[傳統武俠] 千古風流談笑間 作者:花殘劍 (連載中)

walter727 2010-6-3 17:52: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9 67121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22 09:45
第十三章 死亡訊息

眾人一擁而入,只見林非凡、獨孤虹肅立窗邊,朱韜手中則捧著柄斷成兩截的鐵劍,面色凝重的站在一旁。

“這……這是師父的佩劍,朱師叔從何尋得?”陸岩大驚道。

“床下。”朱韜肅容道。

劉東明面色鐵青,沉聲道:“李師兄的寶劍乃深海寒鐵所制,除師父的巨厥和泰山派的紫電、青霜等神兵外,尋常利刃是斬不斷的。”

陸岩咬牙切齒,指著任逍遙冷哼道:“李師叔別忘了,他的冰魄玄霜劍可也是吹毛斷發、削鐵如泥。”

“沒錯,這就是他殺害恩師的鐵證!”王超戟指喝道。

周凱、焦偉華、朱韜、劉東明同時向任逍遙投去疑惑的目光。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任逍遙臉上泛起冷酷神色,仰天笑道。

“單憑一柄斷劍尚不足以認定任少俠就是兇手。”林非凡緩緩道。

“難道還要人證不成?”陸岩頓足道。

“所有線索全都指向任兄,看來對方是有意栽贓啊。”衛思函喃喃道。

“哼,任逍遙是你什麼人,為何處處維護於他。”陸岩膽子再大,也不敢拿林非凡撒氣,只好對著衛思函發火。

“掌門、恩師、諸位師叔師伯,思函以性命作保任少俠絕非殺害李師叔的兇手。”衛思函劍眉緊蹩,斷然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這小子是一夥的。”陸岩大怒道,“說不定……說不定恩師遇害你也有份。”

“血口噴人!”衛思函暴叱如雷,朗聲道,“昨夜我根本就沒離開過臥室,同房的段師兄可以作證。”衡山派上下除獨孤宇和林非凡夫婦外,就屬李良斌待他最好,陸岩不分青紅皂白,非要將他牽扯進來,實在讓人窩火。

“行啦,都少說兩句。”林非凡喝止道,“朱師弟,你不是有話想問麼。”

朱韜略一點頭,沉聲問道:“陸師侄,今早除你之外,還有誰進過這個房間?”

陸岩回答道:“只有王超、李函兩位師弟,師父的遺體就是他倆抬出去的。”

朱韜肅容道:“能肯定麼?”

陸岩雙目射出緬懷的神色,點頭道:“我怕有人破壞現場,特地將窗戶反鎖,至於大門鑰匙則一直貼身存放。”

“這麼說來大夥眼前的情況和命案發生時相差無幾。”朱韜將目光投向牆角那灘血跡,肅容問道,“李師兄當時就躺在這裡麼?”

“是的。”陸岩潸然淚下,哽咽道。

“哭,光知道哭能為李師弟報仇麼?”周凱斥責道。

“師叔息怒,陸師兄也是一時情急……”王超、李哲急忙解釋。

朱韜暗忖:陸岩真是糊塗,連自己話中有話都聽不出來,只好明明白白的問道:“李師兄遺體是平趟還是臥躺,面朝哪個方向,有沒有被搬運或是移動過的痕跡?”

陸岩匆忙答道:“師父上……上半截身子倚住牆角,兩腿略微撒開,大致……”他不清不楚的說了半天,眾人依舊聽得滿頭霧水,最後索性一屁股坐下,擺出李良斌當時的模樣。

“王超、李哲,陸岩的動作沒有偏差罷。”朱韜肅容道。

二人先不答話,上前搬腿移胳膊的折騰了好一會,才道:“朱師叔,就是這樣了。”

朱韜凝視片晌,兩眼射出深有所悟的神色,大大沖淡原本鬱結於雙目的哀痛神情,斷然道:“人死後六個時辰內,屍體肌肉會逐步由鬆弛轉為僵硬甚至痙攣,從李師兄四肢擺放的位置和方才檢視過程中發現的屍斑位置分析,兇手並沒有過多的觸碰遺體。”

周凱不加思索的說道:“鄧風、高強就在門外,兇手焉敢久留。”

“不,兇手既然敢來,肯定十分清楚他倆的脾性,知道若無李師兄首肯,鄧風、高強斷然不敢入內。”朱韜分析道,“但為什麼他只把短劍塞進被塌裡,卻不將李師弟拖到床下及清理血跡呢?”

“很簡單,兇手想讓我們儘快發覺師父遇害,卻又故意隱瞞寶劍折斷一事。”劉東明脫口便道。

“劉師叔的想法未免……未免幼稚了些。”衛思函淡淡道,“既然兇手有意遮掩他兵刃鋒銳的事實,大可將斷劍帶走,何必費盡心思的藏起來。”

“有道理,他這分明是想栽贓嫁禍。”周凱恍然道。

朱韜續道:“李師兄遇害時背靠牆角,這就排除了兇手施以偷襲的可能。”

焦偉華愕然道:“不用毒藥、迷香,且從正面攻擊,一招斃命,試問普天之下誰有如此能耐。”

任逍遙立刻猜到各中玄機,只是以嫌疑人的身份不便說話。

林非凡、獨孤虹等人紛紛凝神苦思,瞧他們個個眉頭深鎖、面露難色,顯然也得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結論。

幸好在場的還有一個衛思函。

“其實殺害李師叔並不需要太高的武功。”衛思函雙目閃亮起來,嘴角曳出絲苦澀淒滄的笑容,一語驚人道:“只要博得李師叔的足夠信任,讓他不做任何防範,相信本派上下……”

“衛思函,你什麼意思。”王超怒斥道,“難道你懷疑我們中有人弑師。”

衛思函冷笑道:“哼,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思函的想法不無道理。”獨孤虹沉聲道,“牆角與床榻近在咫尺,周圍並無桌椅,可想而知李師弟遇害前一定坐在床上,如果面對自己並不熟悉的人,他會這般隨意麼?”

“恩師為人謙和,即使面對任逍遙也未必十分講究,所以他然仍脫不了干係。”陸岩辯駁道。

“你們看!”周凱倏地一聲驚呼。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被他翻轉過來的床單上赫然用鮮血劃著一個潦草的符號,不,那不是符號,而是一撇一豎組成的偏旁。

“任!任!這是任字的半邊!”陸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憤慨,高嚷著撲向任逍遙。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22 09:45
第十二卷 摯友相助破迷霧
第一章 另有其人

“嗤”一粒石子穿窗射來,形體雖小,破空之聲卻響亮異常。

陸岩閃躲不及,正中肩頭,登時給震得倒跌出去。

說也奇怪,在他落地前的刹那,石子上蘊涵的真力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身體接觸地面時甚至沒有感覺到半分疼痛。

陸岩拍拍衣袖,站起來正想痛駡,卻覺喉頭乾澀,發不出無半點聲音,原來石子及體的同時他的啞穴竟給一併封住。

當今天下,有此功力者自然非獨孤宇莫屬。

“岳父大人,您老怎麼來了。”林非凡愕然回頭,吃驚道。

“出了這等大事我能不來麼?”說話間,獨孤宇由遠及近,身邊還跟著外孫女林毓秀。

“秀秀,誰讓你打擾外公清修?”獨孤虹面色微變,輕責道。

“人家也想替李師叔報仇嘛,可您和爹爹卻非讓我呆在大殿。”林毓秀皺皺可愛的小鼻子,顰起秀眉道,“沒辦法,秀秀只好去碧竹屋求外公作主咯。”說著,她姿態優美的拋道任逍遙身邊,柔情似水的說道,”大哥哥,秀秀把一切都告訴外公了,他會替你作主的。”

眾人只道她將李良斌遇害的詳細經過轉述給獨孤宇,殊不知林毓秀指的昨晚和任逍遙在半山亭的一夕雲雨。

“師父您瞧,這是李師兄的兵刃。”周凱捧起斷劍,恭恭敬敬的交給獨孤宇,肅容道。

獨孤宇略加檢視,忽然籲出口氣,似要舒泄心內沉重的負擔,凜然道:“你們以為良斌的寶劍是給任少俠的冰魄玄霜劍生生斬斷的?”他耳力超卓,一路走來早將眾人先前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正是,當今武林……”劉東明正要解釋,獨孤宇倏地打斷道,“以前我是怎樣告誡你們的,凡事多加思慮,細細揣摩,不要只看表像,唉……隔了十幾年,一個個都記哪去啦。”

眾人面面相覷,聽他意思似乎斷劍中隱藏什麼尚未揭破的玄機。

王超心中大急,懇求道:“弟子愚頓,請太上賜教。”

獨孤宇微俯向前,虎目射出懾人的精芒,將斷劍交給林非凡,徐徐道:“你仔細摸摸斷口,看是否與鋒刃劍尖有所不同。”

林非凡依言而行,旋即失聲道:“斷口左近寸許範圍內的鐵質俱已鬆軟,這……這……難道說……”

焦偉華拿起另半截,得到的結論也與林非凡相同,臉上立刻露出駭異驚悚的神色,恍然大悟道:“李師弟的寶劍不是給神兵利器削斷,而是被內家真力強行震斷的。”

“不會吧,天下竟有如斯威猛的武功。”獨孤虹難以置信的問道。在他印象中,熊磊、曉塵、易天寒等內家高手雖然也能憑藉掌力硬生生的破開兵刃,但對象僅只限於凡鐵而已,像李良斌這柄寶劍恐怕就是乃父出手也絲毫奈何不得。

“此人用得是指力而非掌法。”獨孤宇猜到女兒心中所想,淳淳善誘道。

“岳父,您說的該不會是風雷使的成名絕技天罡指穴手吧。”林非凡沉吟半晌,試探著問道。

“除了號稱‘一指斷乾坤’的天罡指穴手,還能想到別種指法麼。”獨孤宇露出心力交瘁的疲態,苦笑道。

“據小婿所知,當今武林精擅天罡指穴手的除風雷使外只有兩個人,一是恨天麾下五大殺手中的焚日,二是西夏一品堂副總管李洪濤,莫非他們中有誰到了衡山。”林非凡皺眉道。

“非凡,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獨孤宇肅容道,“當年五雲山大戰,風雷使、焚日和良斌幾番交手,彼此熟悉得很,李洪濤與他也有一面之緣,正常情況下,良斌是不可能在臥室裡和他們相見的,若施以偷襲,又勢必驚動值夜弟子,所以說兇手另有其人。”

“外公,您這麼一說,可就前後矛盾了呀。”林毓秀嬌聲道。

獨孤宇笑而不答。

衛思函忽然問道:“王師兄,李師叔的寶劍平日都貼身攜帶麼?”

“恩,師父對它愛不釋手……”王超回答道,“你懷疑兇手早在作案前就把寶劍帶走,折斷後再放回屋中?這……這是不可能的。”

“兇手自己就會天罡指穴手,而且仍滯留在衡山派中。”任逍遙不語則以,一語驚人。

“唔……唔……”陸岩見任逍遙說話,立刻準備反駁,奈何啞穴被點,自己又解不開,只能在一旁哼哼哈哈的乾瞪眼。

衛思函茫然道:“方才掌門不是說過精擅天罡指穴手的只有三個人麼,而且均被太師父一一排除了。”

任逍遙沉聲道:“對於風雷使、焚日、李洪濤,或許一兩指就能令寶劍折斷,餘人功力稍遜,多施幾招想必也能受到相同功效。”

“任少俠之言正和我意。”獨孤宇捋須笑道。

“看來,床單上的印記是目前唯一有價值的線索。”朱韜斷然道。

“師弟,這個只寫完半邊的‘任’字會否也是兇手有意栽贓的。”焦偉華一字一頓的問道。

“是的,是的,一定是的。”林毓秀神馳意願的大急道。

“從字跡的潦草程度和所處位置來看,應該不會。”朱韜沉吟道。

“何以見得。”獨孤虹追問道。

“第一,李師兄遺體沒有被移動過,恰好能夠觸及床單;第二,他在身受重傷,極度倉皇的情形之下匆匆落指,卻沒有將鮮血帶到其他方,顯然是打定主意將訊息留在此處;第三……”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22 09:46
第二章 七日擒凶

“不用什麼第三第四了。”獨孤宇揮手打斷道,“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們,良斌遇害與任少俠無關。”且不說有林毓秀作證,更不說以任逍遙的心性人品幹不出這等喪盡天良的醜事,即便兇手是他,也決不可能留下如此明顯的證據把柄。

獨孤宇的話在衡山派中便是聖旨,只能遵從,不容置喙,周凱、焦偉華、劉東明等人縱有千般懷疑也不敢再有異議。

“太上,師父遇害之事難道就此作罷麼?”王超、李哲哭告道。

“當然不會。”獨孤宇仰首望往屋樑,沉聲道,“非凡,立刻諭令全派上下進入戒嚴,並徹察昨晚離開過臥室的人員,凡有外客到訪一律婉拒,除採購糧食外任何人不得下山。”

“岳父大人,有關陸岩、王超他們違反門規的處罰是否一律暫停?”林非凡請示道。

“唔,揪出兇手後再執行罷。”獨孤宇點頭道。

“哈哈哈,哈哈哈。”任逍遙忽地仰天大笑。

“大哥哥,你找到線索了?”林毓秀見他一直凝注著床單上潦草的字跡,柔聲詢問道。

“兇手的真實身份我已猜到八分,只是有些細節尚須斟酌。”任逍遙有遏雲裂石之勢的笑聲剛罷,淡然自若道。

“告訴我,那人是誰,我要把他碎屍萬斷。”焦偉華咬牙切齒,迫不及待的問道。

“沒有十足把握,我是不會胡亂指認的。”任逍遙淡淡道。

“哼,說了等於沒說。”焦偉華頹然道。

“誒,焦前輩不必著急。”任逍遙雙目閃閃生輝,信心滿滿的油然道,“七天,七天后我一定給諸位一個滿意的答覆。”

“你敢保證?”焦偉華踏前半步,逼問道。

“呵呵,‘風流盜俠’的承諾幾時有假。”任逍遙傲然道。

獨孤宇向任逍遙使個眼色,見他點頭回應,立刻吩咐道,“王超、李哲,你們倆將良斌的遺體送到碧竹屋去,我要詳加檢視。”

“是。”二人點頭答應。

獨孤宇轉向林非凡,吩咐道:“你和虹兒隨我上山,周凱、為華、東明暫且主持派中事務,若有造謠生事、蠱惑人心者,嚴懲不貸!”說罷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旋又停下,肅容道,“封鎖一切消息,揪出兇手前決不能讓此事傳揚出去。”



入夜……

“轟”天空電閃雷鳴,暴雨傾瀉而下,仿佛蒼天在為英雄的辭世暗自啜泣。

右首第三間客房內,任逍遙獨自面對昏黃幽暗的燈火,似乎在思考什麼。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同時傳入耳畔的還有衛思函急不可耐的催促聲:“任兄,快開門,小弟有要事找你相商。”

任逍遙長身站起,唇角溢出絲怡然自得的笑意,他早便料定衛思函今晚一定會來的。

“衛兄亥時方至,不怕打擾小弟休息麼?”望著風塵僕僕的衛思函,任逍遙啞然失笑道。

“沒辦法,太師父兩次喚我上祝融峰議事,李師叔的靈堂又需要打點佈置,這不剛抽出點時間。”衛思函坦言道。

任逍遙邀他落座,輕聲問道:“衛兄找我何事?”

衛思函雙目生輝,微笑道:“任兄既已猜到我必定會來,情由嘛自也無需多言。”

“你覺得有幾人可疑?”任逍遙斂去笑容,正色道。

“不出意外的話,兇手就在他倆之中。”衛思函伸手蘸了些茶水,筆走龍蛇的在幾案上寫下兩個名字。

任逍遙略略點頭,肅容道:“此二人的確十分可疑,但種種跡象表明……”說著也在茶几下劃了幾筆。

“他?不可能吧。”衛思函咋舌道。

“很多時候,事情的結果都是出人意表的。”任逍遙虎目寒芒一閃,顯示出深不可測的洞察力,眉頭深鎖道,“我也不希望他牽涉其中,否則李前輩之死絕非普通謀殺那麼簡單。”

“你打算怎麼辦?”衛思函湊前問道。

“我說過七天內要給眾人答覆,自然得抓緊時間,用心察訪。”任逍遙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灑然笑道。

衛思函倒抽一口涼氣,不無擔憂的說道:“可是……現在已經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我們手頭掌握的情況又十分模糊,短時間內恐怕難有收穫。”

“既然如此,不妨從最基本處著手。”任逍遙好整以暇道,“你去查查事發當晚這三人的行蹤,我想其中定有疑點。”

“離開李師叔臥房後,我就開始暗中調查。”衛思函微一聳肩,苦笑道,“除了你寫得那個不太清楚外,前兩人都是一宿未歸。”

“一宿未歸也該有個理由罷,或者說凶案發生時他在另一個地方出現,這樣就能排除嫌疑。”任逍遙扮出專家款兒,分析道,“你儘量往深裡查,一有結果立刻告訴我,不過……不過千萬別打草驚蛇,一切都得在暗中進行。”

“唔,也請任兄作出多方探詢的模樣,讓兇手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行動上。”衛思函神色凝重,沉聲道。

“哈哈哈,放心吧,對方決計猜想不到,答應七天查清真相的是我,真正動手卻是衛兄。”任逍遙仰天大笑。

“任兄,小弟先行告辭,你也早些休息罷。”衛思函說罷長身站起,就在他走向大門的刹那,一道黑影倏地閃過,瞬間消失在走廊盡頭……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23 11:41
第三章 雨夜殺機

濃雲掩月,風聲鶴唳。

絮絮雨絲,給原本漆黑的夜色加上了一重淡淡的簾幕,隱隱襯托出整片屋舍的孤寂與淒涼。

此刻,正是夜行人出沒的最佳時機,除了雨點落地的聲響和狂風肆虐的吼叫,四周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即使輕功稍遜,也不虞被人發覺。

暴雨在眼前傾瀉,閃電在頭頂肆虐,一個鬼魅般的黑影突然出現在院牆旁,他穿著貼身的夜行衣,面上以黑巾蒙住,手中緊握著柄雪亮的長劍朝衛思函房間急奔而去。

是殺手!

儘管大雨瓢潑,但憑藉敏銳的耳力,伏在窗臺旁的殺手還是隱隱分辨出屋內一輕一重兩種截然不同的呼吸聲。

輕的那個若斷若續,吞氣吐息間竟無明顯分界,顯現出極其深厚的內功,自然是祝聖大會中的魁首衛思函。

重的那個時急時緩,毫無半點規律可言,不用想也知道非獨孤虹門下最不中用的弟子段奇是也。

黑衣殺手滿意的點點頭,從懷中模出迷香,悄悄吹進房內。

他擔心的不是行兇後被段奇發現,而是衛思函敏銳的靈覺,如果出手前不慎將他驚醒,送命的指不定就變成自己了。

不多時,屋裡傳出的呼吸聲開始含混不清,只聽“哼”的一聲悶響,段奇首先被迷香熏倒,緊接著衛思函的呼吸聲亦戛然而止。

黑衣人緩緩站起,猛地右臂橫掃,“唰”地淩空一掌,發出及其清脆的鳴響。

若在平時,為思函早已警覺,現如今卻任何反應都沒有,可見他已然徹底喪失了抵抗能力。

黑衣人微微頷首,取出開鎖工具,毫不費力的打開大門。

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黑衣人悄然入內,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就算站在跟前怕也無法分辨。

他的腳步極輕、極穩,然而先前從大雨中一路疾行,鞋底也難免沾上些水,沒走兩步,忽然“吱呀”一聲,險些滑倒。

黑衣人立刻穩住身形,膽戰心驚的站在原地。

他發出的聲音雖然甚是輕微,但當此情境,卻比生銹的刀劍相互磨擦來得還要刺耳,昏迷中的衛思函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身體竟動了動。

黑衣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嚇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在深夜,定能看見他瑟瑟發抖,臉色煞白。

然而衛思函的動作很快停止,黑衣人虛驚一場,不由暗自著惱,咬牙切齒的走到床邊,迸力一劍,直取衛思函要害。

毒如蛇蠍,迅若閃電,伴隨著勁厲至使人窒息的猛烈真氣,“噗”的一聲,劍鋒直貫而入。

可惜它穿透的並非衛思函身軀,僅僅是張普通的圓凳。

原來,就在千鈞一髮的關鍵時刻,昏迷中的衛思函忽然“醒轉”,隨手抓起床邊的圓凳擋在胸前。

黑衣人大驚失色,立刻棄劍飛退。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卻仍及不上衛思函雷霆萬鈞的流星十三式。

“唰啦”冰涼的劍尖瞬間加速,倏忽橫在黑衣人咽喉前,只要他再晚半步止住身形,定必死無疑。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衛思函燃起火折,從容笑道。

黑衣人動彈不得,眼中盡是恐懼,啞聲道:“你……你怎麼……”

“哼,任兄故意將查案之事交托於我,為得就是請君入甕,引出你們這幫兇手。”衛思函功聚雙目,冷笑道。

“他……他知道我們多少底細?”黑衣人汗出如雨,顫聲道。

“唉,其實也不多,唯一能夠肯定的是我倆在屋內攀談時,你小子躲在外頭偷聽。”衛思函露出個看透一切的瞭解神色,含笑道。

“那……那當時你們為何不出手?”黑衣人愕然道。

“很簡單,抓賊抓贓,逮你個現行一會也省得多加解釋。”衛思函好整以暇的大笑道,“我說得對嗎,這位師兄。”

黑衣人臉上陰霾密佈,低聲道:“衛思函,你我無冤無仇,索性……”

衛思函漫不經意的打斷道:“笑話,三更半夜的跑來刺殺,這叫無冤無仇?”

“我……我也是受人逼迫,身不由己啊。”黑衣人告饒道。

“供出指使你的人,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衛思函雙目殺機乍閃,沉聲道,“否則,見到掌門後絕不僅僅是將逐出師門那麼簡單。”

“要是老實交待,組織……組織是不會饒恕我的。”黑衣人虎軀劇震,臉上血色盡退,失聲道。

“如果你咬牙硬撐,就算到掌門處肯手下留情,李師叔的弟子也不會放過你罷。”衛思函提高聲線,威逼道。

黑衣人閉口不語,死命搖頭。

“傳言王師兄拜入本派前原是湘南黑風寨少主,手中有一十八套刑訊逼供之法,想必明日定能開開眼界。”衛思函淡淡一笑,漫不經心的說道,“不知師兄你熬得住多久。”

“我……我……”黑衣人頹然道,“我要是說了,你能保證我的安全麼?”

“有太上坐鎮祝融峰,只怕鬼冥神君與恨天得忌憚三分,至於其他人……”衛思函冷笑道,“哼,他們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衡山放肆。

“好,我說,殺害李師叔的兇手……”黑衣人的話還沒完全出口,突聽“嘶”一聲響,黑暗中似乎有道極細的銀芒穿窗而過,旋又不見。

忽然,黑衣人的身軀開始劇烈顫抖,手腕猛地一陣痙攣,目中現出驚駭欲絕之色,嗄聲道:“是……是……是……”

衛思函大急道:“是誰?快說?”

黑衣人咽喉中“咕嘟”一響,任何聲音都發將不出,這秘密就隨他最後一口氣被咽回肚中,或許也將永遠消失。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23 11:41
第四章 滅天令出

“什麼人!”衛思函飛身掠出窗外,仰天厲吼,隱隱約約瞅見個人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衛師弟,怎麼啦。”四面八方的同門俱給驚動,紛紛走出屋舍,冒雨圍攏過來。

“唉,功虧一簣啊。”衛思函倚住門框,仰天長歎。

“這……這是誰?”林非凡坐下大弟子楚天闊指著黑衣人的屍體愕然問道。

“當然是殺害李師叔的兇手。”衛思函喟然道,“不,應該說是兇手之一。”

楚天闊簡單問清事情始末,恨恨道:“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子,敢在衡山派撒野。”說著一把揭開蒙面黑巾。

“穆塵鐘!”眾人齊聲驚呼,想不到黑衣人竟然會是周凱最寵愛的徒兒。

沒多久,林非凡、獨孤虹等長輩級人物盡數趕到,衛思函本就不大的臥室更顯擁擠。

周凱甫一瞥見黑衣人面容,登時愣立當場,難以置信的失聲道:“不……不可能,塵鐘他素來沉穩敦厚,豈會作出欺師滅租,屠戮同門的惡行。”

“夜行衣、蒙面黑巾還有這把利刃如何解釋?”林非凡冷冷道。

周凱雄軀劇震,啞口無言,好半晌才說道:“再怎麼說沒有口供也……對了,誰,誰把塵鐘殺死的?”

“本來我已將他擒住,正要拷問幕後主使,誰知門外突然射來一直毒鏢,結果……”衛思函曲膝跪倒,低聲道,“弟子愚鈍,未能擒住此人,望掌門贖罪。”

“今晚風雨交加,相隔幾丈便目力難及,豈能怪你。”林非凡柔聲安慰道。

“非凡,你看。”獨孤虹從穆塵鐘腰間取出面奇形怪狀的銅牌,沉聲道。

林非凡凝神瞧去,登時面色大變,驚呼道:“滅天令!”

衡山派上下年紀較長的十餘位無不相顧駭然。

滅天令本是絕殺中人行動時隨身攜帶的信物,一旦成功擊殺目標,就會將其留在屍身旁藉以立威。二十年前,絕殺的實力達到鼎盛,滅天令不再作為得手後表露身份的道具,而是用來威逼恐嚇,提前交給某人或者某個組織,強迫他們無條件投降歸附,倘若收到滅天令的三天內對方沒有回應,則接令者必無幸理,故有“滅天令出,非死既降”之說。

五雲山大戰中,絕殺損失慘重,後又被唐雲鶴率眾一連蕩平大小分舵二十四處,幾近消亡。廿載以來滅天令絕跡江湖,再未出現,不想今日竟從穆塵鐘屍身處尋得,看來中原武林又將興起一場波瀾。

“事關重大,是否要告知太上?”焦偉華沉聲問道。周凱被牽涉進殺手事件自身難保,李良斌遇害身亡,身為衡山三劍外武功最高、入門最早的長輩,他的提議極具分量。

“已經都快到寅時了,還是等爹爹起床再行通稟吧。”獨孤虹肅然道,“我等各司其責,恪盡職守,千萬不能讓眾弟子產生恐慌。”

“唔,我立刻增派人手,加緊巡夜。”焦偉華點頭道。

“三師兄,你留下陪我一起檢查塵鐘的屍體吧。”朱韜拍拍周凱肩膀,輕聲示意道。眼下周凱已不適合隨意走動,繼續呆在這裡是最佳選擇。

林非凡略微皺眉,沉吟道:“連劉師弟一塊算上,或許他也能幫些小忙。”說罷朝劉東明使個眼色,示意他盯緊周凱,不是林非凡對同門多年的師弟有所懷疑,實在是事情牽扯到絕殺,不容半點疏忽。朱韜撕下衣襟裹住手掌,小心翼翼的拔出毒鏢,仔細端詳片刻後,沉吟道:“這種名為‘喪魂引’的燕形鏢是絕殺中人慣用的暗器,上面淬有見血封喉的劇毒,即使沒給擊中背心要害,只怕他也不活頃刻。”

“顯而易見,塵鐘僅僅是絕殺手裡的一顆棋子,幕後主使者為了不讓他揭穿自己身份,因此殺人滅口。”劉東明沉著冷靜的分析道,“恰好思函的住處位於中央地帶,而我們又是從四面八方趕到這裡的,途中沒有誰發現異狀……”

周凱失去失去理性的激動道:“你認定兇手就在現場,甚至懷疑那個人便是我,對麼?”驟然發覺自己最心愛的弟子竟是絕殺的走狗,任誰都難免情緒波動。

“不,師兄誤會了。”劉東明深吸口氣,搖頭道,“嫂子遇害時我也在場,打死我也不相信你會和絕殺有所牽連。”

周凱愛妻蕭月盈本是江南一帶赫赫有名的女俠,五雲山一役隨同丈夫並肩禦敵,豈料中途遭奪魂偷襲,傷重而亡,故與絕殺有不共戴天之仇。

聽到劉東明提及魂牽夢縈的愛妻,周凱全身抽搐,雙目淚如泉湧。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愛妻的溘然辭世永遠是他內心深處永恆的痛,多少個不眠之夜,多少載春秋寒暑,每當回憶起她溫柔可人的如花嬌靨,周凱都會哭得心如刀絞,悲痛欲絕,為了替愛妻報仇,他從來沒有中斷過朝夕不綴的苦練,愣是憑著堅韌不拔的毅力位列衡山三劍之次,成為江湖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數月前,絕殺重出的消息傳到衡山,周凱便打定主意,想盡一切辦法找到他們,親自手刃奪魂,祭奠九泉之下的愛妻。誰知行動還沒落實,便發現穆塵鐘竟是絕殺的走狗,甚至還連累自己遭到同門的猜忌和懷疑。

劉東明柔聲安慰道:“你的感受掌門師兄定也清楚,只是為大局考慮這才不得不暫時出此下策。”

“放心罷,我知道該怎麼做的。”周凱目泛淚光,抬頭仰望夜空,淒然道。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23 11:42
第五章 感慨萬千

淒風冷雨,一燈如豆,獨孤宇枯坐碧竹屋內,心中泛起萬千思緒。

以他豐富的江湖閱歷,隱隱約約感覺到李良斌遇害之事或許內有玄機,甚至很有可能在武林中掀起一場新的波瀾。

倘若凶案的始作俑者只是尋常人物,衡山派自然不懼,但沒有極強的實力誰又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撒野,所以說對方的真實身份很可能與彌勒教、黨項會、鬼愁府等割據一方的豪強組織脫不了干係,甚至還會是死灰復燃、東山再起的絕殺抑或修羅教。就前者而言,衡山派尚能獨力應對,可……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忽然傳入耳畔,不用來得定是任逍遙。

“獨孤前輩,您老還沒休息呢?”任逍遙劍屋內猶自亮著燈火,訝異道。

“出了這樣的大事,我能安心睡麼?”獨孤宇苦笑道。三更半夜的任逍遙獨自上峰,九成九是發現什麼新的線索,急著向他通稟來了。

任逍遙推開大門,氣喘吁吁的坐下,獨孤宇登時感覺情況不妙,以飛仙化羽的絕妙輕功,尚且盡顯疲態,任逍遙內心之急切可想而知。

獨孤宇神色凝重的問道:“是不是找到問題的關鍵了?”

任逍遙回復一貫的灑脫,長籲道:“絕殺,絕殺幹的,錯不了。”

“你確定?”獨孤宇心中一動,沉聲問道。

任逍遙微微頷首,壓低聲音道:“不僅如此,連行兇者和作案手法我也已經完全知曉。”

“你說七天結案,這才一天不到就查明真相,未免也快了些罷。”獨孤宇怔了半刻,愕然道,“年輕人做事切忌心浮氣燥,急於求成,沒有十足把握就胡亂指認,後果十分嚴重。”

“此事乃晚輩親眼所見,斷然不會出錯。”任逍遙說著附耳對獨孤宇言語半晌,獨孤宇先是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旋又不住點頭,最後欣然笑道:“好小子,虧你想出這等妙計,差點連我一併瞞住。”

“晚輩雖已鎖定目標,但手中證據太少,假如貿然指認眾人未必心服。”任逍遙拍拍額頭,苦惱道。

“別說非凡他們,就連我也不敢相信兇手竟會是他,而且……”獨孤宇露的目光忽然變得像箭般銳利,點頭表示贊同,沉聲道:“此人行事素來嚴密,短短七日很難有所收穫。”

“所以我才連夜趕來碧竹屋,請獨孤前輩幫忙。”任逍遙神秘兮兮的笑道。

“我能幫你什麼?”獨孤宇雙目亮起精芒,捋須道。

任逍遙附耳再又言語一通,獨孤宇微微色變,沉聲問道:“人死為大,你可想清楚了?”

任逍遙鄭重其事的說道:“只要讓貴派上下看清此人真正面目,揪出幕後主使,我想李前輩在天之靈也會安息的。”

獨孤宇沉吟片刻,終於首肯,正色道:“東西,我可以讓你帶走,但……”

“前輩放心,逍遙是不會用自己的名聲來開這種玩笑的。”任逍遙豪情奮發,一字一頓道:“您老就坐鎮祝融峰頂靜候佳音罷。”

微僅可聞的足音漸漸遠去,獨孤宇目光移向窗外廣闊無際的星空,感慨萬千道:“憔悴老弟,人言‘子不類父’,我看放在逍遙身上是‘子猶過父’才對啊。”



曉塵離開少林寺後,馬不停蹄,日夜兼程,終於趕到衡山腳下,但見山勢雄偉秀麗,婉蜒數十裡,四周蜂巒疊嶂,群山環抱。祝融峰拔地而起,高逾數百丈,

兩邊懸崖對峙,險峻峭拔,謂為奇觀。

沒走多久,曉塵便暗暗吃驚,衡山終年遊客繁多,絡繹不絕,今日自祝聖寺過來竟未見一人,顯然有些不同尋常。

穿過赤帝峰,眼前倏地走過兩名衡山弟子,曉塵打個問訊佛號,雙手合十道:“請問貴派是否有甚大事發生,為何七十二峰冷冷清清?”

這兩人正是王超、李哲,驟見眼前站著位鬚髮如銀,氣度懾人的老年僧侶,均各一愣。數日前衡山派發出封山令,南嶽鎮大街小巷無不傳諭,怎的還有人貿然硬闖。殊不知曉塵為儘早見到獨孤宇,不僅沒帶弟子同來,一路上更對周圍境況不聞不問,焉能知曉封山一事。

曉塵見二人不語,旋又說道:“相煩通報,便說少林曉塵求見獨孤盟主。”

王超、李哲面面相覷,同時說道:“曉塵聖僧乃當代武學宗師,一直在羅漢堂內潛心修佛,豈會來我衡山。”

曉塵肅容道:“出家人不打誑語,煩請二位盡速通報。”

王超暗想:當今中原武林除太師父外就屬“十三絕羅漢”曉塵大師名望最高,料想他若出行,少林弟子必左擁右簇,斷不能像眼前老僧般孤家寡人一個。於是置疑道:“您……您老真是少林羅漢堂首座曉塵?”

曉塵啞然失笑,緩緩道:“貨真價實,不敢假冒。”

李哲聽他說話全無當世高手的氣魄聲勢,更加將信將疑,追問道:“這事可開不得玩笑,您老得想好咯。”

曉塵淡然自若道:“區區羅漢堂首座有甚麼了不起的?冒充他名號有甚麼好處?”

若在平時,把話說到這份上,王超、李哲也該信了,奈何六天前任逍遙不辭而別,恩師李良斌的遺體亦同告失蹤。周凱、焦偉華、劉東明等人認定任逍遙縱能走遠,但屍體卻不便搬運,極有可能仍隱藏在衡山某處,極力主張下令徹察,林非凡見事情非同小可,立刻叮囑眾弟子四面搜尋,且再三強調不能放一人一馬上山。

王超、李哲奉命把守華嚴台,此乃衡山七十二峰之門戶,萬一前往通報時老僧趁機入內,再要將他驅逐可就難上加難了。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23 11:42
第六章 獨上衡山


曉塵愈發感覺不妙,當下也懶得再說,僧袍一晃,搶出山門,直朝峰上掠去。

他的輕功乃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一葦渡江,傳說昔日達摩祖師自天竺遠赴中土,及至長江邊上,無船可渡,於是將一蘆葦置於江面,雙腳踏於其上,飄飄然渡過長江。這故事雖有誇張之處,但一葦渡江精奧絕倫、迅捷靈動卻是不爭的事實,當今天下也就只有避世海外的孟飛較其略勝一籌,除此之外,便是任逍遙亦得自歎弗如。

王超、李哲見老僧身法如此快捷,臉現驚惶之色,心知追他不上,立刻打出焰火訊號,知會留守大殿的師兄弟有人強行闖山。

曉塵急欲面見獨孤宇,全力施展輕功,疾速前行,不消半個時辰,已至忠烈祠,再往後奇峰羅列,道路險峻,山勢愈發陡峭。

躡亂石,冒懸崖,屈曲而上,金簡峰石刻遍佈,林木婆娑,景致奇佳;獅子岩怪石嶙峋,猶如臥獅酣睡,別具特色;南天門赫然屹立,直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豪邁氣概。

又行一陣,只見迎面倏地走出七名衡山派弟子,各執長劍,攔在中央,個個面色森寒,默不作聲。

曉塵上前唱喏,朗聲道:“老衲少林曉塵,上山拜見獨孤盟主。”

焦偉華弟子李必越眾站出,冷哼道:“曉塵大師乃當代高僧,豈會像你這般恃強硬闖,快快下山去罷,免得我們動手。”

曉塵何等心胸,自不與他計較,雙手合十肅容道:“老衲確是曉塵,煩請各位通報,只要見著林掌門或是李良斌便見分曉。”

衡山派防務素由李良斌主持,曉塵不知他已辭世,自然脫口而出,李必等人聽罷,均各大怒,暗道:師叔遇害才幾天,你便上來說風涼話,當真活得不耐煩了。”

李必橫劍當胸,喝斥道:“老和尚,你敢獨自一人來祝融峰恃強逞能,今日若不給你點厲害看看,還道我們衡山派盡是無能之輩。”話尤未落,長劍閃電擊出,直刺曉塵胸腹。

曉塵微微一笑,毫不費力的躲了開去,心中暗自納悶:十幾年未下少室山,怎的江湖中的規矩全都變了。

“唰唰唰!”餘下六人同時搶前,登時將曉塵圍在垓心。

“諸位欲待怎樣,才肯相信在下確是曉塵?”曉塵倒底乃佛門中人,不慍不火,好整以暇道。

“哼,贏過我們幾個再說。”李必長劍一引,化作驚天長虹,再度出擊。

余眾齊聲呼喝,亦各進招,七柄兵刃相互交織,作驚濤駭浪般的劍影,大江傾瀉般撲面殺來。

曉塵知眾人武功均在二三流之間,一經合力竟有如斯之威,猜想定是獨孤宇隱居祝融峰後,創出的什麼厲害劍陣,不禁莞爾。

眼見銀光四射,劍氣橫空,曉塵猛然袈裟鼓脹,瞬間擊出七拳,分擊七人額、顎、頸、肩、臂、胸、背七個部位,精准至令人咋舌,快得難以形容,正是伏虎羅漢拳中的絕招“七星連珠”。

李必等衡山派弟子自忖無法閃躲,只得各自撤劍抽身退避,哪知曉塵拳勁中蘊涵著易筋經的無上神功,經久不衰,豈是他們幾個所能應付的,電光石火之間,眾人均覺手腕一麻,兵刃不由自主的跌落在地。

“這……這……”李必何曾見過如此精絕的內功,登時駭得不知所措。

“師兄,走罷,老和尚懂妖法,咱們不是他對手。”也算眾人尚有自知之明,發一聲喊瞬間跑得一個不剩。

聽得自己苦修數十載的佛門武功給誤認成妖法,曉塵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當下整整衣衫,沿著石階繼續前行。

沒走多久,不遠處陡峭的山岩後隱隱傳出大群人眾的呼吸,聲音雖極細極微,卻怎瞞得過曉塵耳目。

轉過山道,地勢豁然開朗,但聽得兵刃錚錚相擊為號,二十餘人各持長劍,將諾大塊圓坪圍得水泄不通。

當先一名英俊青年信步走出,拱手道:“衡山派弟子衛思函見過前輩。”

曉塵見他謙沖有理,好感大生,雙掌合什胸前,一串檀木制的佛珠垂掛下來,朗聲道:“敢問林掌門、林夫人是否正在大殿。”他不再提起獨孤宇,免得眾人有所誤會。

衛思函雙目閃閃生輝,肅容道:“鄙派所有長輩俱給太上喚去議事,一時半會恐回不來。”今天是李良斌的“頭七”,按常例衡山派上下將舉行儀式為其送別,獨孤宇為示隆重,特地將所有長輩弟子邀去碧竹屋,共同制定個中細節,至於派中其他要務則暫時由楚天闊、衛思函打理。

王超、李哲發出信號後,消息立刻傳到大殿,二人略一合計決定由衛思函帶人攔住來犯者,楚天闊立即趕往祝融峰向掌門稟報。

曉塵恍然大悟,怪不得一路上沒瞅見半個認識自己的衡山派中人,敢情年歲較大的全都身有要事。

衛思函再施一禮,恭聲道:“前輩孤身上峰,不知有何要事?”念到“孤身”二字時,他有意加重語氣,意在提醒曉塵:你武功雖高,可我們人多勢眾,強行闖山怕討不了好。

曉塵肅容道:“老衲乃少林曉塵,有十萬火急之事需面見獨孤盟主。”同時暗忖:此人談吐不俗,神光內斂,該是衡山派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為何少林寺中從未有人提起,莫非林非凡刻意將他雪藏,待其日後武功大成再行出師。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23 11:43
第七章 有心點撥

衛思函聽得眼前老僧竟是中原武林盟八大高手中排名第四的曉塵,自也不敢輕信,細細打量之下,只見他面色紅潤光滑,白眉長垂過耳,笑眯眯的甚是慈祥,與映象中羅漢堂首座的莊嚴肅穆、高深莫測相異迥然,心中更覺疑惑,暗道:同輩弟子雖眾,但大半年紀尚輕,只有楚師兄一人參于過五雲山大戰,偏生他又不在現場如何辨別對方的真實身份。於是略一歉身,肅容道:“若在平時,老前輩大駕光臨我等自受寵若驚,榮幸之至,只是鄙派目前正處戒嚴,晚輩不敢擅自作主引前輩上山,可否勞您稍後片刻,待晚輩立刻派人向掌門通稟。”

曉塵思索半晌,搖頭道:“遲則生變,委實不容拖延。”他老於事故,一聽衛思函言語便即猜到衡山派必也發生了重大變故,因此心急火燎的想要立刻見到獨孤宇,將修羅教在西北邊陲釀成的慘劇儘快告知,共同參詳應對之策。

衛思函依舊拿不定主意,只好恭敬道:“前輩號稱‘十三絕神僧’,不知能否露上幾手,讓我等開開眼界。”

曉塵啞然失笑,淡淡道:“呵呵,看來你們始終對老衲的身份有所懷疑。”

衛思函老臉微紅,尷尬道:“晚輩等眼力淺薄,倒讓老前輩見笑了。”

曉塵目視衛思函,悠然道:“小兄弟若不介意,便用流星十三式進招罷。”比起等人通報,還是以武功折服眾衡山派弟子來得便捷些,況且衛思函措辭得當,彬彬有禮,他也有心點撥一二。

衛思函道聲“得罪”旋即虎軀微側,橫劍胸前,曉塵見他招式未動,已然蓄勢無窮,顯已盡得流星十三式精髓,讚賞道:“好傢伙,你師父不是林非凡便是獨孤虹罷,周凱、李良斌可教不出這等弟子。”

衛思函揮舞長劍,攔腰橫削,曉塵只覺一股森寒勁氣直逼過來,立即使出般若掌中的守禦之法,雙手伸張,左掌置於巨骨穴前尺許,右掌緊貼氣舍穴,掌心向外,掌力疾吐,交織成一片屏障,將胸前大小要害護得密不透風。

衛思函見無隙可尋,只得虛恍一招,疾步橫移,繞至曉塵身側,寶劍似流星飛、如百花綻,寒光點點,漫天紛錯而至,旁觀者雖眾卻無一人分辨得出他攻向何處。

曉塵身不動,頭不擺,揚手戳出一計摩訶指,看似平平無奇,但部位之准,力道之凝,速度之快端的非同凡俗,衛思函若繼續挺劍前刺,胸口必先中指,待他劍尖刺著曉塵時,已然遲了一步。

衛思函變招奇快,寒光一閃,徑直向曉塵腋下劃出,曉塵“咦”的一聲,臉上微現驚異之色,身體陡然傾斜,急滑向前,雙掌自左向右劃下,帶動浩浩真氣,洪水滔滔、東流赴海般湧向對手,赫然正是大金剛掌中的“我佛慈悲”。

衛思函小退半步,青衫迎風鼓起,倏忽兩道青光橫削直劃,迫近曉塵掌風,瞧那有來無回的勢頭,竟欲與其硬拼。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23 11:43
曉塵乃前輩身份,豈能在內功上占他便宜,當下斜進稍許,避開劍芒,左手攏指成抓,朝衛思函頭頂抓將下來,勁道淩厲至極,令人歎為觀止。

“少林龍抓手!”衡山派諸弟子紛紛驚呼。

先前衛思函仰仗流星十三式的剛勁迅猛尚能與曉塵攻守相持,驟忽遇上同樣以淩厲狠辣著稱的少林龍抓手,登時眼花繚亂,吃驚不已,眼見稍一遲疑,便要給他拿住,心念電轉間,急使回風落雁劍勉力架開對方攻勢。

曉塵一抓不中,次抓隨至,去勢愈發雄勁,衛思函知抵擋不住,只得抽身退避,曉塵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連環擊出,但聞勁氣破空的霹霹之聲連綿不斷,若說風馳電掣,排山倒海半點也不為過。

衛思函心生怯意,額頭不由滲出汗珠,心道:再這麼打下去,我必輸無疑,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放手一搏。念及此處,手中寶劍倏地青芒暴漲,瞬間催發出六道勁氣截住曉塵上下各路,四劍外封,兩劍內襲,與威震江湖的少林龍抓手展開對攻。

眾人遠遠望去,只覺曉塵仿似化作偃月青龍,矢矯盤旋,步步緊逼,衛思函則若斑斕猛虎,張牙舞爪,毫不退讓,一時叫好連連。

曉塵有意窺他劍法全貌,逐漸放緩攻勢,待他進襲,但見衛思函意守氣海,運劍如風,眼前一片青光交錯,恍若萬道流星迴旋飛繞,實有鬼神莫測之機,嘖嘖贊道:“妙哉,林非凡當年亦不過如此。”話聲甫畢,盤起一腿淩空飛踢而出,直掃衛思函雙肩。

衛思函正全神貫注的應對龍抓手,哪有餘暇分心抵擋,萬般無奈下唯有撤劍退避,暫且逼其鋒芒。

曉塵一擊不中,右腿著地急旋,身子硬生生反轉回來,那踢出之腿順勢一踏,飛身如箭直追衛思函,兩人一進一退,倏忽即過,眼力差些的幾乎都分辨不清倒底誰是誰了。

衛思函是個善於抓住機會,反敗為勝的高手,見曉塵尾隨而至,心中妙計暗生,猛然一聲厲吼,躍起丈許,寶劍鋒芒遽盛,化作虛虛實實的無數道劍氣光影,以排山倒海的姿態狂罩過去,真個無孔不入,變幻萬千。

“星星漫天,來得好。”曉塵微微一笑,神色如常,揚手一掌平平推出,這招看似普通,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搖晃,登時一掌變兩掌,兩掌變四掌,四掌變八掌。

“大慈大悲千葉手!”衛思函大驚失色,知道只須遲得頃刻,對手便八掌變十六掌,進而幻化為三十二掌,任他劍法再精也無法化解,於是咬咬牙將全身功力貫注劍尖,拼著在他掌勢轉換前分出勝負。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23 11:43
第九章 呼之欲出

獨孤宇雄軀劇震,瞬間陷入思潮翻湧的漩渦。

四十年前,時任中原武林盟盟主的天極教創教始祖趙匡胤于陳橋驛發動兵變,建立大宋,隨後滅荊南、平後蜀、降南漢、收南唐,使北宋成為雄踞一方的強大帝國,太宗皇帝趙光義繼位後,承接乃兄遺志,先後降伏閩南、吳越、北漢,完成一統中華的豐功偉業。

然而,就在趙式兄弟忙於開疆辟土、蕩平五代十國的亂世時,中原武林卻暗中醞釀著一場驚天動地的劇變,趙匡胤乃人中之龍,焉能不知,無奈忙於國事,難以分身,於是趁著率領文物百官前往南嶽衡山祭天之際親自拜訪昔日故友訪獨孤宇(注意:是拜訪不是召見),邀他出面執掌中原武林。起初獨孤宇一力推辭,直呈自己素性閒散,不願為世俗功名所累,直到趙匡胤伏地頓首(論輩分獨孤宇較趙匡胤為長,且曾數次救他性命,故趙匡胤雖已登位稱帝仍對獨孤宇禮敬有加)說出“獨孤不出,如蒼生何”的言語時,他才欣然應允。趙光義兵征北漢時,預料中原武林必有動盪,亦親自作書懇求獨孤宇統領群豪,信中寫得同樣是“獨孤不出,如蒼生何”,如今曉塵同樣以這八字相邀,豈容獨孤宇拒絕。

“非凡,今日儀式由我親自主持。”獨孤宇雙目精芒大盛,脊挺肩張,顯現出一代宗師的堅凝氣魄,朗聲道,“煩請大師回稟曉塵方丈,獨孤宇重出江湖,不日親率衡山派弟子趕赴少林。”

“盟主高義,武林幸甚,家國幸甚!”饒是曉塵修佛數十載,早將心性修養磨礪寵辱不驚,聞言亦熱血沸騰,淚如泉湧。

“岳父……”林非凡猶待阻止。

獨孤宇揮手打斷,取下掛在牆角的巨厥劍,肅容道:“老夫一日未死,修羅教、絕殺一日休想入主中原!”



李良斌的靈堂設在衡山派大殿,左右兩側高掛挽聯,左書“忠魂不泯熱血一腔化春雨”,右書“大義凜然壯志千秋泣鬼神”,正中懸著個大大的“奠”字,顯得肅穆莊嚴。供桌上擺著“衡山派護法弟子李良斌之位”的靈牌和菜肴果品之類的祭物,兩旁香燭高燒,祭幛多置。

自獨孤宇而下,衡山派眾人俱身著孝服,垂首肅立。

儀式尚未開始,焦偉華、陸岩、王超、李哲等已哭得泣不成聲。

獨孤宇緩步走到長明燈前,開始宣讀祭文“至道元年三月,乃我衡山派弟子李良斌仙逝安厝之前夕,獨孤宇謹率……”

“且慢!”長嘯聲中,一個飄逸俊秀的身影飛掠而至。

“任少俠。”林非凡見來人正是失蹤多日的任逍遙,驚呼道。

“任逍遙,我師父的遺體呢?”陸岩高嚷著撲將上去,卻給身旁的衛思函死死抱住。

“你不是溜了嗎,回來作甚。”劉東明冷冷道。

“我說過七日內必查明真相,給諸位一個滿意的答覆。”任逍遙傲然道。

“大哥哥,你知道誰是兇手了?”林毓秀笑意盈盈的跑到情郎身邊,柔情似水的嫣然道。一別數日,她早已想煞了任逍遙,此刻心中之歡悅可想而知。

“笑話,你連人都不在衡山,如何查探。”周凱低斥道。

“任逍遙胡言亂語,擾亂靈堂,給我把他趕出去。”焦偉華大喝道。

“哈哈哈,莫非焦前輩心中有鬼,這才不敢讓我把話說完。”任逍遙淡然自若的笑道。

“你……”焦偉華勃然大怒,忿然道。

“為華,住口。”獨孤宇心中一動,示意道。

焦偉華不敢違逆,狠狠瞪了任逍遙眼,訕訕退下。

“任少俠,李師弟遇害一事你真的查清楚了?”林非凡急切的問道。

“幸不辱命。”任逍遙拱手道。

“誰是幕後主使?”王超、李哲齊聲問道。

“現在說出來只怕諸位不信。”任逍遙深吸一口氣,淡淡道。

“你想怎樣?”劉東明有點有不耐煩的道。

“諸位不妨聽我詳加分析。”任逍遙信心百倍,沉聲道,“李前輩臨死前臉上駭異的表情我想大家都看到了罷。”

劉東明愕然道:“師弟驟遭絕殺暗算,心中驚訝自也在所難免。”

任逍遙莫測高深的微笑道:“李前輩乃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我想就算遇上恨天也不可能驚駭至斯吧。”

眾人紛紛點頭。

朱韜問道:“那李師兄當時的表情該如何解釋呢。”

任逍遙悠悠道:“很簡單,李前輩根本不敢相信那個人竟會殺他。”

陸岩恍然道:“你是說師父對兇手本信任有加,完全沒有想過……”

任逍遙緩緩點頭道:“沒錯,這也解釋了為何當晚值夜的貴派弟子沒有聽見任何響動,因為直到李前輩遇害前,兇手未曾流露出任何動手的意思,而從他出劍到李前輩喪命只是刹那間的功夫,再想呼救已力不從心。”

劉東明皺眉道:“如此說來鄙派上下凡與李師兄交好者豈非都是懷疑對象。”

任逍遙雙目亮起精芒,緩緩道:“諸位難道忘了,李前輩臨死前穿的不是正裝而是睡衣,若非面對極其親密之人,他會這般隨意麼?”

朱韜恍然大悟道:“對啊,任少俠說得有理,綜合兩方面考慮,我們不難將目標鎖定在十人以下,只要再略加參詳,兇手必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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