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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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898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22 17:26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平戶不是天津

  活動在平戶所在的肥前國與築前國之間的一股盜賊,足足有千餘人,經常會威脅到平戶的存在,這些盜賊劫掠陸上海上的商人,經常打敗當地大名的軍隊,實際上大家心裡都明白,這股盜賊是毛利家的武士為骨幹的力量,招募了大友家的逃兵還有對馬的海賊等等,就是為了針對平戶這塊地方。

  毛利家在西國的勢力根深蒂固,儘管豐臣秀吉已經是獨霸倭國的態勢,並將九州的各個大名壓服,可毛利家依然朝著九州伸手,在平戶不能被他們控制在手中的時候,就一定要讓這平戶不能發展的過快過大。

  沈枉回到平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剿滅這一股盜賊,沈枉他們這一夥對平戶這一帶熟悉的很,這一支盜賊很快就被查明了去向,然後被團團圍住。

  毛利家的武士在整個戰國都有驍勇頑強的名聲,九州這邊除了島津家的戰士之外,其餘的勢力都談不上善戰,他們對這支盜賊都很是懼怕,倭國大名和下面的家臣們雖然知道海主的勢大,可心裡也有幾分鄙夷,認為海賊如何能與陸上的武士相比。

  沈枉派人去清剿海賊,各處大名以及國人眾的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思,如果吃了虧,那麼大家就要來談談條件了。

  不過戰鬥很快結束,給這些坐井觀天的倭國武家又一次震撼,三水王沈枉的手下不僅僅是能沖能打,而且在戰鬥中使用了火炮,將這股盜賊徹底的殲滅。

  戰國的各個大名手裡也有火炮,那是個可以雙手抱住發射,被稱為是「大筒」的東西,說白了就是一種減弱版本的虎蹲炮。

  被倭人稱為是南蠻的白人和倭國的貿易往來很密切,在幾個港口城市還有屬於白人的商館和教堂,更有所謂的「切支丹」大名,也就是信奉天主教的大名,比如說在九州的大友家就是一個。

  這樣密切的往來,那種真正的火炮倭國也是有的,但數量極少,大都是安放在主城上作為守禦的武器,比如說大友家的那門鎮城神器大砲「國崩」,這門火炮才不過是六磅炮而已,而且很是落後。

  他們從未想過在野戰中也可以使用火炮,那種有輪子,用兩匹馬就可以拖拽行動,然後可以迅速的安放發射。

  本來那支盜賊還想著衝出去,被兩發砲彈轟過去之後,整個隊伍都支撐不住崩潰了,然後被沈枉的手下分割殲滅。

  出乎眾人意料的戰鬥結果大大震懾了九州的各個勢力,相關的消息不光是在九州大名中流傳,也迅速的被送往大阪和三河等處。

  每個人都是這麼想,如果我得到了這種強大的武器,或者是我得到了沈枉這個大明海主的助力,這是可以爭霸「天下」的力量,當然,這個天下說的是倭國。

  龍造寺家和有馬家這種沒什麼大志向甘於臣服的人就罷了,島津家、大友家以及毛利的家臣小早川家都過來詢問,看看能不能取得沈枉的支持,最起碼也要能夠購買到這種火炮。

  儘管倭國現在還是有幾十個大名,上百個勢力存在,但這些都被豐臣秀吉掌握,面對著掌握千萬人口,幾十萬軍隊的勢力,沈枉也不敢像從前一樣太過肆無忌憚。

  結盟這件事他都是婉拒,但銷售火炮這個事情他卻應承了下來,對這樣的武器,倭國各方士林都願意花重金來購買,一門火炮可以賣到比大明高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價錢,而且用來支付的貨幣還是黃金。

  這樣巨大的利潤是沈枉不會拒絕的,再出價達到一個高度之後,沈枉就開始答應買賣火炮了。

  實際上沈枉銷售火炮的來源不多,唯一可靠的就是天津衛,那邊售賣的小號戰艦上面帶著十幾門火炮,都可以拆卸下來售賣,按照在倭國賣出去的價格,幾門炮甚至就可以將整艘船的本錢賺回來。

  至於沈枉用來和盜賊戰鬥的火炮則是他花了重金從三江匠坊中買出來的,買通了幾個人之後,弄出了四門所謂報廢的火炮,然後又花了大力氣,弄來了炮架炮車等等,勉強形成了一支力量。

  不過沈枉的發財大計很快就是破滅了,王通對砲艦的控制令下達,沈枉已經不可能從這個渠道取得火炮,其他處他更沒有辦法。

  實際上,沈枉在天津衛購買砲艦也是轉了幾個彎,他在天津衛有沒暴露過的手下,也是海商的身份,天津衛很多事情對沈枉都已經關上了門,通過手下代理去買,也有這樣那樣的方便,現在誰也買不到了。

  **************

  「將定金都給他們退回去,你親自去,去的時候一定要客氣恭敬,今後在這裡,還有許多事要仰仗他們,你明白嗎?」

  在沈枉的宅子中,沈枉臉色陰沉的對面前手下講,他的手下穿著倭人的服裝,恭恭敬敬的聽著,外面一個個木箱堆在那裡,護送的護衛和挑夫們正在那裡準備。

  九州的天氣比大明松江倒是暖和些,大家還都是穿著單衫,看著那些木箱,沈枉的臉色更加陰了,到手的金子還要吐出去,他怎麼能高興的起來。

  「今時不同往日,不是我們當年,惡了他們,也會有這樣那樣的麻煩,要放低,現在他們是爺,你是孫子,明白嗎?」

  沈枉又是補充了句,語氣中頗為的不甘和無奈,等著的手下在那裡躬身,連忙答應了下來。

  正在這邊吩咐,卻聽到從內宅那邊傳來一陣哭聲,隱隱約約聽不太清楚,沈枉在平戶的居所也是佔地好大一片,能聽到這聲音,想來哭聲不小。

  雖然隱約,可大家都能聽出來是個孩子的哭聲,沈枉臉色已經黑了,在那裡冷聲說道:

  「又出什麼事情了?」

  在堂上的一干人都是躬身低頭,沈枉的兒子沈洋可是被嬌生慣養的,沈枉的體己親信都知道,這兩年大龍頭在平戶養了幾個小的,一直想要弄個孩子出來,倭國和大明的姬妾也養了不少。

  但也是倒霉,本來有個倭女生了個兒子,可百日都沒到就夭折了,然後再也生出來什麼子嗣後裔什麼的,正因為如此,對這個獨苗極為的寵溺,當真是放在手心怕涼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這般驕縱,沈枉下面的幾個二櫃私下裡卻很看不慣,都知道你沈枉要把家業傳給兒子,可這麼樣的廢物,怎麼會有本事繼承,別敗壞了就不錯。

  外面這麼說,沈枉的內宅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沈枉這一問,立刻有小廝向裡跑去,沈枉愈發的煩躁,很不耐煩的擺擺手,示意手下們可以出發去退錢了。

  在外面呆坐了一會,沈枉起身向著內宅走去,才進了二門,就看到那小廝跑回來,到了跟前恭謹的稟報說道:

  「老爺,少爺說是想回天津衛……」

  話還沒說完,臉上就被重重的扇了一耳光,那小廝捂著臉連忙跪下磕頭,一句話不敢多說,沈枉重重的哼了聲,大步向裡走去。

  剛剛進了內宅,就聽到一個孩子的哭喊聲音:

  「我要回天津,這裡什麼也沒有,街上太髒,濕乎乎的……」

  對於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富家少年來說,從天下間最繁華的天津衛來到了這個單純只是港口的平戶,這個落差實在是太大,讓他根本沒有辦法適應和接受,自從來到平戶之後,就整天的哭鬧不停。

  沈枉黑著臉走進了院子,看到自己的老婆滿臉為難的在小聲勸兒子,看到自己進來,那胖的和球一樣的沈洋哭聲更加大了,沈枉走到跟前,一把將孩子從地上抓起,正反兩個耳光,他是拿刀的人,手勁當真不小,打過之後,那胖小子的嘴角已經流血了。

  「他還是個孩子,你這麼打他做什麼。」

  孩子都已經呆住了,因為沈枉從沒打過他,沈枉的老婆倒是急了,愣過之後,這孩子才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哭什麼哭,敗家的混賬東西,以後你就給老子在平戶好好呆著,不要想著回去了!」

  沈枉猛地吼了一聲,那邊母子很少看他有這麼兇殘的時候,都是被嚇得呆住,胖小子沈洋本就不是真哭,此時更是被嚇得不敢出聲。

  「龍頭,龍頭,有急事,有急事!」

  這一家正在糾纏不清的時候,外面卻有人急促的喊道,內宅是私家重地,僕役丫鬟等人都是喊老爺,而且都很有大戶人家的規矩,能這麼喊的都是海上大隊裡的人物,而且一定是出了什麼急事才會過來吆喝。

  「老實些,學武打熬身體,懈怠了一樣,老子就給你掛在桅杆上吹風!!」

  惡狠狠的說了句之後,沈枉快步走了出去,剛出了院門,就聽到了身後的嚎啕大哭,沈枉沒有理會。

  「龍頭,小早川家的家兵都是動起來了,守住了各個路口,說是從築後那邊有人要過來,但什麼人沒說清楚,可是最起碼有四百多旗本武士,好像是從本州那裡過來的精銳。」

  「四百多家丁?這些人來做什麼?咱們船上陸上的弟兄輕易吃了他們,難道是什麼大人物?」

  四百餘旗本武士,所謂旗本武士都是倭國大名的直屬武士,裝備和訓練都是最精良的,是大名手中最強的力量,以戰國大名的實力,能一次出動四百名旗本武士護衛的人物,一定會是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不過沈枉疑惑就疑惑在這裡,小早川家的主要力量都在本州島,在平戶這邊沒多少人,即便是加上這四百旗本對沈枉來說也是不夠看,沈枉可以輕鬆的吃掉他,根本不用花費什麼力氣,這樣的人來幹什麼。

  實際上倭國的大名和貴人們也都是明白這一點,各家的家主家老之類的儘量不會在平戶這邊出現,他們明白,這個不大的地方容不下兩個發號施令的貴人。

  「調二百人先來這個宅子護衛,去港裡吩咐弟兄們都警醒些,在平戶這地方,還容不得別人亂動,小心些就是了。」

  沈枉吩咐了一聲,那稟報的頭目匆匆忙忙去了,沈枉進入前廳,在屏風後面的一個箱子裡翻出匕首塞進靴子裡,然後將兩把短銃裝填彈藥,又在桌子上點燃了燈火,關鍵時候,這就是引火的裝備。

  那兩把短銃是三江匠坊專為富人打造的產品之一,沈枉也是買來防身,三江匠坊的火銃對於在邊牆外和海外的人是敞開銷售的,沈枉手裡有幾百長短貨色,但用處實際上不太大,價錢偏高,他就買了這點,火炮這一塊,路子剛剛敞開就被掐死,重金賄賂三江匠坊弄出來的幾門已經冒了不少風險。

  天津衛明裡暗裡的探子不少,對匠坊這樣的要緊地方看的更是嚴,沈枉弄出那幾門火炮之後就事發了,匠坊裡的人被下了大牢,用作偽裝的那個店舖也被連根拔起,如果當時能買的更多些,現在就能獲得更大的利益,而且可以通過這個軍火的貿易和倭國的權貴們交好,這對自己今後大有好處。

  現在琢磨這些東西都晚了,沈枉心裡罵了句,現在他才發現自己不管是被迫還是自願的呆在天津衛,好處壞處其實都一樣,都和現在差不多,主動投靠的沙大成都有呂宋一方水土可以統轄,自己如果主動些,南洋諸國未必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現在這局面,想到這裡,沈枉對王通的怨恨更是加重,卻沒想到,自己的家業因為天津衛已經膨脹了許多,已經可以讓倭國人驚嘆他壯大的速度。

  整理完這些,沈枉府邸的倭人管家也是過來,這人實際上是本地國人眾出身,消息靈通的很,他也聽到了外面的事情,急忙緊張的說道:

  「老爺,這次來的人會不會是查老爺前次和盜賊的戰鬥,自從關白大人發佈了『惣無事』令之後,對這個就抓的嚴了。」

  沈枉眉頭皺了皺,還沒說話,卻聽到有護衛急匆匆的跑進來,開口說道:

  「龍頭,有帖子遞來!」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8:02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23 15:17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諸侯之賞

  倭人彼此的往來自有規矩,但有身份的角色來拜訪沈枉,總是要準備個拜帖之類的,做足了規矩,沈枉自己在大明還沒這個講究,人在海外也就貴重起來了。

  對什麼人來拜訪沈枉並不在意,他府內本地出身管家所說的「惣無事」令才讓他有點警醒。

  倭人現在仍用漢字作為正式的文字,不過在細節上已經有所不同,這個「惣」字在大明基本上沒有人認識。

  「惣無事」具體是什麼意思呢,就是保證一切安然無事的意思,禁止大名的之間的私鬥。

  倭國進入所謂的戰國時代以來,一直是大名和大名、大名和土豪,土豪和土豪之間的戰鬥不斷,彼此吞併,彼此殺戮,到了織田信長的時代,那些民眾幾千,兵丁幾百也可以被叫做一方之主的人已經消失了。

  織田家、武田家、上杉家、北條家、毛利家等等百萬石的大大名紛紛出現,彼此之間的戰爭,萬人和幾萬人規模的也不是稀罕事。

  一直到了織田信長在本能寺被部將明智光秀所殺,豐臣秀吉成為了倭國實力最強的大名,通過戰爭和合縱連橫,所有大名都像他表示了臣服。

  紛亂了這麼多年,豐臣秀吉認為一切都歸他的統治,大名之間的戰爭對他的統治權威有幾大的損害,而且會造成無謂的損失,所以豐臣秀吉發佈了這個命令,說白了就是「私戰停止令」,「我以關白的身份發佈命令,禁止此類私鬥的發生」。

  雖說法令上只提到了大名,但實際上五百人以上的戰鬥都是不允許的,當然,你能隱瞞情況這個就無所謂了,但要是被報上去了,就要對關白大人下面的奉行拿出個說法來,要不然當地的大名就會先跟你動手,不動手不行啊,違抗關白大人的命令,不是切腹就是出家,這實在是滅頂之災。

  在五年前,沈枉眼中還沒有豐臣秀吉這個人,不過是個武將罷了,可現在,卻不得不重視,在前幾年豐臣動員大軍攻擊在關東的北條家,也是有超過了二十萬的大軍出動。

  倭國是個千萬人左右的國家,統領這樣一個國家的統治者,沈枉在這樣的人面前,還是要低頭的。

  更不要說,沈枉現在主要依靠倭國與大明的貿易,如果因為違反法令和倭國大名們有了矛盾,實在是大麻煩。

  難道那一場清理盜賊的行動被大阪那邊的人知道了,想到這裡,沈枉心中就是一陣煩躁,想當年自己是海上呼風喚雨的龍頭,倭國的大名想要取得大宗的精良武器也要通過他,南洋的土王和白人想要取得物資也要通過他,那時候他就是海上的王侯,可現在,卻是縮手縮腳,什麼都要顧忌。

  在正堂上的幾名下人,不管是倭人還是漢人,都深知沈枉的脾性,看著他臉色陰沉正在想事情,也不敢打攪。

  「松浦,你去將庫房裡那套景德鎮的精瓷茶具拿出來,小早川家的家主如今不在,你看……」

  事到如今,也只有送禮免災了,拿著帖子進來的那名護衛卻上前幾步,略微抬高了些聲音說道:

  「龍頭,有客人來見。」

  到處碰壁,怎麼連下面的聽差都沒有眼色,沈枉心火騰騰的冒了出來,剛要咆哮,卻看到了帖子上的字。

  好長的官職,不過最後的名字卻是「豐臣秀長」四個字,沈枉一愣,猛地反應了過來,豐臣秀長是誰,正是如今倭國關白豐臣秀吉的親弟弟,怎麼他來拜訪自己,反應過來之後,反手給了送帖子的那名手下一個耳光,怒聲喝道:

  「混賬東西,為什麼不早說,快去,不對,松浦你讓客人稍等片刻,我去換衣服。」

  走了幾步,沈枉又是轉身,喝住了松浦,連聲說道:

  「不必了,不必了,我去親迎,我去親迎。」

  豐臣秀長是誰,不是倭國人或許只是會知道,豐臣秀長是眼下倭國第一人豐臣秀吉的親弟弟,這樣的人等同於大明的藩王,自然身份貴重。

  可在沈枉這等熟悉倭國的人眼中,豐臣秀長這個當年名叫木下小一郎的人並不僅僅是秀吉的弟弟,他還是秀吉屬下第一流的奉行,第一流的武將,豐臣秀長對於秀吉來說,等同於宰相一般。

  豐臣秀長善於理財,善於治理內政,善於和大名間溝通,相比於急躁暴烈的豐臣秀吉,秀長的性格很是寬厚,很多大名對他都是極有好感,在軍事方面,自從豐臣秀吉在織田信長手下嶄露頭角,豐臣秀長就是他哥哥最好的輔助者之一,後來更是獨當一面,在多次對大名的戰爭中取得勝利。

  倭國的大名中都對秀長有這樣的看法「宰相之才」,這樣的人物,說是如今倭國的第二人也不過分。

  沈枉對倭國上上下下的風向動靜都是瞭解的很,豐臣秀長這個人沈枉始終覺得他和一個人有些相似,儘管這個想法有些莫名其妙,但那個人眼裡容不下沙子,豐臣秀長卻是寬厚些,那個人作戰和斂財的本領也要更高超些。

  原來是豐臣秀長來到了平戶,怪不得小早川家的力量開始嚴加防衛,還有裝備精良的四百旗本武士,這些力量用在豐臣秀長身上,甚至有點寒酸侷促了。

  不過在小田原之戰後,豐臣秀長在回師的半路上就是病倒,怎麼會到這裡來,而且這樣的人物為什麼會在病中來到這邊。

  沈枉自高身份,可心裡也明白,他在大明是個海上的賊頭,在倭國的身份最多就是個豪商,也不比大明那邊強到那裡去,無非是依仗手中的勢力罷了,豐臣秀長這麼貴重的角色,怎麼回來拜訪他。

  **************

  倭國的武將、大名、甚至公卿沈枉都是見過的,雖說戰國廝殺幾百年,可到了如今也算是太平了,塗脂抹粉穿著寬服大袖的人越來越多,都開始模仿什麼文雅公卿了,沈枉對此一向是不屑一顧,這分明是敗家子的作風。

  不過,沈枉也從堺鎮的老關係那邊得知,如今的天下人豐臣秀吉最喜歡這種公卿的打扮,私下裡沈枉還和人笑過,你一個種地出身給別人養馬的,裝什麼世家子的摸樣,這種事也就是私下說說了。

  原本以為豐臣秀長也是這個摸樣,卻沒想到豐臣秀長不過是穿著青布的倭國袍服,上面也沒有什麼金銀線的紋飾,完全是個清修居士的打扮,臉上也沒有什麼白粉,但看著很蒼白,他是被兩名隨從攙扶進來的。

  豐臣秀長的個子不高,臉上的皮有些鬆弛,能看出來這個人先前很胖,但瘦的很快。

  沈枉在這個人面前,也沒辦法擺什麼三水王的架子,他倒是換上了一身倭人豪商的打扮,在正堂恭恭敬敬的施禮參見。

  豐臣秀長帶著懂漢語的侍從過來,沈枉參拜之後,他就將沈枉從地上叫了起來,笑著說道:

  「沈先生不是日本的百姓,不必對我行這樣的大禮,你就當我是個不請自來的客人接待吧!」

  他這樣的人這麼客氣,更是讓沈枉有些惶恐,但沈枉也算是大風大浪經歷過的人物,雙方很快就開始客套起來。

  「現在天下太平,大家也都能夠享受安樂,只是不知道我還能陪著兄長看多久」

  「秀長大人和關白大人怎麼說還能再看五十年,說這等喪氣話太不吉利了。」

  「沈先生真會說話,說起來,沈先生手下有這麼多大船,有這麼多擅長海上作業的家臣,但在大明那邊卻沒什麼身份地位,心中一定很不甘吧?」

  幾句客套之後,豐臣秀長突然間轉了話題,沈枉神色不動,只是干笑著說道:

  「海上棄民,無根無源,只是乘船在海上找幾口飯吃罷了,秀長大人也不是不知道大明的局面,沒什麼不甘,這是命啊!」

  沈枉這話自覺的說的灑脫,可怨氣流露已經頗為明顯,他來到平戶之後就控制不住心境,一直是怨憤之極,也是抑制不住。

  豐臣秀長微笑著點點頭,緩聲說道:

  「大明比日本富饒萬倍,大明太平,日本戰國紛亂,相差實在是太多太多,若是從前,秀長也不會勸沈先生離開那富貴鄉,不過,現在日本也是太平了,沈先生在這裡也能享受到太平安樂。」

  說到這裡,豐臣秀長停頓了停頓,又是開口說道:

  「我日本不問出身,英雄豪傑都有自己的位置,沈先生若是肯入我日本,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守五十萬石之地也是有的。」

  聽到這話,沈枉心中大跳了下,五十萬石的數目在倭國來說也是一方的諸侯了,而且是那種中等的大名,這五十萬石放在大明去,一個府甚至幾個府都是有的,有這樣的地位,自己就不是一個海盜的頭目,而是有官身的人,在倭國,有了武家的身份可以傳承世代,說的難聽些,這樣的地位,就算是去了大明,也是外藩的貴客……

  沈枉心中激動,不過他也不是小孩子,也知道對方這樣身份的人過來見面,又給出了這樣豐厚的條件,不會那麼簡單,沈枉反倒是淡然下來,開口問道:

  「昨日燈花爆,今日秀長大人就過來給我這等大福緣,不過,無功不受祿,秀長大人想要我……」

  ****************

  秀長在沈枉這裡呆的時間不長不短,等離開之後,宅邸裡面那些熟悉沈枉的下人們發現自家老爺突然間輕鬆了起來,情緒也高昂了不少。

  沈枉不敢把這些事情對別人講,但給他生了兒子的那個女人在平戶無親無故,甚至在內宅和下人們都不太熟悉,倒是個適合傾訴的對象。

  對於沈枉來說,並不需要有人和他討論什麼,他只是想找人說一說罷了。

  「咱們從平戶到天津衛,又從那邊回來,有這麼多船,這麼多人,為什麼總是被人趕來趕去的,還不是沒個根基,福建和廣東那幾家,船沒我多,人沒我多,可為什麼越活越滋潤,那是因為手裡有私港,靠著本家在干……」

  女人聽的懵懂,不過卻知道自己只要聽著就好了,沈枉倒是愈發興奮:

  「不用多久,咱們也可以有個港口,到時候就不是現在這樣的局面了,到時候就算是那遼國公也要對咱們客氣,我帶著小洋和你,風風光光的回去……」

  *****************

  馬上就要萬曆十九年了,松江府上上下下洋溢著一股節日的氣氛,而且這氣氛顯得比從前往日都要濃重。

  松江府許多人,不管是本地的還是外地的,許多人在開埠的過程中發了財,許多人在這個過程中日子變好了,松江的臘月間港口什麼的都是一切照常,但很多人寧可不去做生意也要好好過這個年。

  相對於天津衛就好很多,那裡富貴了近十五年,大家已經習慣,對發財了好好過年這件事已經淡了,可松江不同,雖說江南富庶,窮人畢竟是多。

  對於遼國公府的內眷來說,王通能在家裡過年,而不是出去征戰,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這讓府中的節日氣氛甚至要比松江府還要濃重。

  女眷們高興不提,王夏更是格外的高興,他小孩子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只是覺得興奮。

  王通也難得的休閒了些日子,他召集能工巧匠在一起,花了大價錢給自家的孩子做的玩具,倒也沒什麼超越時代的東西,王通自己也沒有什麼記憶,只不過給王夏做的小推車,又用木頭做的各種兵人玩具,還請來皮影戲和木偶戲班來演戲,劇目什麼的,王通自己還編了幾個,真是讓小孩子高興到了極點。

  王蘭和王忠也有玩具,王通專門用上好的料子,自己畫圖,弄出了大大的玩偶,別說是孩子們喜歡的了不得,就連幾個妻妾都看著稀罕,每人要了幾個。

  做這個的裁縫倒是看出來裡面的商機,寧可不要工錢,也要求王通將這個樣式准許他們學做,這絕對有的賺啊!

  很快的,萬曆十九年的正月到了……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8:01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24 17:08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家事商事國事

  萬曆十九年初很是平常,但南京勳貴圈子裡卻流傳這一個事,松江府遼國公安排南京錦衣衛抓人,將秦淮河上的某個大畫舫的幾個主事的嬤嬤抓到了松江府去。

  這其中淵源如何大家也明白,那畫舫是某伯爵家的,遼國公的某個小妾就是在那畫舫中出身的。

  收納秦淮名記為姬妾,這個在江南地方上不算是醜事,反倒是風流美談,而且當時那個伯爵家畫舫被燒了,人白白送過去,也算做的妥當,而且在松江府開埠的時候,遼國公也帶他家發財了,雙方關係不錯,怎麼就弄出這事情了呢?

  遼國公勢力滔天,這個大家都心裡有數的,這個動作難不成這家伯爵也有難了,大家都觀望盤算,不過很快就證明這個抓人本身沒什麼針對。

  到底為了什麼,消息很晚才傳了出來,那時候大家對這個已經不太關心了,是翟秀兒想知道當時到底給他下了什麼藥。

  秦淮河上為了讓女人能長久給畫舫賺錢,往往會給下面的女人下藥,這種藥主要是讓女人不孕,對不對身體有害也說不準。

  大體的配方是差不多的,每家又有細微的差別,所以要配解藥什麼的,就必須要知道方子了。

  萬曆十九年二月初,宋嬋嬋也有了身孕,王通年富力強,整日裡耕耘播種,自然會有結果,但翟秀兒那邊卻不見聲息,旁人不說,翟秀兒自己先急了。

  江南江北的名醫都是向著家裡請,這翟秀兒和王通的其他妻妾不同,她在江南江北的富貴人家的內眷圈子裡人頭很熟,這也難怪,當年秦淮河上不少女孩女人都是嫁給豪門大戶人家為妾,現在王通這個樣子,自然有人願意走夫人路線來套套近乎,這一類女人遇到的難題都差不多,也就能出主意。

  很快就有人推薦了名醫,專門能配藥解開當年那禍害人的方子,不過要知道當年那些藥的配方才行。

  想要知道實在是容易的很,把當初那些人叫過來問問就是,可翟秀兒這幾年下來已經為這個事情動了怒,直接就要動手抓人,對這個王通無可無不可,能讓自家女人出出氣也是好的,抓也就抓了。

  結果倒是好的,知道了方子,雖說醫生都講究個在大戶人家面前不能把話說滿,可那個醫生還是拍了胸脯,做了保證,當初藥性不太強烈,現在已經可以調養去根,簡單的很。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翟秀兒總算心情好了些,宋嬋嬋那邊實際上是女眷中最忙的一個,眼下比當年倒還好,因為韓霞和張紅英已經能管家管內務了,她只需要顧著外面一些事情就好,韓霞等懷孕的時候,宋嬋嬋滿臉高興幫著操持,還曾云淡風輕的勸翟秀兒不要急,這次自己懷孕了,卻在意的很,一點不敢大意。

  比如說這外面的事情就要交接一下了,熟悉遼國公府的人都知道,宋嬋嬋管著外務,比如說那些送到內宅的銀子都是她來經手,時機上不光如此,王通在京師的情報系統也是宋嬋嬋也主管,甚至還有和外地幾處的書信往來,也是宋嬋嬋在做。

  專門挑了時間,在內書房中間垂下簾子,王通也到場,史七和沙東寧都是來到,讓宋嬋嬋一項項的進行交接。

  至於那些書信往來,暫時則是由翟秀兒經手,內宅諸女的文化水平,也就是宋嬋嬋和翟秀兒能做這樣的文秘工作了。

  且不說這個,從關外跟過來,現在做護衛的孫鵬舉就頗為的鬱悶,他當時本來都有護衛副千戶的意思了,結果回家一次,這次再來,就要和許多年輕人爭,要看看表現,要知道當時這沙東寧的位置也不比他高出太多。

  ****************

  松江開埠快有兩年的時間,因為有天津衛那個成熟的例子在前,又有江南和長江流域的繁華和富裕作為支撐,很快就上了軌道,按照王通的想法,萬曆十九年應該會很清閒,不過他想錯了。

  到了萬曆十九年的二月,四川、湖廣、江西、浙江、福建甚至還有廣東的商人們就是云集松江府,紛紛要拜見遼國公。

  如今「商團」這個詞已經開始在時人的筆記上出現,連讀書人都知道如今各地商人互相聯結,各有勢力,而且歸化城和天津衛的商團模式也被各處的人在模仿,這倒不是那種限制大家發展的行會,而是調配力量,取長補短,爭取最大的利益,山西和北直隸以及遼寧那都是學的快的,其餘地方正在模仿,根據自家的特點有不少改動。

  大家抱團力量大,聲音自然也大,推舉出來的頭面人物,王通也是要見的,這可是為了松江府的大發展才要有的。

  王通和這些商人們談事,有一個前提是要強調的,那就是松江府的各項稅費必須要交,不會敲詐勒索,可該有的份額一定要交,畢竟朝廷依靠這一塊,王通自己也要依靠著一塊,如果不交的話,那就成了為別人做嫁衣裳。

  大明的商人偷逃稅賦都是一等一的本事,甚至還有文人動筆鼓吹這個不收商稅是聖人所為,但在王通這邊行不通。

  好在各處來的商團都明白的很,商人嘛就是逐利,能賺大錢,稅賦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忍受,甚至有主動要多交的,當然,這個就是要求個份額了。

  大家首先要談的就是糖,松江府輸入的大宗蔗糖對於長江流域和松江府通過水路和海路能到達的各個地方衝擊太大了,這玩意利益豐厚且不去說,又走的水路運輸,運輸上還是簡單的很,這樣的生意得利太大,但協調不好就有可能出現一夥人賺的不多,另一夥人傾家蕩產的糊塗事。

  所以大家要讓王通這邊居中抓總,各省定出份額,不說別的,如果弄不好,南直隸的江南江北,南直隸的江南和浙江,江西和湖廣,這些地方彼此竄貨那就是大麻煩,大家訂好了份額區域,才能保證大家都能發財。

  而且既然來運糖,那大家肯定都是帶著貨來松江售賣,可能半路上就賣到江南,也有可能走水路去往江北和其他各處等等,來了之後也未必是光是糖可能還要弄些別的回去。

  這個同樣也要劃分好,彼此之間物產相近,一個商團之中也要做好協調,要不然,自己的貨物也會出現價格衝撞之類的事情。

  要在松江府專門設置一個糖棧,自然是三江糖棧,這個負責各處糖業銷售抓總協調,另外三江商行和幾家江南、山西、湖廣的大商行也有類似的地位,負責確定各處來往貨物的價格,總之有個大概的範圍,不要太過混亂。

  此外,三江系統的銀票已經開始在一定範圍內通行,過來的這些大商人本就是當地商業系統的頂峰,對此都是有接觸理解,自然認為這個是好東西,每家都想要自己發,可自家發,自家的分號都未必能認,更不要說外面,還是三江家大業大,發的票子大家都信得過。

  銀票大家都是要發的,但現在能用三江的放心方便,還是要用三江的,但三江系統發行錢票這個,本就是為了自家用,最起碼對外是這麼說的,所以各個商團要請王通這邊行個方便,銀票上高高手。

  對這個三江系統求之不得,不過相應的,也要在各處建立分號,種種繁忙,但有了各處商團的要求,這些事情都不會太複雜,最起碼會簡單的很。

  不過在金幣和銀幣上,大家就謹慎很多了,這個反倒是要比錢票容易,有熔煉鑄造的手段誰都可以進行,但太過敏感,而且這裡面分寸法度掌握不好,只有三家商人和王通這邊旁敲側擊的提起,說願意共襄盛舉云云。

  「南方富貴此時松江」,這句話不知道誰說出,可說的實在是準確無比,能在大明各處將生意做大,而且敢出省到松江這邊貿易的人,誰會是簡簡單單的白身,背後都是這樣那樣的人物在撐腰。

  以王通得到的消息,藩王和郡王的產業不少,許多人的關係還能扯到京師侍郎和尚書這一級的人物上,至於各處督撫總兵的產業,那也是大部分,江南這邊也不必說,很多人要是細究,還都有個品級官身的。

  這麼多有錢有勢的角色在松江府,那當真是熱鬧非凡,彼此拉關係攀場面,再者江南風月好,來了一次,總要樂呵樂呵再走。

  南京城內的勳貴們也都是放下了身段,這等盛事來湊個熱鬧總是好的,多認識個人多一條路,何況對方背後也都是這樣那樣的大佬,再說了,就算不想著做生意,去松江府湊個熱鬧也好,這年還有很多人沒過夠呢!

  秦淮河上,揚州城中,各處煙花之地也是不甘落後,紛紛帶著人馬趕往松江,酒樓飯莊,各處生意也都前往松江,進一步烘托起來了這個行市。

  享樂畢竟是次要,大家的正事也是要做的,糖棧、銀行、以及各家設立在松江府的分號,都要盡快營建起來才好。

  這幾處地方不是那種雜貨舖子每日裡人來人往,而是有身家的商人們進進出出,並且是機要重地,別的不說,大量的文書和金銀都是要存在這邊,所以要體面,要安全。

  選來選去,松江府各處,還就是遼國公府附近最為適合,有遼國公的衛隊護著,就近港口上的水兵也能隨時過來支援,而且三江銀行本就在遼國公府邊上,以他為中心很是合適,特別的方便。

  既然定了地方,那營建之類的事情自然要開始了,這條街定下來,大家都明白這就是今後松江府,甚至是整個南方的商業中心了,距離這邊越近,地段也就越好,這個是必然的,各處商號,南北人家紛紛過來買地動工。

  也是王通這裡早有規劃,要不然肯定要亂糟糟的一堆,將來還是麻煩,不過就在遼國公府附近的營造,再怎麼小心謹慎,烏煙瘴氣、噪音喧雜,這都是免不了的,府內有婦人嬰兒,還有已經懷孕的,如何能受得了這樣的環境。

  好在是松江府這邊富戶的別業也有不少,王通就近搬出去,也是求個清淨自在。

  ****************

  萬曆十九年三月,總督四川、湖廣、貴州三省軍事李化龍上奏天子,請調陝西禁軍入川貴平亂。

  播州楊家在唐代就是統治此地,因為此處地勢複雜,各族聚集,統治起來也沒什麼油水可言,所以歷朝歷代都是得到了楊家的投靠後,就封楊家一個官職,由他們自己統轄,不收取賦稅。

  在一個地方坐久了,知道天下大勢的人還好,有那野心勃勃,偏生又坐井觀天的角色,就往往會鬧出亂子來。

  楊家在三省交匯之處,對四川、湖廣和貴州的局勢也看得明白,當地官府和官兵都是羸弱怯懦沒有一點的力量,漢人豪強又是太過分散,形不成合力,更不要說,還有一些漢人豪強整日裡挑唆楊家鬧事。

  萬曆十七年的時候,楊家就開始作亂了,所謂作亂,也就是燒殺搶掠,又有西南各族的豪酋跟著趁火打劫,漢人豪強渾水摸魚,事情就慢慢大了起來。

  可播州這個地方有些不同,他周圍的州縣很多也都是土官統轄,說白了也都是大大小小的部落酋長,他們自家互殺,官府也懶得理會,而且播州楊家身邊有幾個謀士算是有心機,楊家一邊擴張地盤,一邊派人去官府求情悔過,說自己願意出人出錢自己贖罪。

  開始朝廷以為他有悔過之心,而且土官本來就要優容,也就準備含糊過去了,可幾次如此,大家也不是傻子,也就明白這楊家到底要幹什麼了。

  到底是剿滅還是給楊家更多點的好處,四川上下也是舉棋不定,也默認了他打下來的幾塊地盤,可到了萬曆十八年,這個情況還是沒有止住,各處也都急了……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7:59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25 16:16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萬曆十九年的插曲

  大明在西南用兵和在北邊不同,在北邊被蒙古壓了這麼久,還知道和談互市之類的柔和手段,但在西南,那就是一個打字。

  楊家在播州這麼折騰,大明官員之所以裝糊塗,無非是怕麻煩,左右是貧瘠之地,都是九苗之族,打打殺殺隨他去,有個分寸就好,但楊家這麼不知道收斂,甚至向漢人居住的州縣下手,殺害官員士紳,這就不能坐視了。

  播州周圍的地方大員們心裡也有數,四川、貴州和湖廣三處官兵羸弱不堪戰,如果倉促調集兵馬過去剿滅,被楊家的兵卒擊敗,大軍潰散,且不說楊家得了官兵的給養軍械,收攏俘虜會勢力大漲,這人心浮動就是一個要命的麻煩。

  眼下,楊家的亂子還沒有蔓延開,地方官府可以對上面說是徐徐準備,要吃了大敗仗,負責的一干人都要下詔獄了。

  所以從萬曆十八年撕破臉開打,楊家倉促間也沒能力從播州打出來,那地形對他來說是個屏障,同樣也是個阻礙、四川、貴州和湖廣相關的官員一直是在調集力量準備,並且在朝廷中活動。

  那一等真正有關係的,就是調走了事,那關係淺一點的,就是一方面訴苦,一方面把真實的情況送到京師。

  四川、貴州、湖廣甚至他們周圍的區域,在大明的政治體系裡,萬曆皇帝這一系伸手還不多,還屬於傳統的文臣統轄區,儘管這麼說頗為的彆扭。

  內閣六部的中樞大員們都是久經宦海,能夠看清楚官樣文章背後到底藏著什麼真相,按照王錫爵的話講:

  「……再不派人過去,恐怕馬上就要局勢糜爛了……」

  調子定下,就按照從前的規矩,派一名文臣過去總管此事,這就是總督川楚黔三省軍事李化龍。

  李化龍雖然是進士出身,不過當年運氣不好,沒機會在京師熬資歷,去到地方上做了個知縣,然後一步步走,在南京混了個閒職工部侍郎然後派到遼東做巡撫,地方大員做了幾年之後,又是回到南京這邊。

  左右是進不了京師,可這樣任職經歷豐富,又在任上結結實實做了幾件實在事的官員很是少有,四川這樣的亂局,正適合這等能臣前往。

  做過邊鎮巡撫的多少知曉軍事,李化龍算是懂得很多,去往四川之後卻發現這邊的局勢比他想的還要艱難很多。

  四川、湖廣和貴州不是沒有能戰的兵丁,實際上能戰兵丁的比例還很高,可這些人大都是所謂的苗兵,也就是以歸化比較久的苗族、瑤族等西南民族為主題的步兵,這些兵卒相比於鬆懈已久的衛所兵來說的確是強悍很多。

  但眼下這個局面卻不能用這些力量,因為這些苗兵也是歸化的土司統轄,而播州也屬於是土司政權,如果動用苗兵去打,別被播州楊家收服,反倒成了禍害,成了對方的力量。

  實際上,靠近播州的不少土司倒是主動請戰,因為楊家侵害到他們了利益,雖然是同族,也萬萬不能忍。

  總督李化龍還是謹慎為先,不是不想用,而是川黔楚三省能動用的力量實在是太少太弱,稍有問題,人心浮動,就是全省崩盤的局面,一定要謹慎,不敢有分毫的差錯。

  李化龍一邊派人去和楊家虛與委蛇,大家假模假式的問罪請罪,一邊調集各處的力量分兵圍堵。

  楊家的播州畢竟是一隅之地,能動員起來的力量頂天也就是那麼回事,播州周圍被他打下了幾十個屯堡,兩個州縣,村寨上百,但也就是這個範圍了,再向外,三省兵馬就和他互有勝負,是個拉鋸的局面。

  李化龍所做的中規中矩,調集各處兵馬彙集在合江縣一帶,囤聚糧草,征發民夫,等達到了絕對優勢的力量之後,再進行總攻。

  不過播州地形險要,楊家和同盟苗兵的戰力頗強,這就要做好足夠的余量,也就是說把握越大越好,這個越大的「把握」,總督幕府的一干人和幾省巡撫都知道的,沒有十萬兵,沒有十萬兵可用一年之糧,萬不可輕動。

  調集這些人和糧草,而且要儘可能的不驚動京師和地方,不造成太大的波折,最起碼要三年以上的時間。

  老實說,三年的時間不算多,特別是對付這樣的敵人,李化龍所做的也算是他的本份,是完全穩妥的做法。

  但準備到了萬曆十九年,李化龍在京師的好友卻寫了封信過來,這信上說的頗為直白,開始只是列舉了從歸化城到關外的幾場大戰,用時不超過一個月,調動兵馬不足十萬,都是滅國殺王的完勝,如果播州這樣的內部反亂還要花費這麼長的時間,日後被人提起,怕是被人當成無能來彈劾的證據。

  看到這封信,李化龍頗為無奈,平心而論,他的準備是中規中矩,不管是誰都要評價個老成持重,但信上所說的也都是實情,禁軍那邊的勝利太過輝煌,相比之下,其餘各處實在是沒辦法拿出手。

  不提那大勝,最近禁軍在陝西邊鎮的幾場勝利,也是結束的快,戰果輝煌,如果自己自己這邊這麼打,將來必然會有隱患。

  禁軍到各處,等於是天子牢牢的控制住何處,文臣在當地的話語權就會少很多,比如說、陝西和山西地方上的商稅原本幾乎等於沒有,自從禁軍入駐之後,宮內也派出了稅監,也不是下狠手盤剝敲詐,就是按照規矩收稅。

  在禁軍的刀把子面前,地方上的官員士紳都沒有了弄風骨頂內官的勇氣,各個乖乖交稅,不交的後果血淋淋的,大家都已經看到了。

  李化龍知道,內閣指派自己來到川黔楚督辦滅賊,就是為了避免讓禁軍插手,可這樣的局面下,憑什麼自己擔這個罪責,到時候自己不但會成了笑柄,搞不好還會給政敵攻訐的藉口……

  做完遼東巡撫之後,李化龍也是想要求個上進了,畢竟到了巡撫這個位置,想向上發展發展,也是難免。

  真正讓李化龍下決心的是四川和湖廣商人們的動作,商人們在二月間蜂擁而去松江,李化龍自然是知道的,其中還有商人是他的關係,這個就不必說了,連商人們自己都不在乎什麼稅賦,巴巴的過去貼禁軍系統,自己何苦在這裡給自己招罪過。

  請禁軍進來,讓禁軍清剿,勝了自己這總督也有功勞分潤,敗了,自己也不用擔心負擔主要責任。

  官場之上有個很重要的規矩就是互相理解,李化龍這奏摺去往京師,內閣六部雖然是無奈,可也只能是認了,這件事從大義上來說,畢竟是大明平亂,能快速解決總歸好一些,也有人私下裡說,禁軍這些團的戰鬥都是在草原和平原,播州地形特殊,又是煙瘴潮濕之地,以火器為主的禁軍去了沒準要吃虧。

  播州楊家,一府之地的蠻夷而已,在朝廷大佬的眼中算不得什麼,但是能讓現在影響力越來越大的禁軍系統吃個虧,倒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內閣的人沒什麼阻力,萬曆皇帝那更是對禁軍信心爆棚,司禮監的田義和鄒義都明白禁軍如果進入川黔楚作戰平定亂局意味著什麼,皇帝能抓住的地方越多,內廷的權力就越大,能向地方上多派一個稅監,也是給宮內多一個位置和出路。

  中樞幾方面都達成了一致,那麼接下來就是派誰去了,禁軍幾個團,嚴格的來說是幾個鎮,最靠近四川的莫過於是陝西那邊。

  不過,寧夏也是陝西所轄,陝西佔地廣大,歷韜手中雖然有四個團,加上其餘精銳骨幹過三萬人,但防守的範圍也是廣大,反倒是寧夏那邊因為河套挨的近,商團武裝力量足夠大,倒是能讓禁軍抽調出來。

  理所當然的,寧夏鎮禁軍主將孫鑫被選中,至於歷家有沒有考慮到播州地形複雜,禁軍去可能去吃虧,所以運作一番,讓孫鑫這邊前往,這個就不為人知了。

  寧夏禁軍出動兩個團,陝西禁軍抽調三百人的炮隊,另有寧夏和陝西的標兵各一千人,還有商團武裝為主力的所謂義勇騎兵五百,合集六千七百人,入陝西,走漢中入川平亂。

  對於陝西來說,打仗的主力兵馬和本省牽連不太多,對四川來說,這是來幫忙的客軍,又有歷韜的情誼在,糧草供應就是方便的很了。

  何況六千多人馬,供應給養雖說不少,卻不是一個太大的數目,地方上也籌措的出,四川這邊更是專門有人負責供應。

  軍隊不需要負擔糧草輜重,住宿和用度沿途都有人接待,禁軍的行軍速度可以提到最高,一同的各省標兵和騎兵速度也是不慢,從一系列的奏摺、中樞討論到下旨行軍,五月中的時候,禁軍就進入四川,到達播州地。

  不是王通作為主將,朝廷的規矩就不能改了,照例是文官統領,總督李化龍責無旁貸,至於這監軍,趙金亮正在巡視,直接就被抓差。

  在宮裡看來,這真是萬歲爺和鄒義鄒公公對小趙公公照顧到了極點,趙金亮趙公公這麼大年紀,已經在宮裡各個要緊的衙門裡當差了,這還不算,還要出宮辦差積攢經驗,這次監軍,那肯定是一樁大功到手。

  孫鑫這人沉穩,有同齡人難得的老成,這樣的性格不是問題,但在重要時候缺一點衝勁,缺一點決斷,比如說在這個時候,他就生怕自己在地形不熟的播州之地吃虧,禁軍不敗已經不僅僅是軍威,還有很多別的東西,他負擔不起這個責任,當然,天子點將,他也沒有不去的理由。

  無奈忐忑,出發之前,孫鑫派快馬給王通那邊送信請示,請王通這邊給出指點,王通的回信在孫鑫進入四川的時候給到,信上說的很簡單「在大明沒有虎威軍不能戰勝的敵人,你要做的就是不要輕敵,不要冒進,行堂堂正道,一步步推到敵人老巢便是……」。

  這封信倒是讓孫鑫穩了下來,王通還有一封私信給趙金亮,裡面也說得很簡單,說大明對西南土司,優撫的實在是太久,以至於讓他們不知道敬畏,這次去不要怕殺人,立威足夠,然後才能施展仁德仁義。

  李化龍那邊,王通倒是沒什麼私信,可四川和湖廣的大商人卻主動找上李化龍,願意襄助王師,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謂襄助,以往就是給錢給糧,可這些大商人給禁軍提供的消息卻不僅僅是這個,播州也不是桃花源,想要生存也要和外面溝通往來,最起碼鹽就要在外面買,川楚的大商人們在這收購和銷售之間賺了大錢。

  去了一次松江府,多少要對王通表現出善意,這禁軍就是最好表達善意的途徑,大家就把從前的關係什麼的都丟了出來,實際上,別看現在官府已經是逐漸在收緊,但一直有商人向楊家賣鹽賣兵器,而且這商人背後還有官府某些大佬的影子,反正不能耽誤了賺錢,上上下下對這個都認為是個小亂子。

  剿滅楊家的禁軍第一場戰鬥不是和楊家打,也不是和楊家同盟的苗兵或者是趁勢作亂的匪盜們打,而是先去自貢剿滅了當地最大的鹽梟。

  川鹽產量極大,四川的鹽幫也是自成體系,他們除卻向湖廣一帶走私之外,真正的暴利是銷售給西南各族,在山中的各族村寨缺鹽,價格極為昂貴。

  播州楊家造反前先是收購了大批的鹽貨,然後又高價和這鹽梟定了規矩,源源不斷的收鹽,靠這個也有不少苗寨和瑤寨給他效命,這種消息素來是大家心知肚明,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但禁軍到來,一切不同,四川豪商立刻將這個消息當做人情賣了出去,那鹽梟能動員的人手差不多近三千,頗為難纏,禁軍只是出動了半個團。

  四川上下,從李化龍到下面的商人,都是覺得太過輕敵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7:56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26 15:36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平播州

  一個團一千六百人,半個團八百人,對付這鹽梟的近三千私兵,四川上下都覺得禁軍太託大了。

  「就算是遼國公的標下在這裡,這麼做也是擔風險的,孫將軍年輕氣盛,要是受了挫折,對今後的征伐不利啊!」

  李化龍直接就對幕僚說的這番話,幕僚也明白的很,當即找人傳話給了孫鑫,上面人說話遮掩三分,幕僚去說就直接很多了。

  「若是三千亂兵,孫將軍這八百人盡可以隨意去打,可這鹽梟本就是坐地的賊戶,那三千賊兵也多是親族,難啃的很……」

  這話細究起來讓人哭笑不得,三千官兵的話那就可以隨便打了,可這三千賊兵卻要斟酌,因為戰鬥力不差,實際上這也是實情,本地官兵都是草包一般的貨色,的確不經打,可這鹽梟的私兵不同。

  能把自貢的鹽運到播州去販賣得利,這樣的鹽梟也是勢力滔天,綠林黑道的人物是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的,這位鹽梟是本地大豪,家中也有兩個舉人功名的子弟,官面上的關係也是極為硬實,據說招呼可以打到巡撫這一級的。

  不過播州之亂的罪過太大,四川錦衣衛將這件事查出來之後,上上下下迅速的壯士斷腕,撇清了關係。

  本地大豪鹽梟,之所以有這麼多的私兵,那是因為運鹽給山中土人村寨,沒準就有人過來打劫,凶險極多,遇到不長眼的官府查緝,有時候也要真刀真槍的火並過去,這一干子弟,一來有血緣和家族聯繫,二來也都是錢糧喂飽了的,三來多多少少和苗人、瑤人什麼廝殺過,也都有經驗,這樣的隊伍差不多相當於督撫標兵的層次了,肯定難打的很。

  孫鑫根本不理會別人的相勸,那位少年老成的趙公公居然也是不聽,眾人唉聲嘆氣,又都是調集兵馬。

  非要八百打三千,對付這樣的鹽梟私兵,招撫不就行了嗎?再不濟,四川總兵這邊拉個萬把人過去,怎麼吃不下來。

  戰鬥進行的很快很簡單,八百禁軍三百桿火銃,射了兩輪,將對方拿著弓箭的人掃空了,然後禁軍組成了個小方隊跑步衝進了對方的隊形之中,直來直去的打穿了對方的隊伍,然後來回穿透了兩次。

  鹽梟的私兵根本維持不住,一下子就崩了,這戰鬥結束的讓人目瞪口呆,但看禁軍上上下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跟著來觀戰的一干人才知道原來禁軍早有預判。

  那鹽梟本來還想著抵抗一陣,讓官府吃個虧,然後再談了比較不錯的招撫條件,他知道四川這邊的官兵到底爛到了什麼樣子,還想著官府想要對付楊家,沒準還要自己的人丁出力,可他萬萬沒想到禁軍來的這麼快,戰鬥力這麼強,也只得是自縛出降,求個婦孺性命能夠保全。

  禁軍打這鹽梟是為了立威,大家也都明白這個道理,沒想到禁軍立威這麼成功,這麼幹脆利索。

  這麼大的鹽梟都頃刻被滅,其他人那還敢亂來,李化龍和四川巡撫嚴令兩年,依舊有人和播州做生意,這次之後,令行禁止,大家都不敢動彈了。

  播州楊家在作亂之前,積蓄了足夠的物資,這也是能招攬到大批山寨景從的原因,但有足夠的物資不代表就不用輸入了。

  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如果沒有外來物資的補充,以播州這種地形,那就是個死局,現在還沒有打出去多少地方,被困住圍住,下場也就是慢慢的消耗乾淨物資,然後崩潰等死了。

  楊家也明白這個道理,在鹽的輸入斷絕後的第五天,楊家就彙集自家的主力以及附庸兵馬近一萬五千人,向著合江縣發動了猛攻,打通了這一邊,去往成都就是一片坦途,到了四川最富的這片區域,取得什麼給養也都方便了。

  六千禁軍以及四川兩萬官兵攔在了他們正面,四川的官兵不過是當做輜重營準備的,野戰還是要依靠禁軍。

  這個戰鬥甚至讓孫鑫沒什麼志得意滿的心思,野戰的時候,火炮轟擊兩輪,敵人的陣腳就有點穩不住,看著敵人要潰散,因為散心敵人潰散的太厲害沒有辦法殲滅,索性停住了火炮,放敵人衝上來。

  結果火銃射擊了也不到五輪,敵人再也組織不起什麼有效的進攻了,孫鑫頗為無奈的下令衝鋒。

  馬隊將敵人的隊伍直接的擊潰,楊家也有騎兵,不過滇馬和川馬矮小,談不上什麼衝擊力,而在西北的騎兵馬匹都是高大的很,馬匹上差距就這麼大,就不要提什麼甲冑和兵器的差別,西南騎兵與其說是騎兵,倒不如說是湊數,西北騎兵那是天天在馬背上的。

  播州的騎兵直接被擊潰,然後被驅趕了回去,楊家當做核心力量的騎兵衝回去踐踏自家的隊伍,本就是心慌意亂的隊伍徹底的崩了。

  這樣的局面是騎兵最喜歡看到的,追擊敗兵,讓他們自相踐踏,自行殘殺,可以不斷的擴大戰果,步卒們也就是將敵人收拾殘隊的企圖打破就是了,也不用花費太多的力氣。

  還是四川沒有太廣大的平原,要不然真讓騎兵鋪開來洗的話,戰果還能更大,孫鑫不滿意的地方就在此處。

  不過他不滿意是他不滿意,李化龍和四川、貴州一干官吏都是欣喜非常,一邊組織勞軍,一邊找人寫了花團錦簇的奏摺入京報捷。

  現在川黔楚一帶的文武總算知道禁軍的戰鬥力如何了,從前聽聞總覺得誇大其詞,從前斬首擊敗韃虜就是大捷,你王通倒好,一下子就是幾萬幾萬的首級報功,這也太過無恥了些,合江縣之戰之後,他們才明白原來沒有誇大,禁軍一支居然就能輕鬆的殺了幾千敵軍,砍瓜切菜一般的擊潰了對方。

  接下來就是進軍追擊了,播州楊家到底是在這邊做主了八百年,向外探頭失敗,那就打了守成的主意,這邊地形這麼複雜,反正你們進不來,相持一段,我這邊請罪,然後丟出個關係比較近的子侄頂罪,事情或許就過去了。

  相對於戰前王通沒什麼信件,確定了勝局,王通反倒是多來了幾封信,說的也是多了點。

  其中提到,一定要不留後患,一定要多讓本地兵馬相助,不留後患的意思是一定要追擊窮寇,多讓本地兵馬相助這個,王通也給瞭解釋,要是說話留三分,松江府到四川信件往來這麼麻煩,肯定要耽誤事的。

  本地官兵剿賊,倒不如說他們也是賊匪,過境好像是颳風,對地方上破壞極大,但要的就是這個破壞,播州之地朝廷封楊家世代為宣慰使,實際上他楊家就是此地的土皇帝,那些土人,那些山寨,都是只知道有楊家不知道有朝廷,讓本地官兵過去「梳理」一遍,然後在移民入內,那就是朝廷牢固地盤了。

  孫鑫行軍打仗是個熟手,對這個事情沒什麼自己的判斷,自然都是以王通為主,李化龍看到之後,雖然覺得有些彆扭,官兵軍紀敗壞居然還成了此時的一個優點,但不能否認,王通的考慮都是為了朝廷大局著想,也說不出什麼來。

  對於四川本地軍將來說,禁軍雖然能打,可真是會做人啊,知道這軍功大家分潤,大家一起發財的門道,播州那裡比成都是不如,可要是能放手大搶的話,這油水當真是不少,樂呵的機會也是多。

  一干軍將都是打足了精神,上下吩咐好了,先把禁軍的糧秣供應什麼的保證,讓他們打了勝仗,然後咱們好快活。

  真正的苦戰是在進入播州核心區域前的第三天,禁軍營盤扎的嚴實,後面又有大隊的本地官兵,甚至還有那些和楊家不對付的本地土人過來幫忙,想要偷襲只能是自己撞的頭破血流,不過眼看威脅到自家的根基,楊家也不得不下了血本。

  機會就在這第三天,行軍路上下起了瓢潑大雨,六月的四川本就悶熱,這樣的大雨倒也尋常,不過在這樣的大雨面前,不管是火藥的乾燥工作怎麼樣好,火炮和火繩槍都很難打響了,對於一直在等待機會的楊家來說,這是千載難逢。

  播州畢竟是山地,楊家的兵丁在山地上比旁人畢竟要適應,在雨天作戰也是如此,更關鍵的是,禁軍的步步緊逼讓播州上下都有一種緊迫感,都有死戰的決心,預先就已經判斷到雨天的播州軍本就在附近跟隨,這次殺了過來。

  雨天作戰,火器不能發射,弓箭卻還有殺傷,在雨天之中,從北方來的士兵更容易支持不住,精神上惶恐。

  這次的衝擊效果不小,後面的大隊官兵已經開始潰退,禁軍也僅僅是列好了陣型,寧夏和陝西的兩千餘名標兵僅僅能做到凝聚成隊,甚至沒有辦法列陣。

  火炮和火銃都沒有打響,也的確沒有辦法打響,火銃兵或者是拿起了木叉,或者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寧夏和陝西過來的標兵很快就被殺散,他們被大雨淋在身上就已經是不適應了,更別說還要在泥濘的地形中跟對方苦戰,潰散之後,士氣大振的播州軍全力圍攻禁軍的兩個團。

  沒有了火器,禁軍還有紀律,還有甲冑,還有刀槍,孫鑫自己就在陣前,披甲持矛,大呼喝令,連趙金亮都是拿著一柄短刀領著親衛在陣中壓陣。

  主帥如此,長勝不敗養出來的信心又是保持,禁軍兩個團在大雨和播州軍的反覆衝擊中巍然不動,手持斧槍的士官和拿著短兵器的火銃兵與衝過來的播州軍反覆的廝殺。

  在大雨中,弓箭都沒什麼準頭可言,讓播州軍感覺到麻煩的是,對方的護具如此的精良,自家的武器往往傷不到對方,對方的武器卻不含糊。

  這個局面沒有持續太久,在雨中和泥濘中作戰北方來的雖然不適應,可對於這些播州軍來說,也是極為耗費體力和精神,預想的是這些官兵很快就會崩潰,但久攻不下,自己這邊的死傷越來越大,播州軍的軍心反倒是浮動了。

  來自寧夏和陝西的標兵,都是當地督撫總兵手下的精銳力量,也是這次邊鎮改革保留下來的,他們本就是各家養著的本錢,能打善戰,方才被打亂了潰退,卻沒有什麼傷元氣的損失,禁軍兩個步兵團撐住了,他們也是穩住,卻是殺了回來,

  雙方合力之下,播州軍再也支撐不住,雨中幾個時辰的拉鋸戰,連禁軍這樣的百戰精兵都感覺到疲憊,何況是士氣敗落的播州軍。

  只是在雨中的戰鬥,耗費體力驚人,想要撤退都不可能像是在合江縣那麼順利了,天黑之前雨變小了,戰鬥也停止下來,禁軍就地紮營,派人聯絡已經潰退遠走的四川官兵回返,然後點檢下屍體。

  在周圍泥濘地敵人死傷數目居然和在合江縣那場戰鬥差不多,這個損失可就是很大了,因為敵人在這次戰鬥中投入的力量要比合江縣那裡少,這個比率也就很驚人了。

  更關鍵的是,經過這次戰鬥之後,楊家已經湊不出什麼可供一戰的力量,播州的人心也該徹底散掉了。

  禁軍在這一戰中死一百五十三,傷三百,這對于禁軍來說也是極為慘重的損失,歸根到底還是不適應在南方這樣的環境中戰鬥,所以才是這樣,孫鑫極為的憤怒,倒是隨軍的監軍道做事老到的很,立刻說這些將士都是為西南平安死傷,本地將厚加撫卹,當然了,四川和湖廣官兵潰退的時候死傷更多,那個不問罪就不錯了……

  戰鬥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是接近尾聲,楊家想要憑藉在播州的堡壘死守,看看能不能撐過這次的絕境。

  堡壘很堅固,地勢很險要,裡面的兵力和物資儲備也算是充足,不過,等火炮架上去之後,人心立刻是潰散掉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7:54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27 18:20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上下一心誰能敵

  山路難行,禁軍運送到播州楊家堡的火炮最重的也就是六斤炮,而且數量不多,一共才十門而已。

  楊家堡是楊家的城堡,是楊家最後的基地所在,地勢險要不必說,更是堅固異常,八百年的時間,憑藉兩府之地怎麼也可以修築出來一個巨型工事了。

  看著那用大石壘砌的牆基,還有在要害處佈置的箭台,以及在城頭上密密麻麻的守軍,跟隨而來的川黔官兵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走到這裡,川黔官兵的將領都是有些後悔了,禁軍一路包打,大家分潤軍功,燒殺搶掠快活的很,可現在這樣的堅固堡壘,怎麼看也是要用人命來添才能打下的,禁軍顯然不能干這個,也只有自家人命不值錢了。

  現如今想跑都不知道跑到那裡,禁軍的戰鬥力他們都看得明白,真要跑了,抓回來那都是輕鬆。

  不過孫鑫沒有驅使他們蟻附攻城,只是讓他們就地採伐樹木,動用工具,做好攻城的準備,然後每家多選壯健軍士,供禁軍使用,現在這個局面,孫鑫說什麼,他們都要聽的,也只能是答應。

  接下來倒不是如他們所想,孫鑫沒有攻城,只是在最容易靠近城堡的正面方位安排人搭建砲臺,臨時工事要求不高,土木工作繁重可人多也不是那麼累,動作也很快,八座砲臺搭建完成了。

  七月十二的時候,火炮開始轟鳴,楊家的人第一次知道了火炮原來可以打這麼遠,這麼快,城頭的守軍在死傷慘重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在城頭露頭,箭台都被打塌了,一座看似不可能攻破的堅城在這份方向全無抵抗。

  火炮壓制住這個方向的防禦之後,進攻開始了,川黔官兵這才松了口氣,沒有城頭的滾木礌石,火銃和弓箭,單純的用土石填壕溝,雖說累人點,但這個總比送死強。

  火炮掃清了城頭,火銃兵則是就近掩護,畢竟城牆正面也有箭孔,火炮就不可能打這麼精準,而且還容易誤傷友軍。

  川黔官兵中的軍將親兵也還拿得出手,從寧夏陝西過來的督撫標兵更是有好射手,商團武裝中的騎兵也都擅長弓箭,這些人也都被抽調出來,一同前去掩護。

  開始箭孔中還有弓箭射出,不過立刻被火銃打了下去,甚至有弓箭能射入孔洞之中,這就是比準頭了,有人射中,叫好喝彩的聲音都是一片。

  一筐筐的土倒下去,一根根大木鋪上,雖說楊家的壕溝足夠深,但看著這個進度,被填平也是飛快的事情了。

  這還不算,新的砲臺還在搭建中,禁軍有足夠的人力,砲臺是逐漸的向前搭建,人力的確不缺,除了川黔本地官兵可以動用,播州的百姓也被征發過來修建。

  十門火炮終於可以轟到堡中的中心位置,火炮不停的改變方向,將砲彈轟在堡子中的各個位置,然後在正面的壕溝差不多被填平後,堡子裡的軍心徹底崩潰了。

  看著外面漫山遍野的官兵,堡子中的守軍已經自知沒有幸理,但禁軍的火炮大大催化了這個過程。

  攻城椎已經準備好,川黔軍將開始在軍中開出賞格,募集明日衝在前面的死士,這一天是七月十六,夜深的時候官軍在砲臺上佈置的瞭望哨看見堡子中有火光燃起,堡子有人喧嘩,也有人怒罵,但嚎啕大哭的聲音怎麼也遮掩不住……

  七月十七的清晨,天剛剛亮,楊家堡的正門打開,楊家上下出降,孫鑫還得到了一個消息,楊家家主和妻妾都在昨夜自焚而死。

  前前後後,大小戰鬥,禁軍孫鑫部殺傷播州軍近兩萬,兩萬有戰鬥力的青壯男丁,這對於播州這樣的地方來說,差不多已經是動員的極限了,楊家堡陷落,播州其餘的土人即便是心存怨恨,也沒有辦法組織起什麼抵抗,只能乖乖的臣服。

  這個消息當真是讓播州周圍的四川、貴州和湖廣三省官員欣喜無比,總督李化龍連忙派人去京師報捷,在合江縣的戰鬥之後,勝局已經沒什麼懸念,李化龍對接下來的處置早就有了規劃,京師肯定也會准許的。

  播州劃為兩府,一為遵義,一為平越,歸四川和貴州分屬,朝廷派遣官吏治理,這樣的話,十年二十年之後,當地就徹底成為王化之地了。

  打下了播州,禁軍一時間也是不能走的,在本地肅清殘敵,駐守幾個月之後,才能回返,這也是照例的規矩。

  不過楊家堡圍攻戰剛剛打響的時候,總督李化龍卻接到了從南京來的一封信,李化龍是南京工部侍郎的出身,和南京六部的官員都是相熟,也頗有幾個要好的朋友,這封信就是他的一個朋友寫的。

  ******************

  信上先是恭喜,然後卻直截了當的點明,這次的大功固然可喜,但還有擴大的可能,其中一句話說的很實在,李化龍在自己的筆記中也是寫明。

  「……有明剛過二百年,除聖人外,何有千年之家……」

  這句話所說的意思是,大明立國至今也就是剛過二百年,天下的大家族中,孔家、孟家因為代代朝廷都有封賞,傳承千年的富貴,這個不必說什麼,可西南之地,楊家傳承八百年不是什麼個例,還有傳承將近千年的安家和奢家。

  所謂水西安氏,現在就已經是過千年的傳承了,他們也是朝廷封的宣慰使,說白了就是朝廷承認他們的土司統治。

  這些西南的豪酋,不用向朝廷繳納賦稅,不用負擔徭役,大明的商人和貨物經過他們的地盤,他們反倒是要抽稅,雖然是在大明境地之中,雖然向中央朝廷臣服,可境內的官吏都是他們自己任命,他們自己還有軍隊,完全是國中之國。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在大明境內有這樣的地方,豈不是朝廷的肘腋之患,為天子治理地方,這豈不是地方督撫的恥辱。

  信上說的是大義凜然,不過信上說的也很明白,要憑著本地官兵動手那是自己招禍,還是因循前例的好,可如今禁軍在境內,正可以動用這支力量,將那些不服王化的土司豪酋一併收拾了。

  如果能將這些都做完了,功勞不次於開疆拓土,得了這個功勛,就算是入閣不成,兵部尚書的位置總是跑不了的。

  又有大義名分,又可以陞官入閣,這樣的提議最是對文臣的胃口,李化龍當即是心動,唯一的問題就是為了平播州楊家之亂,川黔楚三省已經是勞民傷財,軍餉、民夫什麼的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徵集。

  別土司豪酋什麼的沒有震懾,四川自己先鬧出亂子來,那時候就不是功勞而是大罪了。

  王通不光是通過關係給他一個人傳遞了這個消息,趙金亮和孫鑫這邊也有,四川的商人這邊也有。

  對於孫鑫和趙金亮,王通只要說到,他們不會不做,因為替大明掃清這些不服王化的蠻夷,這本就是大明兵馬份內的事情。

  寫給商人們的信箋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寫的了,從收益上來剖析,在這個時代,沒有什麼人能比王通做的更好。

  首先王通先提到了四川的鹽,四川也是產鹽的大省,但淮鹽行銷天下,北邊的陝西西北之地又有池鹽的供應,但川鹽依舊有暴利,這個暴利分兩塊,一是向東,也就是湖廣和四川相鄰的區域,這一處也就是圖個量大,一塊則是給四川、貴州之中和周邊的各族,各個民族都沒有產鹽的地盤,他們需要鹽,偏生又是異族,所以鹽商們的高價理直氣壯,利潤自然是豐厚異常。

  對外族的生意,其實不光是鹽,其餘的布匹甚至雜貨都有這樣的暴利,這個天下人都知道。

  可這方面的生意,真正的利潤大頭並不是被川黔商人們賺去,而是那些有宣慰使名號的豪酋土司們。

  他們有朝廷的官職,財雄勢大,可以在大城市中開設自己的商號,他們其實漢化的很厲害,對這些商業伎倆熟悉的很,討價還價,依靠購買的量大來壓低價錢,然後他們帶回自己的地盤分銷。

  山中部族,各個村寨,都要用高價來向他們購買,甚至這些土司豪酋都用必需品的商品作為控制那些村寨部落的手段。

  暴利的真正環節在分銷這一塊,可這個渠道卻被土司豪酋們控制,四川那些最頂級的豪商卻很難伸手進去,眼前有大錢能賺到卻賺不到,這個實在是讓人不甘心,從前這些豪商知道朝廷管不了,他們的選擇不多,也只能和這些土司豪酋勾勾搭搭,現在不同了,有禁軍在,禁軍和楊家的戰鬥中所表現出的戰鬥力讓他們鎮服,有這支力量,掃平任何一支土司都不是問題。

  既然李化龍那邊都是動心,孫鑫和趙金亮那邊也不是問題,豪商們紛紛開始活動了,這些豪商本就是和官場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至於蜀王、襄王下面的產業那就不必說了,這些人勾連在一起,影響力當真不可小視。

  對於怎麼站在道義的正面動手,這個倒是不愁,官場上下對此早有一系列的手段,首先,川楚縉紳紛紛去衙門哭告,說是家中產業被「不法之徒」搶掠,人丁被「不法之徒」殺害,然後在京師的川籍和楚地官員紛紛上疏,請求朝中拿出規制來,然後李化龍這邊恰到好處的上奏策論。

  從楊家之亂,說到了仍在那裡盤踞的安家和奢家,還說播州之亂,這兩家暗地裡也有勾結,甚至不願意提供兵馬前往征剿,而且楊家野心勃勃生亂,安家和奢家難道就沒有這個可能,不可不察,這兩家劣跡斑斑,且不知悔改,妄自尊大,而今禁軍正在川地,不如一併剿除。

  先前也曾有老成的人物在萬曆皇帝面前表示過擔心,說播州之地複雜,不同於草原和關外,禁軍萬一有個閃失,對陛下頗為不利,這也是老成忠厚的言論,萬曆皇帝聽到之後也有幾分擔心。

  內廷甚至做好了預案,如果孫鑫這邊有什麼挫折,立刻安排厲韜和譚兵各率本部支援,但結果卻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也是更加的有信心。

  對於取得軍事勝利的任何建議,萬曆皇燕京不會拒絕,王通也給他上奏闡明了這些,而且萬曆皇帝自己也對轄下還有自立為王的勢力不能容許。

  以往是官府上有什麼決策議論,從來都瞞不住的,這一次卻是做到了保密,禁軍離開播州,運動到奢家地界的時候,消息才被有意的放出來。

  水西安家傳承千年,差不多是川楚各族共主的意思,自然不會容許自家的地位動搖,禁軍要對奢家動手,安家也給了奢家很大的支援。

  但戰鬥結束的很快,已經對山地叢林和潮濕氣候熟悉了很多的禁軍,對這些所謂的土兵苗兵是壓倒性的優勢。

  所謂的毒箭在禁軍的防護面前沒有什麼作用,更不要說這個弓箭射程還比不上邊鎮的強弓,就不要提什麼火銃了,土兵的所謂強悍在禁軍面前也好像是個笑話一樣。

  而且安家和奢家既然是大族,他們的核心區域也是平地或者相對平坦的地方,要不然,他們也沒有足夠的糧食和人口來支撐他們的統治,在這樣的地形下,大軍開入很容易,也不會影響火炮的運動。

  跟著禁軍打了幾個月,川黔楚的官兵膽氣也是壯大了不少,左右禁軍不會輸,跟著撿便宜的勇氣還是有的,這麼下來多少也能打了,在這樣的加成之下,對奢家、安家的優勢更大。

  在絕對的優勢面前,很多人就算是不甘心,也知道如何判斷,真正能稱得上戰役的戰鬥只有一場,奢家的萬餘兵馬和突然出現的八千伏兵都被禁軍從容的擊潰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戰鬥了。

  奢家覆滅,安家請降,遷到成都附近居住,在萬曆十九年的十月初,川黔境內大大小小的宣慰使和土司豪酋都知道何去何從了……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7:52 編輯

amy8950 發表於 2011-11-28 22:02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太平無事的十九年

  萬曆十九年在川黔楚三省等各族雜居的地方發生了各種事情,有大戰,有小衝突,也有各種立場的轉變。

  很多將一府一州一縣之地當做自家地盤,絕不容許大明朝廷染指的土司酋長們交出了自己的地盤,願意帶著官身在大明做個富家翁。

  實際上,禁軍對幾個大土司的追剿僅僅在四川境內進行,最遠也就是到了湖廣和四川交界處而已,然後就開始整頓回返,不過真正能夠聚集大兵的這幾個人都被徹底打垮,再也沒有起事的可能。

  各處的土司豪酋們也有僥倖的念頭,心想你大軍對付大個兒的,我們老老實實做土皇上,想必官府也不會妄興刀兵,他們也懶得關注到這邊。

  官府的確沒心思理會這些小魚小蝦,但當地的漢人地主和豪強們卻不能容忍他們繼續存在,川黔楚三省各族雜居的地方本身就是地少,儘管各族村寨所佔據的土地也是貧瘠,可多一分是一分,多一個奴僕是一個奴僕,大家誰也不嫌多,各處剿除亂民賊匪的風頭都是興盛,官兵前往,「義民」紛紛景從。

  在這三省這段時間算是不安寧,不過放在天下這個範疇之內,沒有人以為這是多大的事情,在朝廷的邸報中只是輕描淡寫的提到,四川民亂平定。

  不在西南那邊呆過,文官士子們也不會以為這是什麼了不得的功勞,在大明的領土上剿滅幾個山寨寨主而已,剿匪罷了,算什麼,他們對這次事情的態度甚至都說不上輕視,用忽視還差不多。

  但四川、湖廣和貴州的本地士子以及在本地做官多年的文官們卻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很多人在筆記中和給上司的呈文中都激動萬分的表示「自此大明西南太平萬世……」「豪酋跋扈……余在夢境常自驚而起……西南必有大難……心有所感卻不敢對人言……今日無憂,酣醉三日……」

  楊家、奢家、安家這樣的勢力盤踞一方,朝廷強勢的時候還好說,現在官府對豪強越來越弱勢,可以動用的力量越來越少,這些實際上的割據豪酋必然會有野心。不需要什麼明眼人就能夠預測和判斷,將來必然生亂,每個人都是憂心忡忡,有的人甚至舉家去江南避禍。

  禁軍的出現讓他們意識到了朝廷的權威依舊強大,掃平了各個野心勃勃的宣慰使之後,西南又是一片太平景象。

  那些從前就傾向於大明的土司酋長們這次得到了優待,比如說石柱縣的馬家等等。

  川黔楚三省總督這個位置不是常設的,平定了西南變亂之後,李化龍必然要交卸官職,等待任命。

  不過這一次平定西南功勛甚大,要知道是李化龍上疏提請禁軍入川平亂,然後在禁軍入川之後他沒有像大明其他地方文臣一樣,冷淡或者作梗,而是盡力督促上下配合,結果取得了這樣大的戰果,他這個功勞也是眾人公認。

  雖然這位置即將交卸,可京師裡已經相熟的人來了私信,說李化龍這次兵部尚書的位置沒跑了,而且眼下這個局面,入閣也不是沒有可能。

  從遼東巡撫、南京工部侍郎,總督川黔楚三省軍事,然後入京為兵部尚書併入閣,這可是標準的官場跳躍。

  ****************

  這一戰對于禁軍來說,雖說有了歷次征戰中最大的損失,可鍛鍊也是難得的,因為以往火器都在戰鬥中發揮了最大的功效,這一次,在川黔楚的潮濕多雨氣候中,很多時候火器沒有辦法發揮。

  禁軍的兵卒大多參與到了白刃戰之中,相對於遠遠的開火射擊,這樣的直面血肉的冷兵器交鋒,更能淬煉精兵。

  至於在山地作戰中積累的經驗更是難得,孫鑫和下面的將官紛紛總結得失,整理成冊子送到了京師和松江,這個禁軍各處都要學習的。

  自從禁軍各團入各邊鎮之後,大批的兵丁轉換為了農奴,可也有家丁標兵這樣的能戰精銳,以禁軍的財力供養他們自然問題不大,可麻煩的是如何能將這些人真正消化下來,變為禁軍自己的力量。

  各處各有法門,厲韜就是雷厲風行,不從者或者遣散或者消滅,孫鑫這次倒是沒有用什麼手段,雙方在一起作戰,彼此配合,自然就有了同仇敵愾的心思,算是自然而然的消化在當中了。

  川黔楚的豪商們得的好處自然不必說,按照松江府的時髦話講,這叫擴張了市場,取得了渠道。原來要被土司豪酋們過一道手,現在自己可以直接在那裡開設分號,進行分銷買賣,這個實在是帶來太過豐厚的利潤了。

  三江系統可以給他們帶來什麼,他們都是看到得到,對於三江系統在川黔楚的存在,他們也是大力的支持。

  對於西南的豪商而言,最關鍵的不是上面這些,而是從三江系統的做事方法中體會到了一些東西,原本對他們來說,做生意就是找關係,比價錢,談交情,從未想到還有三江系統這樣的方式。

  這個方式,並不是說三江系統那些新式的經營理念,而是說你不買我的東西,那我打服了你,逼著你買,這塊地盤不是我的市場,那我打下來之後,就是我的市場了,四川向西,也和許多蒙藏部落有生意往來,是不是也可以用這個策略呢?

  他三江系統那麼多私兵,咱們有錢咱們也不缺人,為什麼不能照樣去做做,那些蒙藏的豪酋手裡金銀牲畜都是不少……

  *****************

  內閣大學士許國致仕,這個消息算不上什麼大事,這位大學士的年紀不小,也到了告老還鄉的時候。

  按照大明的慣例,萬曆皇帝會封賞一番,然後准了,這位大學士的繼任者是誰,才是大家最感興趣的,不過現在這個似乎也沒什麼懸念,李化龍這個原本在大家視野之外的得了這個綵頭。

  大明中樞的焦點在內閣首輔申時行身上,都說申時行寧靜淡泊,在任上也不怎麼惹事鬧事,恭順的很,到了萬曆十九年,宮裡已經放出風來,說申時行已經做的太久,年紀也大了,該回去養老。

  這個風的意思大家都明白的很,你老人家在這個位置上太久了,知趣點就自己下去吧……

  不過,人再怎麼恬淡,再怎麼寧靜淡泊,在內閣首輔的位置上呆了快有十年,是天下間的文臣魁首,而且相比於前任,他這個首輔當的實在是自在,按照大明的規矩,天下間萬事都是歸於首輔的,功勞是他的,過錯也是他的。

  禁軍在歷次戰爭中的勝利。大明財政的改善,首輔申時行都多多少少跟著分潤到了些,而且這些勝利和改善與以往不同,並不是以擠壓士紳們的利益空間換來的,居然是皆大歡喜,誰也不用得罪的局面。

  位置上座的實在是舒服,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申時行也實在是捨不得,所以他對宮中給出的暗示只作看不見。

  如今萬曆皇帝倦政,只要他在這個位置上把什麼都處理妥當,萬曆皇帝也未必會急著趕他下台。

  奈何局勢到了這個地步,不是你想不下台就不下台的,申時行你不退讓,身後的次輔王錫爵還不答應呢?

  八月的時候,四川那邊還在大打出手,京師這邊也不太平,還是政爭的老規矩,言官上疏彈劾,他申時行畢竟是做了這麼多年首輔,再怎麼小心翼翼,畢竟是天下事情的負責人,過錯要找總是有的。

  開始那言官還被宮裡派人申斥了一番,直接開革出京師,貶官重罰,眾人剛要縮頭,這位被貶官的御史的確被貶了,貶到了太原府做知府,如今局勢不比幾年前,清貴在京師裡熬已經意思不大,出去做個地方官才是好去處。

  所謂上有所好,如今光是會罵娘空談求名已經很難陞官了,如今這位萬歲爺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等人,但你要是有什麼功績,做出什麼實在事情來,那就會在皇帝的心中重重記上一筆,陞遷時把握也就大了。

  不說別的,王錫爵為什麼會成為首輔的第一人選,還不是當年主動請命,要求督師東征大軍,這才有了萬曆皇帝的信任,更不要說這李化龍,原本不在中樞序列的角色,現如今也是入閣的熱門人選了。

  這位言官的去向一下子就說明了朝廷對申時行的態度,更有人打聽出來,那位言官本是王錫爵的一位門生。

  按說,朝中政爭開始大家都是遮遮掩掩,讓外圍的人判斷不出其中的因果,到後來才會撕破臉,這一次這麼早就讓大家知曉底細,分明是直接白熱化了。

  突然就到了這樣激烈的時候,眾人一時間措手不及,可也馬上明白了過來,這就是到下注站隊的時刻了。

  申時行恬淡,可再怎麼恬淡也是十年宰相,門生故吏佔據了多少好位置,天下間這麼多人這麼多官兒總沒有你一家吃的道理,倒是沒有什麼觀望和動員的時間,能上疏的都是行動,開始攻訐彈劾。

  一時間申時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被人翻檢了出來,從某處發水救災不力,到蓄養琴娘縱情聲色各種罪名。

  紛紛攘攘,但眾人關注的還是萬曆皇帝的態度,然後萬曆皇帝不上朝了,根本就不表明態度,可私下裡有消息傳出來,萬曆皇帝派內官私下問申時行,到底有沒有這些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且不說到底派人去問了沒有,這個消息放出來本身就說明問題,對申時行的攻訐立刻就猛烈了百倍,和此類事情的發展一樣,申時行的門生故吏,申時行一系的官員也開始有人站出來「揭發」了。

  申時行在大節上一概把持的住,做首輔也沒犯什麼大錯,但不可能全無差錯,想要過錯和把柄還是容易的,如果被人尋根究底,也是麻煩,申時行官場沉浮幾十年,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

  萬曆十九年九月十六,申時行突然在家感染了風寒,養病幾日之後對親朋感慨,年紀大了,精力不足,沒有辦法再在中樞,害怕耽誤了天下大事,九月二十三這一天,申時行上表請求致仕還鄉。

  接下來的事情比較常見,申時行上表請辭,萬曆皇帝下詔挽留,折騰到十月份之後,申時行還是被准許告老還鄉,萬曆皇帝給申時行的封賞豐厚可以說是歷屆內閣首輔之冠,也算是優撫了。

  然後順理成章的,王錫爵功勛和能力都是遠超他人,群臣理所當然的推舉,萬曆皇帝理所當然的准了。

  *****************

  王通有個感覺,年紀越大,這個世界也就越大,因為隨著接觸消息越來越多,外國的許多消息也都跟著來到。

  比如說萬曆十九年六月緬甸進犯云南,在永昌和騰沖邊境被擊退,沒想到緬甸這麼一個小國居然還有這樣的膽略,不過,隨著瞭解的深入,王通反倒是驚訝了下,感情這緬甸如今還是云南向南地方的一霸,暹羅之類的國家經常被緬甸入侵劫掠,和大明的衝突也有幾次,但都被打退了。

  這個事情對王通來說就是個插曲,翟秀兒也懷孕了,宋嬋嬋的肚子越來越大,這對王通才是要操心的,此外,呂宋的第一批蔗糖運送到了松江府,除此之外,還有來自南洋的各色貨物,香料、寶石、名貴的各色硬木,甚至還有精選的南洋女子,都是要在松江府販賣的。

  巨量的貨物來到松江府,都是會給商人們帶來巨額利潤的商品,儘管年初談好了如何分潤,可是少不得還要過來看看貨物,彼此再溝通一番。

  大明天下太平……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7:50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29 15:51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大明之東三島天下

  萬曆十九年,日本後陽成天皇天正十九年十月,大阪城天守閣。

  這是關白豐臣秀吉的居城,是整個日本的核心之地,所有大名和武士臣服的方向所在,來自西國和北陸等偏遠地方的人看到這個富麗堂皇的建築後,甚至有人遠遠的跪下。

  權威並不是因為這個建築本身的雄壯巍峨,而是因為這個城的主人,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他的敵人經常恥笑他農民的出身,他猴子一樣的長相,恥笑他做過織田信長的馬伕和雜役,不過,他也是織田信長下面最大的軍團長,曾經滅掉了明智光秀,擊潰柴田勝家,逼北條氏政自盡,讓德川家康求和。

  日本戰國二百年,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統一日本的人就是豐臣秀吉,第一個能夠調動指揮十萬以上大軍作戰的將領也是豐臣秀吉,他是真正名副其實的天下人。

  能在大阪城中做一名武士,是極為光榮的事情,走在城下町中,臉上的驕傲和高興都是掩飾不住。

  不過自從天正十九年年初,大阪城中的各級武士臉色都很沉重,很多娛樂都是停止了,達官貴人都要去其他的市鎮才有聲色享受,就連各處大名來到大阪城也會被提前告知,儘量不要笑太多,儘量不要穿顏色鮮豔的衣服。

  豐臣秀吉的第二個兒子豐臣鶴松在年初病死,豐臣秀吉現在是天下第一人,卻沒有子嗣可以傳承他的地位,第一個兒子羽柴秀勝早早的夭折,第二個兒子豐臣鶴松也沒有活過三歲,這讓豐臣秀吉傷心欲絕。

  這被很多神社和寺廟私下裡稱為「天妒」,豐臣秀吉從一個卑微的農夫到如今的地位,實在是太幸運了。

  如今厄運似乎還在延續,征伐關東北條之後,豐臣秀吉的親弟弟大和大納言豐臣秀長就是一病不起,為了給他治病,豐臣秀吉讓秀長來到大阪居城,請來了各處的名醫診治,可是沒有任何的辦法,豐臣秀長的病還是一天天的惡化。

  堺鎮的名醫在前日給了診斷,豐臣秀長時日無多,請準備後事,這個消息讓陰鬱的天守閣氣氛更加低沉。

  今天早晨,昏迷不醒的豐臣秀長卻難得的有了精神,還在侍女的幫忙下喝了碗粥,這個消息並不讓人高興,稍微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就是迴光返照了。

  喝完粥之後,豐臣秀長安排人去請豐臣秀吉過來……

  「兄長,我有幾句話想對您說,讓其他人都下去吧!」

  秀長的臉已經瘦的脫了形,慘白沒有一絲的血色,秀吉關切的看著他,抬起手揮了揮,隨著秀吉的動作,整個屋子的人都是躬身施禮,然後小心翼翼的退下去,秀長吸了口氣,虛弱的又是說道:

  「兄長,所有人都撤掉吧,總要小心。」

  豐臣秀吉伸手在秀長的手上拍了拍,完全是拍到骨頭的感覺,揚聲又是下令,能聽到房間周圍有細碎的響動,暗地裡的武士和忍者也都是離開了。

  「小時候兄長你說過,能在外面套件羽織就心滿意足了,可你現在每天穿著的是什麼,都是明國最好的綢緞,還要在外面綴上金片,你不知道不知道堺鎮的商人和別處大名都在笑話你,說咱們是沒見過世面的農夫。」

  豐臣秀長笑著說道,豐臣秀吉雙眼一瞪,隨即也跟著笑了,不屑的說道:

  「我要如何穿就是如何穿,輪不到他們來說三道四,不管他們怎麼穿,如何懂得享受,都要跪在我的面前。」

  「兄長的今後肯定會更加輝煌,只是我不能陪著兄長走下去了……」

  豐臣秀吉向前移動,將秀長的手握住,強笑著說道:

  「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你是我最好的奉行,你是我的宰相,咱們還要一起走下去,你還要去朝鮮做朝鮮關白……」

  豐臣秀吉在織田信長死去之後,就越發的矜持傲慢,一般的大名來見他,他甚至不會多說幾句話,但在豐臣秀長的面前,在這個時候,卻有些語無倫次了。

  秀長蒼白無比的臉上卻有了一絲血色,被豐臣秀吉握著的手動了動,豐臣秀吉立刻是停住了話,秀長聲音又高了些:

  「兄長大人,這天下打了太多年了,農民們沒有休息,武士們也疲憊非常,現在兄長大人已經經營出了這樣的太平,那就保持下去,讓天下休養生息,好好的恢復,朝鮮那邊什麼都沒有,不值得兄長動心,明國的那些海商們靠不住的!」

  說到這個,豐臣秀吉悲慟卻是停住,身子前傾,沉聲說道:

  「小一郎,武將和士兵們立功太多,已經沒有那麼多的土地可以封賞了,只有去打朝鮮,打明國,這樣才能讓他們保持忠心,要不然,這天下也維持不下去,西國的那些山賊現在還有異心,他們的實力又沒有損傷,我要把他們都丟到朝鮮去,讓他們自生自滅。」

  秀長長吸了口氣,看著眼神熾熱的豐臣秀吉,聲音虛弱的說道:

  「兄長不滿足在這三個島上的天下,還要去大陸得到更多的土地是不是,兄長,西國的毛利家已經不是禍患,將吉川和小早川兩家分封到別處就足夠保持那裡的太平,兄長……」

  說到這裡,豐臣秀長卻沒有說話,掙紮著警惕的看著四周,壓低聲音說道:

  「兄長大人,確定周圍沒有人偷聽嗎?」

  豐臣秀吉皺著眉頭揚聲喊了句,遠遠聽到長廊上有腳步聲響起,跑過來門外請示,豐臣秀吉又是吩咐了句,那人才退下,周圍安靜無聲,只有豐臣秀長粗重的喘氣聲,他盯著豐臣秀吉開口說道:

  「兄長大人,真正的大患不是西國,真正要用兵的地方也不是朝鮮,是關東,是關東八國二百五十萬石的那個人,他勢力太大了,他才是兄長您真正的威脅!!」

  說到最後,以秀長的虛弱來說,這句話分明是在喊了,豐臣秀吉身子彎下的更低,不自覺地也是放低了聲音說道:

  「德川家現在我也不能動,如果和他相爭,就必須用盡全力,整個天下都會跟著動盪起來,到時候毛利家、島津家、長宗我家這些人都會跟著鬧起來……」

  「德川家康太能忍了,從信長公那時候到現在,德川家一直在膨脹,兄長若是想要天下的安穩,就一定要先除掉。」

  看著急切的豐臣秀長,秀吉臉上露出一絲獰笑,拍著秀長瘦骨嶙峋的手說道:

  「不用擔心,東國的武士也會去朝鮮的,他們都會去的。」

  聽到秀吉說出這個,秀長的神色猛地放鬆下來,臉上的血色也是迅速的消退了下去,方才凝聚起來的眼神也變得黯淡無光,豐臣秀吉握緊了秀長的手,眼淚不自覺流出,秀長呼呼的喘著氣,聲音越來越低:

  「前田是個忠厚人……上杉是能……」

  說著說著,就已經聽不太清,只是嘴唇還在動,豐臣秀吉湊過去聽,只聽到了豐臣秀長在喃喃的說道:

  「蘿蔔飯真好吃啊,以後能天天吃到飽嗎……」

  豐臣秀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這句話是他和豐臣秀長小時候的經歷,對那時候的他們來講,能吃個蘿蔔飯都是奢侈的

  大阪天守閣中值守的武士突然聽到關白發出一聲嘶喊,各個大急,紛紛朝著那邊跑去,剛才豐臣秀吉喝令他們避開,他們心中都是惴惴,如果這件事被淀殿知道,真是追責下來,搞不好有人會去剖腹的。

  眾人跑到那裡,一位武士小心的拉開了門,實際上跑到這裡的時候他們反倒是放心了,因為他們聽到了豐臣秀吉撕心裂肺的哭聲。

  ***************

  萬曆十九年的十月,豐臣秀吉的弟弟豐臣秀長病死於大阪城,豐臣秀長是豐臣秀吉屬下第一流的內政和軍事人才,相對於暴烈苛刻的豐臣秀吉,寬厚的豐臣秀長是豐臣家聯繫下面各個大名的紐帶。

  有人說「家裡的事利休,公家的事秀長」,可千利休在年初就被勒令剖腹自盡,秀長也是病死,豐臣家的內外管家都是死去了。

  天下間所有有資格的大名或者親身來到大阪或者是派出家中足夠份量的使者前往,向關白大人致以哀悼和慰問。

  年初才被遷到關東,統領關東八國廣大領地的德川家康因病沒有辦法成行,但也派出了自己的兒子和家老前往,在豐臣秀長死去的消息傳到關東之後,德川家康的廚房對茄子的用量大了些。

  熟悉德川家康的人都知道,這位大名最喜歡吃的就是茄子,也有廚娘在廚房中笑著說德川大人的心情一定不錯,然後這位廚娘在晚飯前就消失了,廚房的所有人都被派到了相模的某處軍營中,茄子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德川家的食譜之中。

  平戶的明國大海主沈枉出現在大阪城的時候,已經是肥前港口奉行,這實際上是給了他管理這個港口的權利,也給了他武士的身份……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7:47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29 15:57
第一千零七十章 萬曆二十年初

  一個明國的人居然成了武士,而且還是高級武士,這讓很多人心裡不滿,更有傳聞說,這個大海主將來會成為肥前守,也就是一方的大名,這儘管是荒誕,可沒有人敢說什麼不對,誰在悲痛欲絕的關白大人面前提起這個,剖腹和剝除領地都不是不可能。

  而且這個沈枉的實力也足夠的強大,這麼多的大名,大大小小的水軍,沒有一支力量能趕的上沈枉的船隊。

  沈枉如今的地位不同,九州和本州的幾個港口都給了他專屬貿易的權利,原本他就在日本和大明的貿易中佔據優勢的份額,現在這個已經變成了絕對的優勢。

  現在想要在日本做生意,就必須要和他合作,原本那些靠著日本吃飯的那些大小海主,或者是投靠或者是結盟,差不多都被沈枉控制了起來,也不是沒有人想要火並,可有了陸上軍隊的支持,在日本領海附近,他們也實在不是對手。

  如果不是認識或者有人指點,看著身穿日式袍服的沈枉,禮節服飾,言談舉止,任何人都看不出沈枉和其他大名有什麼區別,完全就是個倭國的九州海上人。

  而且來到大阪城之後,沈枉拜祭的序列被安排的很靠前,關白的屬官和武將對這位沈大人都很客氣和禮貌,關白豐臣秀吉儘管這樣的悲慟,但還是抽出時間單獨召見了沈枉,而且私下裡相談了很久,這可是難得之極的禮遇。

  原本對沈枉的地位並不服氣的有馬家和龍造寺家都開始私下裡託人去說和交好,島津家甚至還送來了一個女兒要求聯姻。

  沈枉真可以說是志得意滿了,在大明他不過是個海賊,雖說官差也是對他恭敬,但那不過是看他的銀錢而已,任何一個有官身的人都可以抓捕他,任何一個良民百姓都可以蔑視他,但現在不同了,沈枉在日本已經是人上人,也是達官貴人了。

  但風光歸風光,志得意滿歸志得意滿,沈枉在日本還算是好,離開這邊,卻還是鬱悶。

  原本以為來到日本自成體系就可以遠遠避開天津衛,但沈枉來到日本才發現,現在的東方海面上,想要進行貿易,想要買賣任何能帶來暴利的貨物,都必須要和三江系統和三江系統的同盟打交道。

  比如說總利潤最大的蔗糖貿易,佔據了呂宋之後,所有的蔗糖運送都必須要經過三江船隊的控制區,而且呂宋有目的的種植甘蔗和發展榨糖的工業,讓這裡的蔗糖產量變得很大,已經能夠衝擊日本的市場。

  而絲綢、生絲、藥材和瓷器,松江和天津衛又都在三江系統的控制下,沈枉現在在海上賺到的每一文錢裡,三江系統都要在其中拿到一半甚至更多,被人掐著自己的命脈,這個滋味並不好受,沈枉努力想要擺脫他。

  讓沈枉感覺到鬱悶的是,他本來在朝鮮的仁川港找到了一個販賣關外皮貨的商行,以為發現了一個利潤的來源,沒想到派人打聽,七拐八拐的,居然還是三江皮貨行的產業,現在在海上居然躲不開王通的範圍了。

  沈枉現在對取得一個港口,一個專屬於自己的港口無比的熱衷,只要能有這麼一個所在,他就可以有穩固的供貨區域,有穩定的大後方。

  在這個念頭的驅使下,沈枉對豐臣秀吉的命令極為的用心,到處召集船隊,蒐羅能用的船隻,豐臣秀吉撥給他的金銀數量都很巨大,若在往日,這是個盤剝剋扣的大好機會,可沈枉居然沒怎麼貪墨,儘可能的都用在了造船和收攏人心上。

  他的這個作風讓豐臣秀吉派來的武士很滿意,沈枉越發的得到豐臣秀吉的信任,但聲勢弄的這麼大,沈枉眼下的船隻又是完全夠用,他的所作所為想要瞞過什麼有心人也是很難,更不要說,已經有日本的大商人開始通過水路和海路將糧食以及種種裝備運向肥前和築前兩國,那邊向西就是對馬島,對馬島再向西就是朝鮮了。

  朝鮮有什麼,那裡從上到下都是窮的底掉,真正的好處還是在更向西的大明,那裡才是傳說中遍地黃金的富庶之國。

  ****************

  常理來講,大明是個大國,日本是個小國,雙方完全不能同日而語,可細究起來卻未必如此,嘉靖年間,為禍東南,幾乎動搖社稷的倭寇也不過是以日本戰國那些戰敗了的武士為骨幹,就打的大明的各路兵馬損失慘重。

  再看看現在,大明已經太平了許久,而日本上下的武將和士兵則是剛剛停歇,一個是太平已久,一個是久經沙場,這個自然高下不同。

  往來於大明和倭國的海商對日本的武將和士兵看的多,對大明的反而看得少,什麼禁軍在草原上的威風八面,對他們來說都是無比遙遠,真假難辨的事情,可日本的戰國二百年,往來於各個港口,所見所聞當真不少。

  大明的朝廷中樞議論什麼,當天晚上就會在茶館和酒肆中流傳,在日本這個情況也好不了太多,保密或許能稍好,但第二天第三天,城下町也會有相應的消息流傳。

  關白大人想要動用多少人,在萬曆十九年的十一月很多有身份的人就已經是知道了,不會少於二十萬。

  二十萬大軍,這麼多年的戰國時代,出動到這個人數的部隊也就是去年的征伐北條,這次居然又要出動這麼大的規模,而且所動用的武將和軍團也都有了消息,都是西國和九州、四國的宿將和精銳兵團。

  這樣的規模,這樣的武將和兵卒素質,二十萬人,大明有多少次動員到這個規模的部隊,仔細盤算,這些年來還真是找不出。

  許多戰役都是所謂號稱幾十萬,號稱不過是虛張聲勢,號稱百萬也是有的,但實際上有多少人,細究下來,似乎也沒有超過十萬的時候,而且這大明的兵丁並不是人人能戰,又要分為什麼家丁親兵,什麼標兵,什麼正兵,很多兵卒不過是個掛著個兵卒名號,實際上做個輜重搬運的活計。

  而日本這二十萬兵,要是仔細打算,都是各處的老兵,都在戰場上鏖戰昨年的角色,沒有一絲的虛假,這樣的隊伍真要去了朝鮮,那豈不是勢如破竹,一路橫掃,就算是到了大明,遼寧恐怕也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抵禦。

  海主們久在海上,他們的看到的東西不多,能判斷的依據也不多,不過這不妨礙他們做出判斷和取捨。

  沈枉就要成為肥前的大名,這個消息讓他們無比的羨慕,他三水王這次要做個真王了,很多人都是這麼說,他有船有人,我也有船有人,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也有不少的大股小股勢力過來相助。

  對這些大明來的海主,豐臣秀吉自然是多多益善,日本能用的大船叫安宅船,一個平底大船上面起木樓發射大筒和弓箭,根本經不起風浪,小船更是不值一提,連鐵釘的技術都是最近幾年才掌握,根本沒有辦法和大明的船隻相比。

  實際上,荷蘭人和葡萄牙人更願意提供船隻,可他們一共也就能拿出來十艘船不到,而且要求的報酬實在是太高。

  除了沈枉之外,又有新起的海主李旦願意出人出船,對李旦這樣的人物,豐臣秀吉也舍得重賞,他也知道不能依靠一家,也要有所牽制平衡。

  在海上漂泊久了,見慣了風浪,見慣了生死,海上人都習慣去冒險,可海主海商們同樣是積攢了大批的財富,不是每個人都想著搏一搏,更多的人都想著觀望,看看事情的發展然後再下注。

  他們不想著明目張膽支持誰或者不支持誰,他們只為錢財效命,日本願意用金錠和貿易權來買通他們,他們自然是樂得幫忙。

  海主們和海商們對自己的民族屬性實際上頗為淡薄,就和東南倭患後期,大多是沿海的豪強海盜驅使倭國兵卒進行劫掠燒殺,他們也不覺得自己做這些事應該不應該,是不是漢奸,他們只是覺得有錢賺為什麼不去賺。

  曾有傳教士在自己的遊記中這樣記述「明帝國的海盜準確的說不應該把他們歸屬在什麼民族,什麼國家,他們自己就是一個國家,準確的說,他們的作為和道德觀和荷蘭很相似,海上的勢力自己是一個整體,他們有自己的利益判斷,儘管有人傾向於明帝國,有人傾向於日本,更有人只認同自己,如果他們有自己的領土,或許他們就是東方的荷蘭聯省共和國……」

  有這樣那樣的取捨和判斷,有了上面願意幫助日本入侵朝鮮的,有了想置身事外的,也就有替大明擔心的。

  萬曆十九年十二月,有海商朱駿旺和陳申在福州通報,在福建按察使司衙門通報倭人即將進攻朝鮮並且侵入大明。

  不過此處就有個悖論了,大明對於通倭有最嚴厲的罪名和懲罰,你通風報信,你這個消息是從何處得來的,如果不是和倭人交通,又怎麼能說明這個真實性。

  而且自以為有邏輯判斷的人都覺得所謂的倭人入寇朝鮮實在是不可思議,荒誕之極,遠隔重樣,嘉靖年間又在大明被那麼打擊過,怎麼會有什麼二十萬人攻過來,這不是危言聳聽,故意擾亂人心嗎?

  當年在閩浙一帶,戲台唱戲,有人開玩笑的喊了句「倭寇來了」,上萬人驚慌失措,幾百人踐踏擁擠而死,不法之徒趁機偷搶,難道這次不是嗎?

  這兩名海商被第一時間抓起來,投入了大牢之中,福建巡按頗為悠哉的說道:

  「這是勾倭自為功績,煽動人心從中取利!」

  一時間眾人紛紛讚譽,說巡按大人從容鎮定,識破奸人詭計,真乃宰輔之選。

  不過這件事實在是太過驚人,這位巡按雖然這般處置了,本地錦衣衛卻不敢這麼判斷,連忙派人去大牢裡審問之後,將消息快馬遞送到京師。

  這個行為還被巡按申斥,說是爾等拿朝廷俸祿不要做這等荒唐無稽的公事,本來無事,你們這麼一審恐怕也要變成禍事了,傳到外面去,豈不是人心惶惶,真以為會有什麼倭人入寇的跡象。

  「若無王通,爾等今日怎敢如此妄為!」

  巡按大人還正氣凜然的說了這一句,左右王通現在已經是遼國公不在中樞,在福建罵個一兩句算不得什麼大事,還能有個清正敢言的名聲。

  慣常來說的確如此,可這次的事情卻沒有按照福建巡按的預料發展,被他訓斥的錦衣衛千戶將他的這句話一併送到了京師去,實際上,各地罵王通的話很多,錦衣衛也不怎麼重視,遼國公王都堂自己都是笑笑而已,大家何必在意。

  但在這次不行了,萬曆二十年的正月底,欽差趕到了福州,福建巡按以瀆職之罪去官下獄,將朱俊旺和陳申二人從監獄中提出,加以褒獎慰問,並且安排船隻,即刻北上,趕往京師。

  ****************

  宋嬋嬋也是生的男孩,得知孩子平安,而且是個男孩,宋嬋嬋喜極而泣,把伺候她的婆子嚇了一跳,連忙安慰,坐月子期間哭泣哀傷可是容易傷身子的。

  王通自然是欣喜無比,這次起名字倒是要比上次輕鬆很多,既然已經有了「忠」,那這個就是王義了。

  王通得子,整個江南都是轟動,又是趕在萬曆二十年的正月間,大家都有趁機喧鬧歡慶的意思,道賀的踏破了門檻,不是為了王大人得子,而是為了趁機和遼國公套套近乎,王通自然願意與民同樂。

  魏國公世子在二月初到來,這位不管從什麼意義上來說都是貴客,王通擺下家宴寬待,酒過三巡,賓主盡歡,卻有親衛匆忙進來,說是有京師過來的急報,王通打開之後,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豐臣秀吉給朝鮮國王去了一封信,信上有一句話「……欲假道貴國,超越山海,直入於明,使其四百州盡化我俗……」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7:45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30 16:28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氣定神閒

  魏國公這一系算是大明最頂尖的勳貴了,見多識廣,也知道輕重利害,京師到底什麼樣的消息著急到在宴席的時候送到王通手上,而且能讓王通看過之後臉色沉下來。

  王通是個什麼地位,魏國公世子明白,王通和京師現在的聯繫有多密切,魏國公世子也明白,更不要說那條從京師直達松江的快馬加急驛站。

  魏國公世子很好奇,可又知道自己不該問,難免就有些坐立不安的神色表現出來。

  這個急報實際上並不是王通的系統傳回來的信函,而是宮裡派人送過來的,王通對這個倒是能理解。

  日本借道朝鮮侵略大明,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真假難辨,在勳貴官員之中,對海外的事情最瞭解的莫過於王通,將這個消息與王通共享,諮詢他的意見,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過,就算是有快馬加急的驛站系統,從京師那邊來到松江府,消息也需要傳遞十天以上,算上回程,一個月都是可能。

  由此可見,朝廷對這個消息的重視程度也很一般,日本是不是要攻打朝鮮,然後進而攻打大明,這個王通可以確認,不過細節還需要調查。

  王通看完之後抬起頭,魏國公世子正在那裡探頭,和王通目光對視忍不住訕訕一笑,王通將信紙折起,笑著說道:

  「不是什麼太要緊的消息,一月之內世子那裡也該知道了!」

  聽到這話,魏國公世子也就不問了,的確不會是太要緊,要不然京師裡安排的眼線,各種親朋故舊什麼的,早就傳遞消息過來,可現在也沒聽到過什麼,想來也就是如此了。

  **************

  那邊送走了魏國公世子,王通沒有急著召集手下商議,他也要等待消息,按照慣例,自己在京師所安排的那些人,現在也該有消息送過來了。

  現在大明和日本之間,貿易和船運都被沈枉把持著,日本那邊的消息也被封鎖的相對嚴密,想要知道什麼很不容易,福州的朱俊旺和陳申知道的也不多,其餘有心過來示警告密的人,知道的還沒有他們多。

  王通這邊也有安排,他讓葡萄牙商人送了幾個人過去打探,正月初上的船,要回來估計要二月,葡萄牙人和日本西南的幾個大名關係非常好,可以比較深入的瞭解。

  距離也是個麻煩,從大明到日本的距離說不上遠,可遠隔重洋,近也談不上,消息間隔幾個月,往往沒有時效性。

  日本進攻朝鮮這件事本身是能夠確定的,唯一要知道的是細節,各種各樣的細節。

  和王通預料的差不多,京師那邊的各色消息都在送走魏國公世子的第二天到達了松江府,這個就詳細很多了,當然,都是說京師那邊的。

  豐臣秀吉寫信給朝鮮國王,信上又是這樣的內容,朝鮮國王派使節送到了京師,不過,朝鮮是大明藩屬,朝鮮國王不過是個郡王的規格,在大明一應序列中很低,這樣的信沒有資格直接送入宮內。

  照例要在禮部各司走個程序,然後送進宮中去,中樞從來瞞不住事情,這封信很快的,京師沸沸揚揚的都是知道了。

  朝廷對這個也沒有什麼保密的意思,直接丟出來在朝廷上討論,一個小國要漂洋過海打下日本之後再進攻大國大明,這件事聽起來實在是匪夷所思,幾乎沒有相信的。

  但倭寇這個詞在大明是最敏感的,倭寇要通過朝鮮來打大明,這個儘管是匪夷所思,卻也要加以重視。

  不過大明對朝鮮的態度也不是完全相信的,儘管明太祖朱元璋定下的所謂「不征之國」,朝鮮對大明一直也是恭順無比,可朝鮮每年朝貢的使團路線都是有嚴格的規定,沿途都是大軍駐紮的要塞和軍營,為何,就是為了防備和震懾。

  對於朝鮮提供的消息,還是這樣匪夷所思的消息,誰也不敢相信,兵部尚書石星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或許是朝鮮人勾結倭寇,要吸引大明兵馬過去殘害,然後再有什麼大的陰謀實施。

  這個猜測本身也是足夠荒誕,可目前來看,這個倒是最靠譜的一個,當然,猜測歸猜測,大家也知道靠譜的渠道,這才有了送到王通手中的急報。

  **************

  「公爺,倭國幾個數得著的大名全都聚集在九州平戶一帶,大軍已經是渡海去了朝鮮,小的回程的時候已經聽說,說是朝鮮的釜山鎮已經陷落。」

  「倭國進攻朝鮮的大軍有多少人,具體的將領是誰?」

  「請公爺贖罪,倭國上下對不是沈枉的漢人盯得很嚴,要求在商館中不得外出,小的只知道有二十萬人,都是各大名的精銳。」

  二月底的時候,派出去的探子回來了,帶回來了這個消息。

  王通實際上不著急,日本從朝鮮的最南端上岸攻打,朝鮮那地方小,可怎麼也比遼東稍微大點,好歹也是個國家,怎麼也能抵擋一陣。

  而且大明的軍事力量可不是當年的鬆垮摸樣,有精銳的禁軍作為骨幹,王通真不是太擔心這日本的二十萬大軍,誠然,這二十萬倭寇軍隊會在朝鮮國土上燒殺搶掠,那又如何,反正不是大明的子民領土,隨他們去。

  有這個心態在,王通也是很從容的應對安排,不過,三月中的時候,京師總算能夠確認這個消息的準確與否了。

  畢竟天津衛是個港口,許多船都是京師勳貴富豪之家的產業,他們也能從海上得知消息,卻是確認了朝鮮國王轉達這封信的準確性。

  實際上,這個準確性已經不用太著急確認了,因為朝鮮國王李昖的求救文書已經是到了京師。

  李昖求救文書上說,朝鮮八道中南邊的全羅道和慶尚道已經是陷落,京畿道的漢城也是危急,請天朝速速派兵救援。

  按照王通得到的消息,朝中大臣們的態度依舊是謹慎為先,內閣首輔王錫爵先是要求驗看這個求救使者的身份,看看有沒有接待過使者的官員認識他們,可也巧了,朝鮮的歷次朝貢都是經商的大好時機,朝鮮的貴人們藉著這個撈取錢財,能夠跟著使團來的都是商人,而且每次的人都不同。

  這次來求救的和上次來送信的使者,倒都真是朝鮮的官員,可對於大明來說,他們完全是陌生面孔,這就不能下準確判斷了,按照王通知道的消息,儘管日本攻打朝鮮的消息已經確認,可朝中大佬和宮中的態度還是要查明確認,完全是不緊不慢的應對,對這個態度,王通猜想,可能他們想的和自家一樣,左右不是自家事,管他作甚。

  除了這些明面上能打聽到的,王通也知道些更機密的消息,比如說有萬曆皇帝、內廷和外朝最核心人物參加的朝會上,已經有人提出來,朝鮮是大明屏藩,朝鮮李家一脈存續不是那麼重要,但朝鮮本身不能讓倭寇在這上面活動,必須要加以打擊。

  說了這麼多,話還是要講回來,反正不著急,兵部下文,讓遼寧三總兵開始準備,加強防務,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相對於京師這邊的做法,王通這裡也談不上什麼緊張,朝廷肯定要用兵的,如果真讓倭寇佔據了朝鮮,那從海路和陸路都有機會威脅京畿腹心之地,這個是大明朝廷萬萬不能允許的,可朝廷也是頗為自信,當年的倭寇都被戚繼光俞大猷趕下了海,現在大明軍力更勝當年,又怎麼會怕了。

  王通對這個的關心也很有限度,如今自己管著的是松江開埠,和軍事沾不上邊,能做的就是通過各種渠道蒐集消息,儘可能的從情報方面給朝廷中樞一些幫助,從愈發頻繁的信件和急報上來看,朝廷也是希望他這麼做。

  不過,王通的妻妾們卻不這麼想,她們可是擔驚受怕,這些年,大明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到最後總是王通在過年的時候領兵出去,儘管都是大勝歸來,可別人家快快樂樂的過年,自家卻是女人小孩擔驚受怕,這日子實在是不好過。

  聽到妻妾們的擔心,王通笑著說道:

  「這次肯定不會出去了,二十一年的年咱們還是一家子一塊過,我都在松江府做太平國公了,怎麼會去帶兵打仗,皇上手中能用的人多著呢?」

  這話說的妻妾們放心不少,不過張紅英卻私下裡和韓霞說道:

  「姐姐不要信老爺說的,昨夜老爺在妹妹那裡,可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夜裡還去院子裡連槍術。」

  **************

  倭國要和大明開戰了,連松江府都是知道了這個消息,可大家也緊張不起來,日本所謂的戰國快二百年了,大家還不是一樣向那裡賣貨近百年,現在這麼緊張,沒準生意還要變得更好些,最起碼價格能夠哄抬上去了。

  連遼國公看著都不太緊張,現在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要幹什麼,每日裡在城外某個酒樓擺下宴席,請各處的船主海商過去閒談……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7:4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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