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香港從1949開始 作者:古龍崗(連載中)

序

    「去工作！！！」

    「去房子——」

    ……

    2010年初，夜裡十二點半，深圳某三十多層大廈的天台上，一個年青人站在天台防護欄外那窄窄的突出處手舞足蹈，聲嘶力竭的大聲吼叫著，他腳下一百多米的地方，是一條公路的交叉口，路上車水馬龍，好不繁忙。而看到這些，那名年青人本就顯得有些瘋狂的臉上更是增添了一絲絲的憤恨，然後，又微微的向前挪了一步……

    就在此時，一束燈光突然照了過來。

    「沒事亂叫騰什麼呢？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叫住了年青人，已經邁出的一隻腳也停頓在了空中。年青人拿手遮著眼睛，看向了燈光的發源處。

    「……」

    「你瞪我幹什麼？是你打擾我，又不是我打擾你！」

    拿著手燈亂照的也是一個年青人，比那個意圖表演空中飛人的年青人年紀看上去稍大了一些，只不過，意圖跳樓的那位相比，這位就顯得有些寒酸了。想跳樓的那位一身西裝革履，穿得雖然有些凌亂，但一看就覺得十分光鮮，再配上本人堪稱帥氣的外表，如果不是放在這裡而是扔到了某條大街上，絕對能迷倒幾位花癡MM。而突然出現的這位，頭髮散亂，打扮邋遢，只是一件背心配著一條大褲衩子，幾個不太緊要的部位更是明顯的有些條條渣渣，擺明了是經歷過不小的摧殘。這麼一身要是拿出去，恐怕連深圳街頭的流浪漢也不會鳥他。

    ……

    「你不要過來！」

    穿西裝那位指著打擾了自己行動的某人，大聲吼道。這是什麼時候？任何一個人在做出自己人生的重大決定，尤其是這種「最後」的決定的時候，都不會喜歡有人在旁邊打擾。這位仁兄很顯然也是如此。

    「啊，我不過來。我知道你要跳樓，我看出來了，這年頭流行這個，我不反對，也對這種潮流沒什麼意見……可，可是，這位兄弟，你行行好，就算你想跳下去，也別坑我啊！」

    「你說什麼？我哪坑你了？」西裝男一怔，有些詫異地問道。

    「你還沒坑我？兄弟，我好不容易才在這裡找到一份兒工作，你要是這麼跳下去了，我的飯碗不就砸了？這位大哥，兄弟我這三個月已經換了八份兒工了，再要是幹不下去，那可是連飯也沒得吃了！」

    「你在這兒工作？你胡說什麼……」

    西裝男先是一愣，緊接著惱道。他腳下這三十三層的大廈可是深圳有名的高級寫字樓，隨便一個洗廁所的清潔工也要比眼前這位光鮮十倍。穿成眼前這位褲衩男一樣兒的，頂了天能靠近大廈門前五米就得被轟走，還想進來工作？

    「……小弟是這兒的保安！」看到對方不相信自己的話，褲衩男立刻呈上了自己的身份。

    「保安？……你想幹什麼，你別過來！！」

    保安！？

    顧不得思考對方的身份是真是假，西裝男猛得大叫，同時還往後退了一大步，這一下，他的重心立即就懸到了空中，要不是一隻手同時抓到了防護欄，一個人形肉餅必將現世。

    「別，別，你放心，儘管放心……我，我不過來！」

    看到西裝男的激烈舉動，只穿著褲衩背心的高級寫字樓保安嚇得連連擺手，還連忙向後退了幾步以示自己並無「不良企圖」。

    「你……你下去！下去！！！」

    有一個保安在這裡實在是讓人心裡不安！雖然已經決定要跳樓，可是，西裝男還是大聲呼喝著，意圖將面前的「危險因素」轟到樓裡去。

    「好好好，你別急嘛，我待會兒就下去！只……只是，你看我在這兒也不礙你什麼事，咱能不能先談一下？」

    「有什麼好談的？你走，走啊……！」

    叉手指著眼前的保安，西裝男有些聲嘶力竭，也似乎像是有些氣急敗壞。他可是要跳樓！這種時候什麼最麻煩，最討厭？當然就是這種治安防護人員了，另外還有什麼警察之類。一個人能下定決心走上天台，這是多麼不容易啊？可偏偏這些人從來都不想讓你在這最後的關頭安靜的離去，非得弄得你心煩意亂不可。難道這些人不知道，這種行為其實是很不人道的嗎？

    「老兄，我知道咱以前也不認識，確實沒啥好談的，可你……你臨了了，難道還想牽著小弟一起下去不成？」

    「誰牽你了，你滾啊！」

    「好好好，你沒牽我！你別急，別急啊！」褲衩男雙手連連虛按，示意面前那位稍安勿躁，「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行不？反正老兄你真的決定要走的話，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是不是？」

    「有什麼好問的，你走，走啊！再不走，我可就跳了！」

    本來是雙手抓著防護欄，現在，為了逼走這穿著十分不堪的所謂保安，先前的那位又放開了一隻手，並且把身子大半都偏到了空中。

    「老兄，看你這打扮兒也知道是事業有成的，怎麼偏就想不開了呢？你難道就真的捨得這花花世界？」沒有理會對方的警告，褲衩男保安同志自顧自的問出了心中的問題。

    「花花世界？什麼狗屁花花世界？這純就是一個吃人的世界，有什麼捨不得的？」西裝男大聲叫道。

    「說的好，這話真的太對了，這年頭真不容易活下去……兄弟，看來你跟我一樣，也是吃過苦的啊。」褲衩男募地使勁跺了跺腳，語氣也變得悲愴起來：「想當初，老子那也是名校畢業，可混到後來，好不容易湊了個首期買了套房子，就因為跟經理鬧了點兒矛盾被裁員，收入一沒，住處就被銀行收了，手頭也沒錢，混著混著，外面又欠了幾十萬的債務，要不是有朋友幫忙，恐怕早就餓死在大街上了，可到現在，我那些朋友也不願搭理我了，還整天在後頭追帳。娘的，就那麼一點兒錢，居然就鬧得朋友反目……本來，我歷經艱辛，又找到了一份好工作的，可那年不是新勞動法要實施了嗎？結果，公司趕著在新法實施之前裁員，我又失業了！本來我還想去勞動部門告狀，怎麼說也得要點兒損失回來不是？可後來才知道，居然連中央電視台也裁了一千八百多號在他們那裡工作了好多年的臨時員工，你說這叫什麼事兒？……老兄你不知道吧？我連現在這份兒工作還都是挪用了住大通鋪的30塊錢租了一套衣服才找到的！對了，你知道什麼叫大通鋪嗎？」

    「當然知道！」似乎覺得對方有些輕視自己，西裝男立即應了一句。

    「看來兄弟你也知道這有多苦。不過恐怕你還不知道，我住的那大通鋪是在郊外，論月收錢的！嘖嘖……聽說還是那家戶主用豬圈改的！」褲衩保安歎了口氣，又苦笑著搖了搖頭：「……可我都這麼可憐了，結果還是因為沒來得及付帳，被那家戶主趕了出來，沒辦法，只好求了求新上司，就著工作方便到這天台上睡覺了，順便兼個夜班守夜。這還不算，每天還得還那幾十萬的欠債，連個餘錢都沒有，除了那身工作服，我連套正經的行頭都備不起，老子……」又是一通不知所謂的謾罵，那保安卻又突然話音一轉：「哥們兒，你哪學校畢業的？」

    「NL大學！」似乎跟眼前的保安兄找到了一點共同之處，西裝男再次不自覺的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NL？你是NL的？嘿嘿，真他媽巧唉！我也是NL畢業的！對了，你是哪一屆，哪個系的？」

    「你也是NL的？我2004金融系！」校友？沒來由的心中一暖，西裝男的身體漸漸的又從天台外側的空中靠了回來。

    「04金融系的？呵，還真巧啊，我是02屆經濟系的。對了……你既然也是金融系的，認不認識02屆的李波？」

    「李波？」先到的那個年青人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那可是你學長！聽說他也在深圳呢！不過，我上回見他的時候他還在掃廁所！」落寞的搖了搖頭，褲衩保安又一揚眉：「那……那劉強呢？對了，他也是你們金融系的！」

    「這個……好像也沒見過！」

    「都不認識啊？唉，真可惜，……不過，算了！……哥們兒，大家都算是校友，給兄弟說說，你為啥想不開呢？」保安隨便往地上一座，正色的朝那年青人問道。

    「…………跟……跟你差不多！」

    或許是因為保安只是坐在那裡，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別的企圖，也或許是見到了校友的親切感，聽到這個問題，西裝男並沒有再怎麼的表現出抗拒的意思，猶豫了一下便回答了出來，不過，不知道怎麼搞的，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竟然微微有點兒發燒的感覺。

    「跟我差不多？哦，那就是工作丟啦？」

    「不光這個……」聽到這話，西裝男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了一種被輕視了的感覺，都要跳樓了，怎麼說也不能慘不過面前這位不是？

    「那還有什麼？欠債了？房子被收了？還是朋友都說拜拜了？亦或是你已經窮得揭不開鍋，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找不著了？難道……女朋友跟別人跑了？」

    「……我，我還沒女朋友呢！」西裝男面上一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哇靠，你可是04屆，兄弟！這都六年了，奧運都完了，大地震咱也撐過去了，經濟危機都來了，你居然還沒找到一個女朋友？……你牛，你真牛！」保安豎起了大拇指，話音又是一轉，竟滿是不屑：「那你還跳個屁的樓啊？」

    「什麼意思？」沒找到女朋友就不能跳樓了？西裝男好像這才想起自己到這兒的目的，眼中的警戒之色又濃了起來，雙手又使勁抓緊了防護欄。

    「哥們兒，我也算是你的學長，你也別把我當外人……我問你，你住過五星級酒店沒？」

    「五星級酒店，我沒事兒去那兒幹什麼？」那裡好貴的？不自覺的，年青人心裡這麼想道。

    「去那兒幹什麼？嘿嘿，那你就是沒有試過帶著一個漂亮妞到五星級酒店開房的快感了？」

    「嗯？」

    再仔細看看這位目前只能睡天台，穿背心褲衩出來「兜風」的保安在那裡搖頭大談去五星級酒店開房，西裝男突然覺得有些想笑，可看對方那眼神似乎是在表示對自己的鄙視，他又覺得有點兒不爽。

    「兄弟，看你這樣子，肯定沒試過開著最好的跑車，帶著最靚的小妞兒，然後到五星級酒店開個總統套房時的那種感覺……」

    「你試過？」看著這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的「學長」，西裝男有些不服……這傢伙混得比他可慘的多了，憑什麼坐在那裡教訓他？

    「試過！我當然試過！」褲衩保安搖了搖頭，西裝男以為他要來一個「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可是，讓人失望的是，那保安竟是一副陶醉的模樣，「兄弟你不知道吧？我剛失去工作，又被銀行收走了房子那會兒，跟你一樣，也想過跳樓！可當時我就想了，這半輩子，從上學到工作，我一直都是緊繃繃的，竟是一直沒有好好享受過一回，如果就這麼去了地下，那豈不是白來世上走一遭？豈不是很冤枉？所以，我決定，在跳樓之前，我要做三件事：一，開最好，最豪華的車去兜一次風；二，跟最漂亮的女人談一回戀愛；三，去超五星級酒店住一次總統套房！」

    「你這麼做了？」西裝男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說呢？」保安神秘的一笑。

    「……」西裝男沉默了。這傢伙說的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兒，想想自己也跟眼前這傢伙差不多，半輩子光忙著幹活掙薪水了，竟是沒有一天好好享受過！錢是什麼？錢就是王八蛋！老子都想死了，還在乎這些個玩意兒幹什麼？要不，再去借點兒，跟眼前這位老兄一樣來個臨死前的瘋狂？

    「……」

    西裝男不自覺地又往樓下看了看，繼續沉思：這車水馬龍，燈光閃亮的，如果自己這麼就跳下去，破壞環境不說，給環衛工人也製造麻煩，大家都不容易，這樣損人不利己，實在是說不太過去！工作沒了怎麼樣？買不起房又怎麼樣？何況，年輕就是本錢，有了本錢，還怕翻不過本兒來？人家這位保安學長比自己還慘都能撐過來，自己又有什麼好怕的？

    …………

    人最怕有想頭，有了想頭，也就有了希望。而希望很顯然就是絕望的天敵！於是，在褲衩保安的諄諄「誘惑」下，西裝男終於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世界還是心有不甘的，所以，「半推半就」了一會兒之後，他重新踏入了安全地帶！可是，還沒等他跟那個保安說一場謝謝，一群突然出現的保安就把他給牢牢的族擁在了中間，接著，他就看到那個衣著襤褸的「乞丐」保安在旁邊自顧自地在幾個保安的伺候下套上襯衣西服，打上領帶，甚至還十分憂雅地帶上了一塊很暴發戶的金錶……

    「你……」

    「不好意思，這位兄弟，自我介紹一下，本人張力，忝為本寫字樓物業經理，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這個……以後就不要再來賜教了！」

    「……」

第一章 1949，香港

    1949年3月，香港，石硤尾。

    胡家義無力的拖著自己的身子一步步的踱在幽暗的小道上。他並不是香港本地人，是從北方逃難過來的。抗戰結束以後，日本投降，動盪了多年的中國終於嬴來了一絲和平的曙光，本以為可以過上一些安定日子的他還沒來得及慶幸，國共內戰就爆發了。蔣介石以「剿匪」為名，派出重兵，對的那些「解放區」進行了全面的進攻，一時之間，整個北方再燃烽火，硝煙遍地。之後，在短暫的失利之後，接連取得大勝，再之後，兵鋒更是直指遼沈、京津、徐蚌等重地，在這種情況下，雖然身為一名記者，胡家義卻並沒有那種為了新聞而不顧自家生命危險的勁頭，所以，當戰火即將蔓延到他所在的城市的時候，他當機立斷的帶著自己的妹妹離開了家鄉，到達了江南，在年初又輾轉到了香港。

    ……

    「哥，你回來啦！」

    石硤尾一帶是大陸避難者在香港的聚居地。由於香港人口有限，港督府也沒有興趣為這些「暫住」人口提供住房，所以，許多來自大陸的避難者就在石硤尾一帶自行興建木屋，以作棲身之所。胡家義的屋子也是他自己帶著妹妹，在幾個鄰居的幫助下自己蓋的，僅僅能供遮風擋雨而已，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住著還算寬敞，至少比南下的時候住的旅店要強的多。

    「嗯！」

    看到乖巧的妹妹端上來的飯菜，胡家義禁不住又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在這種年頭，人都成熟的特別快。他妹妹胡清萱才剛剛十四歲，卻已經有著五六年操持家務的經驗了，要不是外面的世道不太平，讓他有所顧忌而堅決不允許，恐怕這丫頭早就出去幹活幫貼家用了。

    「哥，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又在報社受氣了？」幫胡家義搬過來一個凳子，小萱看了看哥哥的臉色，關心地問了一句。從北方來到香港，胡家義憑著自己曾經的記者身份好不容易在一家叫做《香港人報》的小報社內找到了一份兒工作，不過，由於是剛從內地來沒多久，對廣東話的掌握實在是不佳，再加上他一直又沒有找到什麼有噱頭的新聞，所以經常被報社老闆指責，受氣不少。

    「呵呵，哪有……小孩子家家的，別胡猜亂想。」胡家義強自笑了笑。

    「哦！」小萱很懂事，雖然她看得出來自己哥哥的臉色並不好，可是，她並不想讓胡家義煩心，所以很懂事的又去舀粥。

    「那頭豬呢？」

    妹妹的乖巧勤快又讓胡家義想起了另外一個人，本就不爽的心裡忍不住又是一陣騰騰的冒火。

    「哥，你別那麼說……阿力哥不是那種人！」房子本來就小，胡家義的聲音又大，小萱雖然呆在廚房，卻也聽得到，感到哥哥好像是想找某人的麻煩，她趕緊露出頭來說道。

    「不是那種人……哼，堂堂一個大男人，整天只知道吃飯睡覺，一點兒正事也不幹，他當自己是有錢的大少爺？要是他真的有錢的話，還用得著跟我們住在這種地方？」胡家義接連哼哼了兩聲。

    「哥……」

    「算了算了，我們吃飯，不管他了！」看到妹妹有些不高興，胡家義趕緊岔開話題。

    「還是等阿力哥回來再吃吧，他去買報紙了，過一會兒就回來！」

    「買報紙？想聽新聞問我不就行了，那不要錢啊？……不等，我餓了！」

    「稍等一下嘛！」

    「不……」

    ……

    「你們兄妹倆又幹嗎呢？」胡家義兄妹兩個正在爭執，木屋的門被推開了，某個穿著還算乾淨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這人隨口問了一句，又往那個只有三條腿的餐桌上看了一眼之後，立即就一步躥了過去，「這麼快就開飯啦，呵呵，小萱就是能幹！……喂，我說你們倆怎麼了，吃飯吶！來來來，小萱，我幫你打飯。」

    看著眼前這位表現的毫不客氣的某人，胡家義的腦門上一下子突起了數條青筋，要不是顧忌自己家裡就這麼一個「殘疾」的飯桌，在許多時候還要「兼職」擔任自己的寫字檯，他恐怕立即就一巴掌下去了。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對方幾眼。可是，某人卻根本無視於他的存在，只是盯著眼前的的飯菜可勁兒的看。

    「我說阿力，你來香港也有一段時間了，怎麼就不想找份工作呢？以你的水平，隨隨便便也能找份相當不錯的工作了。」

    知識分子不祟尚暴力！胡家義努力克制著自己的心情，盡量做到平聲靜氣。

    「哥，你不是餓了嗎？先吃飯吧，有事兒吃完飯再說！」小萱看到眼前的氣氛不好，急忙端過一碗稀飯放到胡家義面前說道。

    「我不是不想找，」被稱做阿力的青年抬頭看了一眼滿臉嚴肅的胡家義，旋又把眼睛瞄向了桌上的飯菜，「只是現在香港的情形也不太妙，許多工作都幹不長久，我總得好好研究一下才成嘛。」

    「研究？找個工作用得著研究兩個月嗎？你身強體壯的，什麼不能幹？我都還在上海碼頭扛過麻袋呢！」胡家義的臉色更黑了。

    「不是兩個月，是一個月零十四天！還不到一個半月。」阿力伸出了兩根指頭，糾正道。

    「你……」當初就不應該把這傢伙撿回來！胡家義在心裡憤憤地想到。他現在要多懊悔就有多懊悔。這個張力是他剛來香港安頓好沒多久，正四處去找工作的時候在路上撿到的。當時這傢伙已經暈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他本著救死扶傷的精神，把人給背到了家裡——他敢發誓，他絕對不是因為看到這傢伙身上那一套高品質的西服和一塊絕對做工精良的金色手錶，以為對方是有錢人才這麼做的。雖然那塊據說是一個叫做羅西尼的著名工匠手工製作的金色手錶後來被他給當了，維持了三人一直到現在的生活，可當初他救這小子回來之後，這小子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他可也是請過醫生，還出了不少醫療費的。不過，他卻沒有想到，他救回來的，居然是一個任事不幹，整天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懶漢，而且，這傢伙白吃白喝不說，居然還如此的恬不知恥。

    「……算了，我也不想說你，只是，你再這樣，等我跟小萱離開香港之後，你怎麼辦？」狠狠地瞪著張力看了好一會兒，胡家義最後卻只是歎了一口氣。

    「離開香港？怎麼？你想移民還是出國？這恐怕不容易吧？」張力奇怪地問道。

    「你不是買了報紙嗎？上面難道沒說國共和談的事兒？」胡家義沒好氣的瞟了對方一眼，「和談馬上就要結束了，只要和談成功，戰爭就結束了，到時候，我和小萱自然就需要回去，畢竟，我們在北方還留有一份兒祖產，總比呆在這兒毫無根基要強的多。」

    「祖產？回去？和談？」張力面容古怪的看著正憧景著回到北方後生活的兄妹兩人，「你們認為國共和談有可能成功嗎？他們可是打生打死打了二十多年的仇家啊！」

    「怎麼不能成功？雖然國共兩黨是仇家，可是，政黨之間的事情怎麼能用私仇這種東西來概括？而且，雖然在前兩年取得了一批勝利，可是國民政府在南方的勢力依然強大，又有長江天險在手，身後還有美國政府在撐腰，的後台蘇聯又在全力斡旋，希望兩黨實現和平，在這種情況下，我看和平的希望至少也有九成！」胡家義身為記者，對時局自然有些瞭解，聽到張力明顯有所指的詢問，忍不住反駁道。他實在是太想回老家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家園能不能在炮火中倖存下來，可不管怎麼說也比在香港這裡強。難民不是那麼好當的！尤其是想做一個有尊嚴的難民，更難！

    「是啊，阿力哥，難道你不想讓國內實現和平嗎？」小萱在旁問道。

    「和平？誰不想和平？這是多美好的詞啊！當你身處在和平的環境的時候可能還覺不出來，可換到動亂的時候，哪怕沒有經歷過硝煙，也會知道這兩個詞是多麼的珍貴。」張力苦笑地看著小萱，又堅決地搖了搖頭：「國共兩黨之間是不可能實現和平的！」

    「哼，胡說！」胡家義不滿地抽了抽鼻子。

    「胡說？嘿嘿……我倒也是希望自己是在胡說啊！」

    「怎麼，難道你有什麼消息？」張力的口氣似乎不太尋常，不僅胡家義，這下連小萱也把眼睛瞪向了他。

    「我一個難民，哪能有什麼消息？」張力笑了笑，「只不過是仔細分析了分析才得出了這個結論罷了！」

    「你分析的？哼……」

    「怎麼？你不信？……」

    「我為什麼要相信？」

    「那就隨你，反正你們老家在北方，那裡已經基本和平了。不過我勸你最好還是先仔細甄別一下自己的『成份』，的解放區可是不怎麼歡迎你這種地主後代的……」張力說道。

    「地主後代怎麼了？我們可是書香世家，我還參加過學生遊行……」

    「你們不知道是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出身就首先定性了你們不可能被，尤其是那些的基層幹部接受。說不定，你們還會被批鬥呢！」張力撇撇嘴，滿臉譏誚。想回去？這兄妹倆回去，他初來乍到的，連個認識的人都沒了，那不就更不好混了？

第二章 找工作

    胡家義終究沒有離開香港，這倒不是他聽了張力的勸，也不是他突然不想走了，香港雖然不錯，但此時卻並不能說是多麼繁華。而且，石硤尾根本就是個難民集中營，又髒又亂環境又差，他的那份兒工作也只能勉強供三個人餬口，鬼才不想離開這裡。可是，就在他準備的差不多，甚至為了趕路把張力私藏的一個翡翠貔貅吊墜都給強討過來的時候，突然傳來了消息：國共和談失敗，兩黨在長江兩岸總共屯集了約一百七十萬的大軍對峙，大戰一觸即發。這種情況下，不論最後的結果是怎麼樣的，胡家義都是不敢冒險離開香港的。兵荒馬亂的，小命可最不值錢了。

    無奈之下，胡家義只得放棄了回家的打算，繼續留在那個小報社當他的小記者。不過，世事總是不如人意，一天從報社下班回來之後，他又被張力給氣著了。

    ……

    「你說什麼？你要報名去當警察？」

    「是啊！怎麼了？」詫異地看了一眼跳起來的胡家義，張力很歐美式的聳了聳肩，「不是你說我整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活像頭豬一樣，非得要我趕緊找一份兒工作的嗎？我本來還想再好好找找的，不過看你那麼急，只好馬馬虎虎先選一個了。」

    「我不同意！」胡家義又猛得坐下，大聲說道。

    「為什麼？」張力詫異地反問道。

    「為什麼？做警察有什麼好？你來這裡的時間也不短了，難道還不知道香港的警察都是些什麼貨色？你跟那些人一起，能有什麼前途？」胡家義大聲說道。

    「前途？沒什麼呀！我覺得在香港做警察應該是很有『錢』途！」張力微笑道。

    「狗屁！」胡家義「呸」了一聲，「收黑錢，收保護費，欺壓良善，受賄，跟那幫江湖上的混混稱兄道弟，幫那些人看場子，收份子錢，有的警察自己還開賭場，放高利貸，胡亂抓人栽贓陷害……哼，比那些混幫派的還黑，我就沒見過他們裡面有過一個好人！」

    「呵呵，看來你對香港警察的意見很大嘛！」張力笑笑，並沒有對胡家義的話表示反對，事實上，胡家義這說得還算是輕的。這個時候的香港警察，別說跟後來那全世界都數得著的廉潔隊伍相提並論了，簡直連公認透頂，正處於兵荒馬亂時期的國統區的那些警察都跟不上，可以這麼說，現在這時期的香港警察隊伍，幾乎是整體都在墮落……不，應該是已經墮落。那些警察名義上是維護治安的，可事實上呢？這個時期的香港警察，實際上就是整個香港的後台。沒收過黑錢的警察，全香港恐怕根本就找不出一兩個，那些從英國來的警務處長，副處長以及等等的高級警務人員，也都對這種現象視而不見，反而趁機賣官鬻爵，收取下面的賄賂，等撈個盆滿缽滿之後，就回英國老家享福去了，誰管香港人的死活？只要想像一下都是公開亮出堂口的，基本上每天都有械鬥，就知道現在的香港是一副什麼樣的景象了。

    「阿力哥，我哥哥說的對，你還是不是去做警察了！」小萱此時也從房間跑了出來對張力說道。

    「我知道你們對警察沒有什麼好印象，可你們也應該知道現在有好多人都希望自己家裡能出一個警察呢！至少這樣能過得好一些，一般也不會來找麻煩！而且，當警察也並不代表我也一定會做壞事啊！說不定，我還能改變現在警隊裡的惡劣風氣呢？」張力攤了攤手，笑道。

    「哼，說得真好聽！」胡家義不屑地撇了撇嘴，「香港警隊就是一個大大的黑染缸，你一跳進去，能只染成灰色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還想把人家漂白？你就不怕到時候自身難保？那些傢伙子裡面哪有善男信女？」

    「那你說我該找份兒什麼工作？」張力並不想跟胡家兄妹兩個爭論，笑了笑，反問道。

    「阿力哥你會英語，可以到洋行去找份兒工呀。你那麼聰明，到那裡工作，絕對比當警察有前途！」小萱建議道。現在的香港是絕對由英國人掌權的時代，華人在許多方面基本上還沒有什麼話語權，其中就包括經濟方面，英國人的幾個大洋行甚至可以影響港督的決策，所以，如果能在洋行裡面混出點兒名堂來，絕對要比當個小警察吃香的多。

    「算了吧，去洋行？唉……」胡家義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那些英國佬根本就瞧不起咱們中國人。就算進了洋行又怎麼樣？整天都得拍馬奉迎，低眉諂目，矮人一頭。就算這樣，混得好了，頂多也只能當個小頭目，可哪天要是讓老外看不順眼了，還不是就得拍拍走人。太受氣了，還是算了吧！」

    「那……那讓阿力哥幹什麼呀？」小萱白淨的額頭皺了起來，又重新開始思索，可由於香港的市面上不太平，胡家義就她這麼一個親人，為了她的安全，一直沒讓她出去找工，雖然仗著平時從胡家義、張力以及鄰居那裡聽到了一些消息提了一個建議，可她知道的畢竟少，想了一會兒也沒能再想出什麼好提議。

    「看你們兄妹……是我要找工作，又不是你們！」張力看著胡家兄妹兩個在那裡熱心地為他的未來打算，不禁有些失笑，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心中一暖。

    「當警察就不用給洋鬼子低頭哈腰了？……不如這樣吧，阿力，明天你跟我去報社去一趟！我看你對時事很有些看法，現在就這種新聞吃香，說不定能在報社裡面混出點兒名堂呢！」胡家義並沒有理會張力，想了想終於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上一次張力勸他不要離開香港，還說什麼國共兩黨根本不可能劃江而治，雙方必有一戰，哪怕親赴重慶與蔣介石談判也不行，還給他做了一番分析，講得頭頭是道。而由於他當時正好沒找到新聞，便把之前張力說的蔣介石絕對不會在重慶謀害的論斷寫成稿子交給了主編，結果一言而中，大出風頭。前段時間，他更是一邊準備回家，一邊發表了一篇《國共決戰即將來臨》的稿子，而現在，雖然國共還沒有正式開戰，可長江兩岸密佈的戰雲已經證明了這篇新聞的準確性，所以，這段時間他在報社的日子也好過了許多，這也讓他對張力的能力有了進一步的認識，所以，這些天他又從張力這裡摳去了幾條時事評論，都頗得主編看重。……不愧是曾經穿著高檔西服，戴著金錶的人物，果然是有點兒經歷見識的。雖然一直以來對張力沒什麼好臉色，可胡家義在心裡還是非常佩服這小子的眼光的。

    「你們那個小報社？我看還是算了吧！要不是你老人家的粵語不行，恐怕也看不上它們吧？」張力失笑，胡家義呆的那家《香港人報》跟那些大報社相比，連個小作坊都不配，他可沒興趣到那裡去混生活。再者說了，他哪裡是真的對時事有預見性了？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們報社，我也不強求，不過，你可以到其他的大報社去試試嘛！」胡家義覺得張力的「才能」實在是不宜浪費。

    「是啊，阿力哥，你一定能當上大記者的，說不定以後還能當上主編呢！」小萱也覺得自己哥哥的話很有道理。

    「讓我好好想想吧。」張力想了想，說道。

    「……好吧，不過，你最好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我的話，以你的才識，不去做記者或者是撰搞的話，實在是太可惜了！」胡家義又勸道。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你的建議的。」張力擺擺手，自去休息了，「開飯了叫我！」

    胡家兄妹：「……」

第三章 警校

    1949年4月21日，不少人記得這個日子，因為就在前一天晚上，領導的百萬解放軍在總司令朱德的一聲令下之後，在劉伯承、鄧小平、陳毅等人的指揮下，發動了舉世矚目的渡江戰役，跟由湯恩伯、白祟禧指揮的國民黨軍隊展開了激戰。人們都在注視著，期待著，想看看到底是是國民黨能保住自己的半壁江山，還是能一統中國。所以，就連香港人自己，也沒有幾個人對於本地的警校招考報有太大的觀注……

    香港黃竹坑警察訓練學校成立於1948年，此前只進行過兩次招生，也就是半年一屆。這一次是第三屆，而警校對報名者的要求也十分簡單，只要報名的人能讓負責招生的警官看得順眼就成，不過，這也有前提，那就是一得識字，二得身體健壯。當然了，為了節省時間，負責的警官只要人數夠了，就懶得再等。所以，一般招到的都是趕在前面的。而張力則是非常幸運的成為了倒數第七名！

    不過，因為在報名時，排到了倒數第七，所以，在進入警校的時候，張力雖然不算矮，卻也只能排在隊伍的倒數第七位——負責招生的警官沒興趣為這些新來的學員按高矮重新排隊！那是警校教官的事情！

    ……

    「看到沒有，那兩個大像框裡面的，就是前幾屆畢業的警員，現在，他們都是警隊的精英！」

    進入目前設施還只能算是十分「簡陋」的警校校園，在負責招生的那位據說姓黃的華人警官的帶領下，兩百多名排成兩列縱隊的新生們經過了一個走廊，走廊裡面有兩個大像框，分別是前兩屆畢業的警員。張力隨便瞄了瞄總共只有幾十人的第一屆警員：第一名：陳志超，第二名：李洛夫，第三名：藍江……最後一名：雷洛！

    ……雷洛？！

    名字有點兒熟，難道是……劉德華那個？

    ……

    張力心中一動。

    他當然知道雷洛！

    那是香港五六十年代絕對的大人物！

    那部名為《五億探長雷洛》的片子，演得很不錯。張力甚至還記得主演，要知道，那幾位在演藝圈裡都是大名鼎鼎：劉德華，吳孟達，秦沛，張敏，邱淑貞……

    按照那部影片的演繹，五億探長雷洛，是一位在五六十年代叱吒香港警界的風雲人物，其能量之巨大，可以說是駭人聽聞，其權力最大的時候，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讓整個香港動亂不安。就連總管香港治安的警務處也不敢不賣其面子，而那些遍佈港島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更是千方百計的要巴結此人！六十年代，雷洛甚至重整香港偏門，重新為整個香港的制定了一套秩序，港島上下數十萬成員莫敢不從！

    這麼一個人，居然真的存在？

    張力不禁苦笑！看來，自己冒著被胡家義兄妹倆這目前的「衣食父母」臭罵一頓的危險趕來報名當警察，還真不是一個上佳的選擇呢。雷洛是怎麼當上香港警界老大的？電影裡面演得可是幾經生死，而且還是多虧了貴人相助！而他張某人呢？先前最大也只不過是一名小小的物業經理，能跟人相比嗎？至於他目前的「貴人」，不知道胡家兄妹能不能算得上！

    「早知道，老子寧願看著那小子摔成肉餅去也不去救……」

    張力又回想起了兩個多月前發生的那件事。當時，他因為投資股票失敗而把剛剛付了首期的房子給賠了進去，並且還倒欠了別人二十幾萬。雖然這些錢對他來說並不能算是太大的負擔，大不了過幾年再買房子就是了！何況他手裡還有些值錢的東西，要是拿出來的話，二十多萬並不算難對付。可是，誰叫他還有一個女朋友呢？女人發起火來是不講理的，所以，吵了一架，分手！然後，他被轟出了住處。本來這也沒什麼，跟女朋友分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現在的女人都現實，他也明白！可他被轟出來的時候把錢包落在了女友那裡了。回去要，然後再挨一頓臭罵？他才沒那麼傻！可他又懶得去找其他的朋友，因為手機也落在女人那裡了，當時又是深夜！沒辦法，他便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寫字樓，想到那裡先窩一夜再說。結果，夜裡兩點，被值夜的保安叫醒，說是天台上有一個小子好像是想跳樓！……

    張力一直想不明白，他現身說法，拿自身的苦痛勸解了一位意圖輕生的年青人，這可是大善事啊！雖然他也是害怕出人命而保不住自己的飯碗才出的頭，可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怎麼自己好不容易把那小子帶到一樓，剛回到自己的窩，居然就一個葳腳摔到了1949年的香港？這傳說中的時空管理局也太過份了，穿越成本居然越降越低，你至少也鬧個黑洞之類的，那樣也能讓人覺得舒服些不是？

    ……

    「喂，我在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張力正在那裡對自己的不幸遭遇自怨自艾，一句生硬的問話在他的耳朵裡響了起來，猛一定神……白皮金毛，頭戴警帽，肩上槓花，……洋警官！

    「報告長官，我叫張力！」

    這是上司！條件反射之下，張力猛得一抬腿一跺腳，上來就是一個敬禮！

    「嗯？……嗯！」沒想到面前的這個小子居然能做出一個軍人式敬禮！雖然還有些不太標準，不過，跟前面那些只知道唯唯諾諾的回答自己問話的新學員們來說，表現已經是十分不錯了，雖然不太專心！洋警官又略略看了一眼張力，「你剛才在想什麼？」

    「報告長官，我在想……想家！」張力微微有些口吃，這洋鬼子出現的太突然，他還沒反應過來。

    「想家？這裡是警察學校！如果你想家，那我建議你現在就離開這裡去換別人來！」洋警官一瞪眼，大聲喝斥道。

    蒲你阿母！這就想轟老子走？張力瞄了一眼面前這洋鬼子，正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卻又見到洋警官轉身去喝問他身後的學員去了！

    「娘的，嚇老子一跳！」張力暗暗鬆了一口氣，敢情這洋鬼子只是隨口訓斥幾句顯顯威風！

    ……

    「你們可以叫我Mr.Brown！我是你們的訓導主任。從今天起，你們必須無條件的服從我的任何一項命令，因為，在我的眼裡，沒有經過訓練的你們跟一群垃圾沒有區別，所以，不管你們以前是做什麼的，你們都必須……」

    洋人的相貌不太好分辨年紀，以張力的眼光，也只能大致判斷出這個姓布朗的洋警官大概是四十來歲左右，臉上的肉並不太多，不過，這副相貌倒是讓這位布朗警官看上去顯得堅毅了一些，有點兒硬派老生的感覺，只是那個大鼻子有點兒破壞觀感。

    「這洋鬼子瞎說什麼呢？垃圾？長成這副鬼樣還敢說我們？我看他們這幫傢伙才是一幫垃圾！」

    給學員們換上學員制服，布朗在操場的主席台上訓話，張力這幫新學員排成方陣在下面聽著，周圍是一幫警校的警官或者警員，都站的筆直……雖然張力對英國的各種軍姿、軍步乃至蘇格蘭的裙式軍服十分不感冒，不過，至少目前看來，這幫警察表現的要比自己這幫站得鬆鬆散散的學員要好上那麼一些。所以，對身邊學員的報怨他也沒怎麼在意。

    「喂，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兒小，張力身邊那個學員又提高了點兒音調，還伸手又捅了捅張力。張力本來想回答，可他卻恰好看到那個Mr.Brown正好把目光從別處轉了過來……

    「糟糕！」

    張力暗叫一聲。

第四章 入學

    「你們在幹什麼？」果然，正在訓話的洋警官發現了張力他們的小動作，臉色頓時一黑，本來就顯得有些生硬的發音更是變了幾分調子，「長官訓話，你們居然在下面竊竊私語，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是對我的不尊重嗎？」

    「報告長官，我很報歉！」

    張力趕緊立正，並且大聲說道。他原先的上司就最討厭下屬死鴨子嘴硬，這也養成了他「勇於承擔」的習慣。

    「嗯，……」張力的話讓Mr.Brown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跟張力一樣識時務，那位主動搞小動作的學員就沒有賣他面子：

    「長官，我們沒說悄悄話！」

    ……

    張力真的很想把身後的這位豬頭兄的腦袋狠狠的敲上一遍！難道你數豬的？沒看到面前這個洋鬼子的臉色不好？還犟嘴？你不想呆在這裡，兄弟我可還想接著混呢！

    「沒有說悄悄話？很好！……」不出張力所料，沒想到居然有人敢逆自己的意思，白人警官的臉色瞬間就可堪媲美非洲土著，他深吸一口氣，警棍朝張力兩人一指，猛得大喝：「你們兩個，給我圍著操場跑上十圈！GO！Now！」

    「Yes,sir！」

    初來乍到，張力可不想跟這個洋上司對著幹，而且他也不敢。所以，大聲回應了這位Mr.Brown的命令之後，他就以極具分解感的動作出列，轉身，抱拳起步，跑步走！

    「你！」

    張力的服從讓Mr.Brown的面色好看了一些，不過，馬上，他的臉色又黑了下來，因為，另一個做小動作的，也就是張力後面那位並沒有動作，不僅依然自顧自的站在那裡，毫不示弱的跟他對視，嘴裡居然還敢不住的分辯：

    「長官，我真的沒說話，你不應該罰我跑！」

    「……黃偉凱！」Mr.Brown狠狠的瞪視了那個不聽話的學員一眼，卻沒有再說什麼，反而轉身向一個正站在旁邊的華人警官大聲質問了起來：「這就是你招來的學員？敢這麼跟長官說話，依我看，他們簡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

    「啪！」

    抬腳一跺，那位黃警官非常標準的立正敬禮，什麼話也沒有說。

    「Gethimout!」

    「Yes,sir!」

    ……

    張力入學警校第一天就是這麼過去的。剛換了衣服就被洋上司罰跑，不過，他還不算最倒霉的，那個不知道認錯的仁兄不僅被當場開除，還被那位心中憋氣的黃偉凱警官帶人暴打了一頓！

    不過，小小的波折之後，總算正式開始入學了。由於警校一屆只有半年的時間，所以，許多課程都安排的比較緊。不過，這些對張力來說還算不得什麼。課程再緊，對一個適應了深圳快節奏生活的年青人來說，又能算得了什麼呢？何況，那些什麼搏擊、防暴以及射擊之類的訓練，放在張力眼裡來說，反倒跟消閒差不多。

    ……

    「喂，看看，國民黨還真是沒用，七十萬大軍靠著一條長江，居然不到三天就被給打下了南京……那個什麼湯恩伯、白祟禧還號稱『名將』呢，誰想到居然跑得比兔子還快！唉，……看來這中國最後還得是說了算吶！」

    難得沒課，學員們都躲回了宿舍內休息。一名學員正在拿著一張報紙向其他人說道。現在距離警校開學已經過了三個星期，雖然在入學那天有一些不愉快，不過，那已經過去了，現在一切都已經步入了正軌。學員們也已經漸漸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和各項課程。

    「你那是什麼時候的舊聞了？還好意思拿出來……」香港這邊熱得早，張力身上只穿著一條警校發的大褲衩子，拿著一本好不容易弄來的警務條例在看，聽到這則新聞後忍不住笑罵道。剛來警校的頭一天就被洋警官罰跑操場，十圈下來雖然累得夠嗆，可也讓他被所有的學員所認識，再加上他為人豁達，跟同一宿舍的人都處得不錯……不過不得不承認，洋鬼子確實沒有警校的建設上費多少心，四五十號人住在一起的宿舍，怎麼看都像是倉庫改建的！

    「有新的啊，你們看啊……近日大陸赴港難民數量急劇增加，港督葛量洪正在考慮是否關閉跟大陸之間的關卡！這算不算新聞啊？」那個學員揚著手裡的報紙大聲說道。

    「港督府要閉關？」

    「是啊！你們看啊……這新聞上說，香港本來只有一百萬人口，可自從45年以後，香港的人口又急劇增加了將近一百萬，如今已經是兩百多萬，差不多每兩個人裡面就有一個是難民，長此以往，光是這些難民就能把整個香港經濟拖垮！所以呢，那些洋行的大班們就勸說港督府閉關！不過呢，那位葛量洪總督害怕這樣會得罪國共兩黨，所以還沒有下定決心！」

    「唉，有什麼好擔心的，正忙著接收南方，國民黨又忙著臨了撈一把然後逃跑，香港這裡只要不出什麼大事，頂多也就是打打嘴仗罷了！」張力隨口笑道。

    「阿力，我看你倒是什麼都不擔心啊！」一名腰大膀圓的學員湊到張力身邊，一把把他手裡的那本警務條例給奪了過去，「國民黨也就算了，難道你就不怕殺到香港？我可是聽說，那些宣揚什麼，說英美這些國家都是資本主義、帝國主義，就是要推翻！到時候，咱們都是警員，抱的是英國人的飯碗，如果被他們當成了幫兇，一起收拾了怎麼辦？」

    「一起收拾了？拜託你別在那裡杞人憂天行不行？香港警察那麼多，你說怎麼收拾？再說了，會不會收回香港還是兩說呢！」張力搖頭說道，順手又搶回了自己的那本警務條例。

    「得得得，你整天就只會抱著這些警務條例看，有個屁的用？」大個子學員又把書從張力手裡搶了回來，「為什麼不會收回香港？你倒是給我們說說看？難道你是派來臥底？」

    「哇，真的說不定唉。阿力，你不就是從北方來的嗎？看來嫌疑真的是很大哦！」有人起哄道。

    「我是？拜託，你們看我哪裡像了？大家熟歸熟，不過你們要是亂說話，當心老子告你們譭謗！」看著一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張力笑罵了一聲，「香港現在是英國人的殖民地，英國人的老大又是美國，美國又是現在世界上實力最強的國家，你們說，如果你們是，會在國民黨這宿敵大仇還躲在台灣，沒有被完全消滅，同時國內情況也還不穩定的情況下來惹英美嗎？」

    「對啊，英國人後面還有美國呢！」

    「有理，有理……」

    一幫學員「恍然大悟」！

    「有個屁的理！」看著一幫學員的表情，張力暗笑。別人會怕英美，毛太爺難道也會怕？真要怕，還能有朝鮮戰爭？

第五章 腳的用處

    「美國佬那可是世界第一，德國人和日本人橫掃歐亞兩洲，美國人一參戰，只用了三年就把他們一起打趴下了，絕對不敢惹他們的。何況美國人手裡還有呢！那東西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不知道張力已經把自己一幫人全都打入了「鼠目寸光」的類別裡，一名學員還在故作深沉的搖頭歎道。

    「倒是有點兒道理啊！看來咱們應該慶祝一下，不用為以後的日子擔心了！」聽到這番解釋，大個子想了一下，點了點頭，甩手把那本警務條例丟還給張力，又對著一幫學員大聲說道。於是，眾人很快做了決定，去洗澡！

    ……

    「阿力，你為什麼來當警察啊？」

    在大個子的倡議下，其他學員都向警校後面的樹林前進去了。那裡平常很少人去，而且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塘。不過，總有幾個懶得動的還呆在宿舍裡面，其中就有張力，還有剛才那個念報紙的。

    「問我？……那你呢？」

    張力指了指自己，又反問道。這個剛剛在念報紙的學員叫陳念富，很普通的一個人，只不過有點兒八婆！

    「我？我還不是為以後過得好一點兒？」聽到張力的話，陳念富隨口答道。

    「我還不是一樣？」張力聳聳肩，笑道。

    「我不信！」陳念富搖頭說道。

    「不信？為什麼？」

    「呶！」指了指張力正捏在手裡的得警察條例，陳念富努了努嘴。

    「這又怎麼了？看書嘛，有什麼不對了？」張力不解。

    「咱們這些人啊，其實都只是想混個警察的職位，所以平時上課都只是應付，反正教官也沒有給多高的要求。可你不一樣，一有空，不是拿著警察條例，就是捏著那些法律條文看！這可不像是光想當小警察的樣子。」陳念富答道。

    「當警察不學這些，難道還學別的？那你覺得我像什麼？」張力笑問道。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啊！」

    「你還真是不嫌累！」張力搖搖頭，繼續看書。

    「喂，兄弟，說說嘛！你總不會真的是派來的吧？」陳念富放低聲音，又笑嘻嘻地追問道。

    「派你老母！」張力有點兒煩了，隨口罵了一句：「老子要是，還用得著在這裡吃苦受累？給洋鬼子點頭哈腰？我吃飽了撐的？……早把你們這一窩傢伙逮回去請功去了！」

    「Sitdown!」

    清閒了一天之後，重又上課了，是搏擊課！一間空房，幾十個坐墊再加幾個皮墊就是教室，當然，還有一個教官！教官姓韓名坤，香港本地人，四十五歲，留個小鬍子，中等身材，看上去很結實的那種，聽說跟Mr.Brown的關係不錯。事實上，警校的每一名華人警察都跟洋上司的關係「不錯」，這也是沒辦法，畢竟現在的香港是洋人當家。

    「張力！」

    「YES，SIR！」

    「方國棟！」

    「YES，SIR！」

    「你們兩個先來！」

    「YES，SIR！」

    這年頭還不流行什麼跆拳道，也不流行什麼空手道，更加還沒有李小龍的截拳道，所以，警校所教的搏擊技巧都是由警校教官自己琢磨出來的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對於張力來說，還算簡單。對教官教的那些技巧掌握的很快。至於方國棟，就是休息時那個搶過他的警務條例的那個大個子，雖然身強體壯，四肢發達，腦袋卻也十分靈活，所以也頗受韓坤的看重。

    「嘿……哈！」

    相互示範，並不是比試，所以，張力和方國棟都只是按照動作來了一遍，各自把對方在墊子上摔倒了兩回便算結束。

    「嗯！」韓坤教得並不認真，看到兩人示範完畢，點了點頭，示意兩人重新回到坐墊上坐下，又向所有人問道：「你們覺得剛才張力和方國棟兩位學員的示範怎麼樣？」

    「不錯，跟教官你先前做得很像！」陳念富舉手嘻笑道。在很多情況下，警校內的華人警官都是非常好說話的，原因也同樣非常簡單：警察學校的警官雖然職銜都比外面的警察高上一些，可相比起那些在外的警察來說，無論是權力還是收入，都是遠遠不如。所以，除非真有不識抬舉的，他們一般都會打好跟這些學員們的關係。因為，如果有機會能調離這裡的話，他們還需要這些學員來給他們撐底，而如果這幫學員裡面能有混得出人投地的，他們也說不定能跟著沾光呢。

    「說的不錯。是很像，不過……」韓坤笑笑，語音一轉：「遇到歹徒，用處也不大！」

    「用處不大？那教官你還教給我們？不怕我們遇到歹徒的時候被一刀捅死啊？」又有一名學員叫道。

    「被捅死？哼，難道你只會留在那裡讓他捅？你的腳長著是幹什麼用的？」

第六章 給人當小弟

    「腳？……教，教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告訴我們，如果遇到歹徒，要臨陣退縮？」方國棟故意張大著嘴問道。

    「我沒這麼說！不過，做為一名警員，我希望你們能夠珍惜自己的生命，在事不可為的時候，以保全自己為先！」韓坤回答道。

    「教官，你這還不是在教我們臨陣退縮？」方國棟嘻笑著問道：「我們警察的任務可是維護社會的秩序，如果遇到歹徒卻拔腳就走，這不都成了吃乾飯的了嗎？」

    「臭小子，」韓坤並沒有生氣，只是笑罵了這找碴的學生一句，「我並沒有說不讓你去維護社會的秩序，可是，社會秩序是很複雜的，你怎麼知道你的做法就能維護好它呢？知道為什麼警校的法律課這麼少嗎？」

    「不知道……」

    「因為，警校的長官們都知道，等你們畢業之後出去任職，這些東西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用處，所以，乾脆省一份兒工資，不專門聘請法律課老師！」

    「……」

    學員們沒什麼反應，香港警察是什麼貨色大家都清楚，事實上，這裡有九成九的人都希望成為那種貨色！法律？那東西能當錢使嗎？

    「方國棟！」似乎很滿意學員們的反應，韓坤微微笑了一下，又突然叫道。

    「YES，SIR！」

    「如果你的上司收黑錢，要分你一份兒，你會怎麼辦？」

    「我……我會收！」

    「嗯…周誠林，你呢？」

    「我也會收！」

    「陳念富？」

    「有錢拿，為什麼不收？我可不想跟上司對著幹！」

    ……

    「張力？」

    「我？呵呵，我當然跟大家一樣！」

    ……

    「都很好！」

    看著一屋子願意跟著上司收黑錢的學員，身為教官的韓坤的臉上反倒笑意更濃了，「雖然我們警察的任務是維持社會秩序，可是，規則是死的，把它交到你的手裡去執行，這才是活的。目前，香港已經有了一套適合它的秩序，不管這種秩序以後會不會改變，至少，等你們passingout，正式出去任職之後，這種情況應該不會改變。……所以，要想在警隊裡面站住腳，就只有牢牢把握兩個秘訣：一，服從上司；二，認同同僚！扒逆水，裝清高的，下場就是去要飯！你們都明白了嗎？」

    「明白，教官！」

    一幫學員喊的都非常帶勁兒！

    「這傢伙怎麼跟雷洛在警校的那個教官說的那麼像呢？」張力同時暗笑。

    「教官，你怎麼突然要告訴我們這些啊？我怎麼感覺著有點兒像那個呀……？」方國棟又笑嘻嘻地問道。

    「哼，像什麼？」韓坤瞪了這小子一眼。

    「沒……呵呵，沒什麼！」

    「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本來，以前教學生，我一般是在他們快要passingout的時候才會跟他們提個醒，之所以現在就跟你們說這些，其實主要是因為一個原因：我馬上就要離職了！再不說，恐怕以後就沒什麼機會了！我可不想我教出來的學生有誰會被趕到街上要飯！」韓坤突然正色道。

    「教官，你要離職？」

    一干學員都有些吃驚，韓坤跟大家處得很不錯，怎麼突然要走了？

    「韓SIR，你不是跟Mr.Brown的關係不錯嗎？怎麼突然要離職了？」張力問道。

    「也不算是離職，確切的話，應該是調職！」韓坤答道。

    「調到哪兒？」有人問道。

    「九龍，做軍裝！」

    「哇，原來韓SIR你是要出去享福啦。以後可不要忘了咱們這幫弟子啊！」陳念富大聲叫道。

    「韓SIR，以你的資歷，怎麼想著去做軍裝啊？我看你就是做個探長都綽綽有餘。」方國棟又接著叫道。香港警察分為兩種，一種是軍裝，其實也就是制服警員，負責維護社會治安，跟現在的片警、巡警的職責差不多。而另一種，則是便衣，也就是刑警！軍裝警員的人數雖然比便衣多很多，可是，便衣因為經常接觸各種刑事案件，跟的接觸反而要遠遠多於軍裝警員，所以，收到的好處也遠遠比軍裝要多上好些倍，而因為手裡直接掌控著許多團體，便衣刑警的頭頭們，也就是各區的探長在各自地頭上的話語權也遠遠比軍裝要大的多，也就是說，這些探長，才是香港各區秩序的真正掌控者，最大的地頭蛇。

    「做探長？你們以為這事很容易嗎？」韓坤在警隊混了不少年了，自然知道「探長」這兩個字在香港意味著什麼，「沒有多年的資歷，沒有相應的關係，沒有足夠的金錢，這個職位，你們永遠都不要想！」

    「韓SIR，那你調去九龍，是什麼職位？」

    「警署警長！」

    「哇，警署警長？這也不錯啊！論地位，跟探長也差不多的嘛！」

    「九龍……韓SIR，九龍一帶最厲害的好像是劉福探長吧？」剛才被韓坤叫到的那個周誠林突然說道。

    「沒錯，劉福探長不僅僅是九龍最有權威的便衣探長，也是全港島最有資歷和勢力的探長！」韓坤答道。

    「那韓SIR你到了那裡豈不是要被人壓在下面？」陳念富問道。

    「胡說什麼？這一次我之所以能調去東九龍，還主要是因為劉福探長幫我說的話呢。而且，你們不覺得跟在全港最有勢力的探長後面，以後說話也會硬氣些嗎？」韓坤斥道。

    「原來這傢伙是打算給人家當小弟去的。」張力暗暗微笑，他似乎很清晰地聽到了一干學員對韓坤發自心底的不屑聲，當然，這種不屑裡面又似乎摻雜著一點兒羨慕！

第七章 聽說你手頭……

    「韓SIR這話倒是沒錯，不過，我聽說這個劉福為人十分陰險，辦案子不行，卻特別會巴結洋人，而且，十分的貪啊……」張力正在想著韓坤這種做法的得失，方國棟卻突然湊到他身邊，小聲地說道。

    「那你出去之後，願不願意跟在那位劉福探長身邊呢？」張力想了一下，呲著牙，也小聲地反問道。

    「廢話！誰不想傍棵大樹啊？這樣才能混得好嘛！」方國棟回瞪了他一眼，抽抽鼻子道。

    ……

    「好了，不說這些了。今天的搏擊課到此為止！明天進行防暴訓練。……我提醒你們一句，搏擊可以不怎麼上心，不過，我希望明天的防暴訓練你們能好好用心。國共大戰，香港的世面上也不太平，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事發生。到時候警隊出動防暴，我可不希望你們有誰出事兒！知道了嗎？」

    「YES，SIR！」

    「好，下課！」

    一陣混亂，幾十號人蜂湧著從訓練室內向外衝出去。不過，韓坤卻突然叫住了張力：

    「阿力，你等一下！」

    「韓SIR？您找我有事？」

    聽到韓坤的叫聲，正和方國棟等人一起向外跑的張力怔了一下，馬上又跑到韓坤面前敬了一個禮。

    「沒什麼大事，只是想找你聊一聊！」

    「啊？」找我聊聊？有什麼好聊的？張力稍為驚訝。

    「你跟我來！」

    「是！」

    ……

    韓坤的辦公室並不遠，只是一間稍微寬敞一點兒的平房。

    「坐！」

    進去之後，韓坤指了指自己辦公桌面前的那張板凳，示意張力坐下！

    「謝謝教官！」

    「喝水嗎？」

    「不用了，教官！」

    「你不用客氣！」

    「不不不，教官，我真的不渴！」

    張力雙手連擺，笑著說道。這個韓坤到底是想幹什麼？他有些摸不著頭腦，而且，他還不自然的有些心虛。在兩百多名學員之中，他的成績除了文化課想裝低也裝不像之外，其餘都只能算是中上游，總體成績也僅僅是稍微靠前那麼一些，並不能算什麼突出，應當不是特別顯眼才對。而且，在香港他除了胡家義兄妹之外，也沒什麼認識的人，更加不要談什麼關係了，這韓坤找他幹什麼？

    「阿力啊，雖然你在這些學員裡面的成績不是很突出，可是，我覺得你還是很機靈的，我也認為，你出去之後，一定能夠出人投地！……」

    「謝謝教官誇獎！」

    「……阿力，剛才我也說了，要想在外面飛黃騰達，要遵循兩個原則，一呢，是服從上司；二呢，就是認同同僚。尤其是第一條！……」

    「我一定緊跟上司的步子，絕不會出半點兒紕漏！」張力猛得站起立正，肅然說道。

    「很好！」韓坤顯得很高興的樣子，又走過來用手溫柔的把張力按回了凳子上，「你能這麼說，我感到很高興！……這個，你也知道，雖說香港警察是一個很撈錢的工作，可是，這並不包括我們這些在警校謀生的警官！所以呢，雖然我已經做了多年警察，可是家底並沒有多少！……」

    「……」看著韓坤那突然間有點兒泛紅的臉，張力不知道怎麼搞的竟有些緊張，你沒家底，給一個小學員說幹嗎？總不會是想……

    「算了，我也不拐彎兒抹腳了，」不出所料，張力的擔心成真了，就見韓坤一咬牙：「阿力，你一定知道，東九龍其實有好個分區的吧？」

    「啊……」這誰都知道啊！香港警察部門分為港島、東九龍、西九龍、新界北、新界南這五大陸上總區和一個水警總區，各總區之下又有多個小的分區，分區設有分區警署。

    「我剛剛在課上跟你們說過，在香港當警察，要服從上司，跟同事打好關係，不過，阿力，你知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要記住呢？而且，這一條的重要性，比前兩條都重要的多。」韓坤的眼睛直盯著張力，慢慢地說道。

    「不，不知道，……長官！」張力稍稍向後仰了仰脖子，他被韓坤看得有點兒發毛，平常挺不錯的一個傢伙，怎麼突然間讓人感覺像是變成了一隻狼似的？

    「其實這一條也很簡單，那就是：一定要巴結好——洋人！」韓坤一字一句地說道。

    「噢！」這個全香港誰不知道？張力嘴上應著，心裡卻有些漫不經心，韓坤想找他幫忙已經是一定的了，可是，他弄不明白，他才剛到香港沒有多久，並且僅僅是一個警校學員，有什麼能幫上即將成為東九龍某個分區警署警長的韓坤的呢？

    「看來你也明白！」韓坤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張力，「本來，我只是一個警校的教官，一沒勢力，二沒有財力，根本是爭不到東九龍的警署警長的位子的。不過，總算是老天有眼，東九龍這一次一下子空出了三個警長的位子，再加上我有貴人幫忙，終於得到了一個機會……」

    「韓SIR你是鴻運當頭啊！」張力諂媚道。

    「呵呵，謝你吉言。其實，這一次也算是我運氣好。可是……九龍這一次空出的三個警署，除了西九龍的旺角，另外兩個分別是東九龍的將軍澳和西貢！阿力，我知道你來香港的時間還不算太長，可是，想來也應該知道西貢是什麼地方，那裡，除非不得已，是沒有誰願意過去當警長的！」

    「那您的意思是……」

    「這個……」韓坤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聽人說，九龍總署警司史蒂夫的老婆非常喜歡珠寶，來到中國之後，更喜歡玉製的玩意兒，可我現在的手頭，實在是拿不出什麼好東西，我聽說你手頭好像……」

    ……

第八章 上面有人好當差

    上一章的序號搞錯了，非常抱歉。現在已經改回。

    蒲你老母！

    韓坤的話還沒有說完，張力就已經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聲娘。

    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倒霉？救了人之後葳個腳，然後就從2010摔到了1949，這也就罷了。隨身帶著的那塊羅西尼18K金錶被胡家義當了，這也沒什麼！那是當初跟女朋友買的情侶表，既然已經分手了，當了就也就當了！可是，為什麼自己僅剩的那塊貔貅玉墜也會被人給看上了？那可是自己的護身符！當初差點兒被胡家義以回家為名訛了去，自己好不容易才要回來，一直貼身藏著，打算以後留著應急。可怎麼會有人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個物件呢？財不露白，自己明明沒把這東西當眾拿出來過呀？……這個韓坤，虧了自己還以為他為人不錯呢，可沒想到，為了能打通關節，分配到一個油水足的分區，這傢伙居然向自己－－索賄！？

    真是沒天理！

    你索賄行賄，你墮落，俺沒意見！可是，為什麼偏偏就是我呢？

    張力很為自己的玉墜不值！那東西是是他當初在一家小玉器店淘來的，並沒有花多少錢，只是想圖個吉利。俗話說的好：貔貅能吞萬物卻沒有肛門，所以，招財進寶，只進不出！佩帶在身上能帶來好運。據說，澳門的賭場都是禁止客人帶著貔貅飾物進去的，就是怕犯了這個忌諱！只是，沒想到，這東西居然是正宗的緬甸老坑翡翠，而且還是古董，價值不菲。這也就是那小玉器店的老闆不識貨才讓他給弄到了手。本來，他的那塊金錶被胡家義賣了維持三人的生活，現在他手裡就只有這麼一個值錢的玩意兒了，本來還想留著能當點兒本錢做些什麼的，當初胡家義裝可憐，想回老家，他才故作大方的拿出過一回，那還是因為他知道胡家義肯定回不去。現在可好，韓坤居然想要過去行賄！要是想行賄的話，他張某人自己不會去啊？用得著給你韓某人做好事？

    ……

    「哦，我還當什麼事兒呢？韓SIR你看你弄得我緊張兮兮的，我還以為你要開除我呢！」張力擦了擦頭上「氣」出來的汗，笑道：「不就是一塊小小的玉墜嗎？我馬上就去給您拿過來！」

    「真的？唉呀，阿力，那我可真的是太謝謝你了！你這一下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看到張力那麼爽快的答應拿出玉墜，韓坤的臉上立刻笑成了花兒，一把就拉住了張力的手：「你放心，阿力，我絕不會白受你的好處！這塊玉墜值多少錢，你報個數，等我上任之後，立刻就會把錢付給你！」

    「韓SIR，你這可是不把我當自己人了啊！」張力故意顯得不高興，「你教了我這麼多，又這麼照顧我，這一塊小小的玉墜，難道還能跟得上咱們師生之間的情誼嗎？你說是不是？」

    「呵呵，好好好，有你這話，我就沒有白教你這一回。放心吧，不管這次我能不能分到一個好的分區警署，都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那我就先謝謝韓SIR你的美意嘍！」

    「哈哈哈，好說！」

    ……

    拿東西給人去行賄，自己卻還要謝謝那人！

    自己己是不是很？

    回去把玉墜拿給韓坤，說了幾句好話，再從韓坤的辦公室裡出來之後，張力突然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張力也知道，自己除非不想當警察，要不然，還就不能不巴結一下韓坤。畢竟，他得為自己以後的日子打算！……如今，香港警察分為數級，最初級的是普通警員，通稱為「散仔」或者是「老散」；警員升一級就是高級警員，因為衣袖上有一條銀色V形的條子，又稱為「一柴」；再往上就是警目，「兩柴」；警長，「三柴」或是「沙展」，實際上相當於小隊長！再往上，警署警長，衣袖上換了一個小皇冠，斜挎一條紅色絲帶，負責一個分區的所有軍裝警員，又稱為「咩喳」「新郎哥」或者是「鬼王」。不過，無論是警長，還是警員，都屬於「員佐級」，也就是說，都不算是警官！在目前的香港，警官，大多數都是英國佬，基本上就沒有華人！那些在港島、九龍、新界橫行霸道的探長、警長，在官銜上連個見習督察的地位都比不上，更加不要說是被稱為「幫辦」的督察了！既然做了警察，他張力不敢謀什麼督察之類，可探長或者是警長他卻是想的。可從警校畢業出去之後，也不過是個普通警員，也就是「散仔」，他如果想快些升上去，沒有人在上面罩著根本就不可能，如今難得有這個姓韓的找上門來，倒也不失為一個機遇！至於那個玉墜能幫韓坤多少忙，那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了，他只要知道，以韓坤這個人的為人和在警校所處下來的關係，調職之後，就算再差，論地位也只會比他強。這麼一個人欠他一個人情，對他來說應該是有利的。

    「上面有人好當差啊！」

    「我就說這些警察裡面沒有幾個好東西，你看看，連警校裡面都教這些東西……香港以後得變成什麼樣子？你又能有什麼前途？」

    受到韓坤索賄後一個月，張力請了個假回去石硤尾看望胡家義兄妹。雖然胡家義這傢伙老是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可是，那傢伙為人不壞，而且也算得上是為了他好，再加上他在這個年代也就認識這麼兩個熟人了，自然需要多親近親近！不過，他把在警校的經歷一說出來，本來就對他只留下了封信就偷偷跑去報名考警察頗為不滿的胡家義又冒出了火來。

    「知道你正義，行了吧？來來，吃個水果消消火！」

    毫不在意胡家義的言語，張力隨手從自己拿來的袋子裡面拿出一個萊果扔了過去。不過，還沒應付完哥哥，妹妹就又問了起來：

    「阿力哥，難道你以後也想做那個韓坤那樣的警察嗎？」

    「那你覺得我會不會變成那樣的人呢？」又遞出一根香蕉，張力笑咪咪地反問了一句。

    「阿力哥你人那麼好，一定不會的……」胡清萱接過香蕉，立即就開始扒皮。生活清苦，小丫頭雖懂事，可再大也才十三四歲，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過水果了，再說了，張力跟他們兄妹又不算是外人，所以她也不客氣了。

    「唉，算了，這年頭混生活不容易，你既然已經進了警校，我總不能再把你拉出來！只希望你以後做事的時候能多拍著良心就行了！」胡家義也知道自己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改變張力即將成為警察的事實，所以，歎了一口氣之後，也對著手裡的萊果張開了大口。

    「放心吧，我自己心裡有數！」

    「有數就好……」胡家義又瞟了一眼張力，「那個韓坤不會只憑著你的一塊玉墜就當成旺角警署的警長吧？你那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古董！」

    「我怎麼知道他到底怎麼弄的？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再差也是一個警長啊。這回要不是因為西貢太偏遠，將軍澳也只有漁民，有資格的人都不願意去爭，恐怕還輪不到他呢。不過我倒是聽說，即便這樣，韓坤還找了那個大探長劉福借了一筆錢去打通洋人的關節……」張力答道。

    「劉福？那個……就是那個……劉福？」胡家義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

    「九龍還有幾個劉福？不就是那個劉福探長嘍？整個港島、新界、九龍資歷最深，同時也是勢力最強的那個華人探長！你怎麼啦？」張力好笑地看著胡家義，不明白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哼，沒錯，資歷最深，也是勢力最強。可那又怎麼樣？我可聽說了，那傢伙根本就是個吸血鬼。身為警察，卻開賭檔、夜總會，甚至他還放高利貸，聽說，許多幫派的頭頭們也欠他的錢呢！向他借錢？那個韓坤該不會也借的是他的高利貸吧？」胡家義冷哼道。

    「真的假的？」張力皺眉道。他整個兒來香港才三個多月，頭兩個月基本上就只是呆在胡家義的家裡，由這兄妹倆照顧，間或去找工作，然後就進了警校，然後就一直呆在警校裡面沒出來，直到現在，當然不知道那個劉福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想想現在香港警察的樣子，身為其中的大佬級人物，那位劉福探長的這種做派倒也可以理解。張力甚至還有些佩服，居然把高利貸放到了的頭上，這個劉福的勢力看來還真不是一般的強。

第九章 預言

    「我在的那家報社，你也知道，那是一家小報，銷量本來就不理想，所以，我們一直……」胡家義又哼了一聲，「一直就在為劉福手下的字花檔做廣告！你說，我說的這些東西是真是假？」

    「連字花檔他也做？看來這位劉福探長還是個通吃級的人物呢！了不起！」張力笑道。在警校這段時間他也瞭解了一些東西，尤其是現在非常流行的幾種發財手段。字花，亦稱花會，是中國民間流行的一種方法。開賭的方法大致如下：莊家會預先開出一個列表，內有三十六個人名或三十六種物品。每次開賭時，抽出其中一個，把寫上名字的紙或竹牌，覆蓋起來，放在當眼的地方，讓賭徒下注。過一段時間以後，打開謎底然後派彩。派彩一般為一賠三十左右。不過，所謂「十賭九騙」，開字花作弊的情況並不罕見。例如莊家看見買中的投注太多，可以藉詞取消開彩，甚至挾款一走了之。不過，香港治安混亂，民間沉迷賭慱者不知凡幾，夢想一夜發財的從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到十歲八歲的小孩子都有，可謂是屢見不鮮，再加上那些開字花檔的老闆們借用一些報紙之類的宣傳機器進行宣揚，讓許多報紙不僅不攻擊這種方式，反而為其大作廣告，甚至直接在版面上刊登字花，所以，香港的字花檔發展的極為迅速，到如今，已經成為了香港黑色經濟中的一個斂財大戶。

    「我告訴你，如果以後你也跟著這些人身後做壞事，我就跟你絕交！」看著張力總是一副嘻皮笑臉，不怎麼在意的模樣，胡家義又極為不滿地說道。

    「呵呵，你這個警告的份量蠻重。不過，你恐怕沒這個機會了，所以，還是免了那份兒擔心吧。」張力仍然微笑。他可能會收黑錢，但絕不會去做到日後那些什麼華探長的程度。香港畢竟不是別的地方，這可是未來東亞最大的自由港，金融中心，購物天堂，一直到世紀末都對東亞經濟有著極大的影響力。現在二戰才剛結束，英國人暫時沒法分心，這才由得一幫人胡鬧。可時間總是要往前走的。在深圳多年，他當然知道日後廉政公署的建設是拿雷洛、藍江、顏仝、韓森這四大總華探長，以及一大批華探長的身家做鋪墊的。沒錯，雷洛那些人在廉政公署抓人之前就跑了，可世上還有「引渡」這條規矩，他可不想後半輩子躲躲藏藏的過日子。據說雷洛就是先躲到加拿大，後躲到台灣，直到二十一世紀，人都十歲了也沒敢再露什麼頭兒，他可不想落得這樣的下場。

    「希望你記得自己的話。」胡家義對張力明顯沒有信心。在他眼裡，張力根本就是一個富家浪蕩子，這種人，怎麼可能忍受「貧困」的生活？就算能忍得一時，也忍不得一世。

    「別光說我了，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在報社過得還舒心？」張力岔開話題問道。

    「還行吧。聽說共黨大將率三路大軍挺進了兩湖，國民黨軍一觸即潰，主編要我就此寫一篇稿子，只是不知道怎麼開頭。」胡家義略有些羞澀地瞟了張力一眼，其用意不言而明。

    「還能怎麼開頭？國民黨民心盡失，大勢已去。年內，必然能將其徹底趕到台灣。剩下的，就是穩定內部，以及清除國民黨留下潛伏的特務和剿匪罷了。」張力搖搖頭歎道。蔣介石一代梟雄，終究還是因為各種原因敗在了毛太爺手裡。說真的，也不是國民黨沒有優秀的人才，只是因為他們的對手太強大了。八百萬軍隊怎麼樣？面對土改之後的數億百姓，這點兒人連個零頭算不上。而且，國民黨實在是太！這個政黨甚至在一開始就沒有清廉過。雖然國民黨也曾反腐，也曾經打擊過各種經濟犯罪，可最後的結果都是不了了之，《建國大業》裡張國立對陳坤飾演的蔣經國所說的那句話好：「不反，亡黨！反，亡國！」由此可見，國民黨的已經到了什麼程度。

    「你是不是太悲觀了？國民黨雖然一敗再敗，可那只是因為長江防線失守，所以才會形成一種慣性的逃竄。可南方地域廣闊，地形也極為複雜，只要國民黨能夠壓住陣勢，穩住陣腳，就算最後還是失敗，總能再抗衡一段時間才對。」胡家義不同意張力的話，提出了反對意見。

    「沒用的。軍心盡喪，早就沒有了一戰之心，當然只能一觸即潰。而且，遼沈、淮海、京津三大戰役，國民黨能打的將領幾乎全部傷亡殆盡，精銳也都打沒了，還能擋得住解放軍？另外，最擅長的就是宣傳和同化，他們肯定會把這些精銳重新發展成為解放軍，進一步壯大自己的實力！此消彼長，一方是氣吞萬里如虎，另一方呢？蔣介石只顧著往台灣運送士兵物資，當頭兒的都沒了戰意，又怎麼可能強自要求屬下？」張力搖頭笑道。

    「你說的是沒錯，蔣介石的中央軍損失很大。可是，國民黨還有不少地方勢力。比如說雲南的盧漢……」

    「我敢打賭，盧漢肯定會主動投降，或者叫做……起義！」張力突然笑道。

    「怎麼可能？」胡家義一陣哂笑：「雖然有些國民黨的將領投降了，可那些地方軍閥哪個手裡沒有人的血？難道他們就不怕自己投降了會被秋後算帳？再說了，國民常的時候他們能分裂一隅，的時候為什麼就不能？當土皇帝當得好好的，他們憑什麼去給人家當小卒子？」

    「這就是的高明之處了。既往不究，既得人心，又顯示出了自己博大的胸懷，以及對國內和平的極度企望！別人光是從這種大度上，就能看得出已經遠遠超過了蔣介石。而且你想想現在又還有幾個地方軍閥？北方已經基本一統，南方已經打到兩湖，的勢力可說是遠勝當年掌控中央的蔣介石。盧漢沒有實力跟日益強大的解放軍抗衡，身為地方軍閥又一直跟蔣介石心有芥蒂，肯定不願跟著去台灣受老蔣擺佈，而他本人又曾是抗戰的英雄，也算是有功於人民，如果起義，肯定不會薄待他，這種情況，你們說他會怎麼選擇？而且，我還敢斷言，今年，就在今年，必然在北京建國！」

    「建國？」胡家義遲疑了一下，「我倒是知道共黨在籌備什麼協商會議，邀請全國知名人士共商國是，可是，這種事情沒那麼快吧？建國？難道他們不打算沿用中華民國的稱號了？」

    「為什麼沿用？中華民國是資本主義國家，信奉的卻是社會主義。而且，國民政府已經完蛋，可國家不能無首，既然已經取得了如今的地位，自然需要建立一個新的政府以便承接管理國家的重任。他們這是當仁不讓！」張力斬釘截鐵。

    「如果真是這樣，那是不是就表示我們就能回家了？」一直旁聽的小萱突然插嘴說道，臉上一片期待的神色。

    「這個……」胡家義閉上了嘴。他是知識份子，對山溝溝裡出來的共黨還有著一份先天性的排斥與恐懼。

    「還是呆在香港吧。這裡雖然治安不行，可是，回北方也未必就能讓你們過得更好。就算真的要回，也要等的治國綱領以及施行政策出來之後看看再說。畢竟，他們初掌政權，全國各地現在都有不少國民黨的殘餘，為了保證社會穩定，肯定對治安極為重視，說不定還會動用極為嚴厲的手段。這種情況可是不利於行啊！」張力搖搖頭說道。

    「哥……」胡清萱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唉，還是阿力你看得清楚。」胡家義輕輕撫摸著妹妹的頭，有些消沉：「而且，國民黨躲在台灣積蓄實力，身後又有美國人支持，早晚會反攻大陸，到時大戰連綿，就算回到家，也未必能比現在過得安穩啊。」

    「反攻？」張力再次搖頭，「不可能的！」

    「為什麼？」胡家義略帶些不服地反問道。

    「蔣介石坐擁大半個中國，手握八百萬大軍的時候都沒能打得過躲在山溝溝裡的，如今跑到台灣那麼個小島上，又怎麼能跟已經佔領了幾乎全部中國領土的硬磕？他已經丟了一次人了，難道還想再丟一次？」張力笑道。

    「那不是還有美國支持的嗎？」

    「那又怎麼樣？抗戰勝利之後，美國就開始支持國民黨，送槍送炮，幫著運兵，又是貸款，可最後呢？蔣介石不還是得跑？」張力自己拿出個蘋果啃了一口，又道：「何況，也不是單獨一個，他們身後也還有蘇聯！我不喜歡蘇聯人，可是，事實證明，這個疆域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在現階段以及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還能夠制衡美利堅合眾國！除非杜魯門想再打一次世界大戰，否則，他絕不可能過度招惹斯大林。而且，就算沒有斯大林從中作梗，美國人捨得再拿自己國家的壯小伙去填到戰爭的壕溝裡嗎？一旦開打，可不只是死個百八十人的問題，美國人不付出幾十萬人的性命，恐怕連局面都打不開。這種情況，就算是羅斯福重生，也只有下台。」

    「那就是說，肯定能佔據全中國了？」胡清萱問道。

    「肯定的。不過要除去台灣、香港以及澳門！」張力微笑著說道。

    「為什麼？」胡家義急忙問道：「難道共黨真的不會攻打香港？」

    「我餓了……」張力揉揉肚子，笑咪咪地轉過頭去，「小萱，有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