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香港從1949開始 作者:古龍崗(連載中)

第十章 赤柱？

    上一章的羅斯福確實錯了，49年的時候美國總統其實是杜魯門，謝謝朋友們的指正，現錯誤已改正。老古以後會注意的。

    張力的分析自然是絕對正確的，只是胡家義供職的《香港人報》著實小了那麼一點兒，雖然仗著報社主編親自擬定的《年內建國》、《雲南即將起義》等標題吸引了不少眼球，但也只是多賣了兩三千份兒而已，倒是弄出了不少的謠言。直到一個月後，香港的幾家大報紙先後報道了前雲南地方軍閥，雲南省政府前主席龍雲聯合44名黨政軍界要人在同仁宣佈起義反蔣，擁護的消息之後，許多人才突然發現早就有人預言了這一切。雖然龍雲只是前任的「雲南王」，但此人是盧漢的老上司，雙方關係極為複雜，必然會對盧漢有著巨大的影響。由此，《香港人報》這麼一家小報紙開始進入相關人士的視野，胡家義先前所撰寫的幾份稿子也被人們揪了出來。不久，召開全國協商會議，準備建國的消息再次傳來，胡家義更是因而成為了一個小有名氣的時事評論員，成為各大報紙挖角的對象。但不得不讓人佩服的是，《香港人報》的主編兼老闆田某某居然雄心不小，為了保住胡家義，不惜拿出四成股份和主編的位子，將這個聲名鵲起的屬下給留了下來。而胡家義也不負所望，又立即炮製出了另一篇熱文：《絕不會攻擊香港》，一時引起了香港諸多報刊電台的爭論。但或許是因為《香港人報》實在影響力太小，這個爭論只是在新聞界內部進行，胡家義的名字也並沒怎麼顯現於那些大報紙和大電台。

    ……

    時間推至1949年9月，黃竹坑警察學校的第三期學員培訓也即將進入尾聲。教官們也大多不再教課，反而開始與學員們進行更大範圍的交流溝通，同時把自己的一些資源拿出來交給關係好的學員，這樣既可以幫助那些學員更快的升職上位，也可以為自己日後打下更好的基礎。

    「阿力，聽說韓Sir臨走的時候就向Mr.Brown推薦過你，畢業之後，你肯定是要去旺角了吧？」

    依然是那個倉庫改建過的宿舍，幾十張兩層的鐵架床擺成幾排，寂靜無聲。一群學員現在都有些沉默，不復幾個月前的活躍。這種狀態像極了張力穿越之前所看到過的即將畢業的大學生。想當年，他也是其中的一員，人人都在為自己的未來前途擔憂……就連一向表現豁達的大塊頭方國棟也是皺著一張臉，顯得很沒有興致。

    「我聽說我們的分配是按照最後的考試成績來的，你與其擔心以後的路，還不如抓緊時間多複習複習，爭取拿個好成績呢！」張力笑道，手裡依然是那本警員條例。這個習慣幾乎已經成了他的標誌，以至於現在整個警校的學員和教官都知道他這麼一個「學者」、「書獃子」、「老書」，當然，也有某些人背地裡叫他「插蔥狗」，就是裝相的意思。

    「阿力你是心裡有數，所以才不慌。我們可不行。誰不知道警員分配都是要按關係的？我要不是沒錢，早就去給Mr.Brown上貢，然後請他派我去那些油水足的地方去當差了。」方國棟搖頭歎道。

    「唉，要是韓Sir能把我叫去旺角，那該多好！」陳念富在一邊憧憬道。韓坤終於如願以償的分配到了旺角，據說為此還借了一筆不小的高利貸，但事實證明，能夠去油水豐足的地方去當頭兒，確實是「錢」途遠大，根本就不用擔心什麼！

    「旺角？」宿舍外面走進來一個人，聽到陳念富這句話，立即冷笑了一聲，「我早就打聽到了，旺角根本就沒有缺額！老兄，我們又不是第一期，只是第三期！油水多的地方早就被先前的那些傢伙搶乾淨了，你以為你還能插上一腳？別忘了，第一期第一名的陳志超都被分到了薄扶林水塘釣魚去了，我們算是老幾？」

    「你說錯了。我聽說陳志超是因為大嘴巴亂說話，原本是要去水塘的，結果因為不小心得罪了劉福，又被攆去了離島梅窩。那裡可是水匪最多的地方，警察死了好多。我們又沒有得罪誰，不會與麼倒霉吧？」陳念富急忙爬起來叫道，「我說阿林，你可別嚇我！」

    「我幹嘛要嚇你們？我鄰居家阿生的叔公是老警員了，他的消息靈著呢！」周誠林把帽子扔到一邊，一頭栽到了床上，然後拿起拳頭就衝著床板使勁地擂了起來，邊擂邊叫：「王八蛋，這群傢伙居然要把老子派去將軍澳！將軍澳啊，全他娘的是魚！還經常有水匪出沒！我可怎麼辦啊……」

    「……」

    沒有人安慰周誠林，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分到沒什麼油水的地方倒也罷了，至少大家還有薪水，可是，萬一真的分到那些匪徒扎堆的地方，小命可就危險了。大家來做警察是想發財的，可不是想來跟誰拚命的。雖然教官說了，大家都長著腳，到時候可以逃跑，可萬一有個跑不掉的時候呢？

    「1949年，離香港回歸還有48年呢。半個世紀，老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一股哀愁的情緒由周誠林開始蔓延到周圍的人。張力也終於沒有了看書的興趣，他也對自己的未來感到了一絲迷茫。回國肯定是不可能了。他是80後，對這個時期的國內形勢有著先天性的不適應與恐懼。何況，就算他能順利的回國，十幾年後不還有一場文化大革命麼？可留在香港，這裡至少也還有二十年的黑暗期！他相信自己如果小心一些，肯定能發財，但是，身為警察，在這個橫行的時候，他真的能獨善其身，並且保證自己的生命財產安全麼？可不當警察，恐怕更加不安全。而且，要是離了香港，他又能到哪裡？美國？歐洲？現在還不到五十年代，他吃飽了撐的去找歧視？東南亞？那裡到二十一世紀都不安全！日本？抱歉，他從來就沒有給對方繳稅的想法。哪怕穿越之前，他也不怎麼使用日本電器！

    「唉……」

    警察條例鋪到臉上，張力鬱悶的長歎了一口氣。當初想著當警察是一條不錯的道道，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這也並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啊。

    ……

    1949年十月一日！

    這天最大的消息，自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一個由紅色政權領導的國家重新站立了起來。沒有依靠任何一個國家，世界上也沒有哪一個國家能夠在這個國家享有先前那樣的特權……即便是公認最強大的美利堅合眾國也沒能得到這種榮幸，有些報紙又掀出了寫的那篇《別了，司徒雷登》，雖然沒有刊登全文，但依然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有人說這個時候的錯過了一次機會，司徒雷登是對中國有感情的，如果能夠與之溝通，至少不會被孤立，說不定還有機會跟美國打打交道。在香港，大多數人也對領導下的感到不可思議。尤其是成長在殖民地的那些人們都有些不敢相信，中國居然真的敢這樣對待美國？難道真的就不怕美國打過來？

    「你怎麼看這件事？」

    張力不關心這些新聞。反正美國不會打過來，解放軍也不會打香港，既然影響不到他，他又有什麼好關心的？可是，他沒有想到，剛被叫到Mr.Brown的辦公室，這洋毛子就扔過來一張報紙，報紙上赫然登的就是新中國建立的新聞。

    「報告長官，這與我無關！」

    「跟你無關？」Mr.Brown奇怪地看了張力一眼，「難道你沒有聽說，的軍隊已經逼進廣州了嗎？」

    「聽說了！但是，這依然與我無關。」張力當然知道解放軍此時已經打到了廣東，胡家義是搞新聞的，得到消息比許多人都早。事實上，現在香港人心惶惶，普通人沒有辦法，但不少商界人士，尤其是那些所謂的太平紳士，都紛紛離港避難。港口現在也都清了，除了一艘游輪和一艘貨輪，基本就沒什麼大型船隻停泊。而那兩艘英輪，據說也是留著以防萬一，準備接港督葛量洪和一干英國官員，以及駐港英軍逃跑的。天可憐見，有些小報上甚至還報道說，英國駐軍已經開始出現逃兵了！

    「從四月打過長江，不到半年的時間，國民黨便幾乎失去了整個南方。軍隊的快速推進，使得香港人心很亂。許多不法份子都開始趁機作案。雖然警方付出了極大的努力，但情況依然沒有太大的改觀。張力……現在警方需要你，你願意服從安排嗎？」Mr.Brown明顯無意跟張力就「有關無關」的事情扯皮，抬起一張明顯疲憊過度的白臉，又開口問道。

    「身為警員，服從上級命令是我的職責！」張力立正答道。

    「很好。我很高興你能這麼說。」Mr.Brown顯得有些高興，「那麼，你現在就可以去辦理手序離開警校，去赤柱監獄服役了！」

    「赤柱……監獄！？」

第十一章 調動

    「長官，您……您說要派我去赤柱監獄服役？」

    張力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他沒聽說過監獄要從警校抽調人手的事情。而且，早在幾十年前，香港的警隊就跟監獄脫鉤。警察的上面是警務處，監獄上面是懲教署，雖說大家都帶一個警字，好像警服也並沒什麼變化，卻早都各自管各自了，怎麼這回突然變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給自己訂的計劃不全都亂了嗎？

    「是的。最近香港亂的厲害，抓了不少人，監獄裡都快滿了。那裡人手已經極為不足，而你又是韓坤極為推薦的人才，而且精通英語，這在警隊是極為重要的。所以，我決定派你去協助赤柱監獄的管理工作。當然，為了褒獎你，你將獲得晉陞！」Mr.Brown甚至連個笑容也沒有露出一下，只是隨意地敬了一個禮：「恭喜你，張力，你將成為黃竹坑警校有史以來晉陞最快的警員了！」

    「謝謝長官！」有史以來晉陞最快？娘的，現在黃竹坑警校也不過才辦了三期，這個最快又能有多快？又能升到什麼程度？由普通警員升到高級警員？那又頂什麼用？可是，心裡雖然不滿，張力依然非常標準的回敬了一禮。至於其他的疑問，他也都憋回了肚子裡。半年來相處的雖然不多，但他也知道眼前這個洋鬼子最不喜歡麻煩的人，他可不想觸什麼霉頭。

    「你可以回去了。」Mr.Brown又揮了揮手，明顯不想跟他再浪費時間。

    「是，長官！」

    又敬了一個禮，張力非常「恭敬」的退了出去。而緊接著，他將被派往赤柱監獄的事情也隨之在整個警校傳揚開來。

    ……

    「派你去赤柱？憑什麼？」方國棟明顯是在為張力打抱不平：「去了那裡，可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出來了。」

    「是啊。我還以為我慘呢，沒想到阿力你反倒更慘！」周誠林搖著頭，走過來重重地拍了拍張力的肩膀，「看來，咱們還真是難兄難弟呢！」

    「赤柱怎麼了？當獄警，不是很有油水的嗎？」陳念富似乎不太明白其中的關節，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懂個屁。」方國棟張口就噴了陳念富一臉，「沒錯，當獄警是可以層層剝皮。可你看看這年頭，真正有罪又有錢的，有幾個是入了獄的？他們有錢，賄賂一下那些探長警長，直接就可以找人頂替自己進監獄，實在不行也可以找大律師脫罪。所以，現在的赤柱，關的都是一幫窮鬼。能有什麼油水？何況獄警又不只是阿力一個，上面又有洋警官……除了不用出警，相對比較安全之外，恐怕以後的收入連阿林都比不過！」

    「而且獄警根本就沒有破案的機會，想出頭就只有熬資歷……唉！」周誠林同情地看著張力，他終於找到比自己還倒霉的了，心理總算也有了一些安慰。

    「其實當獄警還是有不小的好處的。」聽著旁邊這些傢伙哀聲歎氣，處在中心的張力突然笑了起來。

    「能有什麼好處？」方國棟搶著問道。

    「可以提早畢業，不用再跟你們這些八婆湊到一塊兒了！」

    「去你的！」

    ……

    1949年10月1日，張力提前十幾天畢業於黃竹坑警官學校，之後，當天便被警校派車送到了香港島南部的赤柱監獄。

    香港監獄分為低度設防、中度設防和高度設防三種。「高度設防」的懲教院所，主要囚禁社會危害性和人身危險性大的罪犯。其中關押的罪犯一般犯有較嚴重的罪行，刑期在中等3年以上至長期6年以上以及終身監禁罪犯。高度設防的懲教機構配備保安程度極高的設備如瞭望台、瞭望台和高圍牆並配有鐵絲網，制定嚴格的監視制度和紀律，犯人只能在工場工作，而不能從事戶外工作，且犯人不可共處一室。

    「中度設防」的懲教機構所關押的罪犯的社會危害性和人身危險性都較高度設防小，罪行較輕，刑期相對較短。中度設防的懲戒機構的罪犯可以共同關押共處一室，監視制度亦較松，犯人亦可在戶外，即監獄內四周工作。

    「低度設防」的懲教機構主要關押一些刑期將滿或在懲教機構中表現較好的犯人以及初次犯罪的人，刑期一般在3年以下，他們可以在戶外工作，生活較自由。在低度設防的懲教機構，探監者與犯人之間，只有一塊半開放式的玻璃隔開，他們可以面對面談話，毋須用聽筒。雖然是低度設防，但是一些慣例還是需要遵守，如新到的犯人需要剪成平頭，且都為犯人間互相剪，再如犯人都需穿囚衣。

    赤柱監獄位於香港島赤柱東頭灣道99號，屬於高度設防監獄，由香港懲教署所管理。它的前身為香港監獄，建立於1937年1月。二戰時期，日本攻陷香港，曾經將有敵性國民、港英官員等拘押於赤柱監獄、聖士提反書院等地，統稱赤柱拘留營。

    張力被派去的時候，並沒有直接就進入監獄，而是被分配給了一名叫做詹姆斯·卡沃伊的高級督察當了秘書，先在一幢別墅裡擔任起了文職工作，而通過那個年紀大約快到四十歲的英籍男子，張力也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被從警界調到基本不怎麼相干的監獄界了。就只是一點：亂！

    半年來，人民解放軍的快速推進讓香港人心極度不穩。不管是英國人還是中國人，不管是掌權的還是沒掌權的，都變得極為躁動！在最近的一個月內，香港已經爆發了幾次大規模的衝突。其中最著名的一次事件，就是一群電車職員因為勞資糾紛，在羅素街的電車車場發動罷工，期間在左派人士的介入下，電車職員更與警方發生流血衝突。羅素街事件持續了近一個月，最後葛量洪運用權力將罷工領袖遞解出境，才算暫時解決了這個麻煩。可是，這種衝突也讓港英政府極為被動。港督葛量洪雖然努力的想要保持社會穩定，卻依然顯得力不從心。另外，或許是因為羅素街事件這個導火索，在香港避難的中國人中，迅速地因為意識形態問題分為了兩部分，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支持國民黨！這些人又有不少人被國民黨的一些逃亡特務所利用，對越來越近的解放軍充滿了敵意，彷彿解放軍的到來會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於是，人心驚悸，難免就會做出一些出格的舉動，雙方衝突日漸加劇。可這些人背後不是擁有國民黨的關係，就是有的後台，這種特殊的環境之下，港英政府根本不能採取嚴厲的措施來進行壓制，只得抓小放大，同時投入大量警力去維持治安，打擊那些混水摸魚的罪犯。

    於是，因為這些方面的綜合原因，香港警力奇缺。尤其是因為抓的人多，平時只關押重刑罪犯的赤柱監獄也不得不開始降低「入獄標準」，將中度設防的中環域多利監獄的罪犯轉移了大批過來。最後，原本只有一千多囚犯的赤柱監獄竟然關押起了三千多人。要知道，當年香港陷落於日軍之手的時候，加上聖士提反書院，小鬼子也不過才關押了三千人！因此，赤柱監獄警力也變得極為緊張，不得不多方招攬。可這還不算，最讓人感到生氣的就是某些英籍警官！這些人因為擔心解放軍攻陷香港，居然有大批提出了辭職！而他張力就是因為詹姆斯·卡沃伊的秘書跑路離港而被遞補上來的。Mr.Brown推薦他的理由也很簡單：警校學員，與警界聯繫不大，懂英語，學習勤奮，因為他閒著沒事兒的時候總是拿著警員條例或者相關法律書籍學習！

    而按照某些看不慣張力「好學」這一習慣的警員來說，張力被調走，就是因為太能「裝」了。

    「裝樣子沒有錯，可裝得過份，還被長官看到，這就有錯了！」

第十二章 警目

    今天是全國哀悼日，讓我們為玉樹的受難同胞們祈禱，願他們安息；讓我們為大地震的倖存者們祈禱，願他們堅強。

    1949年，10月15日清晨。

    赤柱監獄一角的某個辦公樓！

    張力穿著新發的制服，戴著衣袖上兩條「V」形條子走進了詹姆斯·卡沃伊的辦公室。Mr.Brown說的不錯，他確實是目前升職最快的警校生。畢業還不到半個月，他就已經躍過了高級警員這一級，成為了警目，也就是俗稱的「兩柴」！而他的那些第三期同學卻還要再等上幾天才能畢業，至於前兩期，包括藍江、雷洛這些未來的大佬們，目前也都還在當他們的警員，甚至大部分還只是普通警員！當然，也有跟他級別一樣的，那就是第一期第一名的陳志超，只是這位爺們兒目前還在離島梅窩喝水，油水比旺角、尖沙咀等地的普通警員還差好幾倍，而且陞遷之路極為渺茫，更大的可能是被那裡經常出沒的水匪在某一天打死！

    「長官！」

    「哦，張！你總算來了！快來幫忙，我都快被這些文件搞得瘋掉了！」

    聽到張力的腳步聲，正埋在辦公桌上的一顆灰褐色腦袋立即就抬了起來。雞窩一樣的亂髮、蒼白的臉色，還有一雙通紅的雙眼，這就是詹姆斯幫辦今天給張力的第一印象。

    「長官，您又熬通宵了？」張力很有些關心地問道。

    「沒有沒有，你知道的，我只是失眠！」詹姆斯看了一眼身前辦公桌上東一堆、西一團，凌亂不堪的各種文件，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張力笑了笑：「只是今天恐怕又要麻煩你了！唉，我最近的精神實在是太不好了！」

    「看來這兩天又發生了大事兒，要不然您不會顯得這麼焦慮！」張力聳聳肩，很自然地走上前去幫著詹姆斯開始整理文件。相處了半個月，他基本已經摸清了自己這位主官的脾性。總體上說，雖然是監獄的管理人員，而且看守的又都是些重犯，但或許是因為屬於文職官員的原因，詹姆斯這人的脾氣還算不錯。除了偶爾會顯示一下自己的優越性，再加上有點兒懶，倒不像傳說中的那些英籍警官那麼苛刻和難伺候。事實上，這幾天「壞消息」隨著解放軍的快速進逼而不斷傳來，詹姆斯連那點兒優越性都已經沒了，而且，因為緊張導致失眠，再加上外部消息導致監獄內的囚犯和獄警們也變得不太安份，他也不敢有任何懶惰的表現了。

    「焦慮？或許是吧，我最近都開始掉頭髮了！」詹姆斯深吸了兩口粗氣，躲到了一邊沙發上，「現在的形勢實在是太緊張了！」

    「能有多麼緊張？反正我認為不會進攻香港！有此前提，任何緊張的形勢都可以當作幻覺！」張力笑道。

    「張，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樂觀的。你知道嗎？昨天，就在昨天，廣州被攻克了！而且，他們的一隻前鋒已經在朝香港進發！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詹姆斯突然跳了起來：「他們是朝香港來的！香港，他們肯定是要來進攻香港！」

    「不，長官！他們不會來的！」張力依然微笑。

    「為什麼？」詹姆斯死盯著在辦公桌前忙碌的張力：「你怎麼就能這麼鎮靜？你知道嗎，張？我都要懷疑你了，因為你總是肯定他們不會來進攻香港。你要知道，想要做到這麼肯定，只有兩個可能。要麼，你就是有什麼內部消息，要麼，你就是根本不害怕那些！而這些都只會表明你就是一個！」

    「我不是！長官，這一點您大可放心！」張力撇撇嘴，在學校的時候他曾經想過入黨，可惜最終還是沒能成行。而且詹姆斯已經不是第一次表示懷疑他了，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會真的向上舉報，甚至對他的態度也越來越溫和。反而是他，每一次都要替這傢伙緩解緊張情緒，這一度讓張力想改行去做心理醫生：「長官，也是人，我從來不相信他們是什麼洪水猛獸。只是大家對許多事情的想法不太一樣罷了！你可別忘了，社會主義國家的旗幟蘇聯，也曾經跟英國和美國聯手對抗過納粹德國。」

    「可中國人不一樣！」

    「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沒什麼不一樣！」張力把最後一份文件放好，轉過了身來：「而且，就算進攻了香港，難道他們還會學那些日本人一樣進行大屠殺？別忘了，就算是日本人，也不敢在香港做那種滅絕人性的事情，因為他們害怕引起國際社會的公憤，雖然他們當時已經是世界公敵！而很顯然要比日本的那些雜碎強的多，所以，就算他們殺過來，你也不會有多麼危險。頂多，也就是像司徒雷登那樣被轟走！」

    「我可不這麼認為！蘇聯人殺死了幾十萬的德國俘虜，蘇聯紅軍在進入德國的時候，殺人無所不為，他們甚至比當初的納粹德國還要凶狠！既然跟他們都信仰，相互之間又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繫，誰能保證他們會不效仿蘇聯人？」詹姆斯依然搖頭。

    「蘇聯人是蘇聯人，而中國人是中國人！歷史文化都不相同，當然不可能採用相同的手段。就像是日本人，在中國做了那麼多的惡事，最終我們還是放棄了向其索賠，甚至還放走了許多日本投降軍。這就像長官您說過的，『中國人不一樣』！」張力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鬱悶。

    「可是你越這樣說，我越覺得擔心。因為我非常明白有仇不能報的心情。就像45年我被從監獄裡救出來的時候，就因為不能向那個總是欺負我的日本監獄長進行報復，我……」詹姆斯看了張力一眼，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這些事我不想提了。可是我真的非常擔心。」

    「看來我的勸說的作用越來越小了。不過，您既然感到這麼緊張，那您為什麼不按照這個上面說的去做呢？」張力對詹姆斯笑了笑，又順手拿起了一份文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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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運氣好的傢伙

    「《在港警職人員應急避難措施》？！」詹姆斯看了一眼文件的標題，接著就好像沒了什麼興趣，走到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毫無形象的倒在沙發上瞇起了眼睛：「我是不會當逃兵的！」

    「逃兵？」

    「是的。沒有交戰就逃跑，這就是逃兵，而我是絕對不會當逃兵的！就像是日本人打過來的那一次一樣，我就沒有逃跑！反而是在這裡……」詹姆斯沉悶地指了指地板，「就在這裡，赤柱監獄，呆了足足三年零八個月！直到日本人投降！」

    「……」

    張力默然，然後很不厚道聳了聳肩。不當逃兵？英國兵恐怕是二戰史上除了法國人之外最沒出息的兵了，逃兵都是成集團的，眼前這傢伙根本就是嘴硬。當然了，眼前這份文件確實不怎麼地道。上面雖然寫的是「在港警職人員」，但只是標明了英籍警職人員及其家屬在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可以主動撤離，卻根本沒有指明中國警員該怎麼做。而同是鬼子，詹姆斯就比較倒霉了。總督察雖然已經是警官，但相對而言，職位依然較低。而且他也已經瞭解到，詹姆斯在港並沒有什麼關係，所以才會在廣州已經被攻克，解放軍已經朝香港方向進逼，許多英籍警官都已經跑去船上避難的緊張局勢下依然被留下來處理事務。而光是看到這些天詹姆斯因為緊張而幾度失眠就知道這傢伙到底是怎麼樣的擔驚受怕了。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他恐怕是打死也不願意留在這裡的。都快被西方媒體描寫成了洪水猛獸，哪怕是出於最基本的安全考慮，這傢伙也不應該表現的這麼「英勇」！

    「你在想什麼？」張力想得有些走神，沒有發覺詹姆斯已經重新睜開了眼睛，聽到這個聲音，被小嚇了一跳。不過，總算心理素質過硬，他若無其事的將捏在手裡的文件重新放下，轉過了身來，面色平靜無波：

    「沒想什麼，長官！我只是有些好奇這份文件。」

    「這上面還能有什麼？」詹姆斯又瞇上了眼睛。因為局勢以及自身的原因，許多原本要求嚴格的文件他並沒有向張力進行保密。而且，這份應急避難措施的文件雖然被標明了秘密等級，卻早就在香港傳開了，根本沒有保密的必要。

    「我覺得這上面有著對全香港如今的混亂局勢不可推卸的責任！」張力嚴肅地說道。

    「你這是在質疑律政司？」詹姆斯反問道。律政司是警務處和懲教署的直管部門，直接向港督負責。

    「有點兒這方面的想法。但我更加奇怪的是，律政司頒布這項措施，難道就不怕因而影響到更深的層次？他們這是在把香港的治安推向更深的深淵！雖然像您這樣的官員現在還堅持在崗位上，可是，按照我們中國人的說法，您的行為叫『螳臂擋車』！大勢面前，少數人的辛苦總是顯得那麼的無力！」張力慢步走到了詹姆斯的面前，「難道，港督府根本就沒有打算考慮你們的安全嗎？整個香港才不過只有兩千的駐軍！可卻有幾十萬人！如果他們攻打過來，香港恐怕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之力！我甚至懷疑，你能不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並且最終爭取登上那艘停在皇后碼頭的游輪！」

    「張，你太敏感了。我當然知道你說的這些。可赤柱監獄是在香港島上！的軍隊就算能迅速的攻克新界和九龍，在維多利亞港的面前，他們也依然要面對我們偉大女皇陛下的光輝而至少等待一兩個小時。這個時間足夠我接個電話並且趕到那艘游輪了！雖然我根本不願意當逃兵！」詹姆斯臉上掠過一絲羞赧的表情，說道。他確實曾經在日本人管理的赤柱監獄裡呆上過幾年，並且因為這種「光榮」經歷而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轉職為警察，並且進一步升為督察，繼而又在前不久升為高級督察。可這並不代表著他願意再一次進監獄。

    「我得承認您說的確實很對。可是，長官，據我所知，已經接收了國民黨的部分海軍，他們如果攻打香港，這支海軍會不會一起帶來呢？哪怕他們只是派來一艘軍艦……要知道，港督府的安排真的非常不靠譜，他們只有一艘游輪和一艘貨輪，這種安排，哪怕只是遇到一艘小炮艇，也很不安全！」張力笑笑，又緊接著開口問道，他是存心的。

    「張，你要明白，現在赤柱並不只有我留下了。我是文職官員，所以要處理一些文件。而我們的監獄長大人現在正在監獄裡面巡視著！另外，我要明白的告訴你：香港島是安全的。在赤柱監獄，你遠比在新界和九龍要安全的多。」詹姆斯好像有些生氣了，也好像是在為自己打氣：「我當然知道已經收攏了一部分國民黨的海軍。可是，接手海軍並不代表著他們就能立即使用那些艦艇！因為海軍遠比陸軍要複雜一百倍。而且，中國人的海軍還要面對美國第七艦隊以及國民黨海軍，他們根本就沒有能力來香港找麻煩，除非他們永遠都不想再回去！」

    「哦，這麼看來是我多慮了？」張力顯得舒了一口氣的模樣。

    「你當然是多慮了。另外，我要告訴你，小子，不要隨隨便便地跟一名英國人談論海軍的問題。因為我們的身體裡流淌著日不落帝國的血統，明白嗎？對於海上的問題，沒有哪一個國家的人能夠跟英國人相提並論！」詹姆斯仰著下巴，一臉自傲。

    「您說的很不錯。可是……我依然覺得沒有幾艘軍艦護航的話，維多利亞港口的那兩艘船會很不安全！」

    「誰說沒有軍艦？」詹姆斯像是在訓斥張力，又好像是想說服自己。畢竟，誰都可以嘴上雖然說的輕鬆，可事到臨頭，又有哪一個真的能夠鎮定如常？他何嘗沒有擔心香港島的安全？男人都有自己的英雄情節，兩年前，他也曾經幻想過由自己取代艾森豪威爾、巴頓、蒙哥馬利或者是麥克阿瑟那些名將，指揮數十萬乃至上百萬大軍將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可事實上呢？解放軍這半年來猶如洪水一樣的推進已經讓所有在港的英國人沒有了任何信心！那可是一支經歷了幾十年的戰爭，並且跟日本人較量了八年的軍隊，而他們的駐港英軍卻是日本人的手下敗將，還是敗的很慘，僅僅十七天就選擇了投降的那種，而最可怕的，解放軍的數量還是駐港英軍的幾十倍……就算有一個維多利亞港口擋著，香港島就能保證安全嗎？維多利亞港口最窄的地方可只有不到一公里！這樣嚴峻的形勢，萬一解放軍真的打過來，香港能堅持幾天還是幾個小時？詹姆斯甚至懷疑，解放軍只要一次行軍，就可以拿下香港！

    「嗯？」張力不知道詹姆斯正在「理性」的分析香港的危局，聽說這裡居然還有軍艦助陣，立刻來了精神。他想問問，曾經被日本人趕得像喪家犬一樣的英國人中又誕生了哪位英雄，竟敢跑到這裡來：「您說香港……有軍艦？是從新加坡來的嗎？」

    「不是新加坡。我們有三艘從長江流域退下來的軍艦，紫石英號、伴侶號和倫敦號！」詹姆斯既有些自傲，又有些感傷地歎了口氣：「它們即將從台北歸來。有它們在，香港島的安全將勿庸置疑！」

    「長江流域？您怎麼知道的？」張力微微咧了一下嘴。長江流域退下來的，那不就是說，這三艘英艦十有是被解放軍給轟回來的？就這還敢說保證香港島的安全？

    「當然是監獄長告訴我的。」詹姆斯回了一句，可是看到張力嘴角一閃而沒的笑容之後，他又微微有些惱了，「你覺得這很好笑？還是懷疑大英帝國皇家艦隊的能力？」

    「不，我沒有取笑的意思。我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好消息。」張力急忙搖頭。詹姆斯其實並不是一個壞人，至少現在看起來還不算是。張力雖然與他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已經基本可以肯定這一點。當然，他也知道詹姆斯的弱點，那就是這這傢伙基本不能勝任高級督察的職務。因為傳說中這傢伙原本就是一名駐港英軍退伍士兵，日本人打過來的時候，沒來得及逃跑，被抓了，之後就是幾年的俘虜生涯。45年小日本戰敗，這傢伙被救了出來，對著來「解救」自己的英國士兵以及軍官大肆炫耀了一番自己的英勇無畏，結果竟然上了報紙，之後，又莫名其妙地成了「英雄」。當然了，二戰時期嘛，英雄也多，所以，詹姆斯也只有屈就一下，由退伍上士成為了高級督察，加上他又對赤柱比較熟悉，所以一直留在這裡工作。這一下就是三四年，期間因為能力問題一直沒能升職，而這一回，解放軍逼近，英國人群情湧動，連赤柱的警官也跑了不少，於是，詹姆斯又被火線提拔成了總督察，而因為英籍警官人手緊缺，其權力也差不多都快跟上一個高級警司了。

    「你這傢伙也就是運氣好而已。」張力暗地裡如此評價自己的長官。

第十四章 囚犯的挑釁

    「阿力，又進去『視察』？」

    從詹姆斯那裡出來，張力轉過幾道彎，來到了一道鐵門前。門前有兩個正在吸煙的警衛，看到他，其中一個立刻嘻笑著迎了上來。這哥們兒跟張力的來歷差不多，原本是將軍澳警署的一個普通警員，因為監獄警力緊張，臨時調過來的，叫陳風林。這個名字曾讓張力一度想起了警校同學周誠林。

    「是啊。看看裡面情況怎麼樣。免得上司問起連話也說不出來。」張力隨口回應了一句，順手又把陳風林嘴裡叼著的煙給擼了下來：「上班時間抽煙，你不怕被逮到？」

    「蒲他老母！英國人還能在香港呆上幾天？哪還有閒心管咱們？」陳風林不屑地冷笑了兩聲，又把煙卷搶了回來：「倒是你，跟那個詹姆斯幫辦那麼親熱，當心來了之後惹麻煩。我可是聽說，那幫最討厭假洋鬼子了，比討厭真洋鬼子還討厭！」

    「少來了。我不是說了嗎？的軍隊是不會開進香港的！」張力沒好氣兒地說道。

    「可你說的不管用啊。又不會聽你的！」陳風林哂道。

    「懶得管你，快給我開門！」張力瞪了這個憊懶傢伙一眼，懶得再解釋。層次不同，自然見解不同，一般是難以產生共同語言的。

    「開門？」陳風林咧了咧嘴，諂笑著伸出了手，「得講規矩哦！」

    「你們這兩個混蛋，真棺材裡伸手，死要錢！」張力沒奈何地又瞪了陳風林和另外一個站在邊上的警衛，有些作繭自縛的感覺。半個月前剛到這裡的時候，因為他迅速獲得升職成為了警目，讓陳風林這群同樣調過來的傢伙極為眼紅，雙方關係不是很好，甚至連句話也說不上。開頭兩次他想進監獄的時候，這傢伙甚至還故意為難他。於是，到了第三回的時候，他就偷了詹姆斯的一包香煙……終於，大家可以好好說話了，但陳風林也訛上了他，每次進去都要伸手，要的東西也不多，就是一包或者半包煙兒！誰叫他是文職，出監獄的機會多來著？

    「今天沒有……」

    「沒有那你就回去吧！反正也不少這一回兩回。也免得詹姆斯幫辦有事兒找不著你！」陳風林一本正經的說道。

    「不能通融？」張力又問了一句。

    「我這人一向嚴格執法！」陳風林頭一揚：「不信你去將軍澳問問！」

    「執你娘啊！……」笑罵了一聲，張力無奈地摘下帽子，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雪茄？！」旁邊兩人的目光立刻亮起來。陳風林甚至還賊頭賊腦的朝周圍看了看，一副生怕被人抓到的模樣。

    「趕緊給老子開門。記著，不許在外面抽，想要嘗味兒都給我滾回宿舍再說！」把兩根已經有些折了的雪茄塞到陳風林手裡，張力又咬牙教訓道。

    「嘿嘿，當然當然。這可是好東西，哪能這麼不講究？」陳風林笑笑，賊一樣把帽子摘下來，把雪茄塞進去，又重新戴上……然後再次掃視了一下周圍，看到沒人，這才對張力伸出了大拇指：「我說阿力，你小子可真大膽。居然敢偷詹姆斯幫辦的雪茄！」

    「誰說是我偷的？」張力瞪眼怒道。

    「不是你偷的……」，還能是誰偷的？陳風林想笑，但看到張力佯怒的面容，立即變得一本正經起來：「對，身為警官，咱們怎麼可能偷東西？阿力你是撿的，對不對？」

    「你明白就好！」小子挺聰明，其實這就是詹姆斯扔掉後又讓老子撿來的。不過，量你們兩個傢伙也抽不出來！張力抬著下巴指了指鐵門，一臉嚴肅：「開門！」

    赤柱監獄屬於高度設防監獄，雖然最近又添進來了批罪刑較輕的犯人，但其管理的嚴格程度並沒有因此而減輕。哪怕隨著解放軍的步步逼近，這裡的警員還有那些囚犯都有些心境不穩，但誰也不敢亂來。畢竟，這裡的惡徒實在是太多了，甚至大多數都是亡命徒。萬一因為疏忽跑出去一個或者幾個，都會引起極大的風波。

    ……

    「啪啪……」

    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幽靜且昏暗的走廊裡傳來陣陣回音。張力倒背著雙手，手裡還拎著一根警棍，不時地把目光掃向鐵門裡面的囚室。他不是第一次這樣「視察」了！半個月的時間，他已經來了不下七八回。對於這所監獄，他所擁有的不僅僅是好奇。而且，古語說的好：既來之，則安之！雖然監獄沒什麼油水，高度設防監獄更是微薄的幾乎看不到油腥，可是，他肯定能找出一條靠著監獄發達的路子。那樣才不枉他來這麼一回。而既然要發達，自然要瞭解情況了。

    「張警官？」

    一般監獄的鐵門都是全封閉式的，只留下一個遞東西的望眼孔。可是，高度設防的監獄不同。牢房門一定得是鐵柵欄式的。這樣才能便於巡視的警員一眼看到牢房內部的情形，並且防止那些囚犯在牢室裡做些什麼勾當。

    「矮地龍？」拿著警棍輕輕敲了一下這標號14的牢房鐵柵，張力看了一眼那個主動向自己打招呼的傢伙：「你有事？」

    「嘿嘿，長官，我只是打個招呼，沒什麼事兒。」矮地龍，大號艾德隆，長得其實不算太矮，大約一米六左右，只是這人的身體有一個特點，那就是瘦，而且上下一般粗，且骨骼很軟，傳說剛入獄的時候被牢房裡的老人欺負，頭和腳都能碰到一塊兒去。此人原本是一個小偷，因為一次入室盜竊被戶主發現，情急之下連續重傷四人，這才被抓了起來，判了二十年，算是赤柱囚犯裡少有的「好人」了。

    「沒事兒就好。」張力微微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牢房裡的另一個人，打算轉身離開。原本高度設防的監獄都是單人牢房，只是因為最近囚犯人數暴漲，牢房不夠，只得暫時兩人一間。這樣一來，自然事兒也就多了不少。不過，他也不太願意跟這些人囉嗦。雖然這裡是英國殖民者的監獄，可監獄裡的罪犯絕大多數都不是什麼好人。人渣這個稱呼並不過份。

    然而，就在張力打算邁步離開的時候，跟矮地龍同屋的那名囚犯卻又突然開口了：

    「張警官，你不是詹姆斯幫辦的秘書嗎？詹姆斯幫辦又不負責看管囚犯，你不整天在外面忙活，老是往我們這裡跑做什麼？」

    「怎麼？我不能來這兒看看？」

    「嘿嘿，當然行。只是你這麼勤快，讓我們大家都有點兒想入非非啊。」聽到張力的反問，那名囚犯「嘿嘿」奸笑了兩聲，表情突然變得暖昧起來：「您該不是看上這裡的哪個傢伙了吧？」

    「看上？什麼意思？」張力一時沒反應過來。

    「看上，當然就是『看上』，不喜歡走正門的意思嘍！哈哈哈……」

    嘲弄的看了張力一眼，那人突然大笑起來，緊接著，矮地龍，還有旁邊其他牢房的人，也都紛紛傳來了猖狂的大笑。諷刺、挑逗警官，向來就是這幫囚犯們最大的樂趣之一，而張力這種「新嫩」警官，更是他們最喜歡選取的對象。不過，出乎於這幫惡趣味的囚犯們的意料，聽到他們的狂笑之後，張力卻並沒有像他們想像的那樣突然暴跳如雷，而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甚至連聲音也沒高上一丁點兒：

    「你說我是？」

第十五章 你出來
「**？嘿嘿，沒錯，這話說得好，說得準，怪不得能伺候洋人。老子就是這麼想的。不過張警官，你到底看上誰了啊？」

    囚犯依舊沒有停止自己的狂笑，反倒聲音更大了一些，好像他非得籍此激怒張力一樣。

    「沒看上誰，我也不是**！」張力搖搖頭，整個人依舊不見一絲火氣。**又怎麼樣？再過幾十年，好些國家都能獲得合法的婚姻地位了。再說了，他張某人是什麼時代的？別說只是被罵成**，就算再惡毒十倍的話語他也不是沒聽過。憑這個就想激怒他？也太小瞧他張大經理的涵養了。笑吧，老子倒要看你們能笑到什麼時候！

    「你說不是就不是？細皮嫩肉的，我怎麼越看你越像？哈哈哈……」

    「哈哈……」

    「哈……」

    「……」

    狂笑聲持續了三分鐘，張力沒有再說話，只是微笑著盯著那個起頭的傢伙一語不發。然後，由著這股狂笑聲衰弱下來，由狂笑變成大笑，大笑變成乾笑，乾笑變成皮笑肉不笑……最後，都笑不出來了。

    「笑完了？」走廊裡變得寂靜無聲，張力看著14號牢房裡微微喘著粗氣的兩個人，微笑依舊：「累不累？」

    「……」

    「好好休息！」對兩人揚了揚下巴，張力又轉向了走廊，對著兩邊所有的牢房：「本層所有在押囚犯聽著：你們這一周的放風取消！」

    「……」

    放風取消？

    「**……」

    「憑什麼？」

    「那兩個混帳的事兒，憑什麼罰我們？」

    「你管得著嗎？」

    囚犯們爆發了。

    進入監獄之後，自由就已經成了奢望，放風則成了他們這些傢伙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也是他們所能享受到的最大的自由。可是，張力居然一張嘴就取消了他們一周的放風機會。這簡直就是挑釁！深仇大恨！可是，不等他們的嘴裡噴出更多的話，張力緊接著的一句話就把他們所有的不滿都給打了回去：

    「保持安靜！從下一分鐘算起，如果再有人出聲喧嘩，我保證，你們這整個月的放風機會都會被取消！」

    「……」

    就像是急剎車，樓道裡面立時寂靜一片！

    「很好！你們都是『好』囚犯！」

    很有派頭的表揚了這些人渣一番，張力再次倒背起手，施施然踏著頗有意韻律的步子，向著來路走了出去。

    ……

    「阿力，你這麼幹我們可不太好交待啊！」

    「有什麼不好交待的？上面還巴不得多找些機會整整這幫犯人呢。大不了我給詹姆斯幫辦說一聲，說你們都很認真負責好了！」看了一眼對自己表示不滿的王國興，張力又從褲袋裡掏出一根雪茄遞了過去。他才不怕這種嘮叨，就算王國興管著這棟樓的囚犯，還是一名警長，官銜比他高，但那也只是警長中最末一級的丙級警長，也就是俗稱的三柴，高不了他多少，而且，他身後有詹姆斯這尊不大不小的「洋神」站著，在一干中籍警員之中還是有那麼幾點兒特權的：「這幫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你得讓他們知道，別以為**距離近了，天就能變顏色。這幫人沒什麼好玩意兒！就算是**來了，也得照樣把他們關起來。恐怕他們到時候還不比在監獄裡呆著舒服呢！我可是聽說**有一種對付囚犯的招，叫勞動改造！一攤上，再橫的傢伙也能訓得乖乖的。」

    「你說的好聽。這些傢伙可都不是省油的燈。那個高腳七……手下幾十號水匪，都是亡命徒。萬一他傳了消息出去，讓他的那些手下找你的麻煩怎麼辦？」王國興掏出火柴點著了雪茄，深吸一口後卻皺了皺眉：「這味兒……」

    「行啦。你一個堂堂的香港監獄警官，還怕這些囚犯？還給外面傳消息？你忘了赤柱是不允許探視的？」這傢伙吸出來了？張力心裡一緊，趕忙岔開了話題，「再說，咱們監獄裡的情形，樓跟樓之間隔得那麼近，連堵牆都沒有。這些傢伙隔得那麼近，萬一串聯起來，那可就是大事兒。所以，還不如多關關他們，讓他們知道知道行情，免得胡思亂想。」

    「呵呵，你有道理！」王國興苦笑著搖了搖頭，低頭又深吸了幾口雪茄，「不過你的話倒是真的很對。赤柱這邊防範確實不太好。萬一這幫囚犯真的像你說的這樣串聯起來，真會出大麻煩的。」

    「那你們可要小心了。我只在外面辦公，你們卻是相直接跟這些傢伙接觸的，危險性很高哦！」張力笑道。

    「呵呵……」王國興又搖了搖頭，苦笑了兩聲，卻沒有再說話，只是繼續抽著雪茄。

    ……

    張力只是例行公事的走動一二，順便看能不能在監獄的日常事務中撈到什麼發財的機會，雖然明知道希望渺茫，卻也聊勝於無。不過，這也不值得他在監獄內部呆得太久，一般都是個多小時就會離開。畢竟外面還有一個詹姆斯在等著他幫忙。可是，他並不知道，就在他走後不久，把雪茄抽完了的王國興也帶著兩個手下，拎著警棍，打開鐵門，走進剛剛那個廊道，一直來到了14號牢房。

    「嘿嘿，王sir，您有事兒？」

    矮地龍首先看到了沉著臉的王國興，急忙諂笑著迎了上來。現官不如現管，雖然他們對張力敢於盡情的嘲笑，可對於現管的王國興，卻是不敢輕易得罪。然而，矮地龍沒有想到，他的笑臉迎來的卻是王國興的猙獰，不等他反應過來，王國興身後的一名警員便便毫不留情的把手中的警棍砸到了他的臉上！

    「啊——」

    慘叫聲瞬間傳遍了整個監捨！

    「王sir，你什麼意思？」矮地龍的「舍友」倏地站了起來，怒瞪著王國興。

    「高腳七，你出來！」盯著這個站起來之後顯得長手長腳的傢伙一眼，王國興冷冷地說道。

第十六章 高腳七
「你們招惹他幹什麼？覺得新來的好欺負？」

    囚犯被獄警單獨帶走，在高度設防不許探視的赤柱監獄內部，只有三種可能。一是這人刑期已滿，準備釋放；二是這人被判了死刑，準備出去「被上吊」；第三種則是表示這人要倒大霉了，因為獄警要修理他。

    高腳七，也就是那個嘲笑張力是**，在警長王國興嘴裡還是一名頗有勢力的水匪頭子的傢伙，很顯然就是屬於第三種情況。這一層牢房裡的人都覺得，王國興是受了張力的吩咐，準備給這個不老實的傢伙試試私刑。

    可是，實際的情況卻是誰也沒有想到的。高腳七居然被王國興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而且，這名囚犯甚至還敢於大喇喇的坐在原本應該屬於王國興的座位上。而剛剛還表現的冷酷無情，面相凶狠的王警長，此時卻在小聲的埋怨著他！

    「逗他玩玩兒罷了。媽的，他不是跟著那個洋鬼子的嗎？整天跑牢裡來做什麼？」高腳七隨手拿起了辦公桌上的一盒煙，抽出來一根給自己點上，然後極為不滿地向王國興問道。

    「我哪知道他是什麼毛病？他身後有洋幫辦，我們又能怎麼樣？」王國興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鬱悶地看著高腳七抽著自己的煙，歎了口氣。

    「老子不管，反正錢已經收了，你就得給老子想辦法。那傢伙不能成絆腳石！」高腳七冷哼道。

    「你***逼我是不是？」王國興突然冷下了臉。

    「逼你？」高腳七深吸了一口煙，「你是警察，我是賊。從來都是警察抓賊，我們當賊的又哪能逼你們這些當差的？再說了，能逼你的也不是我呀，我只是條上了岸的魚，有力氣也沒處使。」

    「你最好真是這麼想。」王國興甩了甩手，「別以為現在外面風聲緊，那些洋鬼子就忘了你們。這裡可是赤柱。外面風聲越緊，洋鬼子對這裡管得越嚴。一時痛快，說不定就是一輩子難受。」

    「老子知道。大不了以後不惹事兒就是了。不過，你打算什麼時候……」

    「別問我。這事兒必須大家一起商量，一個人做不成！」王國興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我就等你們的消息！」高腳七叼著煙**站了起來，伸出足有平常人一倍大的巴掌拍了拍王國興的肩膀，顯得有點兒意味深長：「不過可別讓兄弟們等得太久……」

    「你還是回牢裡多休息休息吧，這周就先別想著出來了。」王國興反撇了這傢伙一眼：「張力的面子我還是得照看著點兒！」

    ……

    「媽的！」

    看著高腳七被手下重新押回了牢房，王國興獨自一個人呆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面，重重地坐到了自己的坐位上發起了呆。而沒多久，外面又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篤篤！」

    「進來！」

    「興哥！」

    一名警員走進來跟王國興打了個招呼。可看到這個人，王國興卻微微皺了皺眉：

    「阿洪呢？」

    「洪哥今天請假出去了一趟，晚上才能回來！」那警員答道。

    「出去？出去幹什麼？」王國興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嘿嘿，還不是最近悶得久了，請了個假。」。

    「請假？」王國興的眉頭越發的深了，看向眼前警員的目光也顯得有些陰森：「什麼關頭了？他還去請假？不想活了是不是？」

    「興哥您別生氣。」對方急忙陪上了小心，「洪哥也是想去放鬆一下。再說了，他家裡還有老的小的，都緊張兮兮的，總得關照一下不是？」

    「誰***沒有妻兒老小？他要關照？那我呢？」王國興憤憤地捶了桌子一拳，沉默了一會兒，又突然抬頭看向了那個警員：「最近你們那裡有沒有什麼變動？那些長官有沒有到你們那裡走動？」

    「沒有，一切都很正常！」警員答道，「興哥，是不是有什麼變化？」

    「新來的那個阿力，就是詹姆斯幫辦的秘書，最近老是往監獄裡面跑。最近你們巡邏的時候，多照看他一點兒，看他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王國興說道。

    「我知道那傢伙，整天鬼鬼祟祟的，有幾回還上了瞭望塔，說什麼玩玩兒！洪哥也說他不對勁兒。不過興哥，我就不明白了，一個新來的傢伙又有什麼好怕的？」警員不屑地答道。他當然知道張力，那可是赤柱監獄裡這半個月來最出名的傢伙了。剛從警校提前畢業就越級升了警目，達成了許多老警員多少年都難以達到的目標。自然也就成了許多人嫉妒的對象。要知道，他本人在這裡做了三四年，還依然還只是在原地踏步，對警目的位置望不可及呢。

    「你懂什麼？從警校直接調來的新人，一下子就能升到警目，你知道他背後到底有沒有問題？再說他一個新手，就算對監獄有興趣也不應該有這麼大的癮頭兒。他還是詹姆斯幫辦的秘書。詹姆斯又偏偏是負責管理監獄外圍和後勤事務的，直接向監獄長負責！……這裡面萬一要有問題，出了事兒，咱們誰能兜著？」王國興認真的分析道。

    「這有什麼難的？大不了安排人給他點兒教訓，幾個月下不了床……」警員嗤笑兩聲，又捏了捏手腕兒。監獄裡面警察收拾囚犯有一套，可這並不代表著警察就永遠都是強勢的一方。

    「你沒腦子啊？他要是真有其他目的，再突然出了事兒，鬼他媽都知道有問題了！」王國興冷哼道。

    「我們在塔上整天都看著那傢伙進進出出的，萬一真讓他看出什麼不對怎麼辦？」警員也覺得有些為難了。

    「你們不會讓他看不出來嗎？」王國興鬱悶地深吸了一口氣，跟這個傢伙真的是沒什麼好談的，整一個夯貨，連腦子都不知道動，可對方的頭頭卻偏偏不在，讓他少了一個能商量的人：「算了，你還是先回去吧。阿洪回來，讓他過來找我。」

    「行。」警員點了點頭，又看了王國興一眼：「那我先走了！」

    「……」王國興擺了擺手，沒有再說。

第十七章 做了點兒什麼
張力當然不知道王國興這邊正發生著什麼，他只是一個新來的，雖然「來歷不凡」，但新人終究只是新人，監獄裡面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情況，他也只能憑著自己過去的經驗去猜一猜。而且，在這個年頭，諸如「躲貓貓」之類的事情也根本上不了什麼檯面。監獄裡面死個把人，不管是被獄警打死，或者被囚犯毆斃，也就只是那麼一回事兒，一般都只會被內部消化，壓根兒不會傳揚出去，甚至有時候連監獄裡面地位稍高一些的長官也不會知道這些事情真正的前因後果。所以，張力根本就不知道王國興這個警長正跟高腳七那一幫囚犯在策劃著什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知道什麼，並不代表著張力不想去做些什麼。

    ……

    一周後，10月21日！

    「你這是什麼意思？」辦公室，看著張力剛剛遞交上來的報告，詹姆斯有些莫名其妙，同時也覺得有些好笑：「張，你只是一個警目，而且只是一個秘書，這些事情似乎並不需要你去操心吧？」

    「確實如此。可是，身為一名警務人員，我覺得我們必須隨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張力把警帽夾在肋下，一本正經：「赤柱監獄是高度設防監獄，各項措施都必須保持極度的嚴密才行。但是經過我這半個月來的觀察，我們的工作環境可說是十分危險！就像是監獄裡面，各個樓房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阻隔，這很容易讓那些囚犯互通消息，從而給監獄的管理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甚至就連您現在所在的這幢辦公樓……與囚犯們所住的監捨也只是一門之隔！萬一發生危險，實在是太可怕了。所以，我才覺得我們需要一些改進。」

    「危險？」詹姆斯咧嘴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我在這裡呆了已經將近十年，怎麼從來沒有發現什麼？」

    「長官，正因為您對這裡太熟悉，所以才會發覺不到。就像我曾經的一位朋友，他是汗腳，每天聞著自己的腳臭**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可某一天他因為某些原因到我那兒的暫住的時候，依然如此，卻讓我覺得十分難過！」張力答道。

    「張！……你的比喻讓我有些噁心！」詹姆斯伸手微微捏了一下鼻子，他剛吃完午飯！

    「報歉，長官！」張力急忙說道。

    「沒什麼。不過在監獄外圍再修一堵圍牆，設立電網，同時還要將監獄內部的各個監捨全部用圍牆隔開……」打開文件又遊覽了一眼，詹姆斯微微搖了搖頭：「你知道你提出的這些項目要花多少錢嗎？」

    「應該不少！」張力答道。監獄的牆自然不是普通的牆，建築成本當然要高一些。

    「那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詹姆斯又問了一句。

    「知道。」張力聳了聳肩。不就是解放軍步步逼進，全香港上上下下都風聲鶴唳，擔心紅色大潮撲天蓋地而來嗎？「可我早就給您說過，我從來不相信解放軍會進軍香港！那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張，你不是**，也不可能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詹姆斯攤了攤手，把文件輕輕地放到了一邊，「所以，你的意見很好，我也十分肯定你工作的積極性。可是，我依然希望你能把精力放到你的工作上，好好的做我的秘書，而不是去做策劃什麼圍牆建築！」

    「是，長官！」本以為你不會輕意同意，可沒想到你根本就是不同意，張力暗暗撇了撇嘴，又抬起了頭：「但我依然堅持我的意見。」

    「張，你只是一個秘書，不該管的事情就不要管！」詹姆斯有些不高興了，手下人不聽話讓他有了一點兒挫敗感，雖然張力的本職工作確實幹得不錯，比他這個長官都要好的多。

    「長官，我並不是想管什麼。我只是覺得，雖然只是圍牆，可相關建築還是要有一些的。」張力似乎並沒有看到詹姆斯的表情，反而對著這個洋上司眨了眨眼：「所以，這個工程如果真的能夠進行的話，政府方面肯定需要下撥不少的款項，而這似乎跟您的職責範圍有那麼一些聯繫……」

    「聯繫？……」詹姆斯瞇了一下眼睛，他現在就是再傻，也明白張力在暗示什麼了。不過他依然沒有什麼改變主意的想法。這個關頭，就算他把報告打上去，上面的那些人就會同意為監獄修建一些圍牆了？大傢伙現在關心的事情可全在北面，赤柱監獄除非鬧起什麼**，不然誰會把目光盯到這邊？

    「長官，我有一個朋友，他是一名記者，如果能把監獄現在的狀況報道一下……」似乎是覺得詹姆斯心中有點兒猶豫，張力又緊接著說道。胡家義雖然只是小報記者，可他也能投稿到大報不是？

    「這些我知道了。不過，你的報告還是拿回去，等有機會再說吧！」不切實際的毛頭小子！詹姆斯再次在心裡搖了一下頭。記者能幹什麼？不就是搞搞採訪。可那又怎麼樣？時機，時機！時機不對，區區一個記者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在他看來，張力的這番作為只不過是一個剛出警校，耐不住寂寞的新人才會有的表現。雖然積極性值得嘉獎，可新人就是新人，難免有些好高鶩遠！改造監獄舊有的設施，增設新圍牆，架設電網……這一系列的事情，別說一個新人，就是他這個總督察又能有多大的份量？恐怕只有監獄長才有資格向上面提這些事情，而監獄長跟他這個總督察之間，還隔著四五級呢！就像中國人那句話說的，位卑言輕啊！

    「長官……」自己準備了好幾天的材料，就這麼被打回來了？張力有些不願接受。

    「不要再說了。好嗎？我知道你的心情。幾年前我剛剛被任命為督察的時候，也跟你一樣衝動，總希望能在短時間內做成一些事情。可是……」詹姆斯看了看張力，語氣稍稍和緩了些：「這個世界並不只是衝動就能做成事情的。你明白嗎？」

    ……

    「老子當然明白。不過你這洋鬼子也實在是夠沒用的，送你功勞都不知道接著！」拿著自己的報告從詹姆斯的辦公室裡出來，來到外間自己的座位上，又回頭看了一眼半掩著的門，張力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這一回真的沒什麼私心，而是實實在在的想送詹姆斯一場功勞。畢竟，赤柱監獄現在只有一重圍牆，監獄警官的辦公區也只跟囚犯的關押區隔著一道鐵柵。另外，囚犯居住的樓房之間沒有什麼阻隔，這些情況他這個外行都看得比較危險。如果詹姆斯能夠將之報告上去，就算不能讓上面答應，也至少能獲得一個辦事認真的考評。雖然現在香港的治安環境極差，**橫行，可洋人跟洋人之間還沒到那種程度，而港英政府的上層建築也沒有那麼不堪。所以，如果詹姆斯能夠表現突出一些，有很大的希望可以給上司們留下忠於職守的印象。要知道，現在是解放軍大軍壓境的「危急」時刻，在這個時候依然不忘自己的職責，這需要多麼強大的自制力和對本職工作的忠誠？所以，就算報告上的建議不會被上面採納，詹姆斯也會獲得不小的好處，在這個時間，陞官的機會本就很多，操作的好，詹姆斯就有很大的可能再升一級，甚至是越級提升也不一定。可惜，張力沒有料到詹姆斯居然因為「時機不對，上面不可能採納」這麼一句輕飄飄的理由就把自己給趕了出來，甚至不願多聽他說上幾句，反而還覺得他多管閒事。要知道，這可是他憑著「上輩子」的升職經驗才抓到的時機。

    「媚眼做給瞎子看！」張力又暗自搖了搖頭，深為自己這一次的表現感到失敗。早知道，他應該多做一些試探的，「就算是攀附大樹，樹本身也得聰明才行啊！」

    「什麼樹也得聰明啊？」

    「嗯？」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張力詫異地轉過頭，正好看到了微笑著走進來的石禮洪，「石sir？你有事兒？」

    「呵呵，也沒什麼，過來請個假！」石禮洪微笑道。

    「請假？你這個月請了幾回了？不怕上司不高興？」張力笑了。這個石禮洪跟王國興一樣，都是警長級別的員佐，只是，王國興是負責看守囚犯，石禮洪卻是負責看守監獄一個方向圍牆的，換句話說，在這個洋人不怎麼下基層的時代，石禮洪責任重大。

    「沒辦法，家裡的事情太多，總不能什麼都不管啊！」石禮洪笑道。

    「那也是。不過你還是小心點兒！」張力搖了搖頭，又提醒了石禮洪一句，「詹姆斯幫辦最近的心情可不怎麼好。」

    「我明白！」石禮洪笑笑，似乎真的是不怎麼在乎。

    「我去通報一下！」

    順手把手裡的文件丟到了一邊，張力起身又向詹姆斯的辦公室走了過去。通報嘛，本就是秘書要做的活。不過，張力沒有想到，他轉過身後，石禮洪就被他隨手放在一邊的文件吸引住了：

    「《關於加強赤柱監獄防護建築的幾條建議》？」

正文 第十八章 商議

    自從香港成為英國人的殖民地，在這裡工作的人員，想陞官快些就必須懂英語，因為掌權的就是英國人。所以，稍有些地位的都能說上幾口流利的英文。但是，這並不代表著那些地位低、沒錢的人就不懂英語了。事實上，在成為英國殖民地百年以後，香港固然還有許多人依舊顯得很粗糙，除了「阿sir」之外就對外語一竅不通，但依然有很大一部分通曉英語。就拿黃竹坑警察學校的例子來說，第一期的陳志超、李洛夫、藍江等人都精通英語，尤其是藍江，不僅英語厲害，還精通法語、比利時語等多門外語，差點兒就可以說的上是語言天才，而這種例子在香港可謂多之極也！當然，比起這幾位，日後最為有名的雷洛雷老虎卻又是一個基本不怎麼識字的人物了，要不然也不會在警校的榜單上被列為最後一名。就這樣，也還是因為大陸赴港人數越來越多，香港警隊急需人手的緣故。

    而相對於外面的警察隊伍，赤柱監獄裡的英語平均水平就又要高一些了。畢竟獄警的數量遠遠比不得警察。

    石禮洪就懂英語。雖然程度不高，但還算湊和。所以，雖然張力寫給詹姆斯的建議書是用英語寫的，但石禮洪依然把標題看懂了個大概。

    於是……

    1949年10月21日夜！

    赤柱監獄內部某個地處偏僻的二層小樓裡瀰漫起了一層異樣的氣氛。樓道口，還有小樓的四周，都站著幾個高級警員，有的甚至還是警目，附近塔樓上的探照燈也不時的朝這裡掃上幾圈兒！彷彿這裡不是獄警們呆的地方，而是某個關有重犯的牢房！

    「我就說他有鬼！」

    二樓靠東的某間辦公室，王國興在幾近實質的煙霧裡急促地走來走去，彷彿是一隻氣急敗壞的老狼。

    「怎麼辦？這傢伙肯定是發覺了，要不然也不可能有這麼一份文件。」石禮洪倚大一邊的牆上，嘴上叼著一根煙，不住的噴雲吐霧，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腳下一地的煙頭來看，他此時也跟王國興的心情差不多。

    「要不，我們找個人結果了他。就說是他虐待囚犯，囚犯不堪凌辱，奮起反抗，一不小心……」一旁某個同樣警長裝束的傢伙自作聰明地發了一句狠。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王國興和石禮洪兩人狠狠瞪了回去：

    「你當他是白癡啊！既然知道了咱們的事情，他還會再輕易的進來？就算他會再進來，你把他弄死了，上面一下令戒嚴，咱們還能做什麼？」王國興冷冷說道。

    「那份文件我是看著他從詹姆斯幫辦的辦公室裡拿出來的。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就是詹姆斯幫辦已經知道了！」石禮洪在一邊又插了一句。

    「詹姆斯幫辦已經知道了？那，那我們怎麼辦？」一個坐在石禮洪身邊的警長跳了起來：「囚犯越獄，這可是要大罪。一不小心，咱們可是會被判刑的！」

    「閉嘴！」王國興冷冷瞥了一眼對方：「要死一起死，又不是死你一個，你急什麼？」

    「興哥，我可還有老婆孩子！」那人叫道。

    「誰沒老婆孩子？」石禮洪瞪過來一眼，「就你『皇發哥』身份貴重？」

    「我不是這個意思！」似乎有些害怕石禮洪，被叫做「皇發哥」的警長囁嚅了兩句，縮起腦袋不再發話，可是臉上依舊一派苦苦的表情。

    「咱們這麼多人，就算是洋人想動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且我覺得洋人恐怕也不太清楚到底咱們具體都有哪些人！」剛剛那個出主意想結果了張力的警長又突然發話道：「要不然他們幹嘛不直接進來抓了咱們，反而去搞什麼防護建築？」

    「什麼意思？」王國興順口問道。這個警長叫張永仁，跟他一樣負責管理一片兒囚犯。

    「法不責眾！」張永仁把手裡的煙頭扔到地上，又拿腳使勁兒碾了碾，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兒：「洋鬼子生怕打過來，現在根本就自顧不暇！再說，他們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口頭約定，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咱們囚犯，準備越獄？」

    「有道理！」「皇發哥」應和道。

    「嗯，我看的張力的那份文件，也只是說加強防護，好像並沒有說什麼別的……可能，洋鬼子現在也不想多生事非，想通過加強防護讓咱們知難而退！」石禮洪也似乎若有所悟。

    「別小看那些洋人，誰知道他們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王國興也站住了腳步，看了幾人一眼，最後又把目光落在了石禮洪身上：「萬一你看到的那份文件是他們打算把咱們收拾掉之後再做的營建計劃呢？再說了，誰說洋人拿不到證據？你們這段時間少到外面拿錢了？拿錢的那裡沒有人證物證？這些地方高腳七一幫人可都知道！」

    「……」

    辦公室裡陷入異樣的寂靜之中。王國興描述的情景讓幾個人都感到了一股發自心底的寒氣。他們都是獄警，當然知道囚犯，意圖越獄是什麼罪名。這種罪，一旦成案，恐怕立即就會瘋傳整個香港乃至東南亞，說不定還會傳到英國去。最可怕的是，這種案子向來都是重案中的重案，法官絕對不會輕判。而他們知法犯法，也肯定是罪加一等！最後，就算能夠不死，日後的歸宿肯定就是現在他們現在工作的地方——赤柱監獄！試想，身為一名獄警，鬧到最後，居然把自己也關到了曾經管理過的地方，這是多麼的悲哀？尤其是赤柱監獄裡面還居住著許多被他們收拾過的囚犯！別看那些人渣現階段一個個都叫他們叫得親熱，當他們像是親爹一樣，可他們的身份變換了之後，這些人絕對會翻臉無情！就算他們能逃過法官的殺手，恐怕也會有不少人被裡面的人渣折磨致死，那還不如直接找根繩去上吊呢！

    「其實現在最麻煩的就是我們不清楚洋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情。想要找出辦法來應付，就得先把這條弄明白才行。要是胡亂動作，萬一弄巧成拙……」張永仁看看周圍，說道。

    「所以才說這事兒麻煩呢！咱們總不能直接去問那些洋鬼子知道多少吧？」「皇發哥」悶頭道。

    「誰說一定要去問那些洋人的？」張永仁白了這傢伙一眼，「不是還有個人知道這件事嗎？」

    「你是說……張力？」石禮洪問道。

    「沒錯。」張永仁點點頭：「這傢伙一來就成了詹姆斯的秘書，又直接升了警目，還天天不務正業的往監獄裡面跑……如果真的是洋人發覺了什麼，他十有就是那個負責在前面察看情況的。洋人畢竟不能親自出面！」

    「可剛才興哥說了，那傢伙是詹姆斯的秘書，不能動啊！」「皇發哥」說道。

    「不能動，並不代表著不能打聽。」張永仁冷笑了一聲，「我就不信那傢伙的嘴巴是鐵鑄的。這是什麼時候？洋人都朝不保夕，他一個跟班會不想要錢？」

    「那誰去跟他聊聊？」王國興又掃了一眼眾人，問道。

    「……」

    又是一陣沉默。誰出頭，誰就有可能最早。大家都是警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第十九章 想法賺錢？

　　「請我吃飯？」

　　10月22日，張力本以為這會是自己另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作日，卻沒有料到竟然會運氣這麼好。

　　「怎麼，我不能請你吃飯？還是你不打算給面子？」石禮洪的臉上帶著笑容，渾看不出一點兒違心的打算。經過昨天晚上長達一個多小時的爭論，幾名警長之終於推舉出他來負責跟張力「聊聊」！原因也很簡單，他這些天總是請假，讓負責考勤的詹姆斯已經有些不耐煩，而張力身為詹姆斯的秘書，當然也就能順理成章成為了他石警長需要巴結的對象了。

　　「哪能呢。石SIR請客，我就是斷了腿也得爬著去啊！」張力笑得很開心，湊過來又對石禮洪眨了眨眼：「不瞞你說，以前經常有人請小弟吃飯，可自從到了香港，還從來沒人請過我呢！現在能重溫這感覺……溫馨啊！」

　　「……」溫馨！？被請吃飯是這種感覺？這傢伙是什麼意思？石禮洪心裡竟然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

　　……

　　赤柱監獄周圍沒有什麼飯館酒店之類的建築，想要請客吃飯就得往遠處走。不過幸好這一天是星期六，詹姆斯早就在中午下班之前就提前半天回家去了。（六十年前，一周休一天不算過份吧？）張力也不用向誰請假，兩人出門搭上一輛車，悠哉悠哉的就到了中環。

　　上環、中環、西環是香港開發最早的地區之一，雖然隨著最近這幾年香港人口暴增，九龍一帶的發展也是極為迅速，但身在香港島的三環依舊一片繁榮。而且，因為港督以及許多英籍官員，還有不少洋行大班都居住在香港島，這裡的治安雖然不敢說多麼的優秀，但相對於九龍、新界都要好上許多。

　　張力和石禮洪來到了一家名為「明記酒樓」的地方。或許是擔心張力會有所懷疑，石禮洪顯得很小心，並沒有選擇隔開的雅間，而是直接在大堂選了一個靠裡的位置！

　　「這裡的菜還不錯，所以每次回家我都會來這裡一趟！」坐下之後，石禮洪首先開口說道。

　　「呵呵，來香港之後，我還沒下過一回館子呢！這次是承石SIR你的情了！」張力微笑著對石禮洪拱了拱手，對即將上來的飯菜有些期待。說真的，他已經八個月沒吃過什麼正經的飯菜了。不說在胡家義的臨時蝸居吃的那一個多月的稀飯，就是在警校，也只是管個八分飽而已，基本沒什麼肉腥，只是白飯青菜。之後分配到赤柱，又因為還沒有做足一個月，薪水沒的領，也只能吃大鍋飯……每當回想起這大半年的「苦日子」，他都對那次莫名的葳腳感到極為憤憤！

　　「這有什麼，以後有空咱們可以常出來！」石禮洪當然想不到一個「吃喝不愁」的成年人竟會如此的期待著一桌飯菜，自然也就沒把張力的話當回事兒，「對了，阿力，還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裡人呢！……不過聽你的口音，倒像是從北平過來的一樣！」

　　「怎麼，石SIR你去過北平？不過那裡現在可是已經改名叫北京了！」張力稍打量了一下顯得有些古色古香的大堂，暗自估摸著這明記酒樓的歲數，隨口回了一句。

　　「呵呵，我祖上是海豐的，幾十年前就來到香港了，怎麼可能去過北平？只是聽人說過！」這小子是顧左右而言他！石禮洪抄起茶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

　　「說起北京……」張力歎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是個好地方啊。只是那裡真的不好混！」

　　「這麼說，你真的是從北平……噢，不，從北京來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好了。至少可以表明你小子不大可能是詹姆斯的人。石禮洪暗暗想著，不自覺地就盯上了張力的眼睛。這是他們這些獄警對付囚犯最常用的一招：直視！

　　「呵呵，我怎麼可能是從北京來的？我只是在北京上過學罷了！」張力搖搖頭。正是飯點兒，大堂裡已經有了不少客人，瀰漫的飯菜香讓他覺得肚子裡一陣抽搐，哪裡注意得到石禮洪異樣的眼神？天大地大肚子大，民以食為天不是？

　　「北京上過學？什麼學校？」石禮洪很「隨意」地接著問道。

　　「北大！－－那個附屬中學！」吁……好險！差點兒漏餡兒！張力回過神兒來，暗噓了一口氣，又偷偷抹了把汗！同時，他的臉上還微微有點兒發燒。當初找工作的這個學歷他其實是花錢買的，足足兩千大元，當然這還只是其次，關鍵是在參加工作之後沒多久，這個假學歷就被拆穿了，還丟了工作。只是他後來又辦了一個函授的，這才敢於整天把這兩個字掛在嘴力，以為驕傲！

　　「北大『附屬』中學？」這是什麼學校？中學生在這年頭也算是高等教育了，石禮洪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這個學校的名稱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石SIR，你呢？什麼學校畢業的？」光你問老子怎麼行？咱也要學會變被動為主動！張力微笑著問道。

　　「我？」石禮洪詫異地指了一下自己，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我以前只是個學徒，後來到洋行打過兩天工。日本人滾蛋之後，香港很亂，就跟著一個老師傅找了一身警服套在身上，就成了警察了，可惜運氣不好，沒過多久就又調到了赤柱！」

　　「套上警服就是警察？」蒙誰呢？張力虛張著嘴，然後搖頭表示不信。

　　「別以為我是騙你！」上菜了！石禮洪一邊招呼侍者把飯菜往張力那邊兒放，一邊笑笑：「日本人滾蛋的那會兒，香港沒人管。國民黨沒人來，共產黨也來不了，英國人跑得快，來得人卻又太少，根本管不過來。所以，只好四處招人。警察當然是最先招的，維護治安嘛！……可日本人佔領香港的時候，所有的檔案都被毀得差不多了，英國人也管不了那麼多，只好來一個算一個。結果就被我們這些人抓到機會啦……」

　　「原來是這樣……『非專業人士』負責治安，難怪現在香港會是這麼一番境況！」張力無語。這才叫殖民者！那些英國人為了佔地盤兒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同時，他也對蔣介石頗有怨言。日本人戰敗了，居然不知道趕緊拿回香港，反倒讓英國那過期的鹹魚捲土重來，真是無能之極。難道佔領香港還需要多少兵力不成？不過張力並不知道，在二戰結束之後，國民黨政府就曾與英國談判要求收回香港，甚至就連羅斯福也表示英國應該將香港歸還中國，可惜邱吉爾那老頑固死活不願意，表示只要他還活著，就絕不會讓英國損失一片領土！為此,中英雙方在日本投降前後,曾進行多次外交交涉。後來,蔣介石決定退讓一步，要求以中國戰區總司令的名義「授權」英方到香港受降。但英國政府依仗自己的軍事實力,並得到美國的支持，連這點保留面子的要求也加以拒絕。在此期間,日本投降的消息傳到香港後,被囚禁於赤柱集中營的香港政府輔政司詹遜,立即按照英國政府的指示,返回市區組織了臨時政府,以防止香港的地位在戰後發生變化。他手裡沒有武裝力量,當時卻讓日軍暫時維持秩序,等候英軍到來。1945年8月30日,英國海軍少將夏愨率領皇家海軍特遣艦隊,駛進維多利亞港,從日軍手中接收了香港。那時蔣介石急於派兵北上和共產黨奪戰略要地,在英國答應他把香港作為運兵北上的轉運站,並答應交出駐港日軍的裝備之後就默認了英國接收香港的事實。

　　「不說些沒用的了！吃菜！」石禮洪拿起筷子招呼了一聲，往嘴裡填了一口，又向張力問道：「阿力，來赤柱這大半個月，感覺怎麼樣？」

　　「還行吧。就是收入少點兒！」這肉香！肯定沒餵飼料！感受著嘴裡的肉香，張力又狠吸了一口香氣兒。香港警察這時候的工資是普通警員每個月110塊，高級警員多一點兒，警目也不過才125。但因為兩年來湧入人口過多，雖然港英政府多方解決，物價依然很高。一百多塊錢的購買力也只是吃個飽飯，另外還能換幾件衣服。這還是因為張力孤身一個，要是家裡再添幾口，也就只能勉強過活了。

　　「當獄警當然收入少了。何況咱們赤柱監獄高度設防，不許探視，想從中間撈點兒油水都沒機會！」石禮洪說道。

　　「所以啊，想要賺錢，咱們就得多想些辦法才行。」張力又往嘴裡塞了一塊肥腸：「你說是吧，石SIR？」

　　「……」想辦法賺錢？！

　　「石SIR？」看著石禮洪一副突然僵住似的模樣，張力奇怪地問道。難道，自己說中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