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巡狩大明 作者:神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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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2011-1-27 23:31: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354707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8:06
第〇二六五章 【藏屍構陷】

    段飛很有耐心地在廳裏喝著茶,沒等多久,就聽一陣沉凝的腳步聲走近,段飛抬頭望去,只見一員虎將身著鮮紅色麒麟服大步走來,在他身後緊隨著千戶王眀與另外一人,三人步調一致,同樣是大步流星,三人成軍,一股殺伐之氣撲面而來。

    項豪是軍伍出身,與韃靼血戰過的,此刻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身上的那股殺氣段飛不用仔細看都能清晰地感覺得到。

    項豪存心給段飛點下馬威來著,跨入門檻的時候段飛悠然站了起來,向他一拱手,說道:“這位想必就是項指揮使了,幸會幸會,項指揮使大名鼎鼎,段某久仰久仰。”

    項豪一愣,沒想到段飛竟毫不受影響,他臉上勉強露出個笑臉,說道:“傳言道段大人曾經上戰場殺倭寇,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段大人,聽說你奉旨前來接手這個案子,不知聖旨何在?”

    段飛雙手捧起聖旨,遞過去給他,說道:“聖旨在此,請項大人查驗。”

    項豪慎重地接過聖旨,展開來隻看了一眼就還給了段飛,說道:“請大人收好了,段大人,想必你對此案已有所瞭解,項某敢問一句,段大人覺得項某像是這麼傻的人麼?”

    項豪探起段飛口風來了,段飛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說道:“項大人,請恕段飛無禮,這個案子與項大人關係密切,現在項大人更是頭號嫌疑犯,項大人再插手這個案子實為不智,項大人還是回去忙公務去吧,本官奉旨辦案,自會秉公處理,將此案查得水落石出,若是有必要,段飛自會親自上門請教。”

    項豪大笑三聲,說道:“好,好,好,段大人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王眀、王佐,你們把所有人都撤了,這裏就交給段大人了!”

    項豪果然是個人物,他毫不猶豫地把人全撤了,當然,或許他早已安排好,所有對他不利的證據早已被消滅得一乾二淨了。

    項豪走後華明擔心地說道:“大人,你為何不隨口敷衍項指揮使一兩句呢?這樣不太好吧?”

    段飛說道:“你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項大人眼下感激我還來不及呢,這塊燙手的山芋他巴不得早些丟給別人,可惜我來之前沒人敢接手,丟給東廠他又不願……”

    華明恍然,此時他的手下迅速接管了這所宅院,不久之後石斌、謝志鈞、史羽峰、楊森齊至,一個個都精神抖擻,他們都很清楚,這是天子腳下,他們的第一個案子,決不能辦差了啊!

    現在大家都蓄勢待發,就等段飛一聲令下了,段飛對他們的精神狀態很滿意,不過這還不夠,他讓大家聚攏過來,說道:“大家都知道這個案子很棘手,事涉錦衣衛指揮使項豪,搞不好他能一下把咱們所有人全宰了,很危險,壓力很大吧?”

    石斌等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來了,蘇蓉正要說話,段飛擺了擺手,大聲說道:“我要你們把這些都給我忘了,這就是一個殺人埋屍的普通案件,你們只管查案,別的事情自有我與華明處理,明白了嗎?”

    石斌小聲說道:“我們明白了……”

    段飛不悅地喝道:“沒吃早飯嗎?給我大聲一點!所有人一起,大聲說,明白沒有?”

    石斌、郭威等抬起頭來,大聲答道:“明白了!”

    段飛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明白就好,現在我們分頭行動,華明,你派人去錦衣衛將所有關於本案和死者的卷宗資料都帶回來給我,再傳相關證人回來問話,其他人都跟我到發現屍體的地方看看再說。”

    華明點點頭,派了焦氏兄弟去傳人,這宅子的新主人是錦衣衛同知朱德,發現屍體的是他家長工劉毅輝,咋聽到朱德這個名字的時候段飛以為自己聽錯了,事實上此人的確與後世朱大將軍同名,不過他本來不姓朱的,前些年正德大收義子的時候,不論他原來是張德還是王德,都成了朱德。

    段飛帶著人來到朱府後院,後花園經過挖掘改造後顯得很淩亂,主臥門口外不遠處被挖了個長條形的坑,那一副白骨就是從這個坑裏被挖出來的。

    段飛一看到那個坑便心生疑竇,他沒作聲,用手一指那泥坑兒,說道:“楊森,這下邊就交給你了。”

    楊森說道:“好嘞。”然後直接就跳到了坑裏,蹲下身子,用段飛送給他的放大鏡仔細檢查起來。

    史羽峰好奇地用手指捅了捅身邊的謝志鈞,低聲問道:“老謝,這小子在找什麼?”

    謝志鈞低聲答道:“他在檢查有沒有兇手遺下的證據,同時可以從泥土的顏色和質地分辨出土裏是否埋過人……”

    謝志鈞的話音剛落,就見楊森用手摸了摸土,然後把手放到嘴裏一舔,史羽峰惡寒起來,昨天這小子跟自己喝了不少酒,斟酒的時候那手指不知碰到酒杯邊緣沒有……

    楊森抬起頭來,說道:“大人,這土味道不對,不像是長期埋過人的,這個坑也忒淺了些,根本掩不住氣味,若是埋個大活人在裏頭,冬天還好,一到夏天,不臭死才怪。”

    段飛點點頭,說道:“與我想的差不多,石斌,你們去找些鋤頭鏟子來,將這個坑挖大挖深一點,看看可有遺漏的線索。”

    石斌他們四人忙碌起來,段飛的目光向四周看了看,然後轉身向謝志鈞請教道:“文輝,關於此案與現場,你有什麼看法麼?”

    謝志鈞點點頭,說道:“大人,我的確有些想法,不過不方便在這裏說,請大人到裏面說話。”

    兩人先後走進了主臥之中,謝志鈞低聲問道:“大人,在皇城裏辦事,很多事情就不能不先考慮,聽說這個案子是皇上欽點大人來辦的,皇上的意思大人可揣摩明白了?”

    段飛微微頷首,說道:“應該有五成把握吧,皇上似乎並不認為兇手會是項豪。”

    謝志鈞道:“嗯,從華明依然被派來幫忙就可以看出一點端倪,既然知道了皇上的心意,事情就好辦了,這個案子很明顯是一個藏屍構陷案,那個錦衣衛同知朱德有重大嫌疑。”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8:20
第〇二六六章 【換土疑雲】

    段飛歎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這個案子沒有表面那麼簡單,朱德為什麼要陷害上官?他背後一定有人指使,而且朱德的身份也不簡單,他是皇上的義子啊……”

    謝志鈞會意地點頭說道:“不錯,大人所慮極是,看來是有人想通過朱德來整項豪,滿朝文武之中有這能力的人不多,東廠的張公公只怕嫌疑最大,大人,這個案子如此麻煩,你就不該接受的。”

    段飛搖搖頭,說道:“不,我必須接受,我明白你的意思,現在兩強相爭,我夾在其中必將得罪其中一人,若是我將這無人敢接手的案子破了,我的名字定然會響徹京城,木秀于林風必催之,一個不慎便要萬劫不復了。”

    謝志鈞附和道:“是呀,大人既然明白這個道理,為何卻接了這個案子呢?”

    段飛說道:“當著滿朝文武,皇上希望我接手這個案子,倘若我拒絕了,皇上會怎麼想?文武百官會怎麼想?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我是避無可避,也不能避,我要讓皇上知道我是個有擔當的人,還要讓文武百官以及張銳看到我的骨氣,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這不正是大家所追求的,真正的大丈夫嗎?”

    謝志鈞感歎地點點頭,段飛繼續說道:“不知謝大人看過戲沒有?一個角色的出場至關重要,出場好了,整部戲至少保住了一半,我剛來到京城,很多人還不知道我段飛是什麼人,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免得什麼小角色都來煩我,至於其他的擔憂嘛,以後再說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背靠皇上,沒什麼好擔心的。”

    謝志鈞擔憂地說道:“大人,你選擇的這條路不好走啊……”

    突聽楊森在外面叫道:“別動!快看旁邊的土,好像有些不一樣!”

    謝志鈞一愣,段飛二話沒說就向外走,兩人從屋裏出來,只見石斌他們已經將土坑挖闊挖深了不少,楊森把石斌等趕了出來,再次跳入土坑之中,他扣著坑壁上的土,簌簌聲中許多土塊剝落下來,然後坑壁上赫然出現了一道鋤頭留下來的印跡。

    楊森用放大鏡仔細地看了看,非常肯定地說道:“大人,土坑中的土可能被人換過,這道鋤印還很新,應該不會超過幾天,否則蚯蚓早把它鑽出許多洞來了。”

    聽到楊森的結論,大家都吸了一口涼氣,白骨被發現是在十多天前,倘若幾天之前土曾經被人換過,那麼項豪的嫌疑可就大了,這段時間以來錦衣衛將朱府包圍得有如鐵桶一般,挖掉舊土換上新土偽造現場簡直比呼吸還要簡單,問題是他為什麼要偽造現場呢?

    答案只有一個,段飛向華明望去,華明眼裏閃過一絲疑惑,嘴裏卻堅定地說道:“項指揮使是絕對不會殺害平茂的。”

    段飛說道:“在東廠的監視下沒人能避開那麼多眼睛運入運出大量泥土,對方必然是採取挖坑換土的伎倆,大家四處找找看哪里有新挖過的痕跡。”

    除了華明之外其他人都答應了,四處查探起來,段飛隨著蘇蓉在花園裏四處走動,鼻子聳動著,說道:“蓉兒,你覺得這個宅子怎麼樣?項豪雖是個粗人,不過他這老宅倒是搞得不錯,各種運動設施也很齊全……”

    “這可是座凶宅,你不怕麼?”蘇蓉回頭白了段飛一眼,快步向前走去,段飛急忙跟上,大家四處尋找蹤跡去了,這個角落裏沒有旁人,段飛正要有所行動時,突聽史羽峰的聲音在另一邊叫道:“我找到了!一定是這裏!”

    蘇蓉回過頭嫣然一笑,段飛跺跺腳,懊惱地說道:“他們動作倒挺快……”

    史羽峰在距離茅廁很近的地方找到了一塊曾經被挖動過的土,不過朱德買下項豪的屋子後曾經大肆改動翻修,花圃也被大面積翻挖過,因此到處都是被挖過的痕跡,因此這片地方洪邦曾經搜查過,卻一無所獲,沒想到史羽峰卻看到了一些容易被遺漏的東西,段飛走過去時就聽到史羽峰正在向洪邦等介紹經驗。

    “藏東西的訣竅就是讓別人想不到,洪邦你剛才走到這裏聞到臭氣就急著走開沒有留心多看,我說的沒錯吧?剛才我往四周看了一眼就估摸著會在這裏,然後走過來仔細看了看,你們應該知道,不論花草還是樹木,都是向陽長的,你們發現了沒?這上邊種的花草長歪了,這說明它們應該是不久前才移過來的,所以我覺得應該就是這,你們快挖來看看。”

    “薑果然還是老的辣。”段飛鼓著掌走出來,笑道:“小子們還嫩著呢,今後大哥你可要多教教他們。”

    史羽峰呵呵一笑,說道:“那是當然,能幫到大家的時候,我是絕不會藏拙的。”

    段飛道:“阿斌,你們還愣什麼?快挖啊。”

    史羽峰指認的那塊地方曾經做過精心偽裝,就算旁邊沒有廁所影響,洪邦恐怕也看不出來,不過兩鋤頭下去之後所有偽裝便毀於一旦,任誰都能看出來,下邊的土與旁邊的絕不一樣。

    該輪到楊森出場了,眼看楊森跳入土坑之後就用手去摸土,段飛喝道:“阿森,你再這樣以後我們出去喝酒就讓你一個人蹲一邊吃去。”

    楊森苦著臉說道:“不嘗嘗怎麼知道是什麼味道?光看很多東西是看不出來的,這一招我可是咬著牙一狠心,不知吐了多少回才學會的……”

    大家臉上都露出了反胃的表情,楊森嘴一癟,委屈地說道:“好吧,以後我再也不碰這些東西,更不會去嘗它們了,不過若是判斷錯誤誤了案子,你們可別怪我。”

    難怪仵作都沒人願意接近呢,相較而言楊森祖孫倆還算好的了,段飛歎道:“算了,今天你還是用你他舌頭吧,以後我會想辦法,讓你不用舌頭也能分辨出來。”

    大家都在等著楊森去嘗那些土,他卻拍拍手站了起來,說道:“謝謝大人,謝謝飛哥,這土不用嘗也可以知道它是曾經埋過人的,從腐臭已消散的氣味估測,屍體應該已被掩埋了至少五六年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8:20
第〇二六七章 【看門狗】

    石斌捏著鼻子說道:“你不嘗嘗你怎麼知道這土曾經埋過人?若是錯了怎麼辦?

    楊森瞪了他一眼,奪過他手裏的鋤頭,從泥坑裏挑出一塊泥,丟到石斌面前,說道:“是這東西告訴我的,你看不懂我也沒辦法。”

    石斌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那塊泥土,卻沒有任何發現,他喃喃地說道:“這土裏除了一隻死蟲子什麼也沒見,它能告訴你什麼?”

    楊森說道:“那不是死蟲子,是‘屍殼蟲’的殼,屍殼蟲一般在人死了之後大約半個月就會出現,上次飛哥跟我說過屍體跟蟲子的關係,我跟著飛哥到處跑,爺爺在寶應沒事做的時候就在義莊做了許多研究,這就是爺爺告訴我的。”

    “哦……”石斌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事實上當場能略微聽懂一些的人也只有兩三個,段飛認真看了看那些泥土,說道:“蓉兒,拿證物袋了嗎?”

    蘇蓉說道:“帶了,喏……”

    段飛接過紙袋,將那屍殼蟲連泥土一起裝了進去,然後讓士兵他們繼續挖,直到再次發現不一樣的泥土,段飛仔細地在挖出的土裏尋找著,又發現了更多食腐類甲殼蟲的屍體,同時還發現了一些腐爛破碎的奇怪編織物。

    “楊森,這些是什麼,你知道嗎?”段飛問道。

    楊森伸頭一看,立刻答道:“爛草席唄,裹屍體用的,沒錢買棺材的人就用草席裹著直接扔亂葬崗裏埋了,若是沒人認的屍體甚至連埋都懶得埋。”

    段飛將那些不知道被埋了多久的爛草席也裝了起來,再將那些土細細篩了一遍,段飛又找到了一些可疑的東西,譬如一些特別的小石頭,還有火柴棍般大小,疑似指骨的東西等。

    段飛細心地從泥土中找出許多東西來,正在一一分辨著的死活,焦旭兄弟快步走來,卻沒有帶任何人回來,他們兩人來到段飛身邊,向段飛稟報道:“大人,我們奉令去傳朱同知與他家長工劉毅輝,在他家卻找不到人,後來到了錦衣衛才知道朱德全家已托庇於東廠,我們就先帶著本案的所有案卷回來了。”

    段飛哦地一聲,說道:“看來我只好去東廠認人了,你們先將案卷放在書房的桌子上,我一會就過去看。”

    他轉頭對著華明說道:“華明,現在這個案子你怎麼看?”

    華明執拗地說道:“大人,這其中定有誤會,我相信項指揮使是絕對不會殺害自己至交好友的。”

    段飛說道:“好吧,也許你是對的,我現在去看看案卷,看完之後我們就去東廠。”

    華明精神一振,大聲叫道:“是,大人,要不要我先回錦衣衛多帶些人過去?”

    段飛一怔,笑駡道:“咱們又不是去鬧事的,人去多了非打起來不可,你想害死我啊?就我和你兩個,好了,別說了,蓉兒,我們一起去看看資料,文輝,你也一起看看吧。”

    段飛與蘇蓉來到書房,兩人迅速將資料過目了一遍,然後兩人交換了一下看法,這個案子的思路開始清晰起來。

    項豪與平茂的關係非比尋常,當初兩人一起在大同戍邊,又一起調到錦衣衛,一起升任錦衣衛僉事,兩人的關係十分親密,若非兩人都已結婚生子,只怕會被人誤會有斷袖之嫌,兩人是戰友兼同事關係,有通家之誼,為什麼平茂失蹤,大家卻懷疑項豪呢?。

    平茂失蹤,項豪的確是有嫌疑的,因為在平茂失蹤之前兩人關係似有惡化跡象,有人曾經聽到他們吵架,平茂說什麼不可以這樣之類的話,事後沒多久平茂就失蹤了。

    針對別人的質疑,項豪的回答很簡單,當時兩人在辦同一個案子,刑訊逼供時項豪用了一些少見的手法,平茂有些受不了,所以才會和項豪說那樣的話,事實上兩人很快又和好,並將那個案子給完美地了結了。

    完美了結,這話段飛看著挺彆扭的,他把華明叫進來問了問,華明猶豫了一下,坦然答道:“大人,這話是錦衣衛的暗語,也就是說……將案子做得天衣無縫的意思……其中或許還有殺人滅口之類的。”

    段飛恍然大悟,原來是完美地製造了一起冤假錯案啊,錦衣衛不愧是錦衣衛,跟華明他們在一起久了,還差點真以為老虎不吃肉了呢……

    “文輝,你怎麼看?”段飛擱下案卷向正在研究案情的謝志鈞問道。

    謝志鈞放下手裏的案卷,答道:“大人,現在的線索都指向了項指揮使,只怕他脫不了干係,不過刑訊逼供這檔子事在錦衣衛實屬平常,平茂怎可能為了這事對項指揮使吵起來呢?我建議大人可以從這裏入手,讓項指揮使說出真話來。”

    段飛看看華明,他眉頭緊蹙地望著謝志鈞,顯然很不滿他剛才的話,段飛笑道:“好吧,不過我想我還是先見過朱德和他的長工劉毅輝再說。”

    段飛長身而起,看了蘇蓉一眼,朝華明點點頭,率先走出了書房。

    謝志鈞望著段飛和華明遠去的背影,悠然發出一聲輕歎,蘇蓉問道:“謝師爺,你為何歎氣?”

    謝志鈞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大人如此行事,真不知是吉是凶……”

    蘇蓉笑道:“謝師爺不必為那傢伙擔憂,他運氣好得很,他這樣做也有他的道理,謝師爺難道不覺得正是他行事不依常規,我們才有機會聚在一起嗎?”

    謝志鈞微微頷首,笑道:“大人有大人的考慮,我們還是幫他再看看案卷,試著找出點什麼新線索才好。”

    段飛與華明兩人兩騎,快馬加鞭地飛馳在京城街頭,留下不少驚歎,兩人出了金魚胡同,沿著十王府街一路向北,路過幹魚胡同、奶子府街、燈市胡同、豹房胡同,然後拐入了廠衛街,在這條街上只有兩個毗鄰的大戶,那就是錦衣衛與東廠,他們毗鄰而居,關係好的時候據說如同一家,有好幾個小門相連,現在估計那些小門早已用磚石堵起來了。

    段飛過錦衣衛而不入,飛騎向東廠馳去,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口有八名錦衣衛按刀而立,見狀面面相覷,等段飛在東廠衙門口下馬的時候他們才醒了過來,其中一人飛快地向裏邊奔去。

    段飛來到東廠門口一躍而下,他現在的馬術大有長進,身手也敏捷得多,穿著官袍還能做這樣的大動作,京城裏的官們只怕沒幾個能做到。

    東廠門口也有八個番子守著,他們顯然得到了特別吩咐,見到段飛那一身鬥牛服就有兩人迎了上來,笑嘻嘻地拱手道:“這位可是欽差段大人?張公公久候多時了,他吩咐過,若是段大人來了,就請段大人立刻入見。”

    他直接將華明當做了空氣,熱情地將段飛向裏邊請,華明跟上的時候,守在門口的那些番子卻突然動了,他們刷地聲一起拔刀攔在華明面前,華明的手也按在了刀把上,雙方怒目圓瞪相互對峙,氣氛緊張之至,幾乎是一觸即發。

    領著段飛向裏走的人回頭喝道:“住手!你們在幹啥呢?段大人是咱們的貴客,段大人帶來的人不論是阿貓阿狗大家都不能慢待了,把刀子都給我收起來,真是沒規矩,回頭定要好好雜治一下了。”

    這分明是早預備好的,故意折辱人呢,段飛擔心華明忍不住氣,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見華明神色冷峻,絲毫沒有動氣的樣子,東廠番子們收刀退開的時候,他也輕輕鬆開了握在刀把上的手。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9:30
第〇二六八章 【廠衛如仇】

    看到華明的表現,段飛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對那人說道:“大家都是為皇上辦事的嘛,搞得那麼緊張做什麼呢?本官奉旨查案,華明他們是我的副手,今後希望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啦,否則本官不好辦啊……”

    那個番子呵呵笑道:“是,是,我們一定嚴加管束,今後不管來的是誰,只要是奉段大人之命來的,我們都要待若上賓,大家聽到了沒有!”

    東廠番子們轟然應諾,華明只是冷笑以對。

    一路上遇到許多東廠番子,看到華明那一身錦衣衛的飛魚服還是火藥味十足,好在那引路的番子很快將段飛他們引到一個環境優雅的小院,讓人上茶並端了些糕點零食上來,那番子笑道:“大人在此少待,我這就去告訴張公公段大人來了……”

    此人一離開視線,華明不禁哼了一聲,似乎將滿腹怨氣都哼了出來,段飛笑道:“鎮定,鎮定,別人越想激怒你,你就越要保持冷靜,華明,從前錦衣衛與東廠的關係就一直這麼僵硬麼?”

    華明歎了口氣,道:“這是項大人任指揮使之後的事,在此之前……張銳在前任指揮使大人面前就是個端尿壺的……”

    他有所避忌,沒有說出那人名字來,不過段飛卻聽明白了,錦衣衛前任指揮使錢氆當初權傾一時,能壓制他的也就是後來居上的江彬一人而已,張銳的實力以及正德的喜愛程度相比這兩人差得遠了,錢氆倒臺之前錦衣衛自然是壓著東廠的,這一切突然倒了個個,華明等錦衣衛自然極為不忿,而翻了身的東廠番子卻恨不得隨時騎到錦衣衛頭上去。

    小院門前傳來走步聲,華明頓時閉上了嘴,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冷峻非常,來者正是張銳,他身後跟著兩名東廠護衛,兩人目光一落到華明身上就像將他鎖住了一樣,段飛也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這兩人定是張銳身邊的護駕高手,段飛不由仔細地觀察了一下。

    “放肆。不得對段大人的從人無禮。”張銳陰陽怪氣地輕喝一聲,說道:“段大人,咱家就預料著你今天會來,不過還是沒想到段大人來得這麼早,牛二牛三,你們賠華千戶到院子裏走走,不許無禮,段大人,請!”

    段飛揮揮手,華明悶哼一聲,大步向外走去,他的臉色已有些發白,汗水濕透了背脊,段飛明白在交鋒之中華明落了下風,他淡然說道:“張公公,華明在蘇州斬殺百毒門主的時候受了些傷,請你那兩位從人手下留情,不要弄出什麼不愉快的事來。”

    張銳向那兩人喝道:“聽到段大人的話沒有,你們兩個給我老實點。”

    那兩人答道:“是,小人知道了。”兩人退了出去,順手將門也掩上了。

    “段大人是為了朱德來的吧?”張銳開門見山地問道。

    段飛道:“正是,朱德托庇於東廠,錦衣衛不得入,我只好親自來了。”

    張銳歎道:“咱家這也是不得已啊,除了我們東廠,誰還敢收留朱德啊,大人剛到北京,只怕還不知道吧,前些日子,項豪曾經放出話來說要取朱德小命,朱德他哪敢離開東廠半步啊。”

    “哦?項豪的原話是怎麼說的?有幾個人聽到了?”段飛問道。

    張銳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這話他當然不敢當眾說出來,是我們東廠在錦衣衛裏的內線傳出來的,絕不會冤枉了項豪,段大人請放心。”

    段飛點點頭,說道:“張公公,辦案要緊,倘若公公沒什麼交待了……我想詢問朱德,還有他家那個長工,請公公安排一下。”

    張銳眉頭一皺,說道:“段大人,皇上雖然命你全權負責查案,不過東廠依然有監督之權,管姑娘不知所蹤,我只好暫時另外派人跟著你,請你不要誤會,我並沒有想干預的意思,只希望段大人能秉公辦理,將真凶捉拿歸案!”

    段飛雖然不樂意,不過看來這也是正德的意思,他只好點頭說道:“無妨,只希望張公公委派的人不要比管姑娘差太多就行。”

    張銳嘿嘿笑了起來,說道:“像管姑娘那樣又養眼又能幹的美人兒天底下沒幾個,只怕段大人要失望了,不過那人雖然不那麼中看,能力還是有一些的,重要的是,他是段大人的舊識,段大人這下放心了吧?”

    段飛一愣,在東廠之中他認識的人不多,難道是……

    “海公公!”段飛見到那人時忍不住驚喜地叫道。

    海公公神色複雜地看著段飛,垂首施禮道:“卑下海大桂參見段大人。”

    段飛快步上前,握住海公公的手笑道:“海公公,我們是一起上過戰場的戰友啊,怎的如此生分了?”

    海公公苦笑道:“怪只怪段大人升官太快,現在已是堂堂的欽差大人了,我怎敢失禮?段大人,我這便帶你去見朱德,他現在情況不妙,見到他的時候段大人可別太吃驚啊。”

    海公公與張公公正好相反,一個是沒什麼心情跟段飛敍舊,一個卻囉囉嗦嗦半天說不到正題,段飛聽到海公公的話之後訝道:“朱德他怎麼了?”

    海公公搖搖頭,說道:“他被人暗算了,段大人還是自己看吧。”

    海公公帶著段飛來到一個獨院前,還沒進門段飛就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進了院子之後頓時嗅到了一股重重的藥味,兩個東廠番子守在門口,見海公公來了,他們賠笑道:“海公公,你老怎麼來了?這位是……哎,外面的人怎麼守門的?怎麼把黃皮狗放進來了?”

    錦衣衛的飛魚服多半都是眀黃色的,背後常有人罵他們黃皮狗,不過敢當面罵的估計除了東廠就沒人了。

    “閉嘴!”海公公閃身上去,啪啪兩下就給了他們幾個耳刮子,倆番子被打得傻了,海公公停下手來,喝道:“這位是欽差段大人,他奉旨核查平茂一案,你們都給我退下!”

    那倆番子抱頭鼠竄而去,海公公回過頭,也沒對華明有什麼好臉色,他伸手請道:“段大人請,朱德和劉毅輝都在裏面。”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9:30
第〇二六九章 【狼瘡惡毒】

    推開眼前的門,呻吟聲突然大了起來,伴隨著呻吟的還有一股硫磺似的惡臭味,段飛皺了皺眉,走入房中,轉過一個側門,只見屋裏有兩張床,各躺著一個人,兩個大夫模樣的人站在床前,看他們的動作,似乎是在給兩人換藥。

    段飛走到床邊,低頭一看,只見床上躺著那人渾身都熬著藥膏,惡臭正傳至他們身上,從大夫正在處理的地方可以看見一片膿包,噁心,惡臭之至。

    海公公解釋道:“五日前他們突然發病,全身長滿膿包,張公公懷疑是錦衣衛內線幹地,因此將那一日曾經接觸過兩人的人都清查了一遍,抓了六個人,現在還沒審出個結果呐。”

    段飛問兩個大夫道:“他們情況如何?誰是朱德,能說話嗎?”

    年長一些的那個淡淡地答道:“大人請稍等,我們將他們身上的濃血清理完,給他們吃點藥,他們就可以回答大人的話了。”

    段飛嗯地一聲,來到外間,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候著,華明說道:“大人,這裏惡臭難聞,說不定還不乾淨,我們不如在外面等候吧?”

    段飛說道:“他們只是中毒而已,倘若會傳染的話,只怕張公公早把他們丟回錦衣衛詔獄去了,這點臭也不算什麼,本官還不放在心上,海公公請坐,趁這時候咱們不妨敘敍舊,你知道麼?史總捕也來京城了。”

    海公公歎道:“我知道,他現在是段大人身邊的人了。”

    緊接著海公公又歎了口氣,說道:“段大人,往事就不要重提了,對眼下這個案子,段大人怎麼看?”

    段飛說道:“此案疑點重重,在沒有找到確鑿證據之前,我不想輕率下結論,因此也不能將我個人的看法提前說出來。”

    海公公輕輕頷首,閉目不語,段飛的手指在桌上輕輕地敲著,陷入了思索中,從眼下所得的資料來看,項豪的確有重大嫌疑,屍骨是在他家發現的,埋屍之地甚至就在他的臥室前,案發之後項豪反應劇烈,錦衣衛控制了他的老宅,直到段飛接了聖旨才退去,隨後段飛又在他家發現了偽造現場的痕跡,現在朱德與劉毅輝又中毒危在旦夕,一切線索都對項豪不利。

    不過,項豪的話浮上心頭:“我看起來像是那麼蠢的人嗎?”

    不錯,能在錦衣衛這樣的地方混到指揮使這高位的人,怎麼可能愚蠢到殺人之後埋在自己臥室前的地裏?除非是心理變態,就算這樣,項豪在搬家之前有足夠的時間和能力把屍體挖出來處理掉,為什麼他卻什麼都沒有做,直到案發之後他才試圖補救呢?掩耳盜鈴也不是這麼幹的啊。

    張銳急著想定項豪的罪,這一點段飛能夠理解,不過段飛從來沒打算要投靠張銳,因此也沒必要幫他這個大忙,這是段飛在京城的第一案,所有人都眼睜睜的看著呢,秉公處置,把這個案子辦成明明白白的鐵案就成了段飛的唯一選擇。

    同樣是秉公辦案,在段飛心裏和張銳的嘴裏,味道可就是完全不一樣了。

    不一會那兩個大夫疲倦地走了出來,對海公公和段飛施禮道:“他們已經可以說話了,大人有什麼就儘快紊。”

    段飛卻沒急著進去詢問,而是雙眼緊盯著那兩個大夫,問道:“大夫,他們的情況如何?中的是什麼毒?”

    老大夫歎了口氣,說道:“他們中的是狼瘡毒,毒發之時就像長了狼瘡一般,全身潰爛,這種毒是沒有解藥的,只能挨一天算一天了。”

    段飛記得紅斑狼瘡在21世紀都是極為棘手的,何況這個時代?不過朱德是中毒,情況就不一樣了,或許他還有救。

    段飛走入臥室,華明指著躺在裏側那人道:“大人,那就是朱德。”

    段飛走過去,望著那人道:“朱德,你聽得到我的話嗎?”

    床上那人勉強睜開眼睛,段飛說道:“本官奉聖旨核查錦衣衛僉事平茂失蹤一案,我問你,那具白骨真的是你自項豪宅裏挖出來的嗎?”

    朱德點點頭,說道:“是,是我家長工劉毅輝在侍弄花圃的時候挖出來的。”

    段飛沉吟了一下,朱德突然激動起來,他勉強撐起半邊身子,可憐兮兮地叫道:“大人,你要為我做主啊,項豪要殺我,我身上的毒就是他派人下的。”

    聽到他的話,華明忍不住沖了上來,怒喝道:“朱德,你胡說!”

    朱德一愣,華明喝道:“誰不知你與項指揮使不和?你自己無能,這個指揮使同知做了幾年都無建樹,項指揮使後來居上,你眼紅了不是?你在錦衣衛造謠中傷項指揮使,大家都懶得理你,只當小狗在吠,你現在竟然投靠東廠,陷害項指揮使,我第一個不答應!”

    見華明兇神惡煞般模樣,朱德驚呼道:“大人,救命!”

    段飛淡然一笑,說道:“朱德,你放心,華明不會傷害你的,我問你,你才買的新宅子,為何要大費周章地改建改造?若是不亂挖,就不會發現屍骨,也就不用落到如此田地了,不是嗎?”

    朱德淚如雨下地說道:“大人,我現在也後悔死了,我不該聽信風水先生的胡說,他說那宅子煞氣逼人,若是不改造一番就會妨主的,我給他說動,就將宅子按他說的改造了一番,沒想到竟然挖出一副骨頭來,我當真後悔死了。”

    段飛笑道:“你白癡啊,若那宅子風水不好,項大人又怎麼會一路青雲成了堂堂的指揮使?”

    朱德搖頭道:“我起初也這麼想,但是,他說項大人曾經血戰沙場,鎮得住那宅子,我就差了一點,鎮不住啊。”

    段飛冷笑道:“你連一座宅子都鎮不住,就算真的整倒了項豪,你能坐穩他現在的位置嗎?你鎮得住下面那麼多錦衣衛嗎?”

    海公公的聲音在一側淡淡地說道:“段大人,你這話有些不妥吧?”

    段飛答道:“海公公,該如何審案我心中有數,誰說沒說謊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朱德,你說呢?”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9:30
第〇二七〇章 【錦衣衛驗骨】

    段飛微笑道:“我又沒說你說謊,你慌什麼?

    段飛看了一眼扔在垃圾簍裏剛換下來的東西,又淡淡地看了朱德一眼,說道:“好吧,本官自會查出真相,你好好養病吧。”

    段飛轉身向外走去,華明驚訝地說道:“大人,我們就這麼走了?”

    段飛回過身,反問道:“要不然還能怎樣?把朱德帶回錦衣衛詔獄大刑伺候?海公公答應的話我倒是不反對。”

    海公公還沒回答,朱德已慘叫起來:“不要,救命啊,我不要回錦衣衛,救命……”

    海公公把門掩上,淡然道:“段大人,張公公吩咐過,段大人要來找誰問話都沒問題,隨時都歡迎,不過朱德托庇於東廠,我們就要保護他,從東廠帶人走是絕對不可以的,這不是阻撓辦案,而是保護證人,若段大人非要帶走朱德,請拿聖旨來。”

    段飛聳聳肩,道:“看吧,我就知道不行,所以我根本懶得問了,走吧,除了他們我們還有許多證人證物可以追查到底,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沒有人能做得天衣無縫,沒有口供也無所謂,我還有很多方法可以查出真相,到時候那些說謊的人就等著下天牢吧。”

    段飛一刻也沒停留地向東廠大門走去,海公公疑問道:“段大人,你準備上哪兒去?”

    段飛微微一笑,說道:“當然是去錦衣衛啊,你們東廠抱著證人不放,錦衣衛攬著證物不放,我只好多跑兩步,就當鍛煉身體了。”

    華明挑釁似的說道:“海公公,你奉命監督大人,看來得跟我們一起到錦衣衛走一趟了。”

    海公公愁眉苦臉地說道:“咱這把老骨頭也只好豁出去了。”

    段飛哈哈大笑起起來,快步走出東廠的大門,拿回了自己的馬,也懶得上馬了,就牽著往不遠的錦衣衛鎮北撫司衙門走去。

    “段大人好!”錦衣衛鎮北撫司衙門口的八名錦衣衛八字排開,對段飛熱烈歡迎,段飛笑眯眯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道:“大家好,東廠的海公公隨我前來辦案,大家可不要怠慢了。”

    一個錦衣百戶笑道:“大人請放心,項大人吩咐過的,只要是段大人身邊的人,都是咱們的貴客!段大人,小姓張,名悅,愉悅的悅,不是東廠張公公那個銳利的銳哦,張悅沒法跟張公公比啊,張悅沒出息,混了這麼多年還是錦衣衛的看門百戶,項指揮使吩咐我在此等候段大人,段大人有什麼需要都可以直接吩咐我。”

    段飛淡然一笑,說道:“有勞張大哥了,我是來看那一副屍骨的,請張大哥帶我前去吧。”

    張悅呵呵笑道:“好嘞,請段大人隨我來!”

    這個張悅才剛轉過身,後邊的錦衣衛就有人大叫道:“張銳,回去洗乾淨,今晚兒哥哥要寵你。”

    張悅回過頭拋了個媚眼過去,‘嬌嗔’道:“死相,想銳銳陪你啊,先在月比中拿了第一名再說。”

    海公公面沉如水,華明則面噙得意的冷笑,剛才在東廠受到的折辱都討了回來,這個自稱張悅的錦衣百戶其實並不叫這名兒,是故意這麼安排來噁心人的。

    段飛都快被他雷倒了,他催促道:“別廢話啦,快帶路吧。”

    “好嘞……”張悅在前頭帶路,那屁股一扭一扭的,別提有多做作難看了,段飛真想在他屁股上踢上一腳,讓他從面前滾蛋,不過卻沒這麼做,直到來到一座小院裏,張悅的神色突然嚴肅起來,他轉身對段飛說道:“段大人,雖然還無法確認那是誰的屍骨,不過項大人還是給他設了個靈堂,項大人在這靈堂之中曾當眾發誓,必將手刃殺害平茂大人的兇手,大家都是親眼所見,親耳聽聞的,段大人進去之後請為亡者上三炷香吧。”

    段飛道:“死者為大,不論他是什麼人,我們給他上三炷香也是應該的。”

    張悅看了海公公一眼,轉身推開那緊閉的門,一座白色布幔遮蔽的靈堂出現在大家面前。

    段飛不信鬼神,但是本著尊重死者的心態,他還是慎重地點燃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華明自然跟著上香,海公公居然也點了三支香,拿在手裏說道:“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平茂啊平茂,現在皇上差段大人來辦你的案子,你可莫放過了這個機會,一定要為自己報仇啊。”

    華明和張悅都怒目圓瞪地望著海公公,海公公卻視若無睹,段飛無奈地說道:“華明,打開棺蓋,本官要看看骨骸。”

    華明向張悅望去,張悅點點頭,棺材並未上釘,兩人合力將棺蓋移開輕輕放到一邊,華明說道:“大人,請。”

    段飛走上搭架,扶著棺材邊向裏望去,只見寬大的棺材中躺著一具白骨,段飛凝望了一會,突然問道:“張悅,你知道平茂僉事身材有多高嗎?”

    華明答道:“大人,我曾見過平茂大人,他的身材只比項指揮使大人稍矮,也沒那麼雄壯,這副屍骨的身材嘛……好像差不多,人死之後骨頭應該是會縮一點的。”

    段飛點點頭,倘若平茂如華明所說,那麼這副屍骨的主人身高倒是與平茂差不多,段飛有點後悔沒把楊森帶來,驗骨這方面他毫無經驗,還是等楊森看過再說吧。

    段飛示意華明他們將棺蓋蓋上,走下搭架,說道:“張悅,本官想將這件證物帶走,不知項大人准不准……”

    張悅立刻將頭搖得就像撥浪鼓兒,他說道:“不行啊大人,平茂大人是項指揮使親兄弟一般的人,他的屍骨咱們不能動,等頭七過了,就要下葬的。”

    “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還頭什麼七……”段飛心中這樣想,卻沒有說出來,他有點頭疼地敲敲腦袋,又問道:“張悅啊,當初第一個給這副骨頭驗屍的是誰?我想見見他。”

    張悅道:“大人要見那仵作?他是順天府大興縣的,大人儘管派人傳他來問就是。”

    皇城底下的縣官不好做,縣衙裏的人更不好做,京城裏隨便一個衙門都比他們大,張悅的話一點兒不錯,段飛想了想,又問道:“平茂的妻子呢?她允許你們在這裏設靈安葬平茂?”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9:31
第〇二七一章 【我的心事你別猜】

    張悅不屑地說道:“她?她還有臉見平茂大人嗎?她早已改嫁,不再是平家的人了,憑什麼管平茂大人的後事?自然是咱們項大人一手操辦了。她竟然惡人先告狀,咱們項大人還懷疑是她害死了平茂大人呢!”

    段飛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物,他給東廠和錦衣衛之間針鋒相對的事情弄得幾乎暈了頭,竟然忘記了一條慣律,丈夫失蹤或者死亡,妻子往往是第一號嫌犯。

    “這位平夫人嫁給誰了?”段飛問道:“平茂有子女嗎?”

    張悅說道:“那女人嫁給了一個富商,憑藉平茂大人的余蔭,活得還挺自在,平茂大人有一個兒子,今年已經二十多歲了,當初平茂大人失蹤時他才十來歲,事後是項大人將他撫養成*人的,那個女人若是稍微盡到一點母親的責任,她兒子也不會那麼恨她了。”

    段飛興致依然地說道:“哦?她兒子為什麼恨她?”

    張悅看了看身邊的靈位,說道:“大人,這裏不方便,我們還是出去再說吧。”

    張悅帶著段飛他們來到錦衣衛用來招呼客人的地方,讓人去沏茶送吃的之後,張悅神秘兮兮地說道:“大人,我其實也只是聽說,當年平茂與我家項大人一起在邊關戍邊的時候,平夫人在家裏不太安分的,京軍與邊軍交換戍衛的時候,平大人與項大人一起來到了京城,那女人才稍微老實了一點,不過平大人熱忱公務,經常通宵達旦不回家的,誰知道那女人有沒有再做出什麼有辱門風的事來呢?說不定她被平大人撞破姦情,然後跟情夫一起把平大人給害了。”

    段飛笑道:“你倒是挺會推理的嘛,我問你,倘若平大人真是她夫人害的,那麼她是如何將平大人屍體移到項大人老宅中,並且埋在土裏的?”

    張悅顯然早有準備,他微笑道:“這還不簡單?東廠啊,東廠探子無處不在,定是他們探到了什麼消息,逼迫朱德與平夫人從命,由朱德買下項大人的宅子,再起出平大人屍骨,藉口整治花園,把屍骨埋下去栽贓陷害項大人,以東廠的手段,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又有何難?”

    段飛鼓掌叫好道:“說得真是太好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張悅啊張悅,你這個百戶實在是屈才了。”

    張悅也不管段飛是否諷刺,嬉笑著連道:“不敢不敢,大人過獎了。”

    段飛臉上笑容一收,說道:“華明,將這個張悅給我拿下。”

    張悅嚇了一跳,華明也奇道:“大人,這是為何?”

    段飛說道:“妖言惑眾,胡言亂語污蔑國家權重部門,還不夠砍頭的嗎?”

    張悅大驚道:“大人,卑職冤枉啊,卑職該死,不該胡言亂語的,請大人饒了我吧。”

    華明也幫著說起好話,海公公詰詰冷笑道:“請段大人秉公執法,當場斬了這卑鄙小人。”

    華明和張悅頓時都變得想要吃人一般,段飛卻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跟你們開個玩笑而已,大家這麼認真幹嘛?”

    段飛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我有些困了,想找個地方睡覺,華明,你給我安排房子好了沒有?”

    華明吃吃地說道:“大人,這個……卑職正在安排……”

    在北京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想那麼快安排好一座合適的宅院不啻于癡人說夢,段飛故意為難地說道:“本官今早為了上朝起了個大早,熬到現在已經累得不行,倒下去就能睡著,你卻告訴我還沒找到房子,這可如何是好?難道要本欽差去睡驛站嗎?”

    海公公說道:“段大人,要不我給你安排所宅子?包你滿意。”

    段飛搖頭道:“不行,是你給我安排房子還是東廠給我安排房子?不管怎麼樣別人都會說閒話的,要不然華明早給我安排好了,也罷,我們回那凶宅,本官今天就睡在那裏了。”

    華明急忙說道:“大人,這怎麼行?還是讓卑職來想辦法吧。”

    段飛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說道:“等你想得辦法來,我已經睡醒了,走吧,沒什麼不行的,說不定睡到一半還會有冤魂來托夢呢。”

    段飛不由分說地離開了錦衣衛,打馬回到原來屬於項豪,現在是朱德的宅子。

    一入朱府段飛便即下令道:“華明,派人去大興縣給我傳當初驗屍的那個仵作來問話,還有平茂的的老婆,在我睡醒來之後要立刻見到他們。”

    華明答應一聲,然後擔心地說道:“大人真打算在這裏歇息?”

    段飛笑道:“有什麼好擔心的?我難道還怕平茂的冤魂來索命不成?他感激我還來不及呢,真要托夢,也會告訴我究竟誰才是真凶!去吧,我意已決,不用再說了。”

    每一個聽說了段飛這決定的人都很迷惑不解,連蘇蓉都擔憂地說道:“公子,在這凶宅之中歇息不太妥吧?”

    段飛翻了翻眼皮,說道:“你們這是怎麼了?天底下還有沒死過人的地方嗎?你們也真奇怪,人都敢殺,居然還怕鬼……別說凶宅,那個坑我都敢躺進去。”

    段飛只是說說而已,他可不想真躺進去,不是害怕鬼,而是害怕髒,蘇蓉她們也不敢再勸,只怕他強起來,真的躺到那坑裏去睡覺。

    好在段飛並沒有神智錯亂的傾向,除了命人到倉庫去給他拿床單被褥鋪床準備休息之外,他將蘇蓉、謝志鈞、華明三人召集到書房之中,四人圍桌而坐,段飛將自己在東廠與錦衣衛獲取的資料簡單地說了一遍,然後問道:“這個案子,你們現在怎麼看?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麼想法儘管說,華明,你先開始吧。”

    華明倔強地說道:“多謝大人信任,我還是覺得項指揮使大人不是兇手,我的想法跟張悅差不多,這定是東廠精心安排的陷阱。”

    段飛頷首說道:“嗯,不錯,這的確極有可能,也是目前錦衣衛絕大多數人的想法,連皇上似乎都是這麼想的,文輝,你說呢?”

    謝志鈞慎重地說道:“華將軍的話不無道理,不過就算項大人原本是無辜的,可惜他現在已犯下大錯,再想為自己撇清可就有點難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9:31
第〇二七二章 【審仵作】

    謝志鈞以退為進的話讓華明不那麼難接受,他見華明沒有什麼強烈反應,於是繼續說道:“他不該強行搶佔朱府,不該帶走屍骨,不該另挖洞穴偽造現場,這些都是極其不智的行為,定是事出有因,或許大人該找項大人私下好好談談。”

    段飛搖搖頭,說道:“項豪是不會告訴我任何情況的,我雖然持有聖旨,但是他們依然視我如無物,這個案子實在不好辦啊。”

    大家都沉默了,段飛的目光向蘇蓉望去,蘇蓉嫣然一笑,說道:“公子絕非遇到難題便束手無策之人,公子現在心中早已有了對策,何不說出來讓我們大家一起參詳參詳呢?”

    段飛笑道:“你就會取巧,最近好像你越來越懶得動腦筋了,大家覺得我能夠走到這一步最大的依靠是什麼?”

    三人都思索起來,段飛沒等他們說出答案,直接說道:“是皇上,若沒有皇上青睞,我根本沒機會當官,更不可能成為欽差大人,沒有皇上的支持,段飛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現在至多也就繼續在寶應釣我的魚而已。”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大家都點了點頭,段飛繼續說道:“現在,皇上依然是我最大的依靠,遇到了麻煩,我只好請出皇上替我解決,等我睡一覺醒來,見過仵作與平茂那改嫁的老婆之後,我就去豹房見找皇上去。”

    蘇蓉與謝志鈞都會意地點點頭,華明有些不安地說道:“大人要將今日查到的東西告訴皇上麼?”

    段飛說道:“不錯,本案的細節與發展,我並不打算瞞著皇上,何況現在還要借皇上之威,來取得案件的進展……華明,皇上派你跟隨我,可不是讓你一意包庇項豪的,你可明白?”

    華明咬牙說道:“卑職明白,請大人放心!”

    段飛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就這樣吧,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都要相信我,一定會將真凶繩之以法的。”

    “是,大人(公子)!”三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段飛伸了個懶腰,說道:“好了,我得好好休息一下,腦子清醒了才能夠想出好的措辭來說動皇上,嗯……”

    大家這才明白段飛為何一意孤行非要在這凶宅中睡覺,他們不敢再勸,將段飛送入了書房隔壁的臥房,眼看段飛就要關門歇息時,石斌忍不住說道:“飛哥,你不會真打算睡覺吧?”

    “滾!”段飛毫不客氣地喝了聲,重重地把門關上了,石斌訕笑著摸摸鼻子,指著腦袋對蘇蓉道:“蘇姑娘,飛哥他……”

    蘇蓉轉身就走,說道:“你飛哥腦袋沒問題,各自去挑房間吧,今晚上咱們只怕就要住在這兒了,看開點吧。”

    “不是吧……”石斌發出一聲哀歎,看看四周的環境,他急忙拔腿就跑,說道:“誰也別跟我搶,我要挑一間離這個院子最遠的屋……”

    段飛在房裏聽到之後搖了搖頭,還是蓉兒最瞭解他啊,其他的人啊,跟了他那麼久了,還這麼迷信……

    轉念一想,段飛頓時有了新的主意,他一頭倒在床上,望著屋頂,思索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蘇蓉的聲音傳來:“大人,該吃午膳啦。”

    段飛嗯地一聲從床上爬起,精神抖擻地推開門問道:“仵作和平茂的老婆傳到了嗎?”

    蘇蓉笑道:“放心吧,公子,他們都傳來了,反正他們跑不掉,公子還是先吃了午膳再去審問他們吧。”

    段飛跟著她走去,見到石斌後劈頭便道:“阿斌,吃飽之後去買些香紙蠟燭什麼的回來,晚上我要在花園裏設個靈位,最好再找些和尚道士回來做做法事,超度一下亡靈。”

    石斌的嘴張大之後就合不攏了,他吃驚地說道:“飛哥,你不會看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吧?”

    段飛不耐煩地說道:“廢話那麼多幹啥?叫你去你就去,要不然我叫別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哪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石斌不敢再問,段飛匆匆吃過飯,命人將那仵作先帶到後花園,仵作自稱姓劉,他身份卑微,給段飛行過大禮之後才敢站起來等著段飛問話。

    段飛坐在椅子上,指著那土坑問道:“劉仵作,你可還記得當日發現屍骨時的具體情形?屍骨以什麼姿態埋在坑中?坑中的土是疏鬆的還是硬實的或有空隙的?”

    劉仵作回憶道:“回大人的話,當時那副白骨是側躺在坑中的,面朝這邊,坑中的土嘛……由裏到外都是硬實的。”

    段飛說道:“你年紀不小了,經驗應該頗豐富,現在你告訴我,倘若人一死就埋下,這屍身周圍的土會呈什麼狀態?”

    劉仵作額頭上冒起了大顆的熱汗,他吃吃地說道:“大人,這……情況不同結果也大不一樣,小人無法憑空臆斷。”

    段飛說道:“無法憑空臆斷也就是說只要有具體條件,你就可以分析出大致情形來,對吧?”

    劉仵作一咬牙,點頭道:“小人可勉力一試。”

    段飛指著土坑一旁堆著的土,說道:“你先瞧瞧,這些土與當日你將屍骨挖出來時可是一致的?”

    劉仵作走到土堆邊仔細看了看,很肯定地說道:“大人,這土與那日小人將屍體挖掘出來時截然不同。”

    段飛喝道:“胡說,這分明就是本官從這土坑中挖出來的土,你敢說與當日不同?”

    劉仵作大驚道:“大人,小人絕不會看錯,這土絕非當日埋屍的土啊。”

    段飛哼了一聲,讓楊森托著兩隻盤子走過來,段飛指著盤子說道:“劉仵作,本官相信你不會看錯,那麼本官要考考你,你眼前有兩盤土,你覺得哪一盤比較像當日你挖掘屍骨時埋骨的土呢?”

    劉仵作走上前仔細看去,他很快就毫不猶豫地指著楊森左手那一盤土,說道:“大人,這盤才是那日埋屍的土,小人絕不會看錯的。”

    劉仵作雖然很有把握,但還是擔心地向段飛望去,段飛笑道:“劉仵作,你這回可錯了,在東邊牆角下本官新挖了一個坑,被你指認為埋屍的土是從那個坑裏挖出來的,難道屍體原來是埋在那個坑裏的嗎?”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9:31
第〇二七三章 【狡婦人】

    劉仵作驚叫道:“不可能!屍體明明是埋在這裏的……”

    他快步跑到牆角蹲下來仔細看,過了一會他又跑回來,說道:“大人,這分明是有人移走了埋屍之土,請大人明察!”

    段飛鼓起掌來,笑道:“劉仵作你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仵作,看來你沒有錯,本官也是這麼猜想的,應該是有人將埋屍的土換了,想讓本官做出錯誤的判斷,本官差點就被他騙過,劉仵作,待會本官就要入豹房去面聖,你可敢當著皇上的面將剛才的話重複一遍麼?”

    劉仵作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段飛鼓勵地望著他,劉仵作吃吃地說道:“大人,小的身份卑微,膽子又小,豈敢去見皇上,大人還是饒了我吧。”

    段飛歎了口氣,說道:“也罷,蓉兒,將錄的口供拿來,讓劉仵作簽字畫押。”

    蘇蓉將口供拿到劉仵作面前,劉仵作苦笑道:“大人,小的不識字,這個……”

    段飛怒道:“你還擔心本官騙你不成?我看你是有些皮癢了!錦衣衛千戶華明何在!”

    華明斷然答應道:“卑職在此!”

    他的目光狠狠地瞪著劉仵作,劉仵作的證詞已證明埋屍坑的確被人換過土,因此坐實了錦衣衛破壞現場證據的罪過,不用段飛吩咐,他都想劈了眼前這個傢伙。

    段飛卻對劉仵作溫和地說道:“劉仵作,本官根本沒有必要騙你,這裏還有東廠的海公公作證,你怕什麼?你還是快將口供簽押了,本官還趕著要進宮呢。”

    海公公將那口供掃了一眼,遞給劉仵作道:“劉仵作,快簽了吧,咱家可以保證這張供詞裏的話與你剛才的口供毫無二致。”

    “多謝公公,多謝大人。”劉仵作這才按了手印,蘇蓉將口供收起遞給段飛,段飛朝她使了個眼神,蘇蓉眨了眨眼睛,退到一旁,華明說道:“大人,我這就將劉仵作送出去,回頭便把徐氏帶來給大人審問。”

    海公公說道:“這點小事用得著華大人親自出馬麼?劉仵作,你暫且在一旁等候,待會咱家親自送你出去。”

    劉仵作感激地說道:“多謝海公公。”

    蘇蓉笑道:“海公公莫非擔心華將軍把劉仵作直接送詔獄裏去了?放心吧,我家大人可不允許任何人迫害證人哦,劉仵作,還是我來送你出去吧。”

    劉仵作看了看海公公,海公公微微一笑,說道:“既然蘇姑娘說了,劉仵作你就放心吧。”

    蘇蓉帶著劉仵作走了,段飛道:“石斌,去傳平茂的老婆過來,對了,華明,她現在該怎麼稱呼啊?”

    華明答道:“大人,她嫁給了個姓徐的,大家都叫她徐氏。”

    過不多久石斌帶著徐氏來了,徐氏朝段飛盈盈一拜,說道:“奴家拜見欽差段大人。”

    段飛說道:“徐氏,你抬起頭來。”

    徐氏微微仰起下巴,朝段飛望去,徐氏已四十歲出頭,但是她皮膚與身材保養得都很好,看起來至多也才三十歲,段飛裝出一副色魂授予的樣子,嘖嘖贊道:“好一個銷魂的婦人……”

    徐氏不以為辱地展顏笑道:“奴家蒲柳之姿,難入大人法眼,不知大人招奴家來此所為何事?”

    段飛笑道:“蒲柳之姿?徐夫人過謙了,徐夫人,有人說是你殺了平茂陷害項大人,你有何解釋?”

    徐夫人的神態頓時一變,她撲在地上哭天搶地地叫道:“冤枉啊大人,奴家實在冤枉啊,是哪個殺千刀地在胡說八道,是不是項豪?或者他的手下?大人啊,那畜生為了撇脫自己,才故意這麼說的呀。”

    段飛質疑道:“畜生?就算你懷疑項豪殺了你前夫,你也不能隨便罵別人為畜生吧?”

    徐夫人憤憤地說道:“大人,奴家也不想惹禍,但那項豪就是一個畜生,當初枉我夫君和他親如兄弟,他竟然……竟然窺覬我的美色,趁夫君不在家的時候闖入家中企圖非禮,若非奴家拼死抵抗,只怕奴家的身子就要被他玷污了……”

    “哦?竟然還有這等事!”段飛一面舉手阻止華明的怒火,一面說道:“徐夫人請說得詳細點,本官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徐夫人擦了擦眼角,說道:“平茂視項豪為兄長,項豪經常指使他做這做那,那一天,項豪找了個差事將平茂支開,然後就來到我家,平時兩家經常來往,因此奴家也沒有防備,誰知項豪竟然狼性大發,試圖強暴奴家,奴家拼命反抗,好在枕頭底下有一把常備的剪刀,奴家拔出剪刀抵在胸前,那畜生害怕平茂回來不好交待,這才悻悻退去,平茂回來後我向他哭訴,他不但沒膽去找項豪,還打了我一巴掌,罵我亂拋媚眼勾引項豪,大人,出了這事之後沒多久平茂就失蹤了,說不定是項豪擔心事發平茂找他麻煩,這才搶先動手,把平茂給殺了埋在院子裏的。”

    徐夫人的話讓華明聽著兩眼直冒火,段飛卻不置可否地說道:“徐夫人,當初平茂大人失蹤前你最後見到他時是在哪里?他有何異常?他可有說要去見誰了嗎?”

    徐夫人回憶道:“大人,你不提我還差點忘了,那幾天他的確有些坐立不安,估計就是為了那事,男人嘛,雖然不敢說出來,但是心裏頭還是不好受的,我與他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晚上,他說還有公務沒有辦完……叫我不用等他,沒錯,他就是這麼說的,沒想到他一走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徐夫人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段飛微笑著瞧著她拙劣的表演,突然問道:“徐夫人,你與平茂有個兒子吧?他今年幾歲了?生辰八字你還記得嗎?”

    徐夫人一愣,她想了想才答道:“大人,奴家與平茂的確有個兒子,他叫平彪,今年應該是二十三歲了,弘治八年六月三日生的,時間久了,他的生辰八字奴家不太記得了,大人,平彪的生辰八字與本案有關嗎?”

    段飛笑道:“隨口問問而已,徐夫人可以回去了,哦,在離開之前,徐夫人請將這口供畫押了吧。”

    徐夫人倒是認得字的,她瀏覽了一遍蘇蓉做的筆錄,很爽快地簽字畫押,然後嫋嫋婷婷地走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9:32
第〇二七四章 【埋屍與驗骨】

    就在段飛與徐夫人說話的時候,蘇蓉送劉仵作離開後花園沒多遠,劉仵作正想回頭說聲不用送了,突然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劉仵作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處身於一個黑洞洞的地窖之中,一點螢火蟲似的燭光,照亮了四周陰森恐怖的環境,照亮了圍在劉仵作身邊帶著不懷好意的微笑的四個人。

    那是羅超輝、焦旭、焦陽兄弟還有宗家清,四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看到他們,劉仵作給嚇得魂飛魄散,他大叫一聲轉身想跑,結果卻在身後看到了蘇蓉,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向蘇蓉連連叩首,叫道:“姑娘救命,剛才姑娘親口答應過我,不會傷害我的。”

    蘇蓉悠然笑道:“這就要看你聽不聽話了,劉仵作,剛才你在大人面前說過,埋屍時不同的環境會導致不一樣的情況,現在大人想知道的是,屍體埋在花園裏那些埋屍土裏,然後用力踏平,任由風吹雨打,十餘年之後,屍體挖出來時,他身上的泥應該是嚴實的還是疏鬆的?而你當日將屍體挖出來時,有沒有發現不對的地方?”

    這番話有些長了,不過劉仵作就是幹這一行的,在壓力下他現在腦袋也轉的比較快,聞言頓時會過意來,他知道不老實回答就會享受到錦衣衛那聞名久已的酷刑,他只好老老實實地答道:“埋屍的土比較粘,若是當初埋屍時曾經用力壓實的話,屍體腐爛後將會留下一個空腔,就算雨水滲入或蚯蚓蟲爬也不會完全崩毀,而那日挖出屍骨的時候,屍骨胸腔已經完全被泥土塞滿壓實,與自然崩土不同,顯然是被挖出重埋的。”

    蘇蓉滿意地將錄下的口供遞到他面前,說道:“劉仵作,畫押吧,待會可別告訴海公公哦,大人打算帶著你的口供去面聖,你最好也跟著去,把你剛才所說的話都告訴皇上,你可要記住,欺君是要殺頭的!”

    ……

    這邊剛送走了徐夫人,遠遠地就見到蘇蓉走來,段飛振袖而起,說道:“好了,本案已有些眉目,本官先帶楊森到錦衣衛北鎮撫司走一趟,然後就可以到豹房去面聖了。”

    海公公訝道:“大人有結論了嗎?誰是兇手?為何不立刻將其抓起來啊?”

    段飛搖頭道:“只是稍有眉目,距離查實誰是兇手還早呢,楊森,你給我趕緊去洗個澡,換身新衣服,準備隨我進豹房,怎麼樣,夠膽量取見皇上嗎?”

    楊森往身上嗅了嗅,說道:“沒啥味兒呀……飛哥你放心,皇上准沒我爺爺凶,爺爺我都不怕哩。”

    段飛笑道:“就算沒味兒也要去洗,好好擦幾遍,人家見皇上之前可是要吃幾天齋,還要燃香沐浴三日呢,精神點去見皇上不好麼?說不定皇上一高興,就封你做天下第一仵作了呢。”

    楊森最大夢想就是成為天下第一仵作,聽了段飛的話之後他頓時開心起來,喜滋滋地跑去沐浴更衣了。

    段飛轉身向海公公望去,海公公說道:“我與段大人再走一遭錦衣衛,然後送段大人到豹房,張公公一定對段大人查到的線索非常感興趣的。”

    段飛朝他微笑著點點頭,突然說道:“海公公,還記得上次在海安鎮臨別時說過的話嗎?世事真是難料啊。”

    海公公苦笑起來,答道:“是啊,世事難料,當日卑下對段大人太過無禮,還請段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哈哈……說哪里話,當日海公公是有意要照拂我啊,我感激還來不及呢,今後海公公若是遇到什麼為難的事,儘管來找我,只要我段飛能幫得到忙的,我絕對沒有二話。”

    海公公淡淡地謝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了,過了一陣楊森沐浴更衣而至,全身一新,給人感覺頓時不同。

    段飛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不錯,精神起來了,海公公,咱們啟程吧,請!”

    海公公說道:“段大人請。”

    蘇蓉走上前來,給段飛拉了拉衣領,說道:“公子,去見皇上不能這麼隨意,我給你整理下衣裳……”

    兩人含情脈脈地互相對望著,海公公清咳一聲,轉過身去,蘇蓉臉上露出一絲狡笑,從衣袖中飛快取出一張紙塞到段飛手裏,嘴裏卻道:“公子,你瞧你,這頭髮也亂了,衣領也歪了,這樣去見皇上可是很失禮的呀。”

    段飛把那張紙收入衣袖中,說道:“就因為如此才需要你這個丫鬟跟在身邊嘛,不然要你何用?”

    蘇蓉咬著唇瞪了他一眼,段飛照單全收,大笑著揚長而去,華明、楊森還有海公公都跟著走了。

    蘇蓉待他們遠去之後,臉上的笑容突然都消失了,她憂心地歎了口氣,望著天不知道想些什麼。

    段飛一馬當先地來到錦衣衛北鎮撫司,隨行的人中多了個劉仵作,他的精神有些恍惚,海公公覺得有些不妥,但是卻沒有機會查問。

    段飛讓劉仵作來這裏是為了辨認骨頭的,誰知道錦衣衛有沒有把骨頭也掉包呢?若非想在正德面前好好表現一下,段飛才懶得接手這樣麻煩的案子呢,現在只能絞盡腦汁咬著牙向前沖,越是艱難越見本事啊。

    劉仵作進錦衣衛的時候腳都在哆嗦著,錦衣衛這樣的地方可不是誰都能隨便進來的,一般人除非是犯了事被抓進來,否則誰願進這裏啊。

    “別怕,只要你好好辨認,本官保證你沒事。”段飛的話讓劉仵作稍稍安心了點,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靈堂裏,段飛再上了三炷香,說道:“開棺。”

    棺蓋再次被打開,劉仵作和楊森一左一右舉著燭臺仔細看去。

    劉仵作仔細觀察那白骨上的細節,肯定地點頭道:“大人,這的確是小人當日從朱家花園裏挖出的那具白骨。”

    段飛質疑道:“你確定?”

    劉仵作肯定地說道:“小人可以確定,這具屍骸胸前第三根肋骨曾經斷裂,長回時的痕跡很特殊,還有他的大腿骨上有一道長好了的傷痕,這些都是小人辨認的根據,不信大人可以查看小人當初寫的屍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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