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787
nonotwa 發表於 2013-12-5 22:22
  種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互鎖 前移一線(三)
  
  余慈挑了挑眉毛,靈光給他的感覺太熟了,且一點兒遮掩之意也不曾有,就那麼「明目張膽」地向外放射著獨特的信息,就算沒有親眼看到,也能讓人猜出個七七八八。
  
  他伸手拿出一幅捲軸,正是在黃泉夫人所居心廬中,那一幅山水插屏所化。
  
  這玩意兒,他手裡共是兩個,是在丹霄峰得來,翟雀兒起初也得了一個,後來藉著回援之事,把論劍軒那邊的也全拿到了手,算來應有四個——只不過,現在好像又轉手了。
  
  當時翟雀兒就講,此捲軸中有部分材質,是由「星煉銅」所制,而「星煉銅」又是煉製照神銅鑑的最主要材料,故而懷疑,這些捲軸,是黃泉夫人融煉了照神銅鑑所造。
  
  之前一直不清楚,黃泉夫人一共造了多少個,而如今,余慈可以確認了。
  
  就是七個!
  
  當他將手中兩個捲軸全都拿出來後,虛空之中,分明有感應往來,雖是分處三個不同的位置,卻有圓滿之意,隔空相和,隱隱共鳴。
  
  這還能瞞過誰去?
  
  余慈第一反應是以三方元氣,將這份感應切斷,但手上方動,又停下來。
  
  作為最後一幅山水插屏,更顯出圓滿感應,此物應該和其他的空白捲軸有本質的差別。很可能與黃泉夫人有著千絲萬縷聯繫,更有可能是照神銅鑑後半部分線索,直指元始魔主留痕乃至於《自在天魔攝魂經》。
  
  毫無疑問,這是關鍵中的關鍵。
  
  他以模具探測,在去除了萬化魔域的干擾之後,能夠清晰地看到,同樣的一幅山水插屏,就被封在九真仙宮樞紐位置的極深處,與上方宮殿以及周圍土木等勾連極深,就算余慈通過模具,想要在不損害宮闕結構的前提下取出來,還要費一番心思。
  
  對於旁人而言,要麼將九真仙宮完全催毀,要麼完全控制,才能得到。
  
  也無怪乎太阿魔含如此在意,若余慈所料不錯,在他從心廬中取出捲軸之時,這裡的山水畫屏應該已經有了反應,被太阿魔含發現,此後一時取之不得,只能用萬化魔域封鎖,直至此刻。
  
  這玩意兒確實是一個足量且噴香的誘餌,太阿魔含已經上了鉤,然後呢?
  
  「就在那兒了!」
  
  黑袍的聲音在胸腔裡滾動,就像是火山口悶著的岩漿湖,雖然沉悶,卻隨時都可能爆出來,而他身邊的熱力也著實驚人,扭曲的空氣外延,撲上來的天魔都給燒化成煙,其中抽離出來的精純魔意,進一步催化了焚心真意,逐漸在其身後,形成了一圈若隱若現的赤焰光圈。
  
  光圈之中,卻比周邊任何區域都更為幽暗,濃得化不開的黑影中,分明在孕育著什麼,輪廓不斷修正,漸漸清晰。
  
  這是黑袍的道基顯化,雖不是慶云、景星之類的最上乘之相,但從「熔核焦獄功」這等煉體之法中,推出魔識法門,再成就「法相」之類,也足以令人佩服了。
  
  翟雀兒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此時,她與黑袍、龍殤一行三人,已經趁著太阿魔含與葉繽大戰之機,闖到了這極度疑似碧落天闕的宮闕之前。但她手中,一個捲軸都沒有,全被柳觀那不要長輩臉面的瘋子收了去。
  
  幸好她事先早已將捲軸內蘊的氣息記住,故而也能辨認一二。而那邊全無遮掩的訊息發散,更讓她察覺出之前在四個捲軸上,都沒有發現的關鍵所在。
  
  她表面上輕描淡寫,可心中絕非如此平靜。
  
  千辛萬苦到東華山來,不正是為了照神銅鑑,為了《自在天魔攝魂經》嗎?
  
  如今那與宗門典籍記載情況幾乎完全對應的靈光氣息透出,再故作鎮定,也太過矯情。
  
  可是,目前她還非如此不可。
  
  因為那個不要臉的老瘋子,就當著她的面吩咐黑袍:「只要是與黃泉夫人有關的東西,老子一定要先過一遍手,誰敢先伸爪子,你也不用客氣,直接剁下來就是。」
  
  這就是毫不掩飾的警告和殺意。
  
  柳觀、黑袍叔侄兩個,有血脈關係,天然就是最穩固的同盟,且在黃泉夫人一事上,莫說是翟雀兒,就是她的師尊鬼鈴子在此,柳觀也敢翻臉咬人。
  
  故而,翟雀兒只能暗自咬牙,亦步亦趨,跟在黑袍身邊,轉著一肚子心思,想從糟糕的局面中,找出一線機會。
  
  而此時,黑袍再次開口:「咱們往那邊去……」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翟雀兒看到,那個方面正好是切過如今靈光所在的邊緣,指向正發生著激烈氣機衝動的區域中軸線處,便奇道:「那邊有什麼?」
  
  黑袍回答得相當直接:「別的捲軸。」
  
  「哪個?」翟雀兒才一愣,便是醒悟,「九煙!」
  
  「貌似他有兩個。」
  
  黑袍轉述柳觀傳輸過來的消息,在捲軸彼此感應的情況下,誰也別想瞞過誰去。
  
  翟雀兒皺眉道:「九煙何等棘手,師叔他也是知道的,如今局勢複雜,實不可輕舉妄動。」
  
  「要是妄動,何必要你去?」
  
  黑袍啞著嗓子,嘿嘿冷笑:「二叔說了,就請你發揮長才,不管用什麼法子,生搶也好,交易也罷,舔腳趾也可以,一刻鐘內,他要將七個捲軸合為一處,看到黃泉夫人在搞什麼鬼名堂!」
  
  旁邊龍殤大怒:「你開什麼玩笑!」
  
  翟雀兒沒有發火,只是眯起眼睛:「一刻鐘?」
  
  「不錯,一刻鐘,如若不然,也不用他動手,太阿魔含自會讓大夥兒一塊兒完蛋……現在十息過去了。」
  
  一刻鐘大約是一百三十息左右,翟雀兒估計了一下距離,發現按照之前他們的速度,衝過層層天魔阻礙,越過小半個宮殿群落,至少也要大半刻鐘時間,到那裡,也就幾句話的功夫,時限就要到了。
  
  所以,她再沒有任何置疑,只是抬起頭,示意黑袍開路:「半刻種,我要到九煙面前,做不到,是你的問題。」
  
  黑袍呸了一聲,吐出來的卻不是唾沫,而是燃燒的火星。
  
  「那就走!」
  
  話音方落,黑袍已經化為一團赤紅的火光,乍開又卷,裹著翟雀兒,撲擊而上,瞬間就把龍殤丟下至少里許距離。
  
  可他終究沒有飛遠,只前衝七八里路,輕輕的笑聲就準確地傳遞到二人耳畔:
  
  「哪用一刻鐘?若能依我一事,這兩個捲軸就是你們的了。」
nonotwa 發表於 2013-12-8 00:18
  種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互鎖 前移一線(四)
  
  剎那間,火光由虛轉實,重現黑袍與翟雀兒的身影,與之同時,熱力密佈周邊,焚心真意含而未發,有擇人而噬之意。
  
  黑袍的敵意表現得相當明顯,但從虛空中現身的那位,卻是笑吟吟地,沒有半點兒回應,只將視線投到翟雀兒那邊。
  
  翟雀兒是一慣的笑臉,行禮如儀:「鬼厭先生。」
  
  跨空而至的鬼厭,完全把黑袍撇在一邊,只道:「當初依雀兒小姐之約,到東華山來,可沒有想過,竟然是這種局面。」
  
  翟雀兒同樣感慨,她明眸流轉,從眼前極有名的淫賊魔頭臉上,卻似看到了某位無上神通大能的影子。
  
  時至今rì,誰都知道,鬼厭聽命於九煙,而二者身後,又有一位極硬的靠山,故而,鬼厭前來,就代表著九煙的意思,也可以說,代表著那位大能的旨意。
  
  當rì曠野之中,眼看九煙滅殺陸素華,她就有這方面的猜測,邀請他們過來,除了要借一把力,也是想著趁機刺探虛實。誰曾想,猜測一樁樁變成現實,可局面也越來越大,直至超出她所能掌控的極限。
  
  奇妙的感覺翻上心頭,卻是一個有些跑題的想法:
  
  「黃泉師叔真轉性了也……」
  
  本以為那麼拿起得、放得下的師叔大人,會云淡風輕地拋卻這爛攤子,另起爐灶來著,卻沒有想到,嫁人多年後,竟然是變得出奇執著,硬是留下「尾巴」,再釣魚兒上鉤。
  
  九煙背後的大能、太阿魔含、葉繽、四大門閥,或多或多少都牽涉進來
  
  可是,為什麼呢?
  
  翟雀兒閃神又回神,臉上的笑容愈發純粹:「我知道,鬼厭先生最是直白不過,有什麼事情可交流的,不妨直言。」
  
  鬼厭也是痛快,當即應道:「很好!說來也簡單,也不用舔腳趾什麼的,我們要黃泉夫人所有關於神主之道的研究所得。資料可以另行拓印,兩家均得,但法器法寶,各種試驗品等等一切實物,都是我們的。」
  
  「……」
  
  翟雀兒一時說不出話來,她並不像余慈那樣,對黃泉夫人的研究方向有深入瞭解,卻也知道,鬼厭所指的範圍涵蓋太廣,極端兒去想,有可能黃泉夫人嫁給陸沉之後,所有的研究都是這方面的……
  
  更讓她心頭凜然的是,鬼厭言語中,分明是透露出對他們的絕大掌控力度,他們的一言一行,都瞞不過去。
  
  如此固然是透露出一些信息,卻也形成更為凌厲的威脅。
  
  九煙和他背後那位,確實比他們早邁一步,領跑在前!
  
  翟雀兒還在權衡的當口,柳觀低啞冗長的嗓音已經透空傳來:「黃泉夫人……是我的!」
  
  「成交!」
  
  翟雀兒喉嚨裡那一聲「照神銅鑑」眼看就要搶出來,此時又給硬壓回去。她看到,鬼厭一揮袖子,兩個捲軸就飛出來,化為白影,貫空而去,卻是不是朝向柳觀,而是向著宮闕中央偏北位置,那一道靈光所在。
  
  柳觀沒有表示任何異議,而且在另一個方向,他同樣是把捲軸拋了出去。
  
  原來如此……
  
  翟雀兒抿唇自嘲而笑,心境漸漸平復。
  
  說到底,這兩位根本就不是在做交易,只是借這個機會表明一下各自的態度,甚至只是找一個理由,使分散的捲軸重聚而已。
  
  看起來近乎兒戲,可那又如何?
  
  這是強者的自信和特權,是更有效率的作法——先把近期目的達成,再說其他。柳觀、九煙還算比較「含蓄」的,換上另一位,甚至可以連理由都不要,至於所謂的交易,就算簽字畫押又如何?在實力的衝擊下,僅是一紙空文罷了。
  
  倒是她,被《自在天魔攝魂經》攪亂了心神,之前的表現,有些失了水準。
  
  在翟雀兒這個位置,看不清宮闕靈光閃爍處,捲軸「會合」的情況,但眼下情況明顯不同了,捲軸的匯聚,似乎是解開了一層束縛,使靈光吞吐愈發奪目,就是之前不曾接觸過山水插屏的人,也能感受到空氣中擴散的奇異波動。
  
  而有過接觸,又出身魔門,翟雀兒則能從氣機變化中,解讀出更多的東西。
  
  正品味的時候,鬼厭嘿了一聲,視線轉移,那個方向,龍殤正趕過來。可鬼厭並不是看他,而是看更遠處,隱隱綽綽的人影。
  
  「他們……趕著來投胎麼!」
  
  九真仙宮內外的變亂,瞞不過人,某種意義上,也算時機難得,有祁白衣等人受困,論劍軒那一撥人,終究還是要來解救的,鬼厭就看到了萬騰山的身影。
  
  只是不知為什麼,他們竟然又和端木森丘那一撥人馬跑了個前後腳。兩撥人加起來,數目也就二三十個,顯然之前在東華虛空中,受創甚重,說不定也是給逼得存不住身,這才闖入宮闕,想著死中求活。
  
  還有,隨著萬化魔域崩潰,祁白衣等人已經恢復了自由身,若是合在一起,也許還能有點兒用處。
  
  此時,余慈和鬼厭的角色分得很清楚。後者負責處理「外圍」事務,整合一切能夠用到的力量,為「破局」做準備。
  
  至於余慈,則是全神貫注,觀察捲軸會合之後,那一道靈光,乃至於九真仙宮整體的變化,在宮闕另一側,
  
  柳觀大約亦如是。
  
  「造出這等聲勢,難道真的存著眾捲軸之上,應有未有之物?」
  
  所謂「應有未有」,就是指在「捲軸為照神銅鑑分化煉就」的前提下,兩個沒有發現的關鍵之物。其一是指照神銅鑑中封存的無相天魔,不過據說其中有一隻已經被勝慧行者渡化;其二就是那《自在天魔攝魂經》。
  
  觀靈光放射,雖然益見煊赫閃亮,但信息仍然有些含糊,還蒙著一層厚紗。
  
  余慈知道,這是九真仙宮特殊結構造成的干擾,而且,分明還在積蓄著某種反應。就在他考慮著,要不要借模具加一把力的時候,投射到靈光閃耀地的六個捲軸轟聲燃燒,轉眼化灰。
  
  余慈、柳觀不驚反喜:「來了!」
nonotwa 發表於 2013-12-8 00:23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互鎖 前移一線(五)
  
  作為模具的持有者,余慈比柳觀更能掌握當時發生的具體情況,他知道,除了可以目見的六個捲軸齊齊焚化之外,處在九真仙宮內部的那一件,也同時燃燒,落得一樣的結果。
  
  在九真仙宮樞紐位置,似乎圈起了一個無形的熔爐,同樣無形的火焰熊熊燃燒,熔煉範圍內的一切。下到土壤,上到宮殿石階,都被高溫吞噬,只不過目前整體倒還完整,依舊保持著舊有的結構。
  
  而這也帶來了兩類極為矛盾的感知,就算余慈模具在手,也沒有搞明白,那高溫無形火焰究竟是真是幻?而造成這一切的,究竟是會合的捲軸點燃的「熔爐」,還「熔爐」主動開啟,燒化了捲軸?
  
  就在這一片捉摸不透的區域內,高溫煉化出了新的氣機,並開闢了一片區域,在那裡進一步運化、組構,性質在改變。給余慈的感覺,像是在製器或煉丹。
  
  外丹一道余慈不熟,但他曾受許央親自指點,在製器一道上,也不算是門外漢了。一念至此,感覺越發地接近,再看模具中顯化,那一片區域,不知怎地赤紅如火,當真像是給點著了一般,周邊云氣結構也給扭曲,伸手探一探,甚至能感受到熱度。
  
  映現在模具中的都如此,更不用說現場的情況了。
  
  余慈的身形緩緩拔升,在已經交融近乎完成的灰色地帶中,一應天魔但凡進來,便只有給吞噬的份兒,以至於周邊安靜如死域,也沒有人來打擾他。他居高臨下,視線越過層層樓閣,觀察樞紐地帶,那一個正運轉中的「熔爐」。
  
  相比之下,柳觀更不會有任何矜持,早就狂飆突進,直往那邊去了。
  
  余慈本也待趕去,可也在這個時候,他左袖中,習慣性的特殊位置上,灼熱的感覺似乎能夠燒透三方元氣,用最劇烈的方式提醒他:
  
  判斷正確!
  
  果然,那些畫屏,還有變化出的捲軸,與照神銅鑑有著脫不開的聯繫,十有八九就是摻入了寶鏡後半部分材料煉出來的。而且,黃泉夫人沒有決絕到將其徹底毀棄,而是在九真仙宮中這一個關鍵位置,給予了充滿暗示性的運作。
  
  此時此刻,余慈頗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滿足感。
  
  大約是在發現模具前後,他對於情勢的預估,都保持著相當高的準確率,這證明,他對黃泉夫人的思路,把握得越發到位,判斷也更加精準,故而才能在與太阿魔含的對抗中,至今未落下風。
  
  只是……若真這麼想,他大概也就離死不遠了。
  
  余慈還有最起碼的自知之明。從頭到尾,他從來就沒有跳出過黃泉夫人劃定的框框,也是正是由於他掌握了「模具」之後,以符合黃泉夫人設定規則的方式推進,才有目前的優勢。
  
  而且現在來看,除了最終目標仍然難以索解之外,黃泉夫人整體的思路方向其實非常明確,就是要將東華虛空、九真仙宮乃至於模具統合為一,並將所有的關鍵人物都「導引」過來,參與其中。
  
  這思路是如此簡單,只要掌握了相關的信息,理出線索,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就是這些信息,被她巧妙地安排佈置,一環扣一環,設立在東華虛空中,又為每一個涉及此事的關鍵人物,包括太阿魔含、柳觀、葉繽等做了指引暗示中,讓他們在尋覓過程中,彼此作用,諸力交匯,不自覺就形成了不可抵禦的大勢,最終卻是把各自都陷了進去,再難自控。
  
  不愧是世間一等一的智者,這一堊手用勢、借勢的手段,可謂出神入化。
  
  她思路再怎麼坦蕩直接,卻是緊扣人心,好比余慈和柳觀,甚至不得不「主動」配合,心甘情願地將捲軸彙集一處,以尋找更多的線索。
  
  如此在層層佈局之中,形成堂皇之勢,等到人們明白過來的時候,面對大勢,依舊無法阻擋,就像是滄江東去,也許可能暫時築壩隔斷,終究難以使其倒流。
  
  面對這樣的人物,余慈哪有臉去說什麼「盡在掌握」?
  
  他甩甩手,將那份兒可笑的心思,盡都揮散。順勢將照神銅鑑取了出來,瑩瑩青光正向外擴散,已經將他手肘以下,小半截前臂都籠罩在內。
  
  從這情形也能看出,照神銅鑑的氣機極其活躍。
  
  余慈將其移到云氣模具上方,能夠感覺到,它與模具有一些聯繫,但更多是與映現在模具中的「熔爐」隔空感應,而非直接相關。
  
  這讓他鬆了口氣,至少,他所擁有的半塊照神銅鑑,似乎沒有被列入黃泉夫人的規劃中。
  
  這正是他最在意的一點。
  
  在黃泉夫人的設計中,葉繽、太阿魔含、柳觀乃至於狄郎君,都有各自的位置,但是,還有一個,就是拿到模具的那位——也許在黃泉夫人看來,會由其中一個掌控,可如果真的全心全意這麼想,只能說是自欺欺人。
  
  持有模具者,究竟是怎樣一個角色?余慈仍然沒有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答案。
  
  也在此刻,模具映現的「熔爐」區域,顏色發生了變化,更趨向於黃綠色,然後逐步加深,可以看出,其核心區的溫度正在急劇上升,相應的,裡面的反應也更加激烈。
  
  余慈看到,一個隱約的暗影,從無到有,就在「熔爐」之中漸漸成形。
  
  暗影結構大致呈圓形,其在其一面的正中堊央,還有一個模糊的突起,這讓余慈得有一個證據:
  
  那突起,倒像是鏡紐啊……觀其面積,也能與照神銅鑑大致相合。
  
  余慈深吸口氣,神意探得更深,而記憶深處,一部經籍也開始「翻動」,那是《無量虛空神照法典》。
  
  從劍園中得到的這部東陽正教核心典籍,乃是無量虛空神主在此界傳承的權威詮釋,其中就有如何煉製照神銅鑑的一應秘訣。
  
  當然,由於元始魔主魔識留痕的緣故,照神銅鑑是獨一無二的,除非元始魔主親自出手,否則再難復刻。東陽正教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製作照神銅鑑的替代品,也就是余慈曾見識過,也曾利用過的虛空鏡盤。
nonotwa 發表於 2013-12-8 13:46
  種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互鎖 前移一線(六)
  
  照神銅鑑也好,虛空鏡盤也罷,都是一脈相承,也都是此界一等一的法器製煉之法。憑余慈那一點兒基礎,就算再加上許央那幾天的指點,想親手打製出來,也不啻於痴人說夢。
  
  不過目前,「熔爐」中那鏡子成形的奇妙運化過程,卻是盡入余慈眼中,不曾漏過一星半點兒。
  
  雖說只是一半,但余慈有上半邊的實物在手,盡可兩邊對照,也參照《無量虛空神照法典》的法門,從中分析、解悟、乃至於逆推出一些門道來。
  
  這對如何運用照神銅鑑,肯定是大有好處。當然,余慈如此用心,更多還是出於對黃泉夫人的忌憚,天知道她會在裡面安什麼機關……僅從目前情況看,似乎僅是一個重組。
  
  念頭未絕,在越來越接近成型的暗影中,驀地出現一個干擾。
  
  之所以說是「干擾」,是因為其迥異於法器製煉的規則和節奏,氣機不同,溫度也不同。說不出是什麼,卻極其張揚,就像是熔爐內部的一次爆燃,險些就釀了大禍。
  
  余慈一驚之際,見那「爆燃」雖沒有將爐子炸碎,卻是將有序排布的「火焰」擠迫出來。
  
  要知道,雖然映現在模具中,那片區域的顏色一直變化,但事實上,在其他人看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無形無影中運化,只有高度扭曲的空氣,才能見出溫度的灼烈和反應的強度。
  
  可正是這一次「爆燃」,使得九真仙宮樞紐區域第一次噴吐出了焰光,且是溫度近乎極致的幽藍色,與模具中映現的顏色非常接近。
  
  焰光將接觸到的一切都催化成煙,那處位置其實是九真仙宮中軸線上的一處正殿,焰光直接就打穿了宮殿的頂部,然後就隱沒不見,至於被催化出來的青煙,則作為熔爐內部穿透出來的氣機映現,在上空盤轉,化出種種奇形,似明非明,讓人看得稀里糊塗。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這煙氣的運化,與熔爐內部照神銅鑑的重煉,是完全的兩個路數,甚至還有些矛盾。
  
  看得出來,它是在抗拒照神銅鑑的成形,力圖於彰顯其本來狀態,而熔爐中照神銅鑑的形狀越是穩固,對那份氣機干擾的箝制越是強勁。
  
  這樣的關係,自然阻礙了照神銅鑑的成形,給這一次煉製增加了難度。
  
  那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很快,余慈就通過鬼厭那邊,得到了一個答案。
  
  在焰光煙氣噴吐、演化之時,相隔數十里,翟雀兒卻是悚然驚怔。
  
  在「談判」成功後,她暫時沒了任務,又受到無形的限制,只能是和鬼厭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試探,但那一刻,整個身子都是僵住,視線指向焰光煙氣所在,再也拔不出來。
  
  其肢體語言太過明確,也不用再遮掩什麼了,余慈便通過鬼厭問詢:
  
  「雀兒小姐看到了什麼?」
  
  「那邊……」
  
  翟雀兒話說半截,一貫伶牙俐齒的她,卻是找不出一個適當的形容詞,當然,更多還是心神激盪所致。
  
  鬼厭非常體貼,簡要地為她描述那邊發生的事情:「捲軸合為一處後,都是自發焚化,似乎引發了什麼機關,此時正熔煉在一起。若你家黃泉師叔不再有什麼驚人之舉,或許,那寶鏡可以重現?」
  
  他說話間,翟雀兒伸手輕掠額前散發,也借此調適好心情和表情,輕笑道:「若能如此,還要托先生吉言。」
  
  鬼厭可不會讓她這麼輕易地繞過關鍵點去,當下又道:「不過如今裡面有些矛盾之處,剛剛險些就出現了『爆爐』,似乎有什麼關礙?」
  
  翟雀兒倒是一點兒都不意外:「是嗎?那就對了,是先生帶來了好消息呢……這下子可以確認,魔主之魔識留痕,乃至於《自在天魔攝魂經》,確鑿無疑是在那裡了。」
  
  「還要向雀兒小姐請教!」
  
  「如果真如先生所言,照神銅鑑重塑成形的話,這期間,寶鏡與魔識留痕,定然是要有一番激烈反應的。」
  
  大概翟雀兒是明白,在九煙和柳觀的「看顧」之下,不可能有什麼隱瞞,當然,她也不認為,這兩位對《自在天魔攝魂經》有什麼欲求,樂得大方,故而頗有「知無不言」的意思:
  
  「要知當年,雖是魔主主動留痕於其上,但以魔主之無上神通,直有一念演萬法之能,便是留痕也自有靈性,如何使其長留於鏡中,自然也是一門學問。」
  
  最後她還是有所「保留」,但鬼厭已經心領神會,果然,無量虛空神主與元始魔主的明爭暗鬥,相剋相生,實是從久遠之前,就延續下來。
  
  照神銅鑑的神異,也正是這種奇特關係的產物。
  
  此時,翟雀兒主動提議:「如今照神銅鑑要再塑成形,魔主留痕與之相爭,暫時擺脫拘束,演化自在天魔攝魂經,實是千年萬年難有的機緣。我等都是魔門一脈,這等機緣,是萬萬不能錯過的。」
  
  她很能慷他人之慨,要說機緣,一直修煉《自在天魔攝魂經》的她,自然是最為受益的。
  
  鬼厭也不點破,哈哈一笑:「是極,咱們就近前去看。」
  
  一行人往那邊去,而在遠處,余慈則是借用了翟雀兒的分析,用全新的眼光觀察「熔爐」內外的變化,正殿上方,煙氣中演化的《自在天魔攝魂經》,固然是魔主法門的至高典籍之一,但余慈已經認識到其與「神主」道途的差異,自然不會太上心,倒是對所謂的元始魔主留痕,極感興趣。
  
  在他目前這個層次,這大概就是「最接近」元始魔主的方式了吧。
  
  神意充盈在模具之中,使他的觀察毫不費力,相比之下,另一側切入的柳觀,則要在無形的高溫火焰中掙扎一番,空耗了許多力氣。
  
  不過公允地講,柳觀在天魔法門上的造詣,實是超過余慈太多。當余慈還處在觀察瞭解階段的時候,這一位已經捕捉到了更實際的東西,神意盤轉變化,對著「魔識留痕」一刺而入。
nonotwa 發表於 2013-12-8 18:06
  種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互鎖 前移一線(七)
  
  上大章,節操填坑六分之二、之三。過半了,最艱難的還在後頭,懇請打氣,懇請支援。
  
  *******
  
  這也能刺?不會給戳壞嗎?
  
  余慈沒想到柳觀竟然這麼粗暴,而欲待跟進之時,慘痛的情緒反應便從柳觀那邊炸了出來,在神魂層面,大概就類似於尖叫之類。
  
  而在其本體處,那位更是抱著頭,一頭栽倒,掙紮了兩下,都沒爬起來。
  
  這場面完全超乎預料。像柳觀的大劫法宗師,何曾有過如此狼狽之態?從模具中看到這一幕,余慈也給震住了,熔爐中,神意就停留在疑似「魔識留痕」的氣機運化核心外圍,盤旋不進。
  
  也在此時,趕過來的翟雀兒等人,正好是到了近前,自然也就看到趴在地上的柳觀,一時間都是愕然。
  
  翟雀兒可不想觸霉頭,卻步不前,黑袍剛上前兩步,另一個方向,幾道遁光飛來,兩邊正好打了個照眼。
  
  「祁白衣?」
  
  駕遁光而至的,正是祁白衣、鬼神劍等人,他們藉著萬化魔域被毀的機會,終成自由身,稍微調息後,就又急趕過來,兩邊碰頭,氣氛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
  
  而看到柳觀的模樣,對峙之時,總有幾分莫名情緒摻入其間。
  
  此時龍殤已經與翟雀兒會合,而原本只在他身後不遠的論劍軒修士,還有端木森丘等人,卻因為不熟悉九真仙宮的佈局,也出於謹慎,落在後面,還有一段距離。
  
  饒是如此,這一片九真仙宮的樞紐位置,也是出現了一個「小團圓」的局面,當然,很少有人會對此表示喜悅就是了。
  
  相較於翟雀兒等魔門中人,祁白衣等對目前的局勢,似乎還沒有看得太分明,而且,以他們各自修煉的體系,強行去參悟熔爐中的氣機運化,可謂有害無益。觀其神意趨向,雖是熔爐內外多有試探,卻都還沒有抓住重點。
  
  剛剛捲軸煥發的靈光也瞞不過他們,對「熔爐」中正製煉之物,幾個應該也有所判斷,眼神交匯間,不免有阻礙干擾的念頭。
  
  可從最現實的層面講,繞過太阿魔含以及周圍無數天魔、眷屬、外道的威脅,考慮這種事情,頗有浪費腦力的嫌疑。
  
  故而,在最初的對峙後,雙方都沒有進一步的措施,只有鬼劍神,大約是捕捉到了萬騰山等人發出的信號,放出飛劍,與那邊聯繫。
  
  諸魔門修士同樣沒有干擾,黑袍上前,試圖將悶在地上的柳觀扶起來,而像翟雀兒這樣的,更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注入到正演化中的《自在天魔攝魂經》上,對外間一切,不聞不問。
  
  沉默覆蓋了熔爐附近的區域,每個人都很專注,但從另一個角度,也可以說,每個人都心不在焉。
  
  宮闕之外,太阿魔含與葉繽的對戰還在持續,偶爾會在從宮闕的封鎖中掙扎一番,試圖脫離,更多還是在測驗。
  
  每一次「測驗」,都會讓九真仙宮劇烈抖蕩,偶爾擴散的魔意,同樣會給附近的修士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通過模具,余慈就看到,萬騰山、端木森丘那一撥人裡,在深入九真仙宮的過程中,又被強橫的魔意抹殺了兩個。
  
  愚蠢!
  
  對他們一行人的選擇,余慈真的是看不過眼了。
  
  要說現在,其實是最好的脫身良機,太阿魔含也好,其麾下天魔大軍也罷,都是自顧不暇,東華和域外兩外虛空縱然動盪,總還能保持大致的穩定。此時從兩界甬道出去,只要不是運氣特別糟,活命的機會遠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大。
  
  可就是這些笨蛋,竟然還有閒情到九真仙宮來湊熱鬧。
  
  雖說大部分人的生死與他無關,可畢竟裡面還有端木森丘這樣,有幾分交情的人,不好看著他們浪費時間,另一方面,也為了消解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微一動念,鬼厭放棄了參悟《自在天魔攝魂經》的機會,飛身而起,迎著那一行人去了。
  
  鬼厭的目的性太明確,他一動,鬼神劍就知道其目標所向,一個閃身,就追了個首尾相及,明知故問道:
  
  「鬼厭老兄,往哪兒去?」
  
  被萬化魔域困了多時,難得鬼劍神還能維持一個平穩的情緒。鬼厭也嘿了一聲:「見幾個故人,指點他們一條活路。」
  
  「哦?願聞其詳。」
  
  「也好,老子就教你個乖……」
  
  不管鬼神劍臉上如何發黑,他伸手指向當初闖進九真仙宮的方向:「看到那個方向沒有?不知種了多少根百箭藤,那是誰去誰死啊。」
  
  鬼神劍又惱又奇:「誰要去那兒了?」
  
  這與眾修士前進的方向風馬牛不相及。眾修士是藉著東華虛空混亂造成的天魔軍勢真空,從九真仙宮「正門」進入,不像余慈,是從兩界甬道中闖進來的,否則現在大概也死了個乾淨。
  
  「再拖延下去,說不得他們真的從那裡闖一回。」
  
  恰在此時,萬騰山、端木森丘等人出現在視野中,鬼厭不想重複說兩遍,向鬼神劍勾勾手,當先飛下去。
  
  余慈在鬼厭那邊的關注到此為止,因為這一刻,「熔爐」之中,突然起了變化。
  
  對目前熔爐中的「結構」,余慈算是認識最清楚的一個,模具的存在,讓他從裡到外都看了個通透。唯一沒有深入的,就是照神銅鑑和魔識留痕的氣機運化區域。
  
  對於前者,他是不想破壞那一個驗證的機會;對於後者,有柳觀前車之鑑在先,他也不想找不自在。
  
  可這時候,隨著那邊氣機運化的深入,其最深處產生了某種秘不可測的變化,使得余慈看到了一簇極致幽暗的焰光。
  
  幽暗與火焰的並存,在修行界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那其實就是某種熾烈力量的揮發,由於其特殊性質遮蔽或扭曲了光線,最終形成類似的效果。
  
  與其說是「看到」,不如說是「感覺」到熱量的存在。
  
  熔爐中,幽暗的焰光正是這種情況,疑似「魔識留痕」所在位置周邊,氣機的運化過程太過激烈,以至於形成一團跳躍不定的高溫火云,只有尺餘方圓,也就是「焰光」的表現。
  
  之前柳觀正是想從中穿過去,卻遭到重創。
  
  此時,火云向內聚攏,正殿上方的煙氣,也有收回的趨勢,相應的,一直在搖擺不定的照神銅鑑形態,竟是變得穩固了一些。
  
  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除了高溫之外,「熔爐」內外沒有任何屏蔽,眾修士放出的神意,只要能夠抵擋住高溫侵蝕,就能感應其中變化,其內部內縮的趨勢,也讓人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就向其核心聚集。
  
  照神銅鑑的半成品相,是很招眼的,可更招眼的,還是那一簇幽暗火焰。
  
  寶鏡臨近成形的暗影,分明是要拘住它,但跳動的焰光,卻是自成格局,將包裹過來的暗影隔離在外。
  
  這正是翟雀兒所說的,魔識留痕和照神銅鑑的衝突,裡面涉及到無量虛空神主和元始魔主的複雜關係,而每一次衝突對抗,也都是兩類法門的奧妙演化,有極高的價值。
  
  眼下只不過是從隱晦轉入明晰。
  
  所以,像翟雀兒、黑袍、龍殤等,更加關注於對抗本身,畢竟這種機緣,當照神銅鑑重塑之後,將再難得見。
  
  余慈也關注這個,但他注意到,雖然柳觀因為之前的舉動,非常狼狽,但其插入的神意,並沒有斷掉,而是嵌在了「魔識留痕」的外圍火云中,即使因此受到了持續的傷害,卻是死釘不退。
  
  他這種做法,在熔爐內氣機運化激烈、格局隱晦的時候,還不怎麼顯眼,可當幽暗焰光與照神銅鑑均已大致成形之際,就太過古怪了。
  
  而且,有吃力不討好的嫌疑……
  
  余慈就看到,幽暗焰光成形後不久,柳觀探進去的那「一截」,就在焰光中無聲無息化消乾淨,可說是被最直接、最暴堊力的方式,斷去了彼此的聯繫。
  
  夠痛的吧?
  
  余慈看得眼皮直跳,就是以柳觀的修為,被「燒化」掉這麼一截,也是要傷筋動骨的,這是直接觸及神魂的損傷,甚至會損及根基!
  
  人們就看到,剛被黑袍扶起來的柳觀,五官七竅同時溢血,眉心位置,甚至開裂了一個窄細的切口,沒有留血,可內層的骨頭都似綻開小縫,細看去令人心頭生寒。
  
  可這時的柳觀,卻是一把推開黑袍的攙扶,自己站起來,因為神魂受創,臉上肌肉都在不自覺地抽搐,可是他眼中光芒,幾乎就是燃燒起來,有如實質。
  
  便在此時,余慈陡地發現,給予柳觀重創之後,魔識留痕所形成的幽暗焰光,分明變得更旺了些,似乎柳觀被燒化的「一截」神意力量,就是添上的柴禾。
  
  這讓他興起一個念頭:
  
  魔識留痕在燃燒,它燒的是什麼?
  
  通過模具,余慈能夠感覺到,周圍的天地元氣雖然在損耗,但絕大部分都是被照神銅鑑收走,作為其重塑的火力源頭,魔識留痕能抓住的,少之又少。
  
  這樣的情形下,它對抗的力量,燃燒的能源,又是從哪兒來?
  
  當然可以說,那是元始魔主神通廣大之故,可若元始魔主當年一點魔識留痕,在數萬年後,都有如此力量,陸沉憑什麼能傷到他?
  
  好吧,這不是余慈考慮的範疇,他只是從常理的角度分析,認為目前的局面不那麼合理。
  
  也就在他思路還不那麼清晰的時候,另一個變化,從熔爐中,從模具上,也從手中寶鏡的反應裡,同時映現出來。
  
  同樣是這一刻,正殿上空,《自在天魔攝魂經》的玄奧演化就此終結。
  
  照神銅鑑……準確地說,是照神銅鑑的後半部分,在熔爐中重塑完成。
  
  咦?難道不需要將魔識留痕徹底控制,就能成形嗎?
  
  這和之前的猜測有些差異。
  
  余慈對這玩意兒當然是非常好奇了,他一直想知道,與他「老夥計」有最密切聯繫的另一半兒,會是個什麼模樣。他的神意感應也第一時間周覆其外圍,從各個角度,各個層次加以解析。
  
  可沒等深入,意外就出現了。
  
  一直在他身邊懸浮的云氣模具,陡地凝定。
  
  那一瞬間,不可勝數的巨量氣機從其映現的熔爐中,更確切地講,是從那剛剛成形的照神銅鑑上爆發出來。
  
  巨量氣機沒有投向任何地方,而是直接顯化在模具中堊央,從單純的「反映」,轉化為不可逆的真實,且就像是一張密密織就的蛛網,鋪向模具的每一個區域。
  
  「我就知道……」
  
  余慈腦中只來及閃過以上念頭,便在本能的驅動下,伸手抓向模具,試圖將其收起,但以前如臂使指的感覺沒有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照神銅鑑上迸出的巨量氣機,瞬間鋪滿了整個模具,將二者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然後就像是收線的風箏,將這一片云氣,拽向仙宮中樞所在。
  
  對余慈來說,模具不僅是展現九真仙宮各個角度虛實,也是將他的指令傳達到妙夫人、狄郎君那邊的唯一介質。沒有模具在手,他在這裡,不比柳觀等人高明半分。
  
  他怎麼可能讓模具脫手?
  
  只是,模具乃是由云氣所聚,幾無實質可言,余慈想拽著,又到哪裡使力去?
  
  看著云氣離散,從指縫間溢出,再化合成形,飄然遠去,他只能是咒罵一聲,追攝上去,還好腦子尚屬清醒,記得將手中半邊寶鏡重收到袖中去。
  
  九真仙宮佔地雖廣,卻也不是千里、萬里的規堊模,人影飛遁,云氣流動,不過十餘息之間,跨越殿堂樓台,直至熔爐所在。
  
  這時候,附近的修士也都生出感應,紛紛扭頭,看著那一團云氣,還有隨之而來的人影飛臨「熔爐」上空,各自表情都很是微妙。
  
  頂著近十位長生中人的灼灼視線,又是以如此形式到來,便是以余慈的心志,也有些尷尬。
  
  期間,唯一給余慈些許安慰的是,當他神意充斥在模具之中,對九真仙宮的感應並未受到影響,更奇妙的,當他神意充斥其間,其餘人等的神意感應,都是紛紛碰壁,強如柳觀,都無法穿透進來。
  
  只是,連續受到七八次衝擊,余慈本人也不好過就是。
xox 發表於 2013-12-13 13:26
種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互鎖 前移一線(八)


數十里外,從鬼神劍以下,諸修士本是被鬼厭的說辭驚住,大都在掙扎考慮,有不少人,尤其是非論劍軒的修士,已生退意,可就在此時,餘慈“降臨”。

兩邊雖還有一段距離,但那邊神意激蕩的場面,也很是不小了,鬼神劍當即生出感應,扭過頭去,然後,就再也扭不回來了。

鬼厭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從聲音中,聽出情緒:

“原來如此……你們倒打得好算盤!”

感受著至少一半以上的修士轉變的目光,鬼厭嘿然一笑,也是無奈,不過,要說挫敗感什麼的,並沒有多少,至少他想勸住的,都沒有問題。還有一些,就是想留,都留不住。

端木森丘就打來眼色,詢問是不是要幫手,鬼厭微微搖頭。

相比之下,還是餘慈那邊更麻煩些,也沒有人能幫得上忙。

虛懸在“熔爐”之上,感受著下方烤炙的高溫,餘慈深吸口氣,按住因神魂動盪造成的種種不適。當然,更讓人不舒服的,是從暗處到明處的強烈落差。

沒有人喜歡遭人背後算計,可餘慈這種出場的姿態,還有懸在熔爐正上方,映現出九真仙宮全景的雲氣模具,都非常直白地宣告了,之前他究竟在幹什麼。

也就是余慈心志堅定,腦子明白,很清楚這種時候,最妥當的辦法,無疑就是什麼都不理會。

他也確實沒有分心的時間了。

模具懸浮在熔爐上空,餘慈就在旁邊,看下方正殿頂部被衝開的窟窿,從這個角度看,殿裡黑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但他清楚地知道,就在那團黑暗之下,存在著兩個關鍵之物,照神銅鑒的後半部分,還有與它相互依存,又時刻對抗的元始魔主魔識留痕。

二者都踞於大殿之下的地層深處,緊密相接,本應一體。

可是現階段,餘慈卻感覺到,二者的差別越來越大,雖然還是緊密貼近,幽暗的焰光就在半邊寶鏡的中央燃燒,但已經凝固的照神銅鑒,怎麼都不可能再把魔識留痕收回了。

這算是煉製失敗嗎?

正思慮之時,有人從一側貼近,和聲道:“九煙道兄,此間事,可有什麼說法?”

“我哪知道?這種事情,問黃泉夫人本人比較好。”

余慈知道是道華真人過來,也知其性情,故而頭也不回,“如果可以,也能問問柳魔君,不是有俗話講,最瞭解某人的,是其仇人麼?”

看著像是隨口應付,其實他話裡相當認真,目前看起來,也只有曾經與魔識留痕“莽撞”接觸的柳觀,才更有發言權。

當然,這是從他的角度看,對於道華真人等,明顯是從他這裡才能挖出更多的秘密。可餘慈又哪有解釋的精力和時間?

也在此時,被“收線”的模具,再一次受到下方力量的牽引,一路沉降。

而隨著模具降下,下方的無形熔爐,其溫度也是一路走低,不過一息時間,雖然還是悶燥,卻已經沒有了傷人的力量。過於劇烈的溫度變化,甚至形成了一層澎湃的氣浪,四方翻滾,嗚嗚有聲。

顯然,熔爐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餘慈顧不得再搭理旁人,緊緊跟進,徑直從正殿頂部的窟窿裡穿進去。

他既然動了,就別指望其他人旁觀。身邊的道華真人,還有遠處的柳觀等,雖是一言不發,卻都是跟過來。

至於遠方,以鬼神劍為首,萬騰山、雷同豪,加上一位叫不出名字的論劍軒真人劍修,飛遁而至,後面,還有兩個散修跟過來湊熱鬧,裡面則已經沒了余慈的熟人。

真人境界以下的,更是一個不見。

剩下那些人,包括一些論劍軒修士,都已經依照鬼厭的指點,出了九真仙宮,轉往兩界甬道去了。

這是正確的選擇,在太阿魔含掀動的魔意大潮衝擊下,真人修士之下,除了翟雀兒這樣有至寶護身的,連活命的資格都沒有。

也許他們中的絕大部分,到這裡來,都少有得利,但能及時撤出去,保得性命,就能留住本錢,比已死和將死的那些人強出太多。

鬼神劍距離較遠,來得最晚,一進正殿,便看殿內正中,一朵白茫茫的雲氣懸著,眾修士圍在旁邊,一個個低頭、彎腰、探步,倒似在地上找一根繡花針,仔細又荒唐。

他扯著道華真人:“幹什麼呢?地上有寶貝?”

道華真人苦笑道:“地上沒有,地下說不定,可這裡地板堅如鐵石,還有禁制維護,封絕五行遁術,想進去,可不容易。”

這時鬼神劍已經看到,那中央雲氣之上,分明是九真仙宮的全景,有一部分灰濛濛的。在其下端,則有一處是對應他們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按比例算,正下方約百丈左右,有一簇微毫的光亮,一閃一閃。

他斜睨一眼九煙,那一位直如老僧入定一般,比勝慧都不差了,根本無法從臉上得出什麼資訊,心中暗哼一聲,跺了跺腳,悄然發力,卻只是留下一個兩分深的印子,且他神意透入,以論劍軒慣來犀利的神意感應,也只能透入兩丈許,就再難寸進。

道華真人所言果然不虛,這是材質、禁制雙重防護的結果,當真是沒個下手處。但鬼神劍也記得,在此之前,他的神意分明可以隨意探入,不受阻礙的,難道說,“熔爐”熄滅之後,這一方區域在冷卻的同時,也凝固了嗎?

他雖不信大夥兒全力轟擊,還奈何不了這死物,可如此笨拙之法,說出來徒惹人笑,只能惱道:“那爐子是把所有東西都燒成一塊兒了吧……”

他說得無心,正閉目尋思的餘慈,聽到了這句話,眼皮下的瞳仁卻是微微一動。某個已經有所萌芽的念頭,真切地閃亮。

就像鬼神劍所說,九真仙宮裡的建築、禁制雖是不俗,卻也遠遠沒有達到眼下的程度,如此情況,是“熔爐”熄滅後,才出現的。

沒有人能比他更瞭解“熔爐”做了些什麼,那玩意雖說是重塑了半邊照神銅鑒,但也僅此而已,後面所發生的一切,與其無干。

那麼現在,就可以用排除法——不是“熔爐”做的好事,另一個與這片區域發生的反應,又是哪個?

答案是模具。

他眼珠子又動了一動,這下,眼睛真的睜開了。

不只是他想到了,殿中相當一部分人也都想到了,只不過模具之中充斥著他的神意,由此產生的斥力,使得旁人根本無法插足,而這一點,又與宮殿地層的“頑固”何其相像?

不,並不是“相像”,甚至也不是“一樣”,而是二者本身就是一體!

早在雙方氣機勾連,風箏收線的時候,他就應該悟到了,只不過變故發生得太快,影響了他的判斷。

如今倒也不晚——甚至晚也沒關係。

模具、九真仙宮、東華虛空本就融而為一,如今通過黃泉夫人預設的“熔爐”,將半邊照神銅鑒也煉入進來,從小到大,由內而外,當真是銅澆鐵鑄,渾然一體,其嚴密性,遠超出常人之想像。

黃泉夫人根本是以模具為核,以九真仙宮為軸,把東華虛空都煉作一塊,不說別的,只這一份嚴絲合縫,無懈可擊的氣機聯繫,就是令人瞠目結舌的大神通、大手段、大工程。

而這項“工程”最後,融入進來半邊寶鏡,又是起到怎樣的作用呢?

全新的眼光,總能帶來全新的感應,神意流動間,餘慈再看照神銅鑒,已經不是只觀一物,而統觀一域,將其視為整個九真仙宮乃至於東華虛空的一部分。

正是因為如此,餘慈發現了更奇妙的情況。

他沒有忘記,與照神銅鑒保持著若即若離關係的元始魔主魔識留痕,這個含蘊著《自在天魔攝魂經》精義的奇妙存在,化為幽暗的焰光,貼著照神銅鑒在燃燒。

而在他轉換視角,用全新的目光觀察時,他看到,這簇焰光,在寶鏡、模具、九真仙宮、東華虛空合而為一之時,依然維持著固有姿態,沒有任何融入的跡象,看似一燈如豆,實則自成格局——也可以稱之為格格不入。

黃泉夫人將整個東華虛空都納入到體系中來,卻無法控制魔識留痕?

這是個很值得研究的問題,但想探究其秘的,如柳觀,慘痛教訓令人心頭發寒。

想到柳觀,餘慈也往他邊瞥了一眼,而那位,卻是直勾勾地盯著他,五官七竅沁出的血跡都沒有抹拭,此時已經發黑,看起來陰森可怖,更有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餘慈擁有模具,也就保持著與真實最近的距離,與之同時,更利用獨特的便利,將其他人都隔絕在外——這種情況,也許鬼神劍、道華真人等還不是太敏感,可餘慈知道,在涉及黃泉夫人的問題上,柳觀的直覺極其可怕,也許,他已經看出了癥結所在。

就算下一刻,這瘋子向他出手,也一點兒都不奇怪。

兩人視線不可避免地對上,餘慈揚揚眉毛,而柳觀竟是呲牙一樂:

“你……有沒有感覺?”

“什麼?”

“每到最後關頭,那賤人就喜歡擺出這個麼局面。看起來離成功很近了,卻碰上一堵牆,等到你費盡全力,把牆砸爛,卻發現那其實是一座水壩,後面就是蓄積了不知多少時日的洪水……你,做好準備了嗎?”

聽著他開口講話,殿中眾修士都靜了下來,使得柳觀那總是抑揚頓挫,以至於過份冗長的語調聲音,在殿中往返回繞。

雖然不想承認,可餘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隨著柳觀的言語,他背後的汗毛豎了起來,某種奇特的感應,就像是殿堂裡沉滯的陰影,附在他身後,

正是如影隨形!

“滾開!”

餘慈驀地吼嘯出聲,音爆如雷,他這一吼,已經運用了玄門破魔之法,更早一步,則有指令通過模具,傳遞到灰色地帶,兩具歸位的“仙真”那邊,立得回饋。

也在這一刻,大殿之中,所有的陰影似是活了過來,像是被催醒的惡魔,張牙舞爪,四面合圍,目標正是餘慈。

柳觀還是出手了,這種直接的做法,才最符合他的性情。

影魔君的修為境界,還是遠遠超過餘慈,破魔神音只是將撲擊上來的陰影略微停滯了一下,很快就沒了用處,陰影卷纏而上,轉眼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消蝕萬物的魔氣迫發,不求將餘慈抹殺,卻是要封住他與模具的聯繫,

柳觀的用心不能說不高明,可是,他還是差了一線。

大殿之上,有光色劃分七彩,當空刷落,又化為純粹之光芒,所過之處,一切陰影都給照得透了,餘慈身外束縛便如熱湯沃雪,消散一空。

與之同步,森寒幽冷的魔意潮水沖入大殿,充斥了每一個角落,沒有人躲得過去,但其重壓更多的還是放在柳觀身上。

柳觀身外陰影鋪開,與魔意大潮抗衡,眼睛卻是死盯著餘慈,一刻不曾稍離:

“果然,你手中的那玩意,就是機關樞紐!”

餘慈的抵抗非常有效,但也暴露了模具的真實用途。

和柳觀一樣,殿中所有的修士,不管是論劍軒,還是魔門,視線都集中在餘慈身上。

懷壁其罪,就是這麼一個情形了吧?

餘慈刹時間就落到四面皆敵的境況中,他眉頭蹙起,正想說話,心頭卻猛地一揪,就在他腳下,在模具正對的地面上,熱力穿透了地層,在地表上形成一圈暗色的火場。

大殿之內,森寒魔意一洗而淨,同樣消失的,是柳觀已經鋪開的影虛空。

餘慈腳下,火焰覆蓋了模具對應的整個地面,而火焰之中分明生出了巨大的引力,使得模具向下沉,而在地層深處,有物件則以更快的速度升上來。

喂……別這樣啊!
xox 發表於 2013-12-13 13:28
種民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互鎖 前移一線(九)



那半邊照神銅鑒的上升,完全出乎餘慈的意料。

現在沒見到實物,已經讓他成了眾矢之的,等寶鏡升上來,再發生個反應之類,他就是有三方元氣護體,恐怕也要給眾修士碾壓抬不起頭來。

可惜,他心中叫得再響,事態的變化也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就在茫茫雲氣幾乎要沉到火焰上方之時,火圈最中央,一片圓形的金屬升了上來,直接將雲氣穿透,到了最上面。

被打穿又在自動修復的雲氣模具已經沒人去關心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這新跳出來的玩意兒上,在其最中央,與火圈整體截然不同的焰光在燃燒,極致幽暗的顏色,非常醒目。

但人們的目光鎖定的,不只是這些,還有在焰光之下,那平滑的金屬表面上,沁下的一道幽碧痕跡。

元始魔主魔識留痕……

魔識留痕只有一指寬,兩分來長,就像是金屬本身的沁色,看不出什麼玄妙,幽暗焰光就依附在痕跡之上,下端拉長,焰尖聚在一起,形狀並不是那麼自然。

而就是這焰光之中,還有別的東西。

餘慈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裡面的古怪。那是一顆水銀般的顆粒,只有綠豆大小,通體呈銀白色,乍看是一顆金屬珠子,仔細觀察便能看出,其總是在固態和液態之間往來變化,也在金屬面上滾動,卻始終不曾越過幽碧痕跡,亦即焰光的邊緣。

半邊照神銅鑒穿透了雲氣模具之後,還在上升,頂著那一簇火光,還有火光中不停滾動的顆粒,大約到餘慈胸口位置,終於懸浮不動。

這個位置,正好讓所有人,都看清楚上面的古怪模樣。

此時……起風了!

餘慈清晰地感覺到,有無形的風旋,切過他面頰,也卷起袍袂,微微作響。這樣的風力,相當不弱了。

可眾多修士對峙之時,各自氣機沉壓,空氣都難以流通,風從何來?

餘慈眼皮跳了兩下,他看得清楚,也感應得明白,氣流旋動的中心正是那一簇幽暗焰光,製造這一切的直接原因,則是兩股不斷被抽吸、流動、損失的力量。

一股來自于柳觀;另一股,來自于狄郎君。

狄郎君沒有情緒可言,但眼前柳觀的表情,卻是極其微妙。

那張狼狽而又極是猙獰的臉上,所有的紋路都僵硬了,唇線、鼻翼、眼角三處沿伸出來的紋路和鼓起的肌肉群,與殿中的光線結合,形成了幾片黯淡的區域,拼合在一起,其含義大約是……

恐懼?還是貪婪?

殿中的風力漩流越來越強,以至於每個人都能看到,以照神銅鑒上那簇幽暗光焰為核心,形成了一個翻卷雲氣塵埃的旋渦。但數息之後,漩渦中止,因為柳觀用秘法鎖住了氣息外泄,狄郎君壓過來的森寒魔意,也給抽吸一空。

它只對魔門法力感興趣?

作為最接近寶鏡的人,餘慈想伸手去碰一下,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指尖碰到寶鏡,雖是隔著一層三方元氣,還是感覺到,溫度比正常要高很多,而且整塊“金屬”都在抖顫,幅度非常之小,但震速極快。

然後,他略微下腰,探了一下幾乎要沉在地面上的雲氣模具,上面同樣有溫度,這不是被火烤的,而是有某種巨大的力量,通過雲氣模具,通過鏡子傳導,然後集中到中央魔識留痕之上,然後在幽暗焰光中燃燒。

其傳輸的軌跡,餘慈把握到了。力量的源頭是……狄郎君!


這也解開了之前的一個謎題——幽暗焰光的燃燒,終究是有“燃料”的,提供燃料的,正是寶鏡、模具、九真仙宮、東華虛空這麼一個與之難以相融的龐大整體。

此類傳輸應該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是柳觀和狄郎君在殿中交鋒,力量顯化,使這份傳輸擺在了明處。

餘慈突然發現,他對此間事態的某些理解,應該要修正了。

也就是在此刻,也許是燃料的傳輸積累到了某一界限,也許是整體的反應到了某個層次,也許是眾修士的視線太過熱切,半邊照神銅鑒正中央,幽暗焰光之中,那如液滴,又似金屬的顆粒,突然就發生了變化。

顆粒銀白的色澤竟是漸漸轉暗,像是燒化了一層糖皮,露出了本色。

那是漆黑、深沉到極致,以至於幾近於透明的顏色。

餘慈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給吸引過去。

他看這顆粒,只覺得那顏色深沉到極致,已經沒有了界限,不自覺就忽視其體積大小,就像是域外的深邃虛空,可以認為“幽暗”是邊界,但也可以認為那只是更廣袤虛空的開始。

這感覺未免虛無,可再進一步去看,那裡的漆黑顏色又是如此濃重,層層疊疊,像是咆哮奔湧的墨浪,又是熊熊燃燒的烏火,充盈著動感和靈性。

真是奇妙。

餘慈心中感歎,想看看其他人的反應,可心念一動,卻是猛地僵住。
世界瞬間就變得不同了。

他的眼珠可以轉動,但所到之處,盡是層層墨染,像是被域外星空侵蝕,辨不清前後左右,分不明上下四方;他的神意也能流動,但不管怎麼變幻,都被幽暗的火焰附蝕,所到之處,整個世界都像是燃起了火,所有的一切都在漆黑的火焰中毀滅。

天地陷入無盡之幽暗;萬物毀於暗昧之火焰;只有純粹而無邊的絕望,周覆一切、掩蓋一切、滲透一切。

而就是在這純粹的絕望中,有恢宏無量之音,往復奔來。那是億萬生靈在絕望中的呼號,又是絕望至於極處,抹消了沉淪和自在邊際的混沌讚頌:

“高妙無上統天大化元始天魔王,高妙無上統天大化元始天魔王……”

“妙你娘親啊!”

心內虛空法域嘭然張開,自屠靈獄而上,人間界、承啟天、星辰天、平等天直至大羅天,一層層靈光閃亮,一道道氣機顫鳴,最終彙聚一處,化為渾圓金燦之符珠,光華四射,橫彌六合,不留半點兒死角。

余慈居於正中,呆怔半晌,冷汗遍體而下:

“本源之力……元始!”
xox 發表於 2013-12-13 13:34
種民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互鎖 前移一線(十)


大殿中,真的遭了一場災厄。

當餘慈從那噩夢般的魔意侵蝕中掙扎出來之時,便看到大殿中,已經有人在慘叫掙扎,全身上下都騰起了幽暗的火焰,從裡到外,燒個通透。

這是魔火焚身,是最典型不過的走火入魔!

餘慈記得,此人正是跟過來湊熱鬧的散修之一,就在他心臟跳上三五下的空當裡,那一位已經被魔火燒化成灰……不,連灰燼都沒剩下來,全身筋骨元氣,盡都化入魔火,投向照神銅鑒中央那一團幽焰之內。而消化了一整個長生真人的“燃料”,甚至沒能讓焰光晃動哪怕一絲。

祁白衣低嘯一聲,劍光迸射,裹著他那邊所有人,直接撞破了正殿的外壁,遁了出去,竟是一刻也不敢在殿中多待。

而在祁白衣出手之前,餘慈已看到,雷同豪雙臂交叉,擋住自己的視線,但半身之上魔火吞吐,消蝕元氣,分明也著了道,虧得八景宮和清妙宗都是玄門巨擘,對抗魔劫自有一功,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祁白衣這是把雷同豪給救了,還有他那邊的鬼神劍、道華、勝慧等人,或多或少都遭遇衝擊,多虧祁白衣反應神速,如若不然,恐怕還要栽上一兩個。

當然,殿中也有堅守不退,或是退不出去的。

殿中修為最低的翟雀兒,直接跌坐在地,九鬼心鈴已經祭在頂門之上,嘩嘩低鳴,護住心神,饒是如此,她臉上也是紅白交錯,氣血跌宕,眉心卻有一道深痕,呈鐵青色,怎麼看,都大是不妙。

龍殤已經吐了血,想護她出去,卻是無處下手。

當然,也有和餘慈一樣,及時掙扎出來的,柳觀最是明顯,而他的表現也最是古怪。先是扭頭四顧,似乎在尋找黃泉夫人可能安排的後手,半晌沒有發現,竟然又盯上了那幽沉的“顆粒”,顯然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從容得多。

“不愧是惡了魔主,還能重得垂顧的人物。說不定此刻魔門中,要數他對元始魔主最忠心……如若不然,又怎會如此輕鬆?”

只是想到那個名號,餘慈心神便有動搖,那“高妙無上統天大化元始天魔王”的呼號禱告,似又襲來。

他忙按住心神,只是這種“穩固”太過空洞,誰都知道,大劫要臨頭了。
本源之力的重要性和危險性,不用再做任何強調。

除了余慈在天裂谷下方,懵懵懂懂,取了本源之力,沒有招來大場面之外,因為這玩意兒,已經掀起了多場大戰。

羅刹鬼王和大梵妖王在界河源頭大打出手,同時還在血獄鬼府掀起了全面戰爭,就是為此。

還是本源之力,同樣是大梵妖王,與無量虛空神主隔空交戰,幾乎將北荒掀了個底朝天,三大門閥都被驚動,舉世譁然。

如今,元始魔主也要摻合進來了?

據他所知,各位神主,對其本源之力的感應,都是即時性的,當初他能從羅刹鬼王和太玄魔母的血液中,無聲無息地收取本源之力,是因為後者自蘊的神通,將彼此感應盡都封鎖。

如今看來,最初現于人前時,那一層銀白的“外膜”,定然是黃泉夫人加持在上面的防護,為的就是隔絕感應,一旦洗脫,元始魔主察知,還不知轉瞬間的事兒?

這一刻,餘慈忍不住也要去想:

現在逃命,還來不來得及?

念頭未絕,森寒魔意大潮便轟然降下,虛空激蕩,宮闕搖擺,餘慈心頭發緊,就要招呼小五幾個逃遁。可再那麼一品,他就奇怪了。

太阿魔含?

元始魔主沒有任何動作,忍不住將注意力轉過來的,是還在與葉繽死戰的太阿魔含,其森然魔意便如無形之巨手,直趨而至,竟是要將那份本源之力鎖拿。

作為天魔體系中,層次僅次於元始魔主的大能,他對這一份本源之力發生感應,是很正常的事,可他竟然有膽子涉及此事,真當元始魔主改吃素了不成?

便在余慈驚歎之時,太阿魔含卻是失手了……

澎湃的魔潮,有如實質的巨手,固然都蘊著強勁的神通法力,卻是架不住其本人還有“一端”被九真仙宮“鎖住”,這裡前沖,那邊後扯,再加上葉繽劍意縱橫,太阿魔含形成魔潮剛壓進殿堂,便自崩散,又化漩流,被燃燒的幽暗焰光吞吃進去。

這回,焰光終於擺動起來,搖曳間,吞吐不定,與先前相比,倒似有了靈性。

雖說疑惑一個接一個,但因為本源之力的顯形,之前某些問題,也自然而然就有了答案。

尤其是魔識留痕與照神銅鑒的關係,餘慈已經了悟:哪裡是什麼格格不入,分明就是照神銅鑒,包括模具、宮闕、東華虛空相融的這一整套體系,面對元始魔主的本源之力,也拘束不動、承載不起!

像本源之力這樣,當其最後一點兒遮掩之物洗卻,與外界天地法則自生感應,其天然應有的層次,便彰顯無遺。

這也沒什麼奇怪,對元始魔主那般存在而言,便是拔根汗毛,也天然就是天地法則體系最高層的存在。傳說到當真形、陽神同時修煉到某種極致,將自然而然地具備“滴血重生”的神通——便是被滅得只剩下一點血漬,也能從中再慢慢化生出來。

此時的元始魔主本源之力,正是走的這一路數。

當然,誰也不會認為、不希望,從這一點本源之力中,化生出一個“小元始魔主”出來。

可觀其與天地法則的交互感應,自然而然就梳理法則,直指根本,演化萬法,其在天地法則體系中的“位置”,也就層層遞進,步步高升,直至來到整個東華虛空的最頂端。

這裡的“頂端”,是天地法則體系的描述,而非是方位的概念。

事實上,在人們的感官裡,本源之力所化的“顆粒”,仍然依附在照神銅鑒之上,在魔識留痕中,來回滾動。唯有其所關涉的層次,真正駕臨東華虛空法則體系的最高層,居高臨下,統攝萬方。
xox 發表於 2013-12-13 13:37
種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互鎖 前移一線(十一)


  能夠把握到本源之力與天地法則關係奧妙的,目前餘慈是一個,太阿魔含是一個,柳觀勉強也算一個,遠方的葉繽也許可以,其餘人等,都只是隱約有所感應而已,其眼光見識,還達不到那個水準。

他們只能感覺到源發於此物的強勁威壓,從內到外,從肉身到神魂,無所不在,吐息、行氣、發力,乃至於念頭的生髮、轉動、變幻,都有著說不出的難受,怎麼著都不對勁兒。按照原有的方式,等著他們的,就是走火入魔。

究其原因,實是本源之力在東華虛空法則體系最高層,割據一方,由此攪亂了既有秩序之故。

如果純以天地法則體系的理論來講,越往“上”,越“簡單”,同時,也越發地“不可或缺”。

最高層的寥寥幾道根本法則,逐級而下,就像由主幹發散的根系,彼此交織,擴展成為複雜繁密的多層大網,

網路中或三五個,或數十個、幾百個、成千上萬個法則“纏”在一起,其內蘊的天地元氣交互作用,彼此反應,就形成了具體的事物。

從無生命的光、水、風、土石之類,到天地間花樹魚蟲、飛禽走獸,再到生民萬眾,都是由此而來。

這種“純法則論”當然是有些偏頗的,至少就無法將“精神層面”徹底納入。

可當某個存在,真真切切登上最高層級,持法則之“一端”,彰顯其力量的時候,整個網路體系所涉及的萬事萬物,一應生靈,必將直接、間接地受其影響。而這份影響的強度,也必是遠遠超過困纏在網路中堊央,舉手投足都要受法則限制之輩。

這一份源自於元始魔主的本源之力,此刻的影響,毫無疑問就是最高級別。

所謂“無遠弗屆”之類的言語,簡直就是為形容此情此景而創出的……

當然,事情反過來說,也可以。

正是由於這份本源之力的層次太過高端,所以低層的法則都在自覺不自覺地為它“服務”。

就好比黃泉夫人整合起來的東華虛空,雖說是與模具、寶鏡、九真仙宮渾然一體,可謂“鐵打的江山”,但本源之力一出,整個體系都不自覺地向它傾斜,包括兩個極關鍵的“節點”,亦即妙夫人、狄郎君這兩個“仙真”,只能是作為它臨時的承載物和燃料——尤其是後者。

那一直燃燒的幽暗焰光,正是二者作用的外化模式。

最要命的是,這種“傾斜”沒有止境,時間延續上是如此,涉及範圍上也是如此。

在東華虛空中的所有生靈,上到末法主級別的太阿魔含,下到僅有步虛修為的翟雀兒,都在自覺不自覺地為其所用。他們催動、攝取的天地元氣;情緒翻湧驅動的力量;包括走火入魔帶起來的負面衝擊,到最後,都通過完整的東華虛空法則體系,百川歸流,成為本源之力的“燃料”。

到這兒為止,餘慈還能看懂。

畢竟嘛,區區一滴“本源之力”,層次再高,力量再強,總還有限,其“登頂”的源動力,其實是源於自身的“燃燒”,那僅有的一滴,能燒上多長時間?

借力助燃,正是王道。

其餘人等都還罷了,力量還壓不住秤砣,真正的“燃燒”,還是狄郎君,乃至於太阿魔含這樣與之同源,力量強大,偏偏還受到境界壓制的物件。

這樣,也就大大延長了它的“壽命”。

然後……呢?

余慈不知道這份“本源之力”來自何方,是怎麼埋在這裡,又是如何發動的——這是黃泉夫人的本事,且已是既成事實,不用費他這腦子。只是,目前這個情形出現,並一直這麼持續下去,還有沒有個頭了?

當“本源之力”一路推至天地法則體系的最高層,淩壓萬方,某種意義上,已經統馭了整個東華虛空,為什麼還是一門心思地抽取力量?抽取了又有什麼用……

念頭剛轉到這裡,餘慈心頭“咚”地一聲,仿佛被重錘轟擊。

目前的餘慈,其眼光雖然已經到了天地法則體系的最頂層,但出於本身修為境界的限制,大多數時候,他只是“看”,而非是“做”,在利用法則這一項上,還算不上及格,更不要說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衍化、修行。

站在天地法則體系最頂端的那一批大能,究竟在“幹什麼”,他不得而知。

在那一批大能中,應該也分了檔次。

具體如何,他沒資格置喙,但有一點,作為僅在佛祖、道尊之後,世間真正意義上的“第一神主”,魔門信眾口中的“高妙無上統天堊大化元始天魔王”,真真切切、實實在在地位於所有大神通之士的最上層。

同樣的,在此類修行中,也是不容置疑的權威。

雖然較之佛祖、道尊,這一位總還是差了一線,可在人們能夠理解的範圍內,還有誰能比他的修為境界更高深呢?

而這樣一位大能身上剝離出來的“本源之力”,循著那不可磨滅的境界印記,在天地法則體系中,從低到高,一路演化,逐步攀升,直至升到頂點,升到人們認知的極限……

再往後呢?

餘慈徹底忘卻了其他的一切,呆呆地“盯”著那邊,一動不動。

在他可以媲美地仙、神主大能的“視野”中,源於元始魔主的“本源之力”,在天地法則體系造成的影響,生成的動盪,慢慢地,同樣也是堅定地超越了他之前的理解的範圍,跨越了樊籬,突破了界限,接觸到了一個暫時無法確定的層面。

就像是鳥兒即將躍離枝頭,腳爪與細嫩的樹枝相互作用,似點非點、似沾非沾、若即若離的那一刹那。

毫無疑問,這是修行路上最深層的奧妙,是所有頂層大能一生之追求,也是天地萬物之終極所在。

坦白講,餘慈真的理解不了。

可他卻能將其烙在腦海裡,烙在神魂中,烙在心底最深處,作為一個參照、一個刻印、一個道標,以待來日。

此時此刻,東華虛空中,所有具備“資格”的人物,都是一般無二,沉醉其間,便是天崩地裂,也休想讓他們移去心神。

要飛起來了!
xox 發表於 2013-12-13 13:38
種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互鎖 前移一線(十二)


在正常的感知裡,大殿之中,懸浮的半塊照神銅鑒上,幽暗焰光在鏡盤碧痕間燃燒,黑珍珠似的本源之力,就實實在在擺在眼前,似乎觸手可及。

可在天地法則體系中,其存在的層次,已經達到了在場的、包括東華虛空所有倖存的生靈所必須仰望的地步,餘慈、太阿魔含、柳觀這個層次的,本來還勉強可以觸及一些,但隨著其在天地法則體系最高層,那一場玄奧深妙,又精彩絕倫的衍化,最終只能望而興歎,又沉醉沉迷,不可自拔。

而在此同時,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正在東華虛空中掃蕩。

風暴的源頭,卻是太阿魔含。

念頭的生髮,情緒的起落,總是不由自己,但凡高等生靈,莫不如是。

面對本源之力的衍化,情緒激動很正常,餘慈是如此,柳觀是如此,太阿魔含也一樣,只不過,相對於其他人,這一位的情緒,通過他天魔神通的轉化,不免就形成了可怕的衝擊。

這次不是針對其他什麼人,衝擊的正鋒,直接就碾過了虛空中幾乎所有的天魔、眷屬、外道。

成百上千、上萬、億萬……

數目在此時毫無意義,因為只要在東華虛空中,只要是天魔一族,就沒有任何一個,能夠逃脫這一衝擊。

刹那間,東華虛空燃起了燎天大火,幽暗的火焰,就像是本源之力所燃燒的那樣,也許沒有那麼純粹,卻是充斥了幾乎每一個角落。

烈焰中,東華虛空反而是暗淡下去,在虛空中往來奔湧的魔意大潮,化為了肆意潑灑的火油,引燃了天魔大軍,這一刻,不管是尋常的念魔、煞魔,還是有長生境界的天外劫魔,包括那些遭到魔染的眷屬,那些純為毀滅而生的天魔外道,都在這當之無愧的“魔焰”中掙扎,嚎叫。

就像是之前大殿中,走火入魔然後化為飛灰的那個倒楣蛋,每一個燃燒的魔頭,都是用這種方式,將其內蘊的力量徹底揮發,然後,通過太阿魔含,通過狄郎君,事實上,也就是通過東華虛空嚴密的體系,源源不斷地輸送到那正處在最頂層、作最不可思議變化的本源之力那裡。

太阿魔含可以說是大出血了,但這絕不是強迫,反倒是“義無反顧”——對他來說,此番展示之奧妙,簡直就是直接將終極之堂奧掰開了給他看,若能借此機會,一睹那終極之變,哪怕只是一鱗半爪,也是賺到。

太阿魔含和他那些死得糊塗的手下,只是一個縮影,一個典型。

這時候的東華虛空,正舉天地之力,以奉本源之力衍化所需。

餘慈是看不明白,但眼前的事實告訴他,這越來越“輕盈”,似乎隨時都要“離枝飛去”的變化,也是無時無刻不在抽取著天地之間的力量,任何一個變化的細節,都是不可計數的消耗硬撐起來的。

此時東華虛空的元氣濃度,應是超出世間最頂級的洞天福地,濃到只要敢修煉吸收,立刻就爆體而亡的程度。

身處其間,餘慈覺得,如果不是三方元氣的護持,他恐怕已經要融化在洶湧澎湃的魔力潮汐之中。

同樣的,整個東華虛空的法則體系,也是向它傾斜,如若不然,巨量的元氣、魔焰,又怎麼可以在如此的短的時間內,以最小的折損,輸送到位?
可話又說回來,種種的一切,雖然是讓人敬仰的大手筆,但在本源之力衍化的玄奧之前,又都不算什麼了。

以餘慈目前的境界,還觸不著“門道”,只是在“看熱鬧”的階段。感悟較少,雜念更多。他不可避免地在想:

他真的能夠看到,那終極超脫的妙境嗎?

會發生什麼?會變成怎樣?當變化跨過某個界限,是雛鷹振翅?還是破繭成蝶?

即將呈現的答案,便如同觸手可及的成就,只是想一想,就讓人全身發麻。

就在這翻湧的情緒中,某個細節上的極微變化,讓他突地一激。

他不知道變化的理由和脈絡,可由此生髮出的獨特感應,卻是實實在在地打在心口上,讓他明白,本源之力的衍化,終於是跨過了某個界限!
飛啊!

這一刻的餘慈心中,沒有利益衝突,沒有敵我立場,有的僅僅是對所謂“終極”的好奇和嚮往。

他似乎看到了,活潑的鳥兒輕踩細枝,要借著那一點兒反彈的力量,扇動翅膀,向著無邊無垠的天空飛去!

細枝下彎,下彎、下彎,然後彈……
斷了!

有那麼一瞬間,餘慈腦子裡一片空白。

心神的自我保護機制只運行了讓人絕望的萬分之一個刹那,然後,所發生的一切,就那麼尖銳且冰冷地擺在眼前,不給人任何機會和希望。
斷了!

量的積累,終於形成了質的變化——巨量的元氣輸送,一邊倒的法則傾斜,使得本源之力在極致衍化的同時,超重了!

天地法則體系向下塌陷。

一切上下四方的概念都只是參照而言,但隨著天地法則體系的扭曲,給人的感覺確實是向下——好像是一個巨大的鐵球,重重砸在層層鋪開的網上,雖然受到了承載力,卻因為過於沉重,不可逆轉地直墜到底。

原本穩固的“大網”撕扯、下陷、扭曲,所有依附在“大網”上的事物,都不可抗拒向下沉陷,並向中央聚集。

大殿之中,所有人能生出了向前撲跌的可怕感覺。

這不是錯覺,而是現實。

而且,是直抵法則層面,是整個天地法則體系的慘烈現實。

“呵啊!”

餘慈吐氣開聲,三方元氣嗡嗡顫鳴,迥異于東華虛空的扭曲法則,勉強抗拒住強橫的吸力,但他離得太近了,最終還是踉蹌了一下,險些一頭撞上那團幽暗的焰光。

他有三方元氣,其餘人等可沒這份兒待遇。

也在此時,餘慈親眼看到,擋在翟雀兒身前的龍殤,前半邊身子的血肉,就像是被刮刀硬刮去一層,蓬聲中,化為漫天血霧,直投向本源之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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