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盡島‧二 作者:莫仁(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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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qamn1 2011-2-26 21:58: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9 2175577
孤騎 發表於 2011-5-29 21:49
十章 蛟龍浮殿

  “首選是燕仙狄純。”只聽紅鑽說:“傳說中,老怪物曾為燕仙萬里奔波、殺人盈野,一夜間把當年掌握歲安大權的道武總門殺到瀕臨解散,兩人關係十分深厚,會選狄韻主要也是看在這層關係。”

  “這個不大可能。”季姐說:“燕仙身法是寓鼠嫡傳,就算計楚等人出手也很難抓住燕仙,而且她很少離開擎天塔。”

  “找那位幫忙也不行嗎?”紅鑽突然壓低聲音說。

  “不行,老闆說不能讓那位接觸老怪物的事。”季姐聲音也突然嚴肅起來:“小心得不償失。”

  她們在說誰?沈洛年困擾地抓抓頭,自己看來是猜不出來,只好努力把對話記住,救出狄韻後,讓她幫忙猜。

  “……那麼再來是黃清嬿、安荑。”紅鑽說:“老怪物分別和這兩人傳過緋聞??”

  “都是假的。”季姐說:“若我們抓了黃清嬿,狄韻說不定叫老怪物千萬別答應我們威脅呢;至於安荑,只是放個煙幕彈而已。”

  “再來就是圓足教的艾露院長了。”紅鑽說:“根據調查,老怪物百年後重新出現,首先就是在圓足教那兒現身,他們之間似乎有特殊的關係。”

  萬一她們打艾露主意可不行!沈洛年心中一驚的同時,卻聽季姐說:“不行,她是麒麟換靈,身懷樂和之氣,想綁走艾院長得先找到能抵抗樂和之氣的人。”

  這似乎更困難。紅鑽呆了呆才說:“名單上只有這些人,那老怪物似乎沒什麼朋友。”

  “孤僻的老怪物!”季姐又罵。

  “如果借著狄韻來抓到燕仙呢?”紅鑽又說:“再拿燕仙威脅老怪物。”

  “這操作起來就複雜了。”季姐說:“若燕仙因此中計,那臭脾氣的老怪物恐怕會引以為戒,不再與我們談判。”

  “那該怎辦呢?”紅鑽歎了一口氣。

  裏面兩女困擾的同時,沈洛年卻在窗外暗暗抱怨……在這兒挨?真不舒服,還不能回嘴,沈洛年正考慮乾脆投降,回訊吵架,卻聽季姐又說:“我再聯絡試試,這次乾脆直接提出要求。”

  沈洛年耳中傳來通訊的同時,彈身往外,再度回到那僻靜之處接通說:“說吧。”

  “答應我們一個要求,我們就放回韻小姐。”季姐沉聲說:“若你不答應,我們把韻小姐切成八塊,每天送一塊回歲安城。”

  沈洛年其實很想問問是哪八塊,不過他可不想再等一次,只好配合地說:“什麼要求?”

  “我們會派人和你立誓約。”季姐說:“誓約中,我方釋放韻小姐,而你則需要答應一個符合人情法理,對你來說十分容易辦到,且不會對你或其他人造成任何身體傷害的要求。”

  “所以……到底是什麼要求?”沈洛年再問了一次。

  “只要你立誓答應,之後我們自然會說明要求。”季姐說:“當然,萬一你到時反悔,就會因為違誓而死。”

  “不能先說要求的內容?”沈洛年問。

  “不行。”季姐說。

  搞什麼神秘?沈洛年很難得地施展時間能力來思索對方意圖。他想了想,眉頭一挑說:“那要求不會是幫誰解除主奴誓約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季姐的聲音倒是很平靜,淡淡地說:“誓約內容,你到時自然會知道。”

  媽的,若是面對面,就知道是不是騙人的,除了納金族,沈洛年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想對自己提出這種怪要求,感覺到對方即將斷掉通訊,沈洛年忙說:“我怎麼確定她在你們手中?”

  季姐停了兩秒,隨即冷冷地說:“你認得她的哪個部位?手指?耳朵?鼻子?我們可以送過去。”

  沈洛年不吃這套,哼了一聲說:“就算你送過來,我怎知道是不是新鮮的?讓她本人跟我說話。”

  季姐沒料到沈洛年會這麼說,她不再和沈洛年耍狠,淡淡地說:“誓約中會包含釋放韻小姐這條件,不用為此浪費時間。”

  這倒也是,沈洛年故意說:“她現在在哪兒?難道不在你們身邊?”

  “她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季姐不想和沈洛年多說,一轉語氣說:“我給你十分鐘考慮,之後我會再次與你聯繫,另外,我不會接你的通訊。”說完隨即掛斷——她決定改換方式,若再傻等沈洛年來訊,說不定又被氣一次。

   幾秒鐘之後,沈洛年再度回到那屋外,果然屋中兩個女人又開始“老怪物”、“老怪物”地罵著自己。沈洛年想了想,現在當務之急不是搞清楚對方的來路,而是 救出狄韻,自己也不擅套話,和對方囉嗦下去還不如動手解決,可是裏面有兩個人,萬一沒能在一瞬間解決,聲音傳了出去,那妖仙靈海恐怕馬上就殺了過來,到時 可不容易脫身。

  沈洛年想了半天,還沒想出什麼好辦法十分鐘卻到了,季姐當下使用輕疾和沈洛年聯繫,但沈洛年明知自己不會答應,索性悶不吭聲,不作回應。

  屋內的季姐萬萬沒想到沈洛年居然敢不理會自己的傳訊,她呆了片刻,猛然一拍桌面說:“小鑽,馬上砍一截尾指給那老怪物送去。”

  紅鑽吃了一驚說:“老闆說別傷了韻小姐的,而且她又不……”

  “傻瓜。”季姐皺眉說:“找個看來挺像的漂亮手指送去就好,誰認得出來?就算被認出不是,難道他不怕我們砍真的?”

  “好主意。”紅鑽恍然大悟說:“那可得找個嬌嫩點的,前陣子買來訓練的女孩中,應該有適當的。”

  季姐又說:“找個自願的,別讓她受罪……除了獎金之外,記錄起來,日後好好培養。”

  “我會處理。”紅鑽笑說:“她們都很聽話的。”

  “嗯。”季姐滿意地點點頭,想想又說:“那根手指最好看起來慘一點。”

  “我懂。”紅鑽說:“利刃截斷後,我會用銼刀再削下一截,看起來就像是用銼刀慢慢鋸斷的。”

  “很好。”季姐笑了一聲說:“不過日後可得小心點,老怪物應該早已懷疑我們了,說不定會來找麻煩,可別讓他找到破綻。”

  紅贊一笑點頭,轉身出門,沈洛年不禁暗歎,這兩個女人可真是心狠,這樣就要砍手下的一根指頭?自己還是幫她們把這指頭省下吧。

  沈洛年翻上屋簷,雙掌輕推間飄身而起,無聲無息地飛掠到正往前院走的紅鑽頭上,沈洛年也不放出炁息,他取出雙翼,身形倏然變重下沉,落下同時天仙飛翼左右交錯一劃,跟著他屈身輕踢紅鑽肩背,扭身回頭,撲向季姐門戶。

  當沈洛年向門戶飛射的同時,紅鑽身子一僵,下一瞬間,那秀美的頭顱被血泉猛然沖起,在空中胡亂翻滾,隨著她身子扭倒,脖頸間噴灑的血液在院中畫出一大片不規則的紅色濃稠,和她身上的大紅旗袍相互爭豔。?那間,院中滿是濃重的血腥氣味。

  沈洛年不等屋內有反應,在紅鑽身子摔下之前,他少量炁息湧出,帶著身子沖出高速,直接破門沖了進去,又在入門?那收斂炁息,只保持著高速往內飛。

  門一撞開,裏面一名女子愕然轉頭,見沈洛年手持雙刃高速接近,女子驚呼一聲,體內輕訣炁息猛然爆起,手旁茶盞對著沈洛年飛甩,一面向著不遠處掛劍的地方沖。

   但當初沈洛年會在這妖炁普通的女子手下吃虧,除因那時不通武技、沒有炁息之外,主要是為了保護身後的黃清嬿,此時不但沒這顧忌,沈洛年之前散出炁息而提 升之速,根本是她無法想像的程度,女子才剛扭身,沈洛年已近在咫尺,她只能爆散妖炁推出,想靠著炁息碰撞引來虯龍干預,說不定有機會保住一命。

  但沈洛年可沒使用炁息,在這一瞬間,他手中天仙雙翼輕重揮舞,卷起一片狂風,風中一連串刀刃來回,仿佛在狂風中不斷轉折碰撞的無數砂粒,不過眨眼的工夫,他單憑一連串輕重轉換帶出的怪力,將那不算強韌的妖炁輕輕巧巧地肢解,正是十八撩亂之四——“飛砂”。

  季姐一愣間,對方刀刃已經接近了她的腦門,沈洛年不等季姐慘呼,手中翼刃詭異地一轉,啪地一下,給了她後腦勺重重一擊。

  季姐軟倒的同時,沈洛年右手收起飛翼,左手一挽將她抱起,馬上扭身穿門而出,逃之夭夭。

   既然沒有炁息碰撞,虯龍族不會干涉,而季姐散出的妖炁在這妖仙群聚的山口鎮中實在不怎麼醒目,何況又只是短短一瞬?等靈海與其他保鏢聽到下人稟告而趕到 後進時,已過了一段時間,只找到躺在血泊中的紅鑽屍體,和門戶破損的空蕩蕩房舍。眾人匆忙跳上房頂,四面瞭望,卻只見黑夜沉寂,渾不知兇手躲到何處。

  靈海等人聚集商議片刻,當即四面散開,並將消息傳播出去,整個山口鎮隨之暗潮洶湧,不少人在街頭巷尾搜查;而靈海並非沒懷疑沈洛年,畢竟下午時分他曾來搗亂般地偵查,只不過此時苦無證據,靈海也只能讓手下小心查看,再做打算。

  而沈洛年早已帶著季姐飛出山口鎮,雖然這時已是深夜,背著一人畢竟岔眼,飛回歲安城的過程中若被誰注意到恐怕又會惹麻煩,沈洛年考慮之後直接往南飛入山林,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

  等了好片刻,見無人追蹤,沈洛年這才安下心來。他趁著星光仔細打量那叫作季姐的女子,果然就是那時突然出現的護士,不過她如今裝扮不同,也沒戴眼鏡,若路上遇到,真有可能認不出來。

  她看來不到二十,比紅鑽還年輕,卻不知為什麼被稱為姐?或許因為她功夫比較高,老得比較慢?

   至於女子那不俗的外貌在沈洛年眼中自是毫無所覺,他毫無顧忌地搜索一遍女子身上,沒發現什麼異物,當然更沒找到闇神之鏡。沈洛年想了想,仔細觀察女子體 內炁息狀態,找出中樞之處,之後拔出天仙飛翼對著女子胸腹間輕輕一插;在翼刃尖端破入肌膚的同時,鮮血汩然滲出,女子也痛呼一聲,醒了過來。

  “別亂動,我若捅下去,你這身妖炁就散了,重煉得花不少時間。”沈洛年低聲說。

  女子看清眼前狀態,不禁心底發寒,這刀捅下去何止妖炁會散,命恐怕也會去掉大半條。

  她忍痛咬牙,深吸了幾口氣,這才裝得有些驚慌地說:“你……你是誰?我得罪你了嗎?”

  還想裝傻?這女人演戲工夫真的不錯,沈洛年刀刃微微施力,下壓半分說:“名字?”

  天仙飛翼雖然刃面銳利,側面可不怎麼光滑,背面更是羽狀鋸齒,這樣緩緩往身體裏面鑽可不好受。女子咬了咬唇,低聲說:“張季。”

  似乎是實話?沈洛年又說:“張季,狄韻小姐呢?被帶到哪兒去了?”

  張季做出誇異的神色說:“狄韻小姐?你說的難道是……”

  她還沒說完,沈洛年刀刃下落,再壓入半分。張季痛呼一聲,說不出話來,事實上她已經忍不住運起妖炁抵禦,但這兒可是妖炁中樞,受外力刺入的狀況下,妖炁根本無法凝聚。

  沈洛年手握翼刃,緩緩說:“重新回答一次,玫瑰季蜂小姐。”

  張季臉色微變,咬咬牙說:“被計楚他們帶回計氏一族的大本營——蛟龍浮殿。”

  “把她送去那兒幹嘛?”沈洛年皺眉,想起當年被幾條騰蛇追殺的往事。

  張季似乎不知該如何回答,閉口不言。

  或許是計楚他們的主意?沈洛年想想又問:“你們老闆是哪一族的?”

  張季沉默半晌,終於冷笑了一聲說:“殺了我吧。”跟著閉上眼睛,不再理睬沈洛年。

  沈洛年微微皺眉,將翼刃又推入半分,張季雖是悶哼一聲,卻不肯張口。

   這女人倒是視死如歸?沈洛年這下可有點困擾了,雖然憑藉著輕疾提供的“醫學常識”,沈洛年可以知道如何才能讓對方感受到最大的痛苦,但沈洛年對拷問並沒 興趣……可是這女人也不能不拷問,她們老闆的身份、刺殺黃清嬿的陰謀還有那闇神之鏡的由來,都得花時間好好問清楚,不過眼前最重要的,還是把那小惡女救出 來。

  沈洛年想到這兒,搖搖頭右手施力,將翼刃壓入張季妖炁中樞,炁息順著翼刃一送,張季妖炁當即四散,道行瞬間消失,張季當場忍不住痛呼一聲,昏了過去。

  沈洛年這才拔出翼刃,並以光術止血凝定傷口,隨著光芒散出,張季的傷口瞬間止血收口,但她依然昏迷不醒。

  若一般妖族妖炁中樞被破,往往只有一死,而張季仙化程度不足,體質屬性人多於妖,中樞被破只會讓她淺薄的道行消失、不能惹麻煩;等傷勢複元後,卻有機會重新修煉,不過她恐怕是不容易有這機會了。

  無論如何,此時她體無妖炁,至少變不出什麼花樣出來,該把她先放到哪兒去?沈洛年考慮片刻,伸手把張季抱起,繞出森林,向歲安城飛去。

  □

  沈洛年最後決定把張季放在艾露那邊藏著,地點也不難決定,就是當初艾露安置沈洛年的那個地窖,只要把入口關上,她自然沒處可逃。

  反正張季妖炁中樞已破,想等傷勢好轉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要重新修煉更不容易,失去妖炁、加上手無寸鐵,張季也只是個普通女子,身懷樂和之氣的艾露足以應對。

   沈洛年其實並不是隨便決定的,張季這女人不但知道自己身份還有狄韻的許多秘密,牽涉重大,不能隨便找個人看著。歲安城中,裝傻的葉瑋珊不算進去的話,眼 前確定知道自己身份的,只有狄純母女和艾露,但狄純若知道這女人與狄韻失蹤有關,難保會做出什麼事來,而且狄純雖比百年前多了點心眼,本性還是單純易欺有 些傻氣,萬一被這女人騙了那就麻煩,悟徹人生的艾露反而比較沒有這種問題。

  至於沈洛年自己,沒有其他選擇,當然只能去一趟蛟龍浮殿。

  沈洛年一開始也曾懷疑,張季既然不怕死,何必說出狄韻在蛟龍浮殿之中?莫非是撒謊?可是沈洛年又能判定張季當時說的是實話。

  這麼前後一推敲,沈洛年心裏有數,想必張季早已決定在某些狀況下,乾脆告訴自己狄韻的去向,這也許正是把狄韻送到蛟龍浮殿的原因——自己就算知道了,也救不出來;換種說法,若當真跑去救人,就是送死。

  但畢竟是因為自己才拖累了狄韻,無論如何總得試試,若對方拿狄韻的性命要沈洛年妥協,沈洛年當然不會答應,但這不代表他不想救出狄韻。

  沈洛年在艾露那兒討了一頓吃食,簡單地略作修整之後再度騰飛而起,向記憶中蛟龍的老家飛去。

   印象中,蛟龍的家可比山眠教還遠些,所以這次沈洛年沒有全力趕路,一方面是擔心路上遇敵……畢竟那隱藏於暗處的論劍館老闆大概已經知道自己現在的目的 地;二來速度越快,風阻與消耗炁息可不是線性般增大,稍微降低一點速度,卻能省下頗多炁息,也可以減少停下運?的時間,畢竟想找地方休息行功,還得選個安 全的所在,一樣浪費時間。

  旅途上,沈洛年左右無事找了個時間和黃清嬿聯繫,簡單告訴她狄韻的位置與自己目前的打算,最後只交代,若自己失敗回不來,要她轉告狄純去找艾露……至於那叫作張季的女人該怎麼處置,到時就讓狄純去操心了。

  黃清嬿不是狄純,雖仍擔心,卻不會失去理智,除囑咐沈洛年小心,並希望他定期聯繫之外,也沒多問什麼。

  沈洛年飛行途中想起另外一事,倒是有點後悔,若知道馬上就要冒這麼大的風險,或許不該去稚嬉堂找人給懷真送訊,若她知道自己活著,出來後又聽到自己死訊,豈不是多此一舉?還頗有作弄她的嫌疑。

  總之還是活著回來好些,既然如此,好歹得臨陣磨槍一番。沈洛年索性一面飛,一面練習十八撩亂……想短時間內學會第七招是不大可能,但至少把前六招和輕重變化給揉合起來。

  於是這十幾個小時成為沈洛年難得專心練習的一段時間,他不斷揮舞著變化繁多的各種變式,一面在天仙雙翼前後舞動之間快速轉換著品質變化,並把賴一心傳授的招式意境想辦法體會、揉合進去,而隨著逐漸地熟悉,也可以逐漸減少時間能力的運用,相對節省作戰時消耗的精智力。

  不過這麼一練習,難免又需要落下休息,不只是炁息需要補充,連精智力都頗有消耗,但畢竟收穫不小,沈洛年也不覺得浪費時間,反正狄韻短時間內應該安全,晚幾個小時影響不大。

  次日下午,隨著逐漸接近目的地,沈洛年隔得老遠已經感受到了一群數百騰蛇毫不掩飾的妖炁,更裏面,那和計楚等人相類的強大炁息應該就是其他蛟龍,看來在家中的妖族大都會散出己身妖炁,免得別人誤闖,當年自己感應距離太短,才犯了禁忌。

  記得蛟龍人數不多,所以在當初龍族內鬥的時候主動退離爭端,但就算人數少,加上那些騰蛇旁支,一樣十分強大;而一個堂堂龍族之中,想必有天仙存在,自己想偷偷混進去救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沈洛年考慮良久,終於作了決定,他先凝停在百公里外,把體內炁息養足,再把凱布利喚入腰包中,最後則是把看來有些黯淡的火浣外袍脫下收起,露出閃動著特殊光輝的血飲袍。一切準備就緒後,他渾身炁息爆出,斜沖空中,轟然一聲衝破音速,對著蛟龍浮殿正面沖了過去。

  卻是沈洛年心想,既然不能溜進去,索性正面拜山,那幾條年輕蛟龍無端端把人類女子擄入殿中,總是說不過去,若對方當真不講道理,反正是一個死,還不如死得漂亮一點。

  以這樣的速度,沒幾分鐘就接近了蛟龍浮殿,那轟隆隆的破空聲響一路傳來,沈洛年直沖到浮殿正面上方百餘公尺外,這才倏然停下,凝停空中,讓凱布利跳出腰包,飄浮於身側,這才靜靜看著前方龐大有如城市的蛟龍浮殿。

   蛟龍浮殿並沒有什麼改變,依然與當年沈洛年遠遠瞧見時的形貌相同,那十餘公里寬的巨大黃色浮石島嶼就這麼毫無支柱地懸浮在高空中;這兒雖然以殿為名,其 實仔細看過去,就是一個高低起伏的混亂巨石堆,週邊四處散佈著體積龐大、赤紅色的龍頭蛇身妖族——騰蛇,其中最小也有四公尺餘,大者則粗如巨木,一、二十 公尺長的更是所在多有,當初追著沈洛年不饒不放,最後還跑去歲安城胡亂噴火的就是那種五、六公尺長的小騰蛇。

  但沈洛年此時這麼聲勢浩大地沖來,別說小騰蛇,連大騰蛇都不敢隨便接近,只帶著戒心遠遠望著沈洛年,更紛紛約束後代落地,不讓他們這時跑出去惹事。

   雖說沈洛年表現出的炁息強度連山芷、羽霽都頗有不如,但這種破空高速只有某些專修輕訣的高等妖仙才能辦得到,可是從他體表散出的炁息光焰又看得出並非專 修輕訣……如此一來,他的修為便顯得有些高深莫測,更別提沈洛年故意放出的龍珠妖蠱凱布利,這些騰蛇不免看高沈洛年一層。

  沈洛年當然知道龍涎珠的意義,他這時也已經隱隱想出懷玉突然客氣的原因,此時面對蛟龍,不能力敵只能智取,無論是血飲袍還是凱布利,能增加身價的東兩當然是儘量擺出來。

  沈洛年四面望去,看著周圍騰蛇透出的提防情緒,不免想起百年前遠遠偷瞄一眼,隨即被一群騰蛇小孩追得抱頭鼠竄的往事,與眼前一對比,他不禁有些感慨。

  不過騰蛇雖有戒心,可不是怕了沈洛年,別說這兒是他們老巢,後面還有蛟龍當靠山呢。沈洛年停下沒多久,一條長二十餘公尺的騰蛇緩緩浮起,停在沈洛年面前,口吐人語說:“蛟龍麾下迎賓——騰蛇紅離,請教道友族屬尊諱,此來何事?”

  高等妖仙來迎接,很給面子了。沈洛年微微一禮說:“人族——沈洛年。”

  人族?紅離頗為意外,雖聽說人族也有少數能修煉到妖仙境的人物,但大多止于初境,哪有看來這麼高明的?

  沈洛年見對方半信半疑,接著肅容說:“我人族帝女狄韻,數日前被幾位蛟龍道友于虯龍龍宮外帶回蛟龍浮殿,這件事虯龍族該也向貴方探詢過了吧?我是來接帝女回返的。”

  這串話沈洛年可研究了許久,一方面把狄韻的身份抬高,讓對方更重視此事;二來把虯龍族扯進來,增加蛟龍族的顧忌,至於有沒有用……只能聽天由命。

  紅離看著那疑似龍涎珠、在沈洛年身旁旋繞的凱布利,可不敢當對方是騙子,何況計楚等人確實在兩日前帶回一名人類女子,他沉聲說:“道友請進。”說完,紅離轉身向浮殿中央飛去。

  沈洛年跟著飛行,心中一面有些忐忑,他來此之前,事先研究過的部分只到剛剛那兒為止,之後會遇到什麼事、該怎麼應付,可就完全沒概念了。

  蛟龍族的規矩似乎沒有虯龍族多,紅離與沈洛年身後,不少大大小小的騰蛇跟著飛,頗有看熱鬧的意味;而紅離帶著沈洛年直飛到一個足有五百公尺寬的平臺上方,這才回頭說:“道友可于此處稍候,待我將此事上稟。”

  “多謝。”沈洛年說。

   紅離微微點了點那巨大龍頭,扭身去了;這時沈洛年才開始四面打量,這蛟龍浮殿,亂壘巨石看似雜亂,又頗有妙趣,而在亂石之間,出現了這麼一塊不規則多邊 平臺,卻和諧而不顯突兀,沈洛年本想留在空中,免得等等失了氣勢,但見圍在平臺四面、天上地下仿佛看戲的數百騰蛇,又頗有點提不起勁,想想還是落在地上, 順便補回剛剛高速衝刺消耗的炁息。

  這一落在地面,沈洛年才注意到地上的巨大石塊異常潔淨,莫非是因為這高空中罡風流轉、空氣澄淨,想累積灰塵也辦不到?只不知道,這些會飛的石頭到底怎麼製造的……沈洛年瞄了凱布利一眼,不免有些狐疑,虯龍口水有這麼多功能,卻不知這些飛天石頭和蛟龍的口水有沒有關係?

  沈洛年正想著,突然在周圍數百道妖炁之間,有四股妖炁快速地掠入場中,他抬起頭一看,臉色不由微變,竟是計楚等四名蛟龍,難道剛剛紅離所謂的稟告,就是稟告這四人?

  計楚等人看到沈洛年,也是又驚又喜,其中一人低聲叫:“真是這人類,太好了!”

  “佈陣!別讓他又溜了。”計楚對四面下令:“大家圍上!”

  當下蛟龍們分四面散開,手中長戟同揮,妖炁泛出的同時寒氣彌漫,又是冰晶陣,而周圍騰蛇一陣騷動,原本鬆散的看戲模式一變,把廣場團團圍了起來。

  從和赤濤的戰鬥經驗來看,面對一般妖仙沈洛年無所畏懼,但對擅於使用道咒之術的妖仙,沈洛年佔有的優勢卻不大,何況眼前有四個?不過沈洛年此時速度不但比過去快,還更為靈動,更別提還掌握了六招獨特武技,仍有機會闖出冰晶陣。

  但問題是外面還有幾百條騰蛇啊,裏面少說也有十幾名妖仙,能逃得掉嗎?就算逃得掉,那狄韻又該怎辦?自己可不是特別跑來練習逃命的。

  看著圍上的計楚等人,沈洛年不禁苦笑,這下可真是自投羅網;既然力敵智取都不行,媽的,那就拼命吧!沈洛年罵了一聲,探手取出天仙飛翼,橙碧兩色炁息運起護身,有如閃電一般往外沖去。

   沈洛年這一沖,馬上迎面遇上大片凝聚冰晶,但他倏然一個詭異折射,沖向另一個方位,這兒的冰晶卻只是稀疏散佈。沈洛年手中施展“千針”高速前沖,將迎面 冰晶一個個砍散,在那彌漫寒氣將掩到沈洛年身上之前,他身子一轉,又對著另一方沖去,只見他一陣亂砍,又是十來個冰晶粉碎。

  沈洛年就這麼高速來去,他那如電般的位移速度不斷避開冰晶陣的主力,但又到處衝撞、破壞冰晶,計楚等人正有些慌亂的時候,本來在周圍盤旋的凱布利突然加速,對著冰晶密度最高的地方沖去。

  這下不只計楚等人意外,沈洛年也吃了一驚,他剛剛十分忙碌,到處挪移,也沒心思控制凱布利,只給了個“自己小心”的指示,不料凱布利愣了片刻,居然對著冰晶陣沖去。

   凱布利飛行速度可也不慢,這一瞬間沖入冰晶,嘩啦一連串爆響,冰晶連鎖爆開,散出的妖炁與寒氣自然全部作用在凱布利身上,妖炁它自然不懼,寒氣呢?沈洛 年心念關注著凱布利,卻不覺得它有什麼不適。仔細打量過去,只見凱布利仍靈活地在冰晶陣中搗亂,短短幾秒過去,冰晶毀損大半,陣不成陣。

  原來龍涎珠不只不怕炁息,連寒氣也不怕。這也有點道理,凱布利本是影蠱,與它化合的龍涎珠也不是活物,凝出的妖靈可說介於精、妖之間,結構性質和一般妖族不同是理所當然,只不知道它怕不怕炎氣?

  有這樣的東西存在,冰晶陣可說轉眼就會消散,想及此處,沈洛年心中一緊,消散之後呢?砍了這四條蛟龍嗎?別說不可能,就算砍了也走不出去,當下他下令凱布利回守,減緩破陣的速度,讓對方來得及補充;至於沈洛年自己則在其中到處亂晃,左劈一刀右砍一刀,裝成很忙的模樣。

  沈洛年打的主意是拖延時間,若對方久攻不下,說不定會有長輩跑出來,從敖家虯龍的經驗看來,越是老輩的虯龍越好說話,計家蛟龍說不定也類似,反正逃跑也救不出狄韻,不如多耗點時間等變化。

  這麼又打了片刻,反而是計楚等人失去耐性。計楚突然大吼一聲,收了自己這方的冰晶,另三人一怔,跟著收斂,只見計楚往前一沖,揮動著蘊含輕爆?勁的長戟,對著沈洛年殺去。

  惱羞成怒了?但沈洛年反而更不怕這種攻擊,他倏然一身化五,避開老遠,只見對方長戟一陣舞動,卻是殺了個空,計楚大怒,長戟揮動間一道道氣刃對著沈洛年破空沖出。

  但這些氣刃飛到一半,凱布利半空迎上,在它那七彩光芒華麗盤旋的過程中,一道道氣刃就這麼在空中消散。

  此時另一名蛟龍跟著撲上,揮動長戟和沈洛年纏鬥——或者不該說纏鬥,其實是一追一逃,一來沈洛年感覺到對方招式老練狠辣,不是這麼有把握和對方過招;二來他也並非真想打贏,索性在場中大兜圈子,讓對方追擊。

  計楚與剩下兩名蛟龍對望一眼,也都擁了上去。他們這時都注意到,破空氣刃很容易就會被那詭異的七彩異物破壞,但禦炁於戟直接劈砍,那東西卻不敢接近,四人當下同時揮戟圍攻,四面八方攔截著沈洛年的去向。

  這種近戰圍攻,沈洛年若及早飛騰逃跑,不難穿出,但他這時若當真逃跑,恐怕馬上引動周圍數百騰蛇的敵意,沈洛年只好靠著少人能及的閃避速度,在四把長戟之中周旋。

  可是計楚等人的長戟招式似乎也是另一種配合的套路,隨著招式展開,四根長戟連成一片鋪天蓋地的刀山戟林,對著沈洛年慢慢壓來,他幾次嘗試躲避的方位,對方某支長戟早已等在那個地方,讓他越來越難以閃避,若不是他挪移速度遠超過一般人所能想像,早已受傷。

   這狀態下,凱布利當然發揮不了功能,只能躲到圈外焦急地打轉,沈洛年雖想用十八撩亂以攻破攻,但看著周圍寒光閃動,處處都是刀鋒戟影,他也不知該如何下 手。眼看著四條長戟編織成的圈子越來越小,數招之後,自己將避無可避,沈洛年不禁苦笑,自上次打跑赤濤後,自己就太托大了……看來今日決定直闖這蛟龍浮 殿,終究還是錯了。

  就在這一瞬間,一個沉猛威嚴、聲如雷鳴,但對沈洛年來說卻有如仙樂的一聲呼喚從廣場的北面傳來:“都停手!”

  聲音傳入眾人耳中,計楚等人手中長戟同時一滯;沈洛年別的不會,逃命功夫天下第一,馬上趁著對方這麼一個疏忽,左閃右繞一溜煙鑽出圍困圈中,這才來得及轉頭,向傳來聲音的地方望去。

  《噩盡島Ⅱ第八集》完
t7446637 發表於 2011-7-10 18:14
第九集第一章 搶親
    
  好不容易從計楚等人圍攻中竄出的沈洛年,向著廣場北面空中望去,這一望,可真是讓他大吃一驚。

  能在這種場合中發聲大喊,來者必是計家中的大人物,沈洛年一直和計楚等人磨咕,也正是等待著這種人出現,但他萬萬沒想到,出現的人竟是如此形象。

  其實發出喊聲的那個蛟龍族人長得並不古怪,同樣是手持長戟、一身黃袍,人形身體上頂著個標準的金麟龍腦袋,但問題是……那人足有五層樓高,一根手指仿佛就有沈洛年手臂粗細,那龐大的身軀穩穩站在廣場入口,「頂天立地」這句成語仿佛就是為了這種巨人設計的。

  在這妖怪世界,巨大妖物不是沒有,龍王母的原形就有百公尺長,比這傢伙更大不少,但問題是,這傢伙顯現的可是人形。沈洛年看過的人形妖怪,最大的就是當初的巨型刑天,那也不過兩層樓高,這傢伙沒事變這麼大做什麼?要支撐這樣的軀體,得花多少妖??

  而這時來的可不只這一人,他身後還有四名三層樓高的蛟龍人尾隨著……沈洛年不禁暗暗狐疑,蛟龍族是不是以體積大小論身分高低的啊?

   不過沈洛年倒不討厭這種安排,因為蛟龍族服裝打扮都相同,那顆龍頭在他眼中又差不多,而同屬蛟龍族的?息也頗相似,短時間很難從外型分辨。比如圍攻沈洛 年的四名蛟龍,沈洛年除了計楚之外,其他三人就一直弄不清楚,若蛟龍人體積越大代表身分越高,應對的時候倒是可以拿來參考。

  沈洛年胡思亂想的同時,那巨大蛟龍頭上兩顆比人頭還大的眼珠子掃過場中眾人,最終停在計楚等人身上。計楚等人透出惶然的氣息,同時行禮說:「王公,您怎麼來了?」

  蛟龍王公輕哼了一聲,轉頭望向沈洛年。他目光先在凱布利身上停留片刻,這才對沈洛年說:「人族──沈洛年?」

  「是。」看來就是蛟龍族的老大了,不過卻是公的?這名稱倒是和虯龍族的王母相呼應……看來他似乎不怎麼高興?沈洛年心中警惕,微微行禮說:「見過王公。」

  那蛟龍王公透出的氣息並不友善,但卻又沒說什麼,他望著沈洛年片刻後,轉頭望著計楚說:「你們搞什麼?」

  計楚似乎有點兒慌亂和疑惑,但仍保持鎮定地開口說:「王公,這人類擅闖浮殿,我們正要把他捉住教訓,這種小事我們處理就……」

  「胡鬧!」蛟龍王公突然對著計楚等人大喝一聲,同時他手中那巨大長戟倏然劈上廣場,轟然一聲妖?炸散,地面出現一個橄欖形的巨大凹陷,十來道碎裂紋路往旁延伸,不少碎石激射彈飛,隨著空中罡風飛卷,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一下施力方位正對著計楚等人,眼見罡風急卷,妖?奔散,雖然只是散亂妖?,仍有種勢大難當的感覺,計楚等四人被逼得雞飛狗跳、四面飛退,這下人人惶然,不明白一向護短的王公,為什麼突然干涉這種小事?

   這近十餘公尺長的粗大長戟在蛟龍王公手中卻是輕若無物,揮落地面時只帶出了一道閃光,撞擊地面的瞬間又倏然收力停下、穩穩凝定,這讓沈洛年不禁暗暗心 驚。對沈洛年來說,只要超越了天仙境,他就無法分辨對方的強弱,比如龍王母到底是天仙還是上仙他就毫無概念,只能從對方展現的氣勢粗略揣度;而蛟龍王公剛 剛那一下產生的壓迫感,是他至今為止感受到最強烈的一次。

  四人這一飛散,蛟龍王公倒也沒追劈,只哼了一聲說:「滾回來!」

  計楚等人透出驚慌、害怕、疑惑的氣息,回聚在那凹陷的地表外側,整齊地排成一排,一副等候發落的模樣。

  「人族帝女又是怎麼回事?」蛟龍王公沉聲說。

  此時若老實說出狄韻乃四人劫來,用來誘拐沈洛年上門,會不會更引起王公怒火?計楚等人有些惶恐地對看一眼,誰也不敢接話。

  他們之前按照計畫劫擄狄韻、將沈洛年引到浮殿,這兒不用擔心其他妖族架梁,只要讓周圍數百騰蛇協助圍困,沈洛年不管多滑溜,也逃不出去。

  雖說沈洛年今日破空而來、高調拜山,有點出乎意料之外,但無論如何,一個小小人類前來浮殿胡鬧,不該會引出蛟龍王公,就算他老人家突然心血來潮,關注此事,也不至於偏幫異族,但此時卻與估計的發展完全不同,計楚等人除了慌亂之外,更是迷惑。

  要知道計家蛟龍一族以「凶」聞名妖仙界,這可不只是對外人而已,教訓自家孩子的時候也一樣不溫柔,只不過通常都是先一致對外,之後才內部教訓,怎料王公今日突然變了性子?眼見長輩怒衝衝地詢問,從小被打到大的計楚等人,自是說不出話來。

   「好啊!四個混帳!你們連劫女淫樂這種事都幹出來了?」蛟龍王公見狀勃然大怒,長戟猛然一揮,一股橫向?刃爆出,龐大妖?爆散,把四人猛然撞飛,飛摔到 廣場邊際。蛟龍王公跟著左臂一揮,那如山崩、如海嘯的?浪漫出狂卷,計楚等人又翻翻滾滾、跌跌撞撞地被卷了回來,只聽蛟龍王公大喝說:「還敢說沒去過北街 那些下流無恥之處?我怎麼交代的?今日我打死你們這群渾蛋小子。」

  「沒、沒有啊,王公……我們真的沒去過……」在?浪中翻滾的四人一陣慘叫。

  「還敢狡辯?否則你們抓個人類女子回來幹什麼?這種下作手段還不是在那地方學的?」蛟龍王公仿如打雷般地大吼,同時右手長戟猛一頓地,就這麼硬生生插入巨岩之中,整座蛟龍浮殿仿佛都震動了起來。

  蛟龍王公一面罵,計楚等四人一面在廣場上滾來滾去,沈洛年看了不禁咋舌,無論如何,計楚等人也是四個妖仙,在這王公面前卻仿佛粘土般隨意地搓圓捏扁,這大傢伙就算不是上仙,在天仙中想必也是十分強大的一位。

  沈洛年知道計楚等人抓狄韻過來不是為了取樂,似乎也沒去過北街;但他可不是賴一心或狄純,當然不會在這時插口解釋,正好趁蛟龍王公逼問,看他們會不會說出幕後黑手的身分。

   隨著這兒妖?仿佛滾雷般轟然爆響,這廣場周圍出現的大大小小龍頭人越來越多,雖然大家都差不多壯碩,但其中約有一半的蛟龍可以看出具有女性特徵,看來蛟 龍族的男女比率並沒有虯龍族這麼不均;不過蛟龍族果然人丁不旺,場邊出現的人數全部加起來也不超過二十人,雖說有一部分可能留在山口鎮,還是太少了些。

  這時計楚等人似乎也受不了了,其中一人突然喊:「王公,我們……我們沒碰過那女子,這是有原因的。」

  蛟龍王公又轟了兩下,這才將推出的黑浪一緩,沉聲罵:「什麼狗屁原因?」

  跌跌撞撞的四人好不容易穩下來,剛剛出聲的那名蛟龍看了看其他三人說:「那個……」

  「還不快說!」蛟龍王公那仿佛打雷般的嗓子猛一喊。

  「我們帶那女子回來,非為淫樂,只是……只是搶親!」那蛟龍說。

  「搶親?」蛟龍王公與旁觀蛟龍都是一驚,議論聲馬上從周圍傳出。

  計楚也是大吃一驚,低聲驚呼:「阿孟?」

  出主意的是四人中排行老二,叫作計孟的蛟龍,他連忙給了計楚一個眼神,計楚這才想通,若說老實話,今日非得被打死不可,搶親反而說得過去,但搶親……可有些麻煩啊……

  搶親是蛟龍族的一個習俗,當蛟龍男子找到情投意合的女子,會先行贈送彩禮,之後則在約定的時間到對方家中將女方搶走成親。「搶」的過程中,若女方親友有人反對,也可出手「截搶」,這種比鬥通常不會認真,只是讓男方更珍惜未來妻子的一種儀式。

  當然,就算女方與女方親人都不同意,男子也可以強行搶親,只要能應付挑戰,一樣可以把女子搶回家,只不過這種方式頗傷兩家和氣,未來夫妻間也未必和樂,在嚴守一夫一妻制的蛟龍族中,比較少人這麼做。

  也因蛟龍族是一夫一妻制,對男女關係這方面的操守要求極高,所以蛟龍王公不但不准計楚等人去北街嬉玩,聽到他們擄劫女子回來時,更因此勃然大怒。

  此時計楚遲疑了一下,還沒開口,蛟龍王公已經瞪了過來,沉聲說:「阿楚?」

  計楚吞了一口口水,應聲說:「是,我們是搶親。」

  若真是搶親,就不算擄人淫樂了,不過搶個人族女子為妻,也是讓人意外,蛟龍王公不管族人在身後議論,沉聲說:「誰搶的親?」

  誰要接這個燙手山芋?計楚苦著臉回頭看著其他三個兄弟,卻見三人都躲避著自己目光,他正不知所措,只聽身後蛟龍王公沉哼一聲說:「總不是你們四個一起搶吧?」

  四人一起搶成何體統?難不成兄弟共用一個老婆?計楚還不知該怎辦,計孟已經介面說:「啟稟王公,是四弟阿羅。」

  那叫作計羅的四弟瞪大眼睛低喊:「孟、孟哥?我……我……」

  計孟輕捏了計羅一把,跟著大聲說:「我們由歲安城西返,於途中偶遇此女,阿羅對她一見鍾情,所以親自出手搶了回來。」

   狄韻確實是由計羅帶回,但這只因為他是小弟,一些閒雜瑣事多由他出手,卻不是什麼一見鍾情,可是他這時也會過意來,若眼前提出異議,又說不出合理藉口, 四兄弟恐怕都得挨上一頓揍;當時既然是自己動手,只好認了這件事,否則若王公詢問那女子,豈不糟糕?他無奈地閉上嘴,心中卻暗暗叫苦,這麼一來,自己豈不 是得娶人類女子?

  計孟知道計羅心意,低聲說:「人壽至多百餘,一下子就過去了。」

  這倒也是,計羅稍微安心,但排行老三、一直沒開口的計表突然愣愣地低聲說:「那百年之後,族中還有女子願意嫁給老四嗎?」

  計羅一聽馬上又苦下臉,計孟忙瞪了老三計表一眼說:「閉嘴。」

  「阿羅,到時候我們會幫你想辦法的。」計楚這時也只能出聲安慰。

  見四人低聲討論,沈洛年在旁也是啼笑皆非,他當然看得出來這幾個年輕蛟龍根本就是撒謊,卻不知他們為什麼不肯說實話?搶親又是什麼意思?搶女人回來做老婆嗎?蛟龍族的男人找老婆原來這麼方便……若他們堅持這種說法,該怎麼揭穿他們的謊言?上次的衝突也當不了證據……

  「真是胡鬧!」蛟龍王公也不管幾個人低聲竊語,搖頭說:「要搶也得先下禮約期,怎能在路旁硬搶?」

  「啟稟王公,歲安城我們去不得啊。」計孟說:「只是少了一個手續,我們另行補禮就是了,就算是人族帝女,嫁給四弟也不算辱沒了她。」

  蛟龍王公沉思片刻,望了沈洛年一眼說:「既然想與人族結親,那又為何攻擊此人?」

  「這……」計楚與計孟對望一眼,計楚才有點結巴地說:「這人太過囂張,直闖浮殿,我們只是想……教訓他一下,沒有其他意思。」

  若只是為了教訓對方,怎須四人用冰晶陣圍攻?蛟龍王公看來粗豪,卻不是草包,他自然聽得出計楚口中有不盡不實之處,但蛟龍畢竟護短,這些細節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談起,只瞪了四人一眼,這才緩聲說:「阿羅,人族與我族習俗畢竟不同,那女子知道後,反應如何?」

  計羅一愣,呆了呆才說:「她、她還不知此事。」

  「亂來!你還想拖多久?」蛟龍王公瞪眼間手一揮,四人又是滾地葫蘆般地往後翻,他怒叱:「快去把事情和她說清楚,帶來見人!」

  爬起的四人對望一眼,同時往外奔去。

  「通通跑去幹嘛?」蛟龍王公怒吼說:「阿羅去就好,你們三個給我滾回來!」

  計楚等三人只好苦著臉停下,不過他們寧可站在遠處,也不敢往廣場中央靠近。

  蛟龍王公也不管他們三人,他轉頭望向沈洛年,緩緩說:「鳳體小子!你記住了,這兒是蛟龍的地方,就得照蛟龍的規矩,否則別怪我不給面子。」

   聽到「鳳體小子」四字,沈洛年這才想通,原來蛟龍王公知道自己鳳靈之體的身分,難怪剛剛會出面攔阻,看來是龍王母轉告的……蛟龍和虯龍關係畢竟不錯,這 也不奇怪,不過看蛟龍王公透出的氣息,似乎並不怎麼重視自己這個鳳靈之體,倒不能把他惹火了,否則這大傢伙說不定真會翻臉。

  只聽蛟龍王公接著又說:「那四個渾小子搶親也搶得亂七八糟,我一會兒讓人備禮,讓你帶回去給她家人,這事就這麼解決,你以後少來我族晃蕩,出了事我可不負責!」

  雖然後面兩句話明顯透出威脅之意,但沈洛年這時可顧不了這麼多,他訝異地說:「她要是不願意留下呢?」

  蛟龍王公透出一股不快的氣息,瞪眼說:「搶親是蛟龍族的規矩!既然被阿羅搶了來,她不想留也得留,否則人族派人來搶回去也成。」

  什麼霸道的爛規矩?沈洛年暗叫完蛋,看來自己今日是救不出人了,等會兒與狄韻見面,確定她安好之後,以心念將她位置鎖定,再想辦法偷偷來救人;至於會不會被發現,被發現之後又有什麼下場,那只能看著辦了……

  不料計羅這一去,卻去了好片刻,蛟龍王公等了半晌,怒氣又起,當下揮著長戟把計楚趕去催促,一面又把剩下兩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又過了幾分鐘,計楚、計羅終於帶著狄韻飛來廣場。沈洛年遠遠望去,見狄韻面帶微笑、服裝整齊、泰然自若,倒不像受了什麼委屈,反而計羅、計楚兩人看來比 較慌張,沈洛年才稍感安心時,念頭一轉,又不禁暗暗狐疑,這黑心丫頭聽到搶親之事後,不會真想當什麼蛟龍老婆吧?若有了這種靠山,對這野心勃勃的丫頭來 說,好像不是壞事。

  沈洛年胡思亂想的同時,狄韻已經在計羅禦?托帶下於廣場落下,她對著十余公尺高的蛟龍王公甜笑施禮說:「人族狄韻,拜見蛟龍王公。」

  蛟龍王公瞄了狄韻一眼,轉頭瞪著計羅說:「這就是你選擇付以一世忠誠的妻子?」

  「……是的,王公。」計羅不甘不願地說,一面偷瞄狄韻,直打眼色。

  蛟龍王公哼了一聲,轉頭對狄韻說:「人族女孩,妳已經清楚自己的狀況了?知道搶親的意思了嗎?」

  「是的,王公。」狄韻微笑說:「計羅已經詳細告訴我了。」

  「好。」蛟龍王公見狄韻沒有哭鬧,倒是頗為滿意,他點點頭說:「人族派人與妳會面,去交代一聲。」

  狄韻卻沒向沈洛年走去,反而接著說:「王公,小女子有事稟告。」

  蛟龍王公有些意外,挑眉沉聲說:「何事?」

  「搶親固然是蛟龍族的規矩,但這次從頭到尾可都不合規矩,不但未送彩禮約期,更在路旁胡搶,這成何體統?」狄韻微笑說:「計羅若當真有心,不妨照規矩重來一次,若他真能應付我族各種挑戰,將小女子搶來,我也心甘情願。」

  蛟龍王公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聽計羅跟著說:「王公,狄姑娘說得對。」

  「你也願依禮重來一次?」蛟龍王公目光轉向計羅,緩緩說。

  「正是,上次是我太過魯莽,我要迎娶狄姑娘,自然應該堂堂正正地接受挑戰,不該投機取巧。」計羅雖然害怕,依然抬頭挺胸,表現出一副無畏的模樣。

  沈洛年這才明白,剛剛那段時間,狄韻恐怕已經搞定了這年輕蛟龍,若當真把狄韻送回歲安城,不管怎麼樣,計羅也搶不走狄韻,何況他看來也不想真把狄韻娶回去。

  蛟龍王公目光在狄韻與計羅兩人身上轉了轉,緩緩點頭說:「也好。」

  「那麼我這就離開浮殿,回返歲安城。」狄韻回頭對計羅甜笑說:「狄韻在歲安城靜候計羅仙長大駕。」

  「不敢。」計羅也是松了一口氣,乾笑說:「狄姑娘一路順風,來日再會。」

  至於計楚等人,此時也不敢多嘴,雖然這似乎與計畫不合,但讓自己四弟莫名其妙地娶個人族女子也不是他們本意,眼看如此發展,他們也無話可說,至於擒捉沈洛年的計畫,只好以後再說。

  見狄韻走來,沈洛年這才松了一口氣,沒想到這看來麻煩的事,居然被狄韻就這麼搞定了?他這時不敢多問,對蛟龍王公胡亂地拱了拱手,旋即以?息托起狄韻,往外飛了出去。

  剛飛出蛟龍浮殿不遠,狄韻在沈洛年耳畔說:「老頭,你帶著我,能飛得比那幾個蛟龍快嗎?」

  「帶著妳不行。」沈洛年說:「他們幾個都修煉輕爆,飛行速度不慢。」

  「那快找個地方收斂?息藏起來。」狄韻說:「那幾個白忙一趟,說不定會追上來。」

  「好。」沈洛年往下急飛,一面說:「等會兒給妳輕疾,先跟妳媽說一聲。」

  「嗯。」狄韻點點頭,突然低聲說:「山眠教的事解決了嗎?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解決了,你們司令還要讓赤濤當什麼守護妖神……」沈洛年說:「現在大概還在談判。」

  「赤濤答應嗎?」狄韻吃了一驚。

  「好像是。」沈洛年說:「問妳媽就知道了。」

  兩人這時已經找到一處密林鑽入,沈洛年也沒感覺到計楚等人的妖?,說不定那四個年輕蛟龍正被蛟龍王公訓話呢?沈洛年把輕疾分靈交給狄韻,讓她重新締約,並與狄純聯絡,自己則坐在一旁修煉?息,眼前的敵人越來越強,不多練練說不定哪天就完蛋了。

  狄韻這一聯繫可過了好久的時間,沈洛年煉了好一陣子,頗有點失去耐心,遠遠望去,見她態度不像之前的輕鬆,看似又換了個聯繫物件;沈洛年皺了皺眉,轉念一想,狄韻八成還得和葉瑋珊作個報告,倒也怪不得她。

  直到傍晚時分,狄韻才停下輕疾,回頭走到沈洛年身旁說:「老頭,回去吧?有沒有感覺到計羅他們的?息?」

  「沒有。」沈洛年禦?托起狄韻,背對著夕陽往東方飛,一面說:「妳是怎麼拐騙那頭蛟龍的?怎麼這麼配合?搶親又是怎麼回事?」

  狄韻簡單地解釋了一下蛟龍族的搶親習俗,跟著又說:「看那笨龍結結巴巴地解釋搶親,我就知道他也不想這麼做,何況我早就知道他們想找你麻煩。我把搶親的規則弄清楚之後,這麼一建議,他當然同意。」

  沈洛年好笑地說:「看來妳的魅力在這兒吃不開。」

  「廢話!」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說:「蛟龍族以碩大為美,你沒看他們族中女子都很……健壯嗎?真要吃得開,我才難過呢。」

  這倒也是,沈洛年抓抓頭說:「那妳有沒有順便問問,他們幹嘛找我麻煩?」

  「沒時間問。」狄韻搖頭說:「我剛弄清楚搶親的事,另一頭蛟龍就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是那些蛟龍通知你來的嗎?」

  對了,這些事剛好讓狄韻來傷腦筋,沈洛年馬上把自己夜探論劍館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而且還大違本性地詳細說明,畢竟沈洛年也知道,很多自己沒注意的小細節,在狄韻眼前卻可能是大線索。

  而狄韻一面聽,一面也不斷詢問沈洛年忽略之處,尤其是納金族人過去和沈洛年接觸的往事,最後發現赤濤居然是被沈洛年亂扔的衣物引來,不免大罵了他一頓,不過知道沈洛年竟然是納金族的主人,她那雙大眼倒是頗有些興奮地轉個不停,很明顯正在打著什麼古怪主意。

  說到最後,沈洛年補了一句:「總之論劍館的老闆就算不是當初我認識的那些鼠頭妖怪,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妳跟他們拿錢,小心被連累了。」

  「連累?臭老頭!我已經被你連累了!」狄韻撇嘴說:「這根本就是為了抓你設下的局。可惡!那些渾蛋龍怎麼不去抓清嬿?她不是正和你談情說愛嗎?」

  「這個……」沈洛年翻白眼說:「他們可能消息不夠靈通吧?反正抓妳我也來了呀。」

  「渾、渾蛋!」狄韻罵人難得卡住,她頓了頓才接著罵:「你當然要來!我根本就是被你害的。」

  「是啦、是啦。」沈洛年說:「現在有什麼建議?」

  「我上次見到的老闆是個蒙面人,不知是不是你說的納金族,這部分先不管,你殺了紅鑽,兩方的對立就比較尖銳了……」狄韻說到這兒,皺眉說:「你這老頭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紅鑽可是個大美人,也沒真做什麼,何必殺了她?」

  「我當時沒把握帶兩個人走。」沈洛年說:「留下她我就糟了。」

  狄韻搖搖頭,卻也沒繼續說下去,雖然她知道還有很多種適當的處理方式,但也很清楚沈洛年想不到,此時計較這些反而沒有意義。她輕歎口氣說:「你確定那叫張季的女子就是當初的刺客?」

  「沒錯,就是她。」沈洛年說。

   狄韻沉思片刻後說:「這麼看來,刺客事件、我們來回魔法島上的一路遇襲、月影團團長基蒂之死,恐怕都是這群人在背後操弄,目的就是想讓歲安內亂,之後藉 著共聯與山民組織滲透入歲安城,鼓動民主,取得政權;就算不能民主,也說不定還會考慮奉虯龍為尊,把整座歲安城弄成像山口鎮一樣……」

  這方面的推論曾聽狄韻和黃清嬿提過,但沈洛年仍有不解之處,他迷惑地說:「這麼說來,他們手下有天仙囉?那怎麼不讓天仙直接對付我?」

  「我也不知道。」狄韻皺眉說:「也許對付你的價碼談不攏?」

  沈洛年這才想起,自己的身價只有兩千萬,看來這價碼確實請不到天仙,卻不知天仙的價碼是多少?但那幕後黑手若真是納金族,難道還會不夠錢?

  「雖然我不明白這種主僕誓約的規範,但以奴弒主這種事還是不大可能允許,若論劍館背後的老闆真是納金族人,可能是用了什麼手段繞過這個限制。」狄韻又說:「而活擒的價位更高,也是一個古怪之處。」

  「連妳都想不通,我更不用說了。」沈洛年聳肩說。

  「不管是不是他們,現在都得想辦法找出納金族。」狄韻瞄著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你這做主人的,過去從沒想過找出這群僕人嗎?」

  「誰知道他們跑哪兒去了?」沈洛年說:「而且找他們幹嘛?」

  「他們有錢啊!笨老頭。」狄韻罵:「你不缺我缺!」

  「臭丫頭。」沈洛年瞪眼說:「我當初只是想整整他們,可不是想騙他們的錢,少打人家的主意!」

  「萬一他們真是幕後主謀呢?」狄韻說。

  「嗯……」沈洛年摸摸下巴剛冒出不久的胡碴說:「那就確實該給他們一點教訓,可以拿一點來當補償。」

  「就算不是他們,請赤濤守護的黃金總該他們出吧?」狄韻哼聲說:「赤濤可因此殺了不少人。」

  「這是兩碼子事。」沈洛年擺手說:「他們偷赤濤的錢,是他們和赤濤之間的事;赤濤殺人,卻是赤濤和人類之間的事。」

  狄韻也不和沈洛年爭辯,輕哼說:「我看八成就是他們,我過去本來就在懷疑,財氣大街那兒的各種營運方式很明顯不像離開人間數千年的妖族手法,但當時的人類除歲安掌權者之外,誰能掌握這麼大量的財富?原來有這種一直留在人間的貪財妖族,這就不難理解了。」

  「說不定有妖怪請人類出主意賺錢呢?」沈洛年說。

  「對人類財富有興趣的,除了納金族這種與人類共生的特例外,印象中只有三大龍族。」狄韻搖頭說:「若真是龍族,又何必遮遮掩掩的?」

  莫非真是那些納金鼠頭?沈洛年這下肯定了七、八成,哼了一聲說:「回去之後,我再去論劍館好好找看看。」

  「找不到的。」狄韻卻搖頭說:「我要是他們,既然知道你出現,馬上第一時間逃遠遠的;至於山口鎮的業務,只要有幾個忠心的手下,用輕疾遙控指示即可。」

  沈洛年訝然說:「那怎辦?」

  「想辦法打聽囉。」狄韻說:「回去之後先從那個張季身上下手;另外,論劍館老闆和我本有聯繫,或許可以試著探探口風,不過這方面你別太期待,那傢伙十分油滑,很難應付。」

  沈洛年才剛點了點頭,突然身形一沉,收斂?息往下飄落,一面有些緊張地說:「那四條蛟龍追來了。」

  「真來了?」狄韻雖然知道對方不會這樣就放手,也不禁皺起眉頭。

  兩人躲在林間,沈洛年專心感應著對方的方位。或許因為這幾條蛟龍只剛入妖仙境不久,感應的能力連沈洛年都不如,並沒有發現兩人蹤跡,雖然也是飛往歲安城,卻並非尾隨兩人,看來不久之後,就會從數十公里外穿了過去。

  沈洛年這才安心地說:「應該沒被發現,我們等他們去遠了再走。」

  狄韻皺眉說:「這幾個蛟龍若一直和你作對,很麻煩。」

  「對啊,又打不過。」沈洛年想了想又說:「不過我比上次遇到他們時還進步了些,若是想逃,他們該也追不上,就怕他們又去找別人的麻煩。」

  「上次你提到,他們捉你,是為了兩千萬?」狄韻沉吟說。

  「是啊。」沈洛年訝異地說:「難道妳想用錢買通他們幾個?」

  「不,我是在想,那兩千萬恐怕不是噩幣。」狄韻想想又說:「除非他們四個是笨蛋。」

  「什麼意思?」沈洛年聽不懂。

  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說:「我的身價豈止兩千萬?用我來抓你,以便賺那兩千萬,他們是白癡嗎?」

  「唔……」雖然聽了有點不舒服,但似乎是實話……不過沈洛年對計楚四兄弟的智商卻也不大有信心,說不定他們還真沒想到。

  「不管這麼多了。」狄韻說:「只要回到歲安城,暫時就沒有危險,之後我們直接想辦法對付論劍館,自然能把問題解決掉。」

  「妳有辦法對付論劍館?」沈洛年意外地說。

  「若能找到真憑實據,當然有辦法。」狄韻說。

  「什麼辦法?」沈洛年好奇地說:「那不是虯龍族的地盤嗎?就算有證據,也沒法派人上去封館啊。」

   「若有證據,司令大可直接宣佈那些賭館是我族敵人,所有人類不准進入,這樣一來,還有客人敢去嗎?除非那些客人永遠都不打算離開山口鎮,但這種整天守在 山口鎮裏的人,又從哪兒賺錢?」狄韻說:「要知道一般妖族其實沒什麼錢,這些賭館主要收入都是靠人類,只要沒人上門,沒過多久就得關門了……更別提他們賭 館中的飲食用料乃至各種雜物、員工,哪一樣不是歲安城提供的?要是完全截斷,怎能存活下去?至於他們安置在歲安城中的相關行號當然也是通通抄了歸公,不用 客氣。」

  「虯龍族和那些妖仙不會管嗎?」沈洛年還是半信半疑,照狄韻這麼講,山口鎮各種商行的命脈豈不是捏在歲安城手中?」

  「亂來當然不行,所以才說要有真憑實據,而論劍館的勢力只占了財氣大街的六、七成,既然還有其他四成供妖仙享樂,妖族又怎會多事?」狄韻說:「等他們倒閉之後,自然會有人取而代之,山口鎮依然還是山口鎮,不會有什麼改變。」

  沈洛年想了想,突然好笑地說:「這麼一來,妳的最大金主不就也沒了?」

  聽到這話,狄韻反而展顏一笑說:「所以啦,就算有了真憑實據,我暫時也不會上稟司令。」

  「嘎?」那剛剛不就全部白說了?沈洛年愕然問:「不然呢?」

  「我要讓他們從此之後收起鬼心眼,乖乖做我的後盾。」狄韻撅起小嘴,得意地說:「否則我就上稟司令,讓他們血本無歸!」

  沈洛年愣了片刻才嘖嘖說:「好個黑心丫頭!佩服、佩服。」

   「去你的。」狄韻噗嗤笑了一聲,這才收起笑容搖頭說:「別看我說得簡單,證據可沒這麼容易取得,更別提對方身後還有天仙的影子,萬一天仙翻臉,歲安城未 必能承受……我現在人手不夠,這方面你得多花點心思,只要掌握了論劍館,那四頭蛟龍自然不成問題,萬一當真是納金族,更是連證據都不用,你這做主人的好好 教訓他們一頓就是了。」

  「嗯……」沈洛年正在思考,狄韻突然又說:「要是能找到赤濤就好了。」

  「怎麼?」沈洛年說:「他不是已經肯和你們司令聯繫了嗎?妳想找他談啥?」

  「這種事不方便靠輕疾談,也不適合經過司令……」狄韻說:「你記得我們剛上東大陸赤濤就追過來的事嗎?還有這次山眠教的事……一定有人通知他,說不定可以從他口中套出幕後人物的消息。」

  「可是和他碰面太危險了吧?」沈洛年說:「萬一他突然翻臉咧?」

  「當然要不怕赤濤的人才能去談。」狄韻用看著白癡的神色望著沈洛年,翻白眼說:「赤濤不是被你打著跑嗎?難道我媽又把你給『美化』了?」

  「呃,我是不怕赤濤。」沈洛年抓抓頭說:「可是該怎麼套話我可不知道。」

  「反正赤濤也不見得比你聰明,試試無妨……」狄韻說到這兒,搖搖頭說:「可惜不知道赤濤跑哪兒去了,以前還可以在『赤濤島』找看看,現在他不可能違誓飛到那兒去。」

  聽到這話,沈洛年突然說:「我可能知道他在哪兒。」
camphormax 發表於 2011-7-21 22:04


本集文案:

沈洛年親探絨鬚洞,遇上無法對付的先進武器?
為見隱匿多年的毛族人,狄韻不得不發動腹黑攻勢……

追查幕後勢力,線索卻指向封鎖線內!
沈洛年獨闖九迴山,突然傳來精靈強烈示警……

蛟龍浮島空臨歲安城,騰蛇飛入擎天塔!
葉瑋珊緊急召集八聖,沒想到對方竟是要來搶親?
沈洛年只得與老戰友批上戰袍共同出戰……

新強敵、新戀情陸續出現,
那朝思暮想的身影卻在此時悄然登場……

本集目錄:

第一章 搶親
第二章 轉職當強盜
第三章 外祖母的小要求
第四章 就要咬你
第五章 騙人我比你厲害
第六章 這食物自己打不贏
第七章 史上最蠢主人
第八章 找到女人就想溜
第九章 豔名遠播?
第十章 首先,想像你是個猩猩……

  第二章 轉職當強盜

  「你怎麼知道?」狄韻訝異地問。

  「他說不定回老家了。」沈洛年往西指指:「離這兒不是很遠。」

  「赤濤老家……?」狄韻啊地一聲,驚喜地說:「對了!你這小偷去過。」

  沈洛年也不介意被叫成小偷,擺手說:「我送妳回歲安之後,跑一趟看看,不過赤濤看到我就生氣,未必問得出什麼。」

  「何必來回跑,這兒遠得很呢。」狄韻說:「帶我一起過去。」

  「帶著妳我可打不過赤濤。」沈洛年說。

  「笨蛋老頭!」狄韻瞪眼:「不會先把我放一旁嗎?」

  這倒也是,反正現在回歲安城,說不定路上還會遇到蛟龍四人組,帶著狄韻往西逛逛反而比較安全。沈洛年剛點了點頭,突然聽見耳中輕疾的傳訊,一怔說:「等會兒,清嬿找我。」

  狄韻皺起眉頭說:「你剛沒跟她報平安嗎?」

  「忘了,妳等等。」沈洛年聳聳肩,轉身走開兩步,接通了黃清嬿的訊息。

  這白痴老頭……狄韻看著沈洛年的背影,一時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數日前,狄韻知道黃清嬿對沈洛年的態度的那一剎那,確實心中頗有不滿,但經過這幾日的冷靜思考,狄韻卻也不能不讚同黃清嬿的做法。

  從過去的故事以及這段時間的相處看來,這傳說中的闇神確實有些不能忽視的能耐,只是這老頭從沒把人類的未來放在心上,雖答應過幫自己,但當初的約定其實是到龍宮為止,只不過剛好沒讓他找到人而已,若未來讓他打聽到懷真的消息,說不定馬上就開溜了……若真讓他跑了,對歲安城可不是好事。

  若能藉著婚姻把他留在歲安城其實十分划算……何況各方面看來,臭老頭還挺適合當那女人夫婿,雖說臭脾氣有點麻煩,想必也翻不出清嬿掌心,不管從哪方面考慮,都是最好選擇。

  不過這麼一來,自己和黃清嬿之間的競爭又得陷入膠著,而且讓那女人撿了這便宜,難免令人不快,但事有輕重緩急,可不能在這上面搞破壞,只是這臭老頭對她似乎不怎麼上心……難道連清嬿的魅力也無效?

  狄韻思考的同時,沈洛年已經與黃清嬿聯繫妥當,之後他帶著狄韻往西飛,按照腦海中的印象,尋找當初那座美麗的山谷。


  雖說不遠,但也得飛幾小時,兩人接近那當初的山谷時已是深夜,沈洛年遠遠感應著山谷狀況,回頭對狄韻說:「已經可以感覺到那門戶的妖炁了,不過赤濤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還有多遠?」狄韻問。

  「十來公里。」沈洛年說。

  「我若是收斂炁息,該不會被赤濤發現。」狄韻說:「你帶我到附近放下,最好選看得到那門戶的地方。」

  「嗯。」沈洛年點點頭,順著山勢飛行,最後把狄韻放在谷旁一座小山坡上,那兒林木蒼鬱,除了可以隱身之外,也能遠遠看到谷林中那扇三公尺高的金色門戶,只不過那門戶旁也是林木遮掩,想看得更清楚,可就辦不到了。

  狄韻落下,趁著月光往谷中望,見一泓碧水蜿蜒,穿過隱隱透出霧氣的山林,在月光柔和包覆下,浸潤在一片銀光中。狄韻看著這片未經雕琢的原始風情,不禁輕讚了一聲說:「不錯的地方。」

  凱布利在這環境似乎也挺開心,正在兩人周圍盤旋飛繞,帶出一道道七彩流光。沈洛年說:「漂亮吧?當年我也曾想住這兒,不過當赤濤鄰居似乎不大妥當。」

  狄韻翻白眼說:「以後你趕跑赤濤,然後把清嬿帶來這兒隱居吧。」

  「臭丫頭真是不擇手段。」沈洛年好笑地搖頭說。

  「好啦,去找赤濤吧,試試能不能打探出消息。」狄韻說。

  「半夜耶。」沈洛年望望天色說:「要不要等天亮?」

  「你又不是去作客的。」狄韻翻白眼說:「記得我跟你說的,應龍族以惡聞名,客客氣氣地和他溝通反而不容易,打服了他說不定還比較好商量。山眠教那兒,赤濤若不是被你打跑,他才不會理會司令的建議。」

  「嗯,我知道。」沈洛年四面看看說:「丫頭,那妳自己小心點。」

  「放心,這附近不會有其他妖怪。」狄韻說:「這兒既然有赤濤的窩,不大可能有其他妖族敢接近。」

  「真的嗎?」沈洛年訝然說:「那條肥龍住在這兒,就把這附近都佔了啊?」

  「這是當然。」狄韻瞪眼說:「你以為赤濤只是什麼小妖怪嗎?」

  沈洛年摸摸鼻子說:「我看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過他倒是相信狄韻的判斷,他和狄韻保持著輕疾聯繫,帶著凱布利向那黃金門戶飄了過去。

  沈洛年卻不知道,別說上仙、天仙,就算一般妖仙,在大部分妖族眼中已經代表著強大能力,比如犬戎族中任一位支族之長也只是妖仙境的修為,何況赤濤並不只是剛踏入妖仙境不久的年輕妖仙;只是沈洛年熟悉的窮奇、畢方、麟犼、虯龍等妖族,一個比一個兇猛強大,在這些妖族中,妖仙境只代表基本強度,他自然不怎麼看得起赤濤。

  沈洛年飛到那扇黃金門戶前落下,先舉手拍了拍門,這凝如金屬的大門卻只傳出兩聲輕響,也不知道聲音能不能傳進去。沈洛年一轉念,輕重轉換間用力拍上兩下,只聽沉鬱的咚咚兩聲巨響,在這寂靜的山谷中往外傳了出去。

  這下總該聽到了吧?若赤濤在家,就算睡覺也該被吵醒了,記得這門是往外開的?想及此處,沈洛年退了兩步,免得被門撞上。

  這個準備果然正確,數秒之後,門譁地一聲被推了開來,一個赤裸上身的紅膚粗壯大漢怒沖沖地跳了出來,大聲喊了幾句,只聽輕疾翻譯說:「哪個渾蛋半夜來……啊!那個小偷?你又來偷東西了!」

  沈洛年也吃了一驚,張大嘴說:「你是赤濤?」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醒悟,若赤濤恢復原形,這門對他來說似乎小了些,難怪會變人。

  這大漢果然是赤濤,只見他怒吼一聲,渾身妖炁聚集,身形陡然變形脹大,轉眼化成一頭三公尺高的應龍。他張大嘴巴,一顆巨大火球就這麼對著沈洛年飛來。

  沈洛年還沒動作,一直尾隨著沈洛年的凱布利已經先一步衝了出去,只聽噗地一聲輕響,火球就這麼在空中消散,穿過那片火焰的凱布利二話不說,對著赤濤眼睛急射。

  赤濤眼睛好不容易才重新長好,可不想再瞎一次,他猛一低頭閃過凱布利的攻擊,前撲大喊:「可惡的人類,不准偷我的黃金!」畢竟凱布利除了可以攻擊眼睛和破除火球、妖炁之類的遙發攻擊之外,對赤濤其實沒什麼太大的威脅。

  這傢伙的寶庫不是被搬光了嗎?怎麼又有黃金了?沈洛年這時也沒時間多問,拔出天仙飛翼一面閃避赤濤的攻擊,一面說:「赤濤!我有事問你。」

  「混賬小偷!還我黃金!」答非所問的赤濤一個撲空,扭身間巨翅急揮,朝沈洛年砸去。

  這肥龍真得打服了才肯聽話?媽的,打就打!沈洛年避開巨翅,幾個快速扭身,在赤濤一陣眼花之下,他倏然閃到赤濤身後,身子一旋,這幾天一直揣摩的十八撩亂第六招「纏絲」,對著赤濤直轟。

  「纏絲」雙手只有各九變十八斬,是前六招中變式最少的一招,但卻又是最複雜的一招,因為這十八斬每一下都是曲線前進,一道道刀光彷彿纏繞在一起的絲線,劃出一條條詭異的弧度,對著赤濤身後殺去。

  赤濤可不敢被沈洛年砍上要害,不過這時他雙翼已經揮出,不及回防,當下只能往前騰空急翻,長尾反勾,閃避的同時,也不忘攻擊。

  但沈洛年的挪移速度可是連天仙焰華都覺驚嘆,赤濤長尾未至,沈洛年已經貼身,這十八刀按照賴一心的教誨,毫不客氣地劈了下去。

  只聽一連串彷彿爆竹般的轟爆聲在一瞬間炸響起來,天仙飛翼快速地交錯劈下,一刀刀切入赤濤背脊處。每一刀雖然都只劈入半分便撤回,但這樣一刀接著一刀,卻是眨眼間挖開一個大肉坑,赤濤當下痛呼一聲,渾身妖炁炸散,那張開的雙翼急忙收束護體,同時猛然扭身,想閃開沈洛年的追擊。

  以沈洛年之速想閃開可不容易,不過就在砍了十二刀的同時,赤濤長尾已劈至,無目標、方位的大量妖炁胡亂湧出,也使得沈洛年無法繼續砍劈;他倒不介意剩下幾刀沒砍,御炁一閃,倏然退出七、八公尺,同時輕巧地使了小半招「揚塵」,把赤濤湧出的妖炁切得支離破碎。

  赤濤這下可是大吃一驚,若讓沈洛年多劈幾刀,恐怕就劈入了妖炁中樞之中,這小偷怎麼比上次又更強了?他不敢大意,妖炁狂催猛送,就這麼大片大片地往外狂湧,一面怒吼:「可惡的小偷!可惡的小偷!」

  這麼一來,沈洛年還真的不容易靠近,不過這種範圍性的轟擊,別說凱布利穿梭間就會自然解體,沈洛年隨手幾刀也可以劈散,剩下的散溢妖炁,對沈洛年可是一點影響都沒有。

  就算赤濤是高階妖仙,這麼一直轟下去,妖炁終究會不足,沈洛年也不著急,這次畢竟不是來宰殺赤濤的,不用和他硬拚,乾脆等他沒力了之後再開口。

  赤濤當然也知道情況不妙,他眼見一連串轟擊無效,突然大吼一聲,轉頭衝回那黃金門戶,砰地一聲把門關了起來。

  這肥龍居然躲起來了?沈洛年吃了一驚,飄近門戶,砰砰敲了兩下,過了十餘秒,又敲了兩下,不過赤濤似乎橫了心,不出來就是不出來,那扇黃金門戶一動也不動。

  沈洛年這一瞬間不禁好氣又好笑,這赤濤雖說凶橫霸道,倒也是能屈能伸,眼看打不過,乾脆躲了起來,自己如今體內不存道息,沒法用老方法開門,這下可麻煩了。

  「你還真的能打贏赤濤耶?別的妖仙也行嗎?」狄韻有些驚喜的聲音從耳中傳來。

  「我比較擅長應付這種不會功夫、純靠妖炁打架的笨蛋,其他妖仙很難說,比如蛟龍的戟法就挺厲害……喂,那肥龍躲起來了,現在怎辦?」沈洛年問。

  「你不是會開門嗎?」狄韻問:「不然當初怎麼偷東西的?」

  「現在不會了。」沈洛年說。

  「為什麼現在不會了?」狄韻訝異地說。

  「反正不會。」沈洛年一直懶得對狄韻解釋道息的事,這時想了想說:「我砍門試試。」

  「砍得開嗎?」狄韻問。

  「試試。」沈洛年也不多解釋,送出大量輕訣炁勁凝聚在右掌中的天仙飛翼,全身上下則佈滿柔訣炁勁,這時也不用什麼十八撩亂,他猛一揮刀,飛翼瞬間化為一道流光,直衝門戶。

  沈洛年化輕轉重的那一瞬間,只聽轟然一聲巨響,飛翼硬生生刺入寶庫門戶,那質量化成的龐大物力,在輕訣激發天仙飛翼的銳利狀態下,就這麼轟然砍入門中;而同一瞬間震回的反作用力在柔訣護持下,隨著一陣劇烈波動後化散全身,消失無蹤。

  看著完全沒入門中的飛翼,沈洛年不禁吐了吐舌頭。這一刀的威力,比他自己想像中又大了不少,要知道這可不只是一個普通的金屬門戶,而是以妖炁凝結,存在於玄界與人世之間的門戶,強度不下於赤濤本身,若這刀是砍到赤濤身上,恐怕可以直入中樞,讓他重傷,比起十八撩亂幾十刀加起來還威猛。

  若平常戰鬥也可以這麼砍就輕鬆了……沈洛年不禁暗暗嘆了口氣,他也知道這只能想想,實際上辦不到,敵人不是無知死物,不會傻傻讓自己慢慢瞄準了砍,戰鬥時更沒法把炁息凝聚於一處,所以實務作戰上還是十八撩亂比較合適,能藉著多重攻擊的累積,達到一定的效果。

  沈洛年搖搖頭,把這些胡思亂想扔開,輕重轉換間猛一拔,將飛翼抽出,只見刀口內透出金色微光,看來剛剛那一刀已穿透了門戶,沈洛年湊到洞口大喊:「死肥龍!再不出來,我就拆了你這門!」

  「你這樣好像強盜。」狄韻突然說。

  「那不砍了嗎?」沈洛年停手。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這肥龍鬧了歲安城二十年呢!繼續砍!」狄韻不知什麼時候被沈洛年影響,也用肥龍稱呼赤濤,她一面說:「對了,別在中間硬挖,砍門旁邊的軸承處。」

  「喔?」沈洛年換了個方位,飄在空中,正想對著門縫劈,這一瞬間,突然兩扇門往外急張,一股洶湧的妖炁激盪著風嘯,從走道中猛然衝出,只不過沈洛年恰好飄在門外側,倒是讓過了這一下暗算。

  沈洛年繞過那金黃色的大門,探頭往內望,卻見赤濤那龐大的身軀剛好把走道上下左右擠得滿滿的,正擺出一副死守通道的架勢;而赤濤眼見沈洛年腦袋出現,馬上爆出大量妖炁,在通道匯聚之下,再度從門戶通道中湧出。

  沈洛年雖是隨手就能劈散妖炁,卻也不敢隨便走近,這樣集中的妖炁,威力實在不小,若自己接近時突然炸出,說不定來不及劈散……畢竟自己的真實炁息強度遠不如赤濤,可不能用身體和對方硬碰。

  赤濤見沈洛年只遠遠站在門外,他也停下了妖炁的激發,怒目大吼:「我絕不會再讓你偷走我的黃金!」

  「你的黃金不是被偷光了嗎?怎麼又有了?」沈洛年好奇地問。

  赤濤一愣,這才發現沈洛年似乎不是為了黃金而來,轉轉眼睛,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也聽到了赤濤大喊的狄韻插口說:「笨蛋老頭,當然是這些年來搶去的。」

  「原來是擄人勒索的贓物!」沈洛年醒悟過來,當下舉刀指著赤濤說:「渾蛋肥龍!把黃金還來。」

  「作夢!」赤濤聽到這話馬上大怒,生氣地叫:「黃金是我的!你這可惡、卑鄙、無恥的人類小偷!」

  「你跟他胡鬧什麼?」狄韻忍不住插嘴:「我們又不是來搶黃金的。」

  「對喔。」沈洛年一愣,翻了翻白眼說:「好吧,肥龍!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就不搶你的黃金。」

  若換一個人類敢喊赤濤肥龍,赤濤一定撲出來一口咬死,但沈洛年這麼喊,赤濤也只能悶哼兩聲,聽到沈洛年說不搶黃金,赤濤這才稍感安心。他看了沈洛年片刻,不甘不願地說:「你這小偷……想問什麼?」

  「那時在東大陸,誰通知你我們的行蹤?」沈洛年說。

  赤濤眼睛轉了轉,伸出右爪說:「一滿握。」

  「什麼?」沈洛年一愣。

  「給我一滿握的黃金,我就告訴你。」赤濤說。

  「媽的,你這死財奴!」沈洛年一瞪眼說:「凱布利!把這肥龍兩隻眼睛都弄瞎了!」

  凱布利聞聲往前直衝,赤濤一呆,連忙伸爪抱頭,他這時正在「塞住」通道,沒法閃避,而妖炁能逼退沈洛年,卻對付不了以龍涎珠為體的凱布利,只好抱著腦袋挨揍,還好凱布利本身的攻擊力並不強,在赤濤腦袋上撞了幾下,倒是無功而返。

  赤濤剛鬆了一口氣,卻突然感應到沈洛年的炁息衝了進來,他不禁大吃一驚,此時赤濤也不敢抬頭,只能聚集了大量妖炁往外轟,一面從爪縫中往外偷瞄。不料在他面前的凱布利,卻在這時破空劃出一條弧線,將這股凝結妖炁化散,讓沈洛年毫無阻滯地長驅直入。

  剛剛沈洛年一刀砍入金色大門,已經讓赤濤嚇了一跳,眼見沈洛年倏然衝入七、八公尺,他更是緊張,若讓這無恥小偷接近砍上一刀,自己八成就得重傷,但這時也只能死拼……當下赤濤妖炁不斷外湧,就怕沈洛年接近揮刀。

  可是過了幾秒,他發現沈洛年居然就這麼停在數公尺外,輕鬆地站著不動,只讓凱布利不斷上下打轉地破壞妖炁結構,而他手中那兩把造型古怪的兵刃,正閃著亮晃晃的橙色焰光,和身軀的碧色光芒相映成趣。

  沈洛年雖然不動,赤濤的妖炁可不敢停下,這種距離配上對方那詭異的速度,只要妖炁一停,對方馬上就能衝近,那一剎那若沒能阻止住,被塞在通道中的自己,可真是任人宰割了,萬一腦袋被砍掉怎辦?這一瞬間,赤濤突然發現,塞在通道中這主意,似乎不怎麼高明。

  可是這樣下去妖炁又能支持多久?赤濤無路可退,下了拚命的決心,怒吼一聲,低著腦袋往前直衝,張開雙爪對沈洛年猛撲過去。

  正所謂鼠斗於窟,力大者勝,赤濤妖炁、肉體強度本就遠勝沈洛年,這麼拼了命地衝來,沈洛年就算真能砍他一刀,也不願挨上一下,眼看赤濤撲來,他只好認命地往後退。

  可是沈洛年雖退出門外,赤濤卻不敢追出來,萬一又被繞到後方,身上豈不是又得多一個大口子?赤濤與沈洛年愣愣地對望片刻,這才「砰、砰、砰」地舉腿往後倒退,再度回到通道中段,擺出一副死守的架勢。

  「怎麼回事?跑進跑出的。」耳畔傳來狄韻的聲音。

  「那胖傢伙塞在洞裡跟我拚命。」沈洛年好笑地說。

  「這種狀況……」狄韻沉吟說:「你要不試試用『飛砂』突破?」

  沈洛年吃驚地說:「妳也會十八撩亂?」飛砂可是十八撩亂的第三招。

  「前陣子有空的時候,簡單研究了一下招式效果,沒有實際演練。」狄韻說:「飛砂是多角度攻擊,這種狀況可能適合,為了安全起見,第一次最好一面後退一面使用,威力雖然小些,但比較不會受傷。」

  「好,試試。」沈洛年御炁飄起,往洞中衝去。

  就在赤濤再度狂吼衝來的同時,沈洛年趁著接觸前一變身形,扭身後撤,同時左右手連揮,忽上忽下地揮動著刀刃,剎那間彷彿狂風捲起、飛砂走石,天仙雙翼一刀刀連綿而無序地往前亂衝。兩方接觸的一剎那,赤濤的爪、腕、小臂就被砍上了七、八刀,赤濤怒吼一聲,妖炁激散的同時往後直撤,再衝下去,說不定兩爪都被砍斷了也不一定。

  「丫頭,有用喔。」沈洛年趁空說了一句:「看我宰了這肥龍!」

  狄韻一怔忙說:「笨老頭,別忘了我們目的不是殺了赤濤,給點壓力就好。」若真把赤濤砍死,豈不誤了司令的事?

  差點又忘了!正想往前繼續來一招「飛砂」的沈洛年,這才放緩腳步,慢慢朝赤濤逼近。

  赤濤這下可想不出辦法了,看著沈洛年往前逼,他只能一步步往後撤。這麼退了幾步,赤濤忍不住大喊:「你這可惡的小偷,到底想幹嘛?」

  「還在小偷?你若不說出誰通知你的,今天我就轉職當強盜!」沈洛年瞪眼說。

  赤濤遲疑了一下才說:「你發誓永遠不會碰我的黃金,我才告訴你。」

  「少囉嗦!」沈洛年罵:「再不說我就搶光你的黃金再問你。」

  「這樣說會不會太過了?別把他逼瘋了。」狄韻忍笑的聲音從耳中傳來。

  太過分了嗎?沈洛年正在檢討,卻見赤濤突然狂吼一聲,對著自己衝來。

  赤濤最近和人類衝突可說是流年不利、連續吃癟,先是被騙立誓不能接近歲安城,之後在東大陸又被焰華踹了一腳,狼狽離開……這些也就罷了,至少不是人類的實力;但從上次在山眠教開始,情勢就逐漸改變,那時還可以說是在人類圍攻下,吃了點虧後撤退,如今……居然被一個區區人類打上門欺負?還要把自己的黃金搶光?想到此處,赤濤真是承受不了,果然忍不住狂叫著衝了出來。

  這肥龍真瘋了?沈洛年這下沒空反省,只能一面揮刀,一面後撤,雖然讓赤濤手上多了好幾道口子,卻也沒來得及砍斷,兩人這時已經殺出通道,赤濤猛一展翅騰空,他同時口咬、尾掃外加四爪齊揮,周圍妖炁狂捲間,對著沈洛年沒頭沒腦地殺了過來。

  這可不好應付,沈洛年正想稍撤一段距離,另外尋找赤濤的破綻,突然聽到狄韻在耳中說:「進去寶庫,隨便抓一把黃金就出來。」

  好主意!沈洛年倏然一身化五,趁著赤濤撲空的同時,向著寶庫中衝了進去。

  赤濤一個眼花,發現沈洛年不見蹤影,他深怕沈洛年又沖到自己身後,一瞬間旋身急轉數圈,卻又沒看到人影,他擋了幾下凱布利的攻擊,這才突然發現沈洛年已經往寶庫衝了進去。

  這下赤濤馬上恢復清醒,立刻怪叫著扭頭往洞內沖,卻見沈洛年已經從寶庫中衝回通道,手上還抱著兩大塊金磚。

  沈洛年見赤濤堵在洞口,只好退回寶庫,而赤濤塞住洞口之後,卻也不敢衝入寶庫,他怕兩方一個交錯,沈洛年就帶著金磚飛了出去,從此自己又少了兩大塊黃金。

  不過赤濤卻不知道沈洛年的速度與騰挪能耐是建立在輕化下,實際妖炁遠不如他,抱著這兩大塊接近半人重的金磚,靈活度馬上大降,就算赤濤不堵通道,沈洛年也未必能逃得出去。

  兩人對峙了片刻,沈洛年想想不是辦法,一扔金磚說:「這樣吧,你說了我就走。」

  赤濤雖然不明白沈洛年為什麼這麼說,但沈洛年肯扔下金磚,總比真拿著金塊好,可是赤濤仍不敢信任沈洛年,想了想說:「你出去之後,我才告訴你。」一面往後退了幾步。

  這傢伙看來是被人類騙怕了,沈洛年心中好笑,搖搖頭空著手往外走,兩人就這麼一進一退,直到洞外,赤濤這才又快速地擋住洞口,生怕沈洛年又闖了進去。

  「可以說了吧?」沈洛年說:「當時誰告訴你我們的位置?」

  赤濤這時也冷靜下來,他心裡有數,若真和沈洛年衝突下去,八成會吃虧,這消息又不算什麼秘密,何必為此拚命?赤濤雖仍有點不大甘願,終於還是開口:「你知道了也沒用。」

  「反正你說就是了。」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那是我族中最偉大的一位前輩。」赤濤挺起胸膛說:「天仙黑石。」

  應龍天仙?就是被焰華發現的那傢伙嗎?沈洛年微微皺眉,果然是知道了也沒用,他想想又說:「應龍一族最偉大的前輩,天仙黑石?那上次山眠教的位置又是誰告訴你的?」沈洛年故意重複赤濤說的話,其實是說給狄韻聽,畢竟現在赤濤沒大聲吼叫,狄韻聽不了這麼清楚。

  「一樣是黑石前輩。」赤濤哼聲說:「你知道了又如何?」

  「天仙黑石為什麼要找人類的麻煩?」沈洛年又問。

  「黑石前輩只是幫我的忙!」赤濤瞪眼說:「若天仙真想找人類麻煩,你們早已滅族!」

  「只是幫你的忙?」沈洛年可不大相信,為了幫忙,就一直尾隨著自己一行人,橫越整座東大陸,一直到魔法島?說不定還偷偷跑去砍死基蒂,誰這麼熱心啊?

  「當然!」赤濤怒目說:「我已經回答了,你這卑鄙無恥的強盜還不快滾!」說完一扭身回到門戶中,把那金色大門砰地一下關起,不過那被沈洛年捅出的細縫,還在隱隱透出光華。

  眼看赤濤躲起,沈洛年只好飄身飛向狄韻,一面說:「那肥龍真的改口叫我強盜了。」

  「你本來就像強盜!」狄韻失笑罵,等沈洛年飛落身旁,狄韻停了輕疾,接著說:「這天仙黑石是怎麼回事……居然被赤濤稱作最偉大的?那有多強?是應龍族中的首腦人物嗎?」

  「不會吧……」沈洛年說:「這麼強大的傢伙若是和人類有仇,幹嘛搞這麼多陰謀詭計?直接來歲安城拆房子不就得了?」

  「論劍館的目的不是這個,他們是想掌握住有數百萬人口的歲安城。」狄韻思索著說。

  沈洛年說:「那天仙也可以直接來要脅人類服從啊。」一個赤濤就鬧得歲安城雞飛狗跳二十年,天仙來還得了?就算因為息壤沒法把人類徹底消滅,逼迫人類投降也不是難事。

  「說得也是。」狄韻皺眉說:「他們既然想控制歲安城,為何不選這最簡單的辦法?就算天仙不願接近歲安城,跑來嚇嚇人該也不困難……」

  「不知道。」沈洛年聳肩。

  「一定有原因。」狄韻放不下心,搖頭說:「得告訴司令有這種可能,要提早應變……對了,老頭你占卜看看,就問……」

  「等一下。」沈洛年不等狄韻說完,打斷說:「占卜魔法不准了。」

  「什麼?」狄韻一呆。

  沈洛年把當時占卜魔法失效的過程簡單說了一次,跟著又說:「那樣明顯是算錯了吧?」

  這下狄韻不禁皺緊眉頭。占卜魔法限制很多是一回事,但算不準確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她疑惑地說:「之前不會這樣啊……」

  「是啊。」沈洛年抓頭說:「我也不曉得為什麼突然故障了。」

  「後來還有試過嗎?」狄韻問。

  「沒有。」沈洛年說:「算了之後又不知該不該信,反而心亂。」

  狄韻瞪眼說:「不多試試又怎麼知道?」

  這也有道理,沈洛年無所謂地說:「那就試試,妳剛說要算啥?」

  「你算算看……」狄韻心念一轉說:「就問論劍館幕後的主人是不是納金族。」

  沈洛年也不囉嗦,是非題是最簡單的,當下照著規矩在心中施術,不料等了片刻,心中卻沒有出現結果,沈洛年愣了愣,回頭對狄韻說:「失效了。」

  「失效?」狄韻說:「沒反應?」

  「對。」沈洛年突然想起,當時占卜赤濤出現的時間其實並非算錯,也是像現在般沒有結果,自己卻誤以為答案是超過最大選項……想到這兒,沈洛年啊地一聲說:「原來不是不准,是不能算了?我懂了!上次那些魔法仙人說過,引炁入體後就不能算,大概就是這原因。」

  「不對!」對魔法理論較瞭解的狄韻卻皺眉說:「引炁入體後不能算,那是因為兩種仙化方式衝突,若真是這種問題,你引炁入體的那一瞬間就會失效了,哪有過這麼久才發作的?」

  之前為何引炁後還能施用根源魔法沈洛年本就不明白,當然更不清楚消失的原因,見狄韻這麼說,他也只能攤手說:「不然是為什麼?」

  「過一陣子魔法新島會派人來歲安城,到時我想辦法問問,這件事先擱著。」狄韻說:「還是天仙的事比較麻煩……」

  「對了。」聽狄韻說到這兒,沈洛年突然想起一事,忙說:「紅鑽和張季那時曾討論要不要找一個傢伙幫忙對付我,說不定就是指這黑石。」

  「她們怎麼說的?」狄韻起了興趣。

  「先是紅鑽提到要不要找某個人幫忙……」沈洛年想了想說:「然後……張季說,別讓那人接觸我的事,好像挺提防的。」

  「哦?」狄韻沉吟自語說:「這麼說來不是價碼問題,那又是為了什麼?」

  沈洛年自然答不出,不過他也知道狄韻並非真想問自己,也就聳聳肩沒吭聲,只聽她接著又說:「看來這天仙和他們只是合作關係,彼此也有些勾心鬥角,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

  「真是麻煩。」沈洛年搖頭說:「妳查出什麼結論再跟我說吧。」

  「懶老頭。」相處這麼久,狄韻也知道沈洛年懶得動腦筋,她白了沈洛年一眼說:「走了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還是直接往回飛?」

  「直接回去。」剛剛其實沒花多少力氣,沈洛年御炁托起狄韻,一面飛一面說:「丫頭,我順便繞去山眠教,把清嬿一起接回歲安城,沒關係吧?」

  狄韻正在消化剛剛獲得的消息,聽到這話先是微微一愣,隨即輕哼一聲說:「隨便你。」

  沒意見就好,沈洛年聳聳肩,轉向山眠教的方位飛去。
camphormax 發表於 2011-7-21 22:05
第三章 外祖母的小要求    

  狄韻有驚無險地被沈洛年救回歲安城固然是一件大喜事,但帶回的種種消息,尤其是天仙的確訊,卻在歲安城高層當中造成一陣忙亂,但這些事自然與沈洛年無關,他把張季交給狄韻之後,便很不負責任地撒手不管,每天除了修煉炁息,就是研究十八撩亂,偶爾心血來潮,也會去稚嬉堂看看山芷、羽霽,讓凱布利與她倆稍作玩鬧,順便問問有沒有懷真的消息。

  另外,每隔數日,黃清嬿都會擠出小半日時間陪沈洛年去歲安城周圍遊玩,彼此關係也漸漸在世人眼前公開,數月前兩人本就傳過幾日緋聞,這下自然又成為媒體焦點;而在黃清嬿安排下,沈洛年各方面功績已經先一步從不同管道傳出,所以一般人民多是樂觀其成,只不過沈洛年的「狄韻隨官」身份一直沒做調整,難免讓人產生各種古怪聯想。

  而論劍館的後台,狄韻倒是沒從張季口中問出來,至於有沒有其他收穫,沈洛年沒什麼興趣,也就沒多問了,他只知道狄韻仍與那藏頭露尾的館主保持著聯繫,還又弄了一些資金花用。

  轉眼一個月過去,赤濤和那四條蛟龍都沒再出現,東大陸的犬戎族也沒有渡海的徵兆,一切似乎都平靜了下來。在這和平安穩的氣氛中,魔法新島、山眠教、巫斗部落的使者先後抵達歲安城,牛頭人也派了使節前來協商梁乃均之事,看要如何傳下古老皇族血脈;在一連串慶祝迎賓活動之下,狄韻與黃清嬿等人自是陷入忙亂中,不管外事的沈洛年一個人住在擎天塔上的小屋中,倒是清靜了一段時間。

  自蔣傑出使魔法新島、梁乃均派去接待牛頭人之後,這房子就是沈洛年一個人住,他本該隨狄韻搬回塔下將宅區,不過既然狄韻沒提,沈洛年也乾脆裝傻,否則搬到塔下那沒道息的地方該如何修煉?還好也沒有誰跑來干涉!沈洛年就這麼在擎天塔上住下,最高興的就是狄純了,隨時都可以跑來聊上兩句,而當初狄純說過的身法觀念,也趁著這一個月中的清閒,傳授給了沈洛年。

  另外,張志文也來過一次,好心地想帶沈洛年去山口鎮見識一番、體會人生真諦,沈洛年不知該如何拒絕這掛著猥瑣笑容的中年色狼,張口結舌了半天,最後還是直接轉身逃跑,張志文自然追不上他,之後也沒再來打擾。

  今日清晨,在房中盤坐運炁的沈洛年剛修煉了一個段落,納炁回神,他站起伸展了一下肢體,打了個呵欠自語說:「好像還有一段距離。」

  沈洛年口中的有一段距離,指的是所謂——「與本命結合」的妖仙境。

  學會虯龍族運炁密法至今已經過了兩個月,這段時間,沈洛年的修煉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炁息的質與量同步增益,與一個月前相比可說又進步了不少,但還是摸不到妖仙境的邊。沒修煉到妖仙境,就不能在自己體內重新凝聚道息、不能入龍宮的「仿仙界」,也就沒法幫狄韻找來玉膏,這也是他這陣子努力修煉的原因之一。

  話說回來,所謂的努力修煉,也是和過去的他相較,這種不時和女友約會、跑去山口鎮閒逛的作風,和真正努力修煉的人相比,當然還是遠遠不如。

  敖歡說過,妖仙境的特點之一,就是能把炁息凝結如實,收斂到本源之中;凝結如實這四個字不好懂,收斂到本源之中倒是不難理解,眼前不管沈洛年怎麼收斂,總有少部分炁息在經脈中流竄運行,沈洛年心中暗暗思量,或許這種收斂能力越強,他人也會更難感應,說不定天仙可以將炁息藏到仙界去呢?也難怪自己很難感應到天仙,至於百年前能感應到懷真,可能是因為當時周圍道息不足,以及後來她元氣大傷所造成的影響,而天仙之間的感應,可能又有不同的方式吧……

  沈洛年正胡思亂想時,突然接到狄韻的輕疾傳訊。他回過神來,一面答覆輕疾,心中一面有些狐疑,小惡女這幾天不是要陪那魔法新島的金發變態到處走嗎?怎麼突然有空找自己?

  「渾蛋笨老頭!白痴!傻瓜!智障!愚蠢!低能!」剛接通輕疾,狄韻一連串怒罵聲馬上響了起來。

  沈洛年不禁愕然,狄韻在自己面前雖然不大演戲,但除非當真惹怒了她,也不會隨便罵這麼長一串,沈洛年呆了片刻才回過神,回罵說:「媽啦!臭丫頭又發什麼瘋?」

  「你……」狄韻停了幾秒才說:「你還沒看報紙?」

  「我從來不看報紙。」沈洛年說。

  過了好片刻,那端才傳來狄韻一聲長嘆說:「你該死了,看你怎麼向清嬿交代。」

  怎會扯到黃清嬿?沈洛年愕然說:「怎麼了啦?臭丫頭!」

  「嘖!」狄韻說:「臭老頭,你最近常去稚嬉堂?」

  「呃……」沈洛年終於知道怎麼回事,他愣了愣說:「這種事報紙也登啊?他們也太無聊了吧……」

  「廢話!你是清嬿的男友耶!你以為自己只是個普通白痴嗎?笨蛋!」狄韻罵:「居然有人大搖大擺地去那種地方!你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變態色狼嗎?」

  「臭丫頭!」沈洛年可絕不承認自己是變態,馬上說:「我可不是去嫖妓!」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是去找人。」狄韻罵:「但是清嬿知道嗎?媒體知道嗎?人民知道嗎?你不是會飛嗎?怎麼不直接飛到裡面去?連衣服都不知道換!」

  「我沒想這麼多。」好像真的麻煩了,沈洛年抓抓頭說:「有幾次我逛了逛奇物大街才繞過去。」

  「沒想這麼多?」狄韻一連串罵:「對!你這渾蛋的腦袋根本就不是用來思考的!是裝飾品!還不怎麼好看!」

  這臭丫頭罵上癮了?沈洛年翻白眼說:「好啦,我會和清嬿解釋,其他就不管了。」

  「清嬿才不是問題。」狄韻說:「民眾的觀感才是問題,鬧出這種醜聞,她顏面何存?」

  「關妳屁事?對妳來說又沒壞處。」沈洛年說。

  那端狄韻停了好幾秒,才緩了語氣說「若不是清嬿,現在媒體的焦點就不是『清嬿男友』的問題了,而是『狄韻隨官』的問題……臭老頭,我可不想佔這種便宜。」

  「這會影響瑋珊的選擇嗎?」沈洛年問。

  「應該不會……」狄韻頓了頓說:「清嬿已經被司令找去了,沒叫你過去嗎?」

  「沒有。」沈洛年說。

  狄韻想了想才說:「我剛得到消息,就把畢方、窮奇兩小仙獸暫居稚嬉堂的事往上稟告了,清嬿這時應該也知道,所以你倒不用怕她誤會,現在就看這個醜聞該怎麼處理比較好。」

  「嗯……」沈洛年說:「如果她也覺得很困擾,那我離開歲安城就是了。」

  「胡說什麼?」狄韻聲音突然高了起來:「臭老頭你給我說清楚,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然怎麼說?」沈洛年說:「保證我以後去找朋友的時候,要記得換衣服偷偷摸摸地去?」

  狄韻一怔,倒是說不出話來,說到底沈洛年並沒真做錯什麼,只是很容易造成誤會,問題是這傢伙根本不怕別人誤會……可惡!不可理喻的臭老頭!狄韻正不知該怎麼說,沈洛年卻笑說:「妳急什麼,說不定清嬿也不介意呢?」

  不介意才怪,狄韻正不知該怎麼罵下去,突然醒起一事,這才放緩了語氣說:「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那女刺客張季,死了。」

  「啊?」沈洛年微微一愣,隨即說:「不打算問下去了?」

  「不,是誤觸誓約。」狄韻說:「她想說出發誓不能說的事,就死了。」

  這丫頭派去的審問者聽起來十分兇狠呢,居然就這樣逼死了那女人?沈洛年暗吐了吐舌頭,這才說:「有問出什麼嗎?」

  「只確定了幾件小事。」狄韻頓了頓說:「首先,她當初使用的不是十聖的闇神之鏡,是某種可以儲存炁息使用的特殊東西,但她沒說出來源;另外也確定當時你偷聽到的某人,確實是應龍天仙黑石,怎麼和他們搭上的沒問出來;還有那四個蛟龍族也是張季說動的,第一次攻擊你的時候,紅鑽還不清楚這件事……至於其他的事,只要牽涉到幕後老闆,她就完全不肯說了,後來受不了逼供,剛要開口就受到誓約反噬……看來和老闆有關的部分,都受到誓約限制。」

  「就這些?」沈洛年說:「好像沒什麼用。」

  「加上蛟龍族那幾個人過去對你說的話,就有點用了。」狄韻說:「還記得我當初叫你自己想的部分嗎?」

  「呃……」沈洛年說:「我根本沒想,妳省點力氣別罵了。」

  狄韻還真是懶得罵了,她哼了一聲之後,開口說:「他們既然稱呼你『闇神沈洛年』,這不像是你的妖族朋友,但一般人類又不該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他們知道的是你當初的能力,而不是現在的……所以幕後的人物應該是百年前與你有怨的妖族,很可能還和你見過面。」

  沈洛年知道狄韻還沒說完,點頭說:「然後呢?」

  「雖說是妖族,可是『闇神』卻又是人類的喊法,所以這妖族和你並不是真的熟識,而且和人類關係該頗密切;另外,他們應該不夠強大,否則大可自己動手,加上有錢買兇殺人……」狄韻說到這兒,頓了頓才說:「我當時只能推測到這兒,但加上你的資料後,大概可以確認,納金族的嫌疑很大。」

  「我也猜是那些傢伙!」沈洛年說:「不過這和那些口供有什麼關係?」

  「重要的是那個可以偽裝成闇神之鏡的東西。」狄韻說:「對了,我媽上次告訴我,說你現在做不出來闇神之鏡了……以後會不會又可以做?」

  沈洛年正要開口,突然一驚,這黑心丫頭不會叫自己做幾百個給她拍賣吧?他連忙轉口說:「反正現在不能做了,以後的事誰知道?」

  狄韻卻聽得出沈洛年的語意,但她也不想糾纏此事,只輕哼一聲說:「那個可以儲存妖炁的東西……我雖然打聽不出名稱,但卻想起還有另外一種東西也有類似的能力。」

  「什麼東西?」沈洛年問。

  「金烏珠。」狄韻說:「這種東西據說只有毛族人會做。」

  「啊!」沈洛年一怔,這才想起金烏珠確實也是可以儲存妖炁的東西,只不過是以強光的形式表現……他愕然說:「妳的意思是,這件事和毛族人有關?不大可能吧,毛族人很善良的。」

  「我不是說這事和毛族人有關,我的意思是——納金族可能和毛族人關係頗好,才能弄到這些特殊物品。」狄韻說:「納金族若是如你說的這麼弱小,就算不想讓你看到,也未必願意離開相對安全的噩盡島……若他們和毛族人熟悉,說不定躲在毛族人的絨須洞中。」

  「嗯……」沈洛年突然想起當初金趾手中的「百彈銃」不也是毛族製品嗎?一樣也是儲存妖炁使用的東西,看來這推論挺有可能。

  「不過毛族人和我們斷絕往來很久了。」狄韻說:「絨須洞中有很多古怪武器防守著通道,沒獲得毛族同意,不能隨便接近……若他們真躲到毛族人那兒去,想找到他們很難。」

  沈洛年想想說:「這一個月我跑來跑去,也沒人來找麻煩……說不定他們放棄了,找不到就算了吧。」

  狄韻雖然覺得少了這群有錢僕人很可惜,但若對方真躲到絨須洞中,也沒別的辦法,她話題一轉說:「根源魔法的事,亨利幫你寫信回去問了,不過信件轉去燕島又要幾天,還要再等一陣子,」

  「喔。」沈洛年並不怎麼介意占卜魔法消失,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另外……」狄韻雖是稍有遲疑地說:「臭老頭!這陣子你若是看到安荑或雪莉,稍微避一下。」

  沈洛年先是一愣,隨即想通,稚嬉堂的事她們兩人想必也知道了,對她們兩人沈洛年也頗覺同情,自然不會介意,當下隨口答應了;狄韻手邊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和沈洛年又聊了幾句之後,很快就結束了通訊。

  沈洛年想了想,傳了個通訊給黃清嬿,等了片刻之後,傳回對方未應答的訊息,沈洛年這才想起,黃清嬿才剛被葉瑋珊叫去,現在應該沒空通話,他也就暫時把這件事放下,拿起身旁的印刷品秘笈——十八撩亂,研究著後面的招式。

  此時黃清嬿確實剛到葉瑋珊的司令辦公室中不久,兩人也正談論著沈洛年今日鬧出的事。

  聽到沈洛年傳來的通訊聲,黃清嬿先是一怔,隨即恍然笑著輕搖了搖頭。

  「怎麼了嗎?」坐在桌後的葉瑋珊注意到異狀,隨口問了一句。

  「沒什麼,剛剛沈凡傳訊過來。」黃清嬿含笑恭聲說:「可能是小韻和他聯絡了,不然他該還不知道這事,也不會突然找我。」

  「這事……妳打算怎麼處理?」葉瑋珊問。

  「不作回應。」黃清嬿說:「我們還沒有什麼實質關係,這時我沒立場多說什麼。」

  「沈凡那邊呢?」葉瑋珊說。

  「既然小韻說沈凡是訪友,我也不想多干涉。」黃清嬿想想又補充說:「我會試著勸他以後行動更隱密一點。」

  「這種事不會只發生這一次。」葉瑋珊緩緩說:「若在婚後發生,可就不容易處理了,而且沈凡若真被媒體找到,可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妳若改變主意,這次是個機會。」

  「我明白,但這些小困擾我應該可以處理的。」黃清嬿微笑說:「報紙媒體總是把小事寫成大事,這麼多年來,人民其實也習慣了,沒有多少人認真看的。」

  葉瑋珊考慮了幾秒,才緩緩說:「妳知道,妳和沈凡的事,我雖不反對,也不讚成……既然妳堅持,我有個小要求。」

  黃清嬿有些意外地問:「外祖母,什麼要求?」眼前沒有外人,談的又是私事,黃清嬿也就不稱葉瑋珊為司令。

  葉瑋珊微微一笑說:「我相信妳知道分寸,婚前不會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

  黃清嬿一怔,臉龐微紅地低下頭說:「這是當然的。」

  「但他忍得住嗎?」葉瑋珊淡淡地說。

  「外祖母,沈凡一直都很尊重我,從沒有失禮的言行。」黃清嬿臉上還帶著一抹紅,露出微笑說:「有時我覺得,他比我還害羞呢。」

  葉瑋珊卻沒露出笑意,緩緩開口說:「我的要求就是——沈凡哪天真想對妳不規矩,我才讓妳嫁給他。」

  黃清嬿這下可真紅了臉,她愣了片刻才說:「外祖母,您難道要我……要我對他……」

  「我當然不是要妳引誘他,也不是要你們先做出事來。」葉瑋珊搖頭說:「若他真不規矩,妳還得阻止他才行。妳身份不同,太多人盯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婚前絕不能亂來。」

  黃清嬿可不懂了,又要他不規矩,又要阻止,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見黃清嬿說不出話,葉瑋珊輕嘆了一口氣說:「我就說得簡單點,沈凡必須曾經主動向妳求歡,我才答應你們的婚事,當然,妳可得攔著他,別真讓他得逞了,這事也不能告訴他。」

  「這……」黃清嬿澀然說:「可是我和沈凡早已說清楚,不能太過分的。」

  葉瑋珊一笑說:「妳覺得男人真這麼聽話嗎?更何況……沈凡是個守規矩的人嗎?」

  黃清嬿一怔,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她遲疑了一下才說:「外祖母,您是覺得……沈凡其實不喜歡我嗎?」

  「不。」葉瑋珊搖頭說:「我相信妳的判斷。」

  「那……」黃清嬿迷惑地說「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葉瑋珊轉頭望向那牆上油畫的方向,眼神卻彷彿遙望著遠方。她過了好片刻才說:「若有天沈凡真對妳這麼做,那時妳也許就明白了……去吧。」

  「是。」黃清嬿不敢多說,轉身離開了房間,沿著通道樓梯往下走,心中卻十分迷惑,直到走出司令部,她轉身往大樓後門轉出,眼見周圍無人,她對身後兩名隨官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兩人退開,又思考了片刻之後,這才低聲說:「輕疾,我找光靈師沈凡。」


  擎天塔上,在屋外演練功夫的沈洛年聽到輕疾的通知,很快地收刀站定,接通了輕疾,一面說:「清嬿?」

  「剛剛找我?」黃清嬿說:「因為報紙的事嗎?」

  沈洛年聽到黃清嬿輕鬆的語氣,迷惑地說:「妳不生氣嗎?」

  「你不是去找朋友?難道真有另外做些什麼我該生氣的事?」黃清嬿說。

  「應該沒有。」沈洛年倒也不敢說得太肯定。

  「既然沒有,我何必生氣?」黃清嬿笑說:「而且我猜小韻已經幫我罵過你了!」

  這倒是真的,沈洛年抓抓頭說:「司令不是把妳找去了?她沒說什麼?」沈洛年頗有些狐疑,那曾祖母級的葉瑋珊,會不會對著外孫女罵自己一頓?

  「司令只是有幾件事想和我當面確認。」黃清嬿說:「她還比較擔心你遇到記者時的反應呢,你不會拿刀砍他們吧?」

  「呃……」這種事倒是很難說,沈洛年考慮片刻,這才說:「我反正不打算下塔,萬一真遇上,跑給他們追就是了。」

  「好呀。」黃清嬿笑說:「相信沒有記者追得上你。」

  沈洛年乾笑兩聲才說:「會不會帶給妳一些困擾?」

  「嗯……」黃清嬿停了幾秒才說:「說沒有你也不信吧?不過我會處理的,別擔心。」既然黃清嬿這麼說,沈洛年也就把這事扔在腦後,放輕鬆地說:「那我沒什麼問題了。」

  「今天特使團要參觀幾所軍校,我也得去準備。」黃清嬿說:「這幾天比較忙,可能沒時間過去……我晚上再用輕疾找你?」

  「好,要是沒空也沒關係。」

  「嗯。」


  兩人道別之後,沈洛年又拿出雙刀,在屋前的小院子舞了起來。

  既然最近出了事,沈洛年索性安分幾日,待在塔上練功,也不去稚嬉堂找山芷、羽霽玩了!記者們找不到沈洛年,自然是追著黃清嬿詢問;黃清嬿應付記者倒是很習慣,一律一問三不知地微笑回應,反正嫖妓這種事大家雖然都會罵,人民似乎也不是真的在乎,過幾天等消息冷下去,自然沒事。

  不料三日之後,報紙上又出現了新花樣,這次卻是沈洛年兩次去論劍館的故事,從一開始的連押連中,到後面的與賭場衝突進而拍門打出寶房,寫得活靈活現,人證、物證俱全,還穿插著賭場服務生的特別專訪。

  這下自然又引起一片譁然,沒想到這帝女男友居然是賭嫖皆沾,還沒等大夥兒反應過來,第四日,也就是星期六,報紙標題赫然是「沈尉官日探賭場,女招待夜間斷頭」,把兩件事給連結在一起,雖然不敢硬指沈洛年是兇手,其中含意卻是一看即明。麻煩的是,紅鑽還真是沈洛年殺的,就算他不認,當晚他大多時間也是待在稚嬉堂,這可不是什麼適當的不在場證明。

  到了這時候,眾人都感覺到不對勁,這一連串的媒體攻勢明顯針對著沈洛年,另外還有一古怪之處,除當事人之外,報紙上的字裡行間莫名不斷針對黃清嬿,卻很少提到沈洛年的頂頭上司狄韻,連記者都有默契地沒找她採訪,枉費她準備了好幾套說詞。

  就在第四日早上報紙刊出的同時,葉瑋珊馬上舉行了一場臨時會議,除黃清嬿、狄韻、沈洛年三人之外,與會的還有黃宗儒。

  而狄韻剛看到報紙上的消息,沒等葉瑋珊通知開會,馬上花了半小時和沈洛年串供,否則沈洛年萬一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麻煩就大了。

  開會的地方依然是司令部,不過卻不是葉瑋珊的辦公室,而是另一間放著組環形沙發的小型會客室。

  沈洛年趕到的時候,黃清嬿與狄韻兩人已經在裡面等候,他剛和兩人打了個招呼,還沒來得及說話,穿著軍裝的黃宗儒與葉瑋珊隨即推門而入。

  「司令、將軍。」狄韻與黃清嬿馬上行禮,沈洛年雖然立刻跟過,卻不免慢了半拍。

  葉瑋珊一言不發地往內側首位走去,等葉瑋珊坐下,黃宗儒這才坐到另一側,一面微笑開口說:「都坐。」

  十聖之中,和黃宗儒一直沒什麼機會接觸,今天倒是撞上了,沈洛年不禁多看了兩眼。穿著軍裝的黃宗儒,矮壯的體格比當年更粗了一圈,看來倒是頗有威勢,而那圈濃密的鬍鬚,應該都是黃清嬿料理的吧?自己的鬍子倒是很久沒讓她剃了……想到這兒,沈洛年忍不住回頭看了黃清嬿一眼,這才發現黃清嬿也正瞄著自己下巴,當下彼此都知道對方正想著什麼,兩人不禁相對一笑。

  狄韻在兩人之間,看著兩人的表情,她暗暗翻了翻白眼,咳了一聲,率先在中間長條沙發上坐下,沈洛年與黃清嬿這才跟著坐下。

  黃宗儒不多囉嗦,見三人坐定,收起笑容開口說:「這件事很明顯針對著你們三個,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報告將軍,我推測這是財氣大街幕後老闆操弄的結果。」狄韻開口說:「目的是製造我和清嬿的矛盾,與試圖逼迫沈凡離開歲安城。」

  黃宗儒沉穩地說:「依據?」

  「我們都知道歲安城好些媒體早已被山民與共聯滲透,但山民、共聯能存在於山口鎮,自然有人支持,我和沈凡幾經探查,推測財氣大街管理者——也就是論劍館的幕後老闆,可能就是山民、共聯身後的支持者。」狄韻跟著說:「探查的過程中,我們意外發現,沈凡家族與論劍館幕後人物似有恩怨,上次的四頭蛟龍可能就是這幕後人物暗中指使,經分析,推測是一少見的妖族——納金族,這妖族與沈凡上代曾有一段糾葛。」

  「納金族?」黃宗儒眉頭皺起,有些意外。

  「是,據說是個酷愛賺錢、戰鬥能力不強的種族?」狄韻接著說:「司令和將軍應該還記得,當我被蛟龍抓走時,沈凡夜探論劍館,這才得到我在蛟龍浮殿的消息···這過程中他確實殺了紅鑽,也就是今日報紙的內容;這件事,若非論劍館故意散播,歲安城中媒體怎會得到消息?更重要的是,除紅鑽之外,沈凡在論劍館中還抓到了上次刺殺清嬿的刺客。」

  這件事狄韻可沒往上報告過,聽到這話,眾人都是一怔,黃清嬿睜大眼睛看著沈洛年說:「你抓到了刺客?」

  沈洛年剛點了點頭,狄韻搶著開口說:「沈凡詢問刺客的過程中,那刺客受咒誓反噬身亡,除了得到我被困的位置外,掌握到的其他證據太少,我一直還在分析蒐集資訊,所以這件事暫時沒有上報。」

  黃宗儒望向沈洛年說:「你如何確認是當時的刺客?」

  這時狄韻可不便代答,還好這兒不用撒謊,沈洛年開口說:「我先是發現她的妖炁很熟悉,後來偷聽她和紅鑽的對話,得到確認。」

  黃宗儒和葉瑋珊對視一眼,點點頭望著狄韻說:「繼續。」

  這邊能說通,後面就簡單了,當下狄韻把兩人針對納金族的推測簡單說了一次。基本上只隱瞞了沈洛年和納金族的真正關係,以及狄韻有和納金族聯繫並取錢的事,至於能不能瞞得過去,那自然只能聽天由命。

  說到最後,狄韻作結論:「所以我們推測,刺客事件、魔法島訪問團沿路遇險、山眠教受襲、我被蛟龍埋伏以及這幾日的媒體攻勢,都是納金族在幕後操控,只不過目的有兩種,一種是分化歲安城,另一種則是針對沈凡;而納金族此時不見蹤影,很有可能是藏在毛族人的地方……這整個推論雖然看似合理,但很多地方都是藉著猜測而連結,所以一直無法彙整上報。」

  等狄韻說完,黃宗儒半閉眼睛,沉思片刻後才說:「沈凡,那刺客使用的確實不是闇神之鏡?」

  沈洛年一愣,隨即搖頭說:「當時很危急,我只注意到她身上帶著妖炁,其他不知道。」

  黃宗儒微微點了點頭,望向狄韻與黃清嬿說:「妳們有什麼建議?」

  「封了報館。」狄韻說:「若我猜得沒錯,明日報紙內容恐怕就會把大魔導師之死栽到沈凡身上,把他定位成犬戎族奸細。這幾天我們一直保持沉默,任憑媒體發聲,此時人民不會再多細思,到時沈凡會無法再在歲安城立足。」

  見狄韻說完,黃宗儒目光轉向黃清嬿,她跟著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若這樣的文章一出現,沈凡的形象就很難扭轉回來了,我和小韻的聲望也會跟著大跌。」

  聽了兩人的話,黃宗儒目光望向沈洛年說:「這幾日的報紙,可有虛構之處?」

  沈洛年還在歪著頭思考,狄韻已經輕嘆一聲接口說:「將軍,記者不會這麼容易讓我們取得把柄的,他們報導的現象都是真的,但推論卻是胡扯,只靠著最後加上問號來迴避責任,這已經是慣例了。」

  黃宗儒聽到這,隱約望了葉瑋珊一眼,隨即搖頭說:「報導的既是事實,那就不能動。」

  隨著黃宗儒的目光,沈洛年也瞄了葉瑋珊一眼,見她只平靜地坐在一旁,沒有什麼表示,倒也看不出情緒變化。看眼前兩人的神態,不隨便動報館似乎不只是葉瑋珊的意思,黃宗儒也同意此事。

  「既然不能封報館,在找到更好辦法之前,只有發出更震撼的新聞遏止這波攻勢。」黃清嬿開口說:「我們不妨也分批次公佈幾個重要消息,比如與赤濤合作的可能性,以及將與牛頭人合作在東大陸建城的計劃。」

  「若對方當真掌握著媒體,說不定會把這幾個新聞淡化處理上黃宗儒沉吟說:「而且這兩件事雖然不是絕密,讓人民知道之前,還是最好先有個適應過程。」

  「我也贊成清嬿的建議。」狄韻說:「若對方淡化處理,恰好達到漸進公告的效果,若對方拿這大作文章,沈凡的事就等於被掩蓋下來了,不管對方怎麼做,都有好處。」

  「這是從樂觀的角度來看事情。」黃宗儒呵呵一笑,搖頭說:「換個角度說,若對方淡化處理,沈凡的問題就沒法解決;若解決了沈凡的問題,又代表我們馬上就得應對這兩個消息對人民的衝擊……而且我們還只能被動地等待對方決定,除非沒有其他辦法,或有很好的配套方案;最好別選擇這種類似賭博的方式應對。」

  黃宗儒這麼一說,狄韻與黃清嬿都安靜了下來。沈洛年不禁暗暗佩服,百年前的黃宗儒固然也頗機伶,卻絕不是黃清嬿、狄韻那種天才橫溢的角色,可是經過百年之後,卻真有種老謀深算的味道,總說薑是老的辣,這話當真有幾分道理。

  一片靜默中,沈洛年突然開口說:「我有個辦法。」

  眾人先是一愣,跟著就是訝異,連一旁淡漠旁聽的葉瑋珊都不禁微露驚容,狄韻更是猛打眼色,深怕沈洛年這時亂說話。

  看眾人目光都轉了過來,沈洛年說:「只要先一步宣佈我是奸細就好了。」

  「什麼?」黃清嬿一愣。

  「你的意思是……?」狄韻跟著說。

  「我想想怎麼解釋……」沈洛年想了想說:「就是先撇清啦,說你們早有安排,我卻看報紙逃掉之類的,反正我又不想管事……萬一以後需要下塔,大不了也蒙上臉就是了。」

  剛剛眾人只顧著驚訝,沒來得及細思,這時眾人卻已經明白沈洛年的意思,只要反守為攻,由歲安軍團宣佈沈洛年的罪狀,之前的縱容,反而可以說成是蒐集證據時的隱忍,最後還可以倒打一耙,把沒能捕獲沈洛年之事歸咎到媒體身上去,也就是說,直接把損害停在沈洛年這兒為止,不會牽扯到黃清嬿與狄韻。

  至於和黃清嬿的關係,反正兩人除了幾次共游之外,也沒在人前做過什麼親暱舉動,所謂的緋聞本就是媒體自行揣度出來的,不用多作解釋,而沈洛年也不在意日後就這麼關在房子裡面養老,這自然是個辦法。

  不過沈洛年也許不在意,狄韻與黃清嬿卻未必願意,黃宗儒看著二人的表情,考慮片刻之後,緩緩說:「這辦法……」

  「沒必要這麼做。」一直沒開口的葉瑋珊突然開口:「宗儒。」

  眾人一愣,黃宗儒馬上說:「是,司令?」

  葉瑋珊緩緩說:「下午讓常務次長召開記者會,宣揚沈凡這段時間的功績,尤其著重魔法島旅程的相關事項。稚嬉堂與論劍館的事,安排個探查奸細的理由就是了;至於紅鑽之事,用管轄權推搪過去。」

  「好的。」黃宗儒點頭說:「就說礙於管轄權的問題,歲安城無法干涉,但我們對山口鎮上人族的遭遇十分同情,若論劍館的人有需要,歲安城可以協助他們向虯龍族申請相關的法律援助。」

  好個官腔啊!沈洛年正在心中大表佩服,葉瑋珊卻已經轉頭望著狄韻說:「小韻。」

  「司令。」狄韻馬上應聲。

  「這種狀況下,沈凡不適合繼續當妳隨官。」葉瑋珊說。

  狄韻低下頭說;「是,我明白。」

  「沈凡。」葉瑋珊說。

  「是,司令。」隨著這陣子的所見所聞,司令這兩個字,沈洛年慢慢也不覺得彆扭了。

  「我知道你無意軍政,但這時不適合退役。」葉瑋珊說:「下週一,也就是後天開始,你升任高級校官,暫以戰規司戰析處第三副處長任命。」

  戰歸、戰西?什麼複雜詭異的單位?沈洛年正愣在那兒,卻見葉瑋珊彷彿長輩看著迷糊的孩子一般,蹙眉含笑說:「聽到了嗎?」

  沈洛年回過神,忙說:「是,聽到了。」

  葉瑋珊這才點點頭,望著黃宗儒說:「這個任命,下午記者會一起公佈,反正只是一個名目,報到述職之類就省了,幫他跟戰析處那兒說一聲。」

  「我會處理。」黃宗儒說。

  「不過這些都只是治標。」葉瑋珊神色一肅,站起說:「若小韻說的納金族當真處心積慮對付我族,這問題必須解決,務須盡快派人查證。若確定是納金族所為,他們又藏匿於毛族,我們和毛族可能得換一種方式相處了,趁著這時沒有敵人幹擾,馬上評估毛族應對計劃c系列的幾個備案。」

  葉瑋珊一站起,眾人跟著站起,黃宗儒聽完馬上說:「我這就去安排。」

  「C系列是啥?」沈洛年疑惑地低聲問狄韻。

  「和生化技術有關。」狄韻低聲說。

  嗄?要用生化武器打毛族人嗎?不大好吧!眼看葉瑋珊和黃宗儒都在往外走,沈洛年忍不住說:「等一下。」
camphormax 發表於 2011-7-21 22:05
第四章 就要咬你

  正要轉身出門的葉瑋珊停下腳步回頭,露出微笑說:「沈凡,你有什麼建議?」

  看到葉瑋珊的笑意,沈洛年不知為何有種中計的感覺,他抓抓頭說:「讓我先去看看吧?」

  老頭又胡說什麼?狄韻微微一怔,有些焦急地輕拉了沈洛年一把。

  不料葉瑋珊卻點頭說:「當然可以,你要帶多少人去?打算怎麼安排?」

  「嗯……那個洞在哪兒?大概狀況是怎樣?」沈洛年問。

  葉瑋珊目光轉向黃宗儒說:「宗儒?」

  沈洛年一開口,黃宗儒目光中已經透出喜意,此時見葉瑋珊詢問,馬上接口說:「絨須洞,在宇定高原東南端,是個類似九回城、以壓縮息壤土為建材的地底建築入口,但是比我們科技高明許多,已知洞口通道配置有激光類自動武器,擅自接近會受到攻擊,至於內部構造、實際大小,一直沒辦法弄清楚。」

  沈洛年想了想,轉頭望著狄韻說:「妳知道那個洞在哪兒嗎?」

  狄韻有些意外地說:「我沒去過,但是當然知道大概的方位,要找的話沒問題。」

  「那妳陪我去一趟吧?」沈洛年說。

  狄韻一呆,還來不及開口,黃清嬿已經先一步說:「我也知道方位,小韻若是沒空……」

  可是有些事不適合讓黃清嬿知道……沈洛年正有些遲疑,狄韻已回過神,她露出笑容說:「清嬿,納金族的事情我已經跟進了一段時間,還是讓我去吧。」

  「這樣嗎?」黃清嬿看著沈洛年的表情,微笑說:「那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記得告訴我。」

  沈洛年胡亂地點了點頭,倒是不敢多說什麼。

  「我要做什麼準備嗎?」狄韻回頭看著沈洛年。

  「也沒什麼好準備的……」沈洛年想了想,突然望向葉瑋珊說:「闇神之鏡給我用用?」

  既然那兒是壓縮息壤土結構,帶個闇神之鏡比較不會吃虧。

  其他人並不知道葉瑋珊曾經要把杜勒斯的遺物交給沈洛年,所以聽到沈洛年這話,狄韻和黃清嬿都不禁傻眼。闇神之鏡可是人類至寶!什麼叫作「給我用用」?整座歲安城數百萬人,恐怕也只有這人能把這句話說得這麼輕鬆。

  「好。」不料葉瑋珊彷彿早就準備好一般,直接從懷中取出闇神之鏡遞過。

  沈洛年接過,回頭看著愣住的狄韻說:「妳沒什麼事的話,我們這就去?」

  仍有些震驚的狄韻還沒開口,葉瑋珊已接口說:「小韻,使節團的事我會派人接手。」

  狄韻正點頭,黃宗儒插口說:「要不要安排一些部隊在外圍應變?」

  「不用,我只是去談談看。」沈洛年說:「真要打仗的話,我反而不去了。」

  「也對,我們的部隊瞞不了毛族人,說不定會造成談判的困擾。」黃宗儒點頭說:「那你們一路小心。」

  「走吧。」沈洛年也不和誰打招呼,轉身就走。狄韻吐了吐舌頭,回頭對葉瑋珊和黃宗儒施禮,這才趕忙著追出門外。


  狄韻剛追上沈洛年,沈洛年便回頭說:「幫我弄個安裝鏡子的息壤甲吧?然後我們就過去。」

  「你要裝在哪個位置?」狄韻問。

  這話倒是讓沈洛年微微一愣,自己等於有兩個炁海,其實可以裝上兩個,不過反正自己的本源炁息可以炁息互換,倒不用多此一舉,他拍拍小腹,選了修煉柔訣的位置說:「這兒。」

  狄韻點點頭,領著沈洛年走出司令部大樓,到軍需處領用腹部息壤甲,之後找個無人之處,讓沈洛年把那闇神之鏡裝入衣內。

  隨著體內炁息湧入,沈洛年總算提起了精神,他照著狄純傳授的身法,快速地幾個旋繞,體會在壓縮息壤磚附近的環境下,配上闇神之鏡的效果。

  等沈洛年停下,狄韻走近說:「怎麼樣?」

  「轉折騰挪和空著身子使用風移咒差不多,但靈活度更高一點。」沈洛年帶著狄韻飄起,一面飄行一面說:「如果在道息豐沛之處,戴和不戴就各有利弊了,極速會變快,轉折會變慢,但帶著妳的時候,當然裝上比較好……」

  狄韻不明白沈洛年的輕重能力,當然也弄不明白沈洛年這話的意思,不過她心中正考慮著另外的事情,打岔說:「老頭,你上次告訴我,用魔法輔助攻擊時,想以火系魔法為主?」

  「是啊。」沈洛年說:「不過總覺得威力不大,所以後來越來越少用。」

  「你學的是最基礎的魔法,當然沒威力,想不想學高級魔法?」狄韻問。

  沈洛年意外地說:「妳要教我?」

  「嗯,你把記事本給我。」狄韻說:「這幾天一直沒空跟你說,既然要去絨須洞,說不定用得上。」

  沈洛年一面遞過,一面好奇地說:「妳以前不是說自己也不會高級魔法?啥時學的?」

  「我還是不會,先別吵!」狄韻翻開一頁空白處,一面把一連串中譯字寫上去。只見她連寫了整面後又翻頁接著寫,沈洛年越看越是心驚膽顫,這咒語怎麼一個比一個長,到時得花多少時間來念?

  過了好一陣子,狄韻總算抄妥,她這才松了一口氣,重新看了一次說:「應該沒背錯。」

  「妳這陣子不是很忙嗎?怎麼有空去學咒語?」沈洛年問。

  「不是學,只是死背而已,你記得杜勒斯叔叔給我的鑰匙嗎?」狄韻問。

  「什麼鑰匙?」沈洛年一愣。

  「笨蛋!」狄韻瞪眼說:「叔叔過世前給我的東西,不就是一把鑰匙嗎?」

  「誰記得這麼多……」沈洛年說到這兒,睜大眼說:「莫非是魔法咒語寶庫之類的地方?咦,妳不是說咒語不能化為文字嗎?」

  「和你說的意思差不多,確實是個咒語寶庫。」狄韻說:「那是魔法學校地下室最下面一層,只不過那兒的咒語不是用文字抄錄,而是錄音。」

  「錄音?這時代還有錄音機?有電嗎?」沈洛年一頭霧水。

  狄韻卻也沒見過百年前的世界,她遲疑了一下才說:「可能和你們那時不同吧,是用特殊膠盤刻痕把聲音記錄下來,之後安裝在手搖放音機上,就可以放出聲音了,不需要用電的。」

  「果然還是沒電啊……」沈洛年嘆氣說:「妳大概也不知道電可以幹嘛吧?」

  「我知道啊。」狄韻說:「司令部最深的地下室有台小發電機,還有一些用息壤土包裹電路的電器,以前我媽帶我去看過。」

  「真有?」沈洛年訝異地說:「那怎麼到處都沒看到電器?不弄個兩台電腦出來?」

  「電腦?」狄韻雖然聽過這名詞,卻不很瞭解,皺眉說:「我聽色鬼鷹說過,息壤包裹的電器、電線都很粗重,又容易過熱,很難使用;另外在地底深處燃燒發電,不易通風,但若不在這麼深的地方,燃料就沒法儲存使用……總之很麻煩。」

  「喔……」沈洛年反正也習慣這沒電的世界了,只點點頭說:「沒有就算了。」

  「不過聽黃伯伯說,毛族人的科技比你們當年還方便,而且不需要用電,可惜五十年前兩邊鬧翻了……」狄韻說到這兒,突然一怔說:「嘖,差點忘了問你,你和毛族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突然說要去看看?」

  「我和一些毛族人認識,想去問問看……」沈洛年說到這兒,搖頭說:「可是不知道那些人還活著嗎?毛族人妖炁低弱,壽命恐怕不比人類長多少。」

  這老頭連毛族人也認識?闇神傳中倒沒提過……狄韻想了想才說:「壽命倒是不用太擔心,毛族人醫療技術比我們發達很多,而且他們體型、力氣雖然比人類小,卻很健康,聽說平均壽命超過兩百五十,比人類強多了,除非你當初認識的都是毛族老頭。」

  「超過兩百五?那就好!」沈洛年說:「說不定可以遇到認識的,帶我進去見那些躲起來的鼠頭。」

  「有這麼簡單就好了。」狄韻哼了一聲說:「這幾十年黃伯伯不知道去了幾次,毛族人完全不理會,若派人往洞內一走,就被打了出來,根本看不到半個毛族人。」

  「試試囉,不行也沒辦法。」沈洛年翻著記事本說:「妳抄了什麼咒語?」

  「三個。」狄韻說:「守護火網咒、焚天烈焰咒、連珠爆彈咒,這是杜勒斯叔叔求魔法仙人留給歲安城的幾個高級火系咒語,威力可能稍遜於叔叔自創的隕墜咒,但因為是古傳咒語,比隕墜咒精簡不少,現在歲安城的三位魔導師中,只有修火系的賴幽儀魔導師勉強能用。」

  賴?莫非是葉瑋珊和賴一心的孩子?沈洛年說:「聽起來魔力消耗很大?」

  「當然不小。」狄韻說:「不過你既然可以三次締約,魔力該不比叔叔少,大概可以使用。」

  「這些咒語分別有什麼效果?」沈洛年問。

  「守護火網咒,是火系咒語和守護咒語的揉合,可以在周身建立一片火網,守中帶攻,抵禦敵人的攻擊,比守護咒好用很多。」狄韻說:「焚天烈焰咒,是大範圍火術攻擊,也是三個魔法中,瞬間耗魔最大的魔法。」

  「嗯,那連珠爆彈咒呢?」沈洛年問。

  「就是連續、快速發出高級烈火咒的魔法,直到施咒者主動中止;這三個咒語,是我判斷比較適合你使用的魔法,分別是自保、大範圍、單體攻擊……有機會你試試能不能用吧。」狄韻的語氣中帶著三分羨慕,五分怨氣,這些都不是她能掌握的咒語,而這一點也不努力的懶惰臭老頭若真的可以使用,實在是太沒天理了!

  好像不錯,沈洛年滿意地點頭說:「找機會試試。」這時自然不能試驗,萬一精智力消耗過度,怎麼去絨須洞?

  兩人又飛了一段距離,狄韻突然開口說:「臭老頭,司令也知道你的身份吧?」

  「呃……」沈洛年一愣說:「怎麼突然這麼問?」

  「否則闇神之鏡她怎麼給你給得這麼爽快?聽到你說要來絨須洞,又怎麼會這麼高興?」

  狄韻說:「黃伯伯態度也有點不對勁。」

  沈洛年呆了片刻,終於還是逃避現實地說:「不知道,反正我沒和他們說過。」

  狄韻半信半疑地看了沈洛年兩眼,微側著頭,彷彿自語般地說:「你跟司令……好像有點怪。」

  「哪有怪?」沈洛年心虛地轉過頭。

  狄韻雖有些狐疑,卻也朦朦朧朧地不很確定,想了想,哼了一聲說:「反正不關我的事,但你別以為清嬿看不出古怪。」

  「呃……」沈洛年這可頭痛了,他不是沒想過告訴黃清嬿自己身份,但每次想到就覺得麻煩,而且萬一讓她知道自己暗戀過她外祖母,還曾經差點弄出事來,這也實在太難堪了些……

  狄韻不理會沈洛年的糾結,神態輕鬆地說:「你雖然沒有實權,但現在官階可比我和清嬿還高了喔。」

  「真的嗎?妳們不也是校官?」沈洛年問。

  「我們從魔法島回來之後,只升到中級校官而已,你卻是高級的。」狄韻說:「不過司令也是沒辦法,若不升到高級校官,怎能安置在副處長的位置?更低階的位置恐怕找不到這種閒缺。」

  原來自己比臭丫頭的官還大了?沈洛年得意地笑說:「還不叫長官?」

  「去你的,臭老頭!」狄韻白了一眼說:「飛快點,本小姐忙得很呢。」

  「嘖嘖,早知道讓清嬿陪我來。」沈洛年搖頭說。

  「回去換人啊。」狄韻哼哼說:「等會兒被認識的妖怪說破身份,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果然吵不過這臭丫頭,沈洛年正無奈地閉上嘴巴,只聽狄韻又說:「其實你早該告訴清嬿了……臭老頭,你對清嬿到底是怎麼想啊?我總覺得不大對。」

  「關妳屁事。」沈洛年沒好氣地說:「總之合則聚、不合則散,管這麼多干嘛?」說完之後,沈洛年也不管狄韻的抱怨,加快速度往東南方飛去。

  □

  宇定高原的範圍並不大,雖然歲安城和絨須洞一個在西北一個在東南,但也花不了沈洛年多少時間,眼看就要越過宇定高原,狄韻指著東南方說:「翻過那座山頭就往下落,絨須洞面對著大海,是個人工洞窟,聽說很容易辨認。」

  「好。」沈洛年正要點頭,突然一驚說:「糟!」

  狄韻一怔,還沒來得及開口,也感受到四股妖炁突然從四方山谷中爆起,正快速地往這兒衝來。

  「是那四個蛟龍渾蛋!」狄韻咬唇低聲罵了一句,隨即說:「你快放我下去,自己逃。」

  放下狄韻當然逃得掉,但狄韻若是被抓,之後還不是得靠自己去救人?沈洛年不理會狄韻,一閃身,把她背了起來,只說了句:「抓緊我。」隨即全身炁息分內外泛出,籠罩著兩人體表,高速往正上方空中衝去。

  這四條蛟龍雖然只是剛入妖仙境不久,但因為修煉的炁訣不同,飛行速度還比赤濤略快,沈洛年背著狄韻的狀況下,最快的方式應該是收斂炁息護體,使用風行咒飛行,另外讓狄韻散出一股炁罩破空,這樣雖然會大幅消耗精智力與炁息,卻可以比四條較龍稍快一線。

  但現在可沒時間翻書,而且對方從四個方向合圍,只要被任一人碰上略作攔截,其他三條蛟龍馬上就會趕到,風行咒靈活度不足,那時想逃更不容易,還不如直接御炁飛行。沈洛年這時只能先往空中拔高,想在對方接近的過程中,找出逃竄的路線。

  這些蛟龍卻也不傻,看沈洛年往空中飛,他們不急著接近,只跟著沈洛年的方向斜斜上浮,這樣接近的速度雖然稍慢,包圍圈卻不容易產生破綻。

  沈洛年正頭痛,卻聽耳後狄韻低聲快速地說:「老頭,他們不會傷我,放下我。」

  「他們會抓妳,我可沒把握救妳回來。」沈洛年說。

  「你聽我說。」狄韻焦急地說:「他們若抓著我不放,之前的投資就全白費了,你別管我,久了自然會放我回來。」周圍狂風呼呼作響,狄韻又不敢大聲呼喊,說話的時候,柔軟的口唇輕觸著沈洛年耳畔,這場景說來頗有點旖旎,但兩人都沒心情注意。

  「不行。」沈洛年這時已經飛到頗高處,眼見對方越來越近,他陡然一個往下急衝,順著老四計羅、老三計表之間急飛。

  「你……臭老頭,你這白痴聽不懂人話啊!」狄韻忍不住開口罵。

  「聽不懂!」沈洛年沒能穿出縫隙,眼見對方兩把長戟對著自己夾擊,沈洛年一個騰旋,倏然往旁急扭,同時腰包中的凱布利衝了出來,對著計羅腦袋撲去。

  計羅吃了一驚,上身往後急仰的同時,揮戟直劈,他們早已知道,沈洛年身旁這七彩妖靈似乎是虯龍龍涎珠所化,不怕任何外放妖炁攻擊,也不怕凍靈寒氣,所以這時都想辦法湊近,準備直接以武器攻擊——要知道計家戟法本是妖界一絕,精妙處猶勝虯龍巨劍,他們絕不怕與人近戰,只是比起炁刃遙攻,當然麻煩了些。

  而另外一面,計楚、計孟,也已經從沈洛年的身後衝近,手中長戟也對著沈洛年急揮。

  沈洛年背著狄韻,身法自然沒平時那麼迅捷詭異,但他既然修了三成輕訣,也不會太慢,何況戴著「闇神之鏡」多少也有點幫助。沈洛年身形急沉的同時,突然滴溜溜一轉,趁著計羅閃躲凱布利,從他身旁溜了過去,正是狄純傳授的身法要訣。

  四條蛟龍同時一驚,計羅回頭急劈的同時,身旁的計表已繞過兩人在前方攔截,而計楚、計孟,也分成兩面追擊。

  果然沒這麼容易閃過啊……沈洛年暗暗嘆了一口氣,狄純傳授的身法其實真的不錯,在這種速度下,仍然可以藉著挪移造成敵人的錯覺,進而閃避,若對方只有一人,那當真是輕輕巧巧地就能穿過去,問題是對方還有好幾雙眼睛,正所謂旁觀者清,在一定距離之外,很容易判斷出沈洛年真正的方位,進而提早攔截……當然,若是狄純本身施展這套身法,自能比沈洛年更巧妙,百餘年的練習和一個月的囫圇吞棗當然完全無法相比。

  話又說回來,若沈洛年此時沒背著狄韻,他輕化身軀狀態下施展這套身法,當能比狄純更詭異難測,這已經不是熟練度的問題,而是兩種完全不同層次的騰挪能力。

  問題此時就是背著狄韻,沒法靠著身法逃跑,這一瞬間,沈洛年輕拍腰側的狄韻大腿,低聲說:「丫頭,我要用刀了,抓緊我!」一面探手取刀。

  反正這老頭就是不可理喻!狄韻咬著唇,左手緊摟著沈洛年脖子,右手取出銀色小棍,口中喃喃,半空中玄界之門大開,一大片帶著寒氣的炁矢沒頭沒腦地朝在前方攔截的計表射去。

  計表正準備應付沈洛年,不料前方突然湧出大片帶著寒氣的橙色炁矢,對自己飛射,雖然威力不大,但這麼大片卻有點古怪,他當下長戟連揮,劈出一串排開成片的炁刃向那片炁矢轟去。

  但就在這一瞬間,一直在旁快速旋繞的凱布利突然高速衝過,把那片炁刃切得支離破碎,狄韻轟出的近百支炁矢,就這麼對著計表轟了過去。

  計表大吃一驚,但輕訣炁矢速度極快,可沒有時間讓他再組出一片刀牆,當下只好逼出妖炁,和狄韻這片炁矢硬碰。

  狄韻的炁矢雖是藉著人類獨有的道咒之術發出,看來量多,畢竟不夠凝煉,威力也不大,不過蛟龍的輕爆妖炁本是善攻不擅守,和狄韻的炁息這麼一對沖,一串轟然聲響中,幾道穿過計表妖炁的殘餘炁矢噗噗幾聲,在計表身上消散。

  計表雖然也修煉凍靈,可不代表他不怕冷,當下身子微微一僵,還好狄韻畢竟遠不如計表,那殘餘妖炁沒真造成什麼傷害,可是就在這微微一僵的瞬間,正揮著雙匕的沈洛年,已經惡狠狠地衝了過來。

  只見一片刀炁縱橫,刀影閃爍間,半空中彷彿出現一片片看似飄落,卻又凝滯於空的花瓣,但只要一眨眼,滿天的花瓣彷彿瞬間換了一個位置,像是兩幅看似相同,其實完全不同的圖畫,正是十八撩亂第七招——落英。

  蛟龍可不像孤家寡人各自為政的應龍一族,計表雖然年紀不大,但千餘年來耳濡目染,對各種招式也有基本的應對心得,他可不知道沈洛年不懂變招,發現看不出沈洛年招式走向,妖炁急運間,迫散那殘餘的一絲寒氣,旋即將長戟由左下斜勾上劈,龐大妖炁凝聚於刀刃之上,正是以拙破巧的基本應對之道。

  沈洛年可不能和對方糾纏,萬一被四龍圍困,那可真完蛋了,眼見對方化繁為簡的一擊,正符合沈洛年心意,他不求有功,先求無過,當下運足渾身炁息,那漫天飛舞的花瓣一轉,對著長戟轟去。

  只聽一連串妖炁爆炸聲響轟轟磅磅地傳出,橙光亂舞間,拿著長戟的計表急速飛退,他凝聚於長戟上的妖炁不斷被沈洛年那快速下落的雙匕劈散,只這麼短短一瞬間,計表已經被轟出二十餘公尺,隨著一聲爆響,他手中長戟從前端處斷開,同時沈洛年一個轉折,從他身側衝了出去。

  計表剛被打得渾身劇震,妖炁幾散,正有些頭昏眼花,突然手中一輕,那串刺耳爆響也莫名消失,沈洛年更已不知去向,他這才發現,手中只剩大半截的戟身,而且那殘餘戟身上整片都是凹凹凸凸,慘不忍睹。

  沈洛年可不管計表心情如何,他注意力再度往前集中,畢竟計楚、計孟兩人已經攔在前方兩側,計羅則正從下後方追來,可不能掉以輕心。

  「把下面落單那隻的武器也打斷。」狄韻快速地低聲說,同時又是一揮小棍,大片發出橙光的炁矢從玄界激射而出,對著前方的計楚、計孟射去。

  有人肯幫自己動腦袋,那是最完美的事,沈洛年二話不說,扭身下飛,回頭朝計羅殺去。

  計楚、計孟早已看過計表剛剛吃的虧,眼看那七彩甲蟲妖靈又在那片炁矢之前衝了過來,兩人發勁攻擊也不是,不發也不是,只好左右後退飛撤,以免和計表一樣毀了長戟,不料這一閃避,卻見沈洛年已經轉了個方向,對著計羅撲去。

  這時的狀況雖然和計表那剎那挺像,但計羅可不是沒有學習能力,三哥計表犯過的錯誤自然不能再犯,當下他快速地揮舞著長戟,揮出一套綿密的招式往沈洛年迎去。

  沈洛年一看,可有點呆住了,經過這個月,他學會的招式已經從六招變為十招,雖然進度不快,但畢竟越後面越難,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問題是不管六招還是十招,沈洛年還是搞不懂用哪招最合適,眼看對方招式靈動變化,沈洛年一咬牙,速度不減反增,一面衝向計羅,一面把最簡單的「千針」迎面灑了出去……自己看不懂招式,對方總該看得懂,若對方不變招,大不了殺個兩敗俱傷。

  不過沈洛年的如意算盤卻沒打響,計羅眼見沈洛年胡攪蠻纏地殺了過來,一愣間挪身移位,長戟化實為虛,和沈洛年手中飛翼稍一接觸隨即旋動變招,換一個方位攻擊。

  對方既然讓開,沈洛年也沒興趣追擊,當下從計羅讓出的方位往外直衝。

  可是計羅只是換個方位,可不是被打飛了,沈洛年這一逃,他的長戟已經從後方追掃,對著沈洛年雙足劈去。

  這些傢伙果然不想傷了丫頭?沈洛年心中雖然冒起了這個念頭,卻也不敢拿狄韻當擋箭牌。他騰身往上,剛閃過這招,卻見另外三人又追了過來,那斷了戟頭的計表更是一臉怒氣,拿著半截戟身狂揮猛刺,頗有點此仇不共戴天的味道。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沈洛年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出脫困之法,只好暫時小心翼翼地將傳自狄純的身法展開,雖沒法脫身,卻也藉著靈動的身法在四人之間穿梭,避免被數人合圍。

  而計楚等人也不怎麼愉快,一對一的狀況下他們已不敢和沈洛年硬碰,但對方身形雖然比過去慢了幾分,卻莫名地滑溜不少,很難讓眾人順利合圍,上次的圍困戟陣也因此無法施展,而適合捕捉敵人的冰晶陣在那七彩妖靈面前又是完全無效,這樣糾纏著沒有結果,他們一樣十分苦惱。

  兩方就這麼打了好一陣子,誰也沒辦法,而在沈洛年身後的狄韻,雖然之後又有幾次出手,但除一開始那次偷襲之外,之後幾乎都沒什麼作用,畢竟她離計楚等人實在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她索性收手,不斷苦思,直到這時,她終於靈機一動,低聲說:「老頭,試試連珠爆彈咒。」

  這時哪有空翻書?沈洛年一面閃避一面訝然說:「不會背。」

  「你先念起始咒,跟著隨我念一遍,然後指向你準備攻擊的目標。」狄韻快速地說。

  對啊!沈洛年這才想起,自己不會背,身後這丫頭可會,當下一面閃避,一面念妥了起始咒,狄韻馬上跟著低聲默唸著「連珠爆彈咒」的咒語。沈洛年當即一面聽一面跟著念,不過在戰鬥過程中,一面要留意敵人的攻擊,一面又要聽、唸咒語,沈洛年的時間能力不斷調整,每個地方都要注意,真是弄得滿頭大汗。

  這咒語可不怎麼短,狄韻雖唸得不慢,也花了一分多鐘,沈洛年幾次差點被長戟刺傷,好不容易終於念妥,他馬上以手中天仙飛翼對著最近的計楚一指,一面把咒語收尾。

  就在這一瞬間,計楚周身空氣突然變化,兩股氣流由仙界泛出,快速地在他身旁匯聚。

  計楚看過沈洛年施展魔法,雖然不明其中變化,卻多少有些認識,當下心中一驚,快速後撤,避開那股氣流。

  那片在空中扭合的氣流,很快便爆散成一顆龐大耀目的火球,那股爆烈的力量與熱浪朝四面散開,受到壓力最大的當然是計楚,他正一面後撤,一面運足妖炁抵禦,但身形還沒能凝定下來,體外氣流又再度產生變化,居然又是一顆新的火球。

  計楚大吃一驚,左右亂閃,卻見空中火球連爆,追著他不斷轟擊;而正在到處亂轉的凱布利本想趁機攻擊,卻被一陣爆炸氣流吹翻滾出老遠,嚇得它再也不敢接近。

  凝集妖炁也需要定心運轉,身子不斷受到爆炸震盪,難免會受影響,連續三、四顆火球爆散的熱浪炸上身軀後,沒有心理準備的計楚,慌亂中炁息一個補充不及,轟地一下被一顆火球爆散熱力硬生生炸上,身上金袍立即支離破碎,不成模樣。

  計楚忍不住痛呼一聲,正待轉身逃竄,下瞬間又是一顆火球炸起,這時計楚已經失去抵抗能力,只能蜷縮著痛呼挨炸,眼看又是幾顆火球爆起,熱焰浮空同時周圍火鼠隱現,計楚的幾個兄弟大驚失色,同時衝了過去,運起妖炁護罩保護計楚,這時誰也顧不得沈洛年。

  別說四條蛟龍大吃一驚,沈洛年也是十分意外,他萬萬沒料到這招如此好用,不過這也等於他在短短幾秒之中連續施放了十幾顆的三級烈火咒,體內精智力當然也在快速減少……這兒畢竟是宇定高原上方,道息不算充沛,固定威力的火系咒語消耗的魔力可不少。

  眼看計楚等人忙成一團,沈洛年也不管轟得如何,帶著凱布利扭頭就跑。找了一片山林穿入,距離一拉長,連珠爆彈咒已自動結束,他收斂起炁息,一面小心逃竄,一面考慮是不是找個隱僻地方躲藏。

  看著那威力龐大的連珠爆彈咒,狄韻卻是又高興又羨慕,她緊抱著沈洛年脖子,忍不住低喊一聲:「真的能用!你這無賴的作弊老頭!我……我……」她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忍不住隔著血飲袍,對著沈洛年肩膀結實處一口咬了下去。

  「媽啦!瘋丫頭妳幹嘛!」收斂起炁息的沈洛年可經不起這一咬,不禁齜牙咧嘴地呼痛,但卻又不敢大聲喊出口。

  「就要咬你!」狄韻牙癢癢地輕喊了一聲,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不過這口總算輕了些,沈洛年低聲罵了兩句,也沒空理會,他大部分心神都關注著空中計楚等人的妖炁狀態。那兒的妖炁反應三盛一衰,看來計楚當真受了不小創傷。

  過了幾秒,其他三人妖炁倏然揚起,就這麼帶著計楚往西方高空飛行而去。

  走了?沈洛年心頭一鬆,這才想起肩膀還被一個瘋婆子咬著,沈洛年翻了翻白眼,收起天仙飛翼,用力一揮左手,啪地一聲重重打在狄韻大腿上,一面罵:「還咬!」

  「啊!」也收斂著炁息的狄韻可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她吃痛鬆口叫:「死老頭你敢打我,你忘了誰教你魔法的!早知道讓你死在那裡!忘恩負義沒良心的渾蛋老頭!」

  「不打妳難道咬回去?很痛耶!」沈洛年先是揉揉肩膀,想想又伸手摸到血飲袍內,只覺指觸凹凸,肩膀上居然多了一圈小小的齒痕。

  聽到「咬回去」這三個字,狄韻臉龐微微一紅,她看著沈洛年肩膀那咬不爛的血飲袍,頗想再咬一口,又不大敢,考慮了片刻才壓下這念頭,回頭望著空中說:「他們好像跑了?回老家去治療了嗎?」

  「不知道計楚的傷多重?剛剛只顧逃命,沒來得及看最後那幾下……」沈洛年說:「若把蛟龍王公惹來可就麻煩了。」

  「妖仙沒這麼容易死,反正他們該也不敢說實話。」狄韻上次曾聽沈洛年提過蛟龍王公對計楚等人的態度,她思索著說:「若他們長輩知道這四個傢伙欠賭場錢,恐怕會被打個半死。」

  只能這麼希望了……沈洛年嘆口氣,輕拍腰旁的狄韻大腿說:「丫頭,沒事了還不下來?」

  「遇到敵人還不是又要背,乾脆背我過去。」狄韻心情正好,賴在沈洛年背上不想下來。

  這丫頭果然還有點孩子氣,沈洛年好笑地說:「下來啦,我恢復一下精智力再背妳過去。」

  狄韻這才嘟著嘴跳下,一面揉了揉大腿說:「臭老頭,你打得好用力,一定瘀青了,渾蛋!」

  「瘀青算什麼?我肩膀還有圈齒痕呢!」沈洛年瞪眼說。

  狄韻眼睛一亮,湊近說:「真的嗎?我看。」

  「有什麼好看的?」沈洛年推開狄韻的手說:「別鬧了,讓我恢復一下,去護法。」

  狄韻哼了一聲,扭頭走開,一面噘著嘴低聲念:「臭美!你全身上下我哪兒沒看過?」

  「死丫頭,我下次把這話跟亨利說。」沈洛年說。

  狄韻臉一紅,咬牙頓足說:「你敢說!我就告訴清嬿你偷看過我裸體的樣子!」

  同歸於盡嗎?沈洛年無言以對,只能翻了翻白眼,搖搖頭坐下入定去了。
camphormax 發表於 2011-7-21 22:06
本帖最後由 bib 於 2012-7-29 16:06 編輯

第五章 騙人我比你厲害
  
  半個小時之後,沈洛年與狄韻終於在絨須洞前飄落,不過狄韻倒沒有賴在沈洛年背上,畢竟剛剛只是狄韻激動情緒下的一時性起,冷靜之後,兩人誰也沒提這事。
  
  這時幾乎可以確定,納金族應該就躲在毛族人這兒,否則那四頭蛟龍為什麼在這附近埋伏?反而狄韻對自己沒預先想到蛟龍會埋伏,頗有些鬱悶。
  
  絨須洞坐落在一座山崖的底部,山崖與大海間夾著一大片斜坡,上面生長著一些不怕鹽氣的低矮耐風植物,這山崖是當初四二九大劫時息壤堆疊而成,而那片斜坡則是祝融撼地時隆起,經過了百年,這層層擠壓堆疊在山腳的息壤凝結轉化,不但十分堅硬,排斥道息的能力比歲安城的人造壓縮息壤磚更有效果。
  
  不過這絨須洞倒是很讓人意外……望著那寬約半公尺,高僅一公尺半的長方形小洞,沈洛年不禁有些愕然,回頭看著狄韻說:「這就是絨須洞?這麼小?」
  
  「對啊。」狄韻說:「你不是認識毛族人嗎?對他們來說,這已經是大門了。」
  
  沈洛年這才想起,百年前遇見毛族人時,確實也是先經過一長串狹窄低矮的走道,這樣的洞道雖說勉強也能鑽進去,但萬一有什麼武器暗算,可當真沒有一點騰挪空間了。
  
  沈洛年本還想靠著自己身法往內閃入,看來是沒戲唱了。他皺眉問:「洞裡有什麼東西?」
  
  「進去一段距離之後,裡面的洞壁會產生變化,上下左右都佈滿很長的絨毛,彷彿活物一般,據說很像毛族身上的鬚髮。」狄韻頓了頓說:「若是走入佈滿絨毛處,就會受到攻擊。」
  
  到處都是活著的毛?好像挺噁心的……沈洛年皺著眉說:「怎樣的攻擊?」
  
  狄韻卻沒回答了,她四面望瞭望,在洞口不遠處,撿了幾顆拳頭大小的古怪石頭說:「我也沒當真看過,進去試試吧?」
  
  直接試驗嗎?這幾顆石頭拿著幹嘛?沈洛年還沒會過意,狄韻已經對著絨須洞走去,他吃了一驚,連忙跟上說:「沒問題吧?」
  
  「老頭別怕。」狄韻笑說:「我看過這方面的記錄。」一面大步走了進去。
  
  這丫頭事事謀定而後動,自己倒是多擔心了,沈洛年這才跟著狄韻往那頗似門戶的山洞走,只不過他想要入洞,不免得彎腰低頭,嬌小的狄韻反而可以昂首闊步,輕鬆地往內直入。
  
  洞中雖也有洞外折射而入的光影,但內外光度差異甚大,外面看不清裡面有什麼花樣,直到走入洞中,這才隱約可以藉著透入的天光,分辨洞中的狀態。
  
  絨須洞中,先是斜斜往上的幾個階梯,跟著便是數公尺平整的石質甬道,再過去,就是狄韻口中的絨毛洞穴了。
  
  不過這洞穴卻不如沈洛年本來所想的模樣,只見上下左右四面牆上佈滿著半公尺長的銀白色絨毛,彷彿被人精心修剪過的草地,正隨風搖擺、蕩出一波波的草浪,不過這洞中其實無風,這草浪卻依然緩緩飄移,方向不定、忽來忽去,果然看似活物;而隨著甬道不斷往內延伸,深處漸轉濃黑,坡道又似乎逐漸下斜,一時也看不清楚這通道多長。
  
  真正的綠草自然不可能如此細長柔軟,那擺盪的波紋彷彿某種水中生物的濃密觸鬚,沈洛年上下看了看,忍不住說:「這真是毛族人的地方嗎?不是什麼妖怪嘴巴吧?」
  
  「毛族人以前住的地方,就是這樣的門戶。」狄韻說:「所以我們才確定這兒也是毛族人的地方。」
  
  「喔?」沈洛年說:「那些石頭要用來幹嘛?往內扔嗎?」
  
  「你不是認識毛族人嗎?」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說:「不先打招呼試試?」
  
  也對,哪有人拜訪朋友用石頭開路的?沈洛年被狄韻提醒過來,對洞中大喊:「毛族有人在嗎?我是沈洛年。」
  
  沈洛年就這麼喊了幾次,卻一直沒有任何回音,他不禁皺眉說:「這真有人嗎?」
  
  「不知道。」狄韻說:「但是這兒的動力一直運轉著,我們只能猜測毛族人在這兒,或者說……至少應該會知道這裡的變化。」
  
  「看來只好往內走看看了。」沈洛年說。
  
  「等一下。」狄韻舉起一顆石頭說:「你先看看再決定。」
  
  沈洛年剛剛沒仔細看,這時倒是發現狄韻手中抱著的石塊,十分地「不自然」,上面都有些古怪的痕跡,不但到處都是焦黑、凹陷,有些還有莫名其妙的深洞。沈洛年正迷惑,卻見狄韻輕輕一扔,將手中的石頭往內拋入。
  
  只見石頭剛飛入絨毛區,還不到三公尺,一道細細的白光從左下角絨毛中穿出,啪地一聲打在石頭之上,那石頭上面馬上又多了一片焦黑,跟著摔落地面。
  
  「繼續看。」狄韻又扔了一顆石頭。
  
  這次她力道稍大了些,只見石塊高速往內飛,這次卻換了一個方位射出光束,而石頭雖然被打擊得變了一個方向,但還在往前翻滾,很快又是一道白光射來,這才把石頭打落地面,摔到那軟綿綿的絨毛之上。
  
  沈洛年正觀察著第二顆石頭的變化,卻突然發現第一顆石頭已不知不覺地回到兩人腳前,沈洛年一呆,這才留意到第二顆落在絨毛上的石塊,正被下面那不斷擺盪著的絨毛推動,緩緩向兩人腳前移動,看來前一顆也是這樣回來的。
  
  「都會送出來?」沈洛年訝異地說。
  
  「嗯。」狄韻點點頭,突然把手中剩下的四個石塊猛然一甩,同時扔了進去。
  
  狄韻畢竟也是變體者,這麼用力一扔,石頭的速度可不慢,只見那些石頭分散飛入,跟著一連串啪啪聲響連續不斷地響起,上下左右不知多少道白光正快速地射上石頭,那些石頭只不過衝出了十餘公尺便被打落,一時之間也算不出各被打了幾下。
  
  「看到了嗎?那些藏在絨毛中的武器不但會移動位置,也不知道總共有多少,而且越深入的威力越大,若是受傷躺在地面,只要停止動彈,就會被絨毛往外送。」狄韻頓了頓說:「你可以自己試試,據我所知,前進超過二十公尺後,光束的威力足以把石塊擊散,黃伯伯曾經把一塊大石滾入,後來還是碎成小塊被絨毛送出來,就算修煉凝訣的黃伯伯,也沒把握能在這樣快速連續的攻擊下走到五十公尺遠。」
  
  這洞可深得很,就算自己速度不慢,也不可能比這些光束武器快;而比起炁息防禦力,自己絕對比不上修煉凝訣百年的黃宗儒,連他都沒把握,大概也不用試了……那現在該怎辦?
  
  「我當時聽你說赤濤會變人,曾考慮誘騙他來這兒。」狄韻見沈洛年不吭聲,她隨口說:「但是這洞實在太小,又把道息排斥得乾乾淨淨,赤濤該沒這麼笨。」說到最後,狄韻突然皺起眉頭,彷彿起了什麼疑惑。
  
  「如果從外而內一路把這些毛砍掉呢?」沈洛年說:「可以先把武器破壞掉。」
  
  狄韻沉吟說:「毛族還不確定是敵人,這種極端的手法適合嗎?」
  
  沈洛年沒想到這麼多,正覺為難時,只聽狄韻又說:「萬一這些毛砍了之後,會有危險的反應呢?比如爆炸之類的。」
  
  這倒不可不防。沈洛年正在抓頭,狄韻撿起地上那些被絨毛推回的石塊,一面往外走一面說:「退出去考慮吧,我想到一些問題。」
  
  沈洛年一愣,隨著狄韻往外走,一面說:「怎麼了?」
  
  狄韻把石頭放在門旁,沉吟了一下回頭說:「我擔心這是陷阱。」
  
  「陷阱?」沈洛年一愣。
  
  「我也曾想把赤濤引來此處,說不定納金族故意把你引來毛族人這兒呢?」狄韻說:「那張季逼問半天什麼都沒說,少數幾個她肯透露的消息之一,就是那吸收妖炁的工具,會不會是故意讓我們聯想到毛族人?」
  
  沈洛年愣了愣又說:「那四條蛟龍呢?」
  
  「我也是剛剛才想通……」狄韻說:「剛剛會如此驚險,主要是因為今日剛好我陪你一起來,若是你自己過來,那四條蛟龍攔得住你嗎?上次在蛟龍浮殿你們就交過手,你就算打不贏,全身而退一點也不困難吧?」
  
  「對。」沈洛年點頭說:「那他們在這兒幹嘛?」
  
  「讓你更堅信納金族人藏在毛族人這兒啊,只不過他們大概沒想到反而被你傷了一人……」狄韻說:「你若因此貿然闖入毛族人地盤,會發生什麼事就很難說了。」
  
  「那現在……既然明知是陷阱,還要找毛族人嗎?」沈洛年說。
  
  「本來不該冒險的。」狄韻沉吟說:「可是……或許該看你和毛族人的交情到底多好來決定。」
  
  「什麼意思?」沈洛年問。
  
  「雖然這是陷阱,但納金族人和毛族人說不定真有某種聯繫。」狄韻說:「畢竟眼前除毛族人之外,也沒有別的線索。」
  
  好複雜啊!沈洛年愣了片刻才說:「納金族好像和妳差不多奸詐,他們會沒想到這點?」
  
  「臭老頭!」狄韻瞪了沈洛年一眼才說:「你和毛族人認識,這事別說他們,我想除十聖之外恐怕沒人知道。他們對你的瞭解應該是人類的各種傳聞整理而來,既然沒人知道,又怎會提防?」
  
  「哦?」已經有點迷糊的沈洛年說:「所以妳還是建議我找毛族人?」
  
  「若能在不傷和氣的狀態下找到就最好了。」狄韻皺眉望著絨須洞說:「但若這麼簡單,黃伯伯也不會幾十年都辦不到……就算硬闖,我也不認為闖得進去。」
  
  硬闖既然不行,有別的辦法嗎?沈洛年正在思索,狄韻說:「你有沒有辦法確認周圍有沒有毛族人存在?若確定沒有,或許這兒只是一個幌子?」
  
  「不行。」沈洛年說:「這是整座息壤土堆疊的山峰,山腳處更是壓得死緊,比歲安城還厲害,就算山裡面有妖族,我也感應不到。」
  
  沈洛年說的狄韻不是不知,只是不死心多問了一句,見沈洛年這麼回答,也就閉上嘴,讓沈洛年自己考慮該怎麼辦才好。
  
  沈洛年一時卻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想了片刻,突然說:「九回城也是這樣嗎?」
  
  「你說排斥道息的能力嗎?」狄韻點頭說:「對,九回城藏於山底,周圍息壤土凝結緊密,又是全面包覆,比歲安城的排斥力還大。」
  
  「你們司令說,當初建造九回城,本來是當作人類最後一個選擇……」沈洛年反正想不出辦法,一面隨口說:「但是兩邊這麼遠,歲安城若是支持不下去,怎麼撤退到九回城去?」
  
  若早個半年,狄韻絕對不會回答沈洛年這個問題,但自從知道他的身份之後,也就沒顧忌這麼多了。她白了沈洛年一眼說:「你猜呢?」
  
  「難道……」沈洛年說:「有地道?」
  
  「總算沒笨到家。」狄韻拍拍胸口,做出一副慶幸的模樣,她頓了頓又說:「不過自從屍靈王逃入九回城,那些地道當然都封了起來,幹嘛突然問這些?」
  
  都封了嗎?這倒難說,否則上次送去東大陸的殭屍又是從哪兒變出來的?千百個妖仙日日巡邏,殭屍有這麼容易溜出來嗎?不過葉瑋珊既然不想說,沈洛年也不多事,他只說:「我只是突然覺得,不受道息影響的闇靈之力,就如同毛族人的武器一般……九回城其實和這絨須洞很像。」
  
  「嗯……不過我們至少還知道九回城的基本架構,若真想入侵,還是有辦法可想,只是就算真鑽了進去,在那種環境下,該怎麼對付屍靈王?」狄韻說到這兒,突然一笑說:「若毛族人肯幫忙的話說不定可以試試。」
  
  也對,歲安城該有九回城的設計圖,自然可以找出適當方位挖進去。沈洛年想到這兒,突然心中靈光一閃,彷彿想起了什麼東西。
  
  狄韻見沈洛年沒吭聲,看了他一眼又說:「為什麼在傳說中你會變成首代屍靈王啊?」
  
  「闇神傳中沒寫嗎?」沈洛年好笑地說。
  
  「書中是說你掌握了闇靈之力,而且可以隨心意自由運用。」狄韻疑惑地說:「但是這百年來,人類不斷與妖怪打聽屍靈的相關消息,得到的消息都說不可能。」
  
  「唔……」沈洛年也不知如何解釋,擺手說:「別問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狄韻目光一轉,突然說:「你說有沒有可能把饕餮、磨齒者這種古妖,用縛妖派的法門控制起來呀?」
  
  這丫頭心還真大……沈洛年差點沒傻在那兒,不過照理論來說,那幾種古妖雖然強大,確實都像是低智妖怪,是縛妖派可以嘗試的對象;但就算低智,也不代表容易控制啊,就算不考慮這問題……沈洛年想到此處,搖頭說:「縛妖之前得先活捉,誰能捉得住這些古妖?」
  
  「也對。」狄韻突然說:「老頭,你要不要去縛妖派傳授徒子徒孫一點功夫?」
  
  「別人胡說也就罷了,妳應該知道他們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吧?」沈洛年翻白眼說:「我還想知道他們怎麼冒出來的呢,為什麼我突然變祖師爺了?」
  
  「他們也是為了人類著想啊。」狄韻果然清楚縛妖派的歷史,她說:「司令他們巡遊天下的時候,縛妖派羅、昌兩祖曾帶著他們到西大陸酖族舊地,除運回大量妖質外,還找到了一些古傳的縛妖、養蠱法門,在司令等人鼓勵下,她們才開始鑽研。可是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沒有什麼突破……至於奉你為祖師,只是表達敬意而已。」
  
  狄韻說到這兒,見沈洛年沒什麼反應,眨眨眼睛又說:「我本來答應了縛妖派,若我當上司令,除了要想辦法解除他們參軍的限制,日後還會主動派部隊離開噩盡島,幫助他們『縛妖』,他們才效忠於我,若你真有什麼訣竅,不只可以幫上他們,也能幫助歲安城,也等於幫了我,對大家都好呀。」
  
  「我沒什麼訣竅。」沈洛年搖頭說:「縛妖派的事,其實當初是懷真胡謅的。」
  
  懷真胡謅的?狄韻看沈洛年的表情,一時間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受。
  
  自從知道沈洛年身份之後,這問題她就一直藏在心中,不過她知道沈洛年脾氣古怪,不敢貿然要求,直到今日感覺氣氛適合,終於提了出來,這才知道所謂的縛妖派竟只是某個女妖當初的一句戲言?
  
  狄韻正暗罵那百年前的女妖怪,沈洛年突然一拍腦袋說:「啊呀!我想出來了。」
  
  狄韻一愣說:「想出什麼了?」
  
  「地道結構啊!難怪我剛總覺得想起什麼來著……讓我安靜一下。」沈洛年半閉著眼睛,放鬆了身體站著,也不知道在品味、體會著什麼。
  
  狄韻倒也不敢打擾,就這麼有些迷惑地看著沈洛年。過了好片刻,沈洛年才睜開眼睛說:「真不容易。」
  
  「到底怎麼了?」狄韻問。
  
  「我大概知道毛族人地道的結構了,我來找個比較容易進去的地方。」沈洛年說。
  
  「啊?」狄韻大吃一驚說:「你怎麼知道的?」
  
  「別問了,什麼都要問!越來越像妳媽了!」沈洛年不管狄韻正要發飆的臭臉,瞪眼說:「去找個地方收斂炁息躲好,萬一我沒回來……妳就自己想辦法回去吧。」
  
  「別隨便冒險!」狄韻一驚,顧不得生氣,忙說:「這樣挖進去,毛族人難道不會動手?」
  
  「應該不會。」沈洛年歪頭說。
  
  「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狄韻無法理解,瞪眼說:「莫名其妙死了多浪費?」
  
  「呿!不會啦!在這兒等。」沈洛年揮了揮手,突然飄身而起,朝東南方原野飄飛。
  
  狄韻一怔,頓足輕嘆了一口氣,她怕誤了事,還真不敢追過去,只能儘量找地勢較高的地方,遠遠看著沈洛年。
  
  沈洛年在空中曲折地飄行,就這麼飛啊飛的,飛了一公里余,這才在一個充滿海蝕洞的岩區停了下來。
  
  這兒是息壤土浸泡海水之後凝成的硬化岩面,結構卻遠不如宇定高原下的凝實,加上「闇神之鏡」加持,沈洛年這時體內炁息倒比平常在塔上還稍高一些。他拔出天仙雙翼,炁息凝聚翼刃、手臂,乃至於全身,跟著半蹲跪於地面,猛一揮刀,只見他前方帶出一片橙光,譁地一聲,彷彿刀切豆腐般,削開了一大片岩石,往外翻起。
  
  翼刃運上輕訣炁息,果然大增銳利度,沈洛年一面讚嘆,一面左右手輪番揮動,又快速地挖了十七、八下,很快便挖出一個大坑。接著他突然性起,猛然運炁騰身,頭下腳上往坑中衝去,就在接觸的那一剎那,十八撩亂之八——垂瀑,就這麼對著這片岩石砍了下去。
  
  只聽一連串爆響,一片片大小石塊四面亂飛,有的直接彈飛老高,有的撞上沈洛年護體炁息後四面飛射,當然也有些落入坑底,被一刀刀切成細粉,在洞中激揚飛騰,沈洛年直到招式用畢,這才翻身騰起。
  
  十八撩亂威力雖大,卻頗有殺雞用牛刀之感,還挺費工夫,沈洛年搖搖頭,落入又低下半公尺的坑中,乖乖一刀刀砍削,一面緩緩轉動身子,順著這寬約兩公尺的圓坑不斷往下挖去。
  
  狄韻遠遠看著石塊亂飛,又似乎沒什麼其他動靜,過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奔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偷看。
  
  這自然瞞不過沈洛年,不過眼看暫時似乎沒有危險,沈洛年也懶得多管,這時他身子已經沒入坑中,底下的石塊還在不斷往上激射,但隨著逐漸深入,要把石塊逼出洞外需要消耗的炁息就更多,還有些直直跳上半空又摔了回來,白費了一番力氣;而且自己身在坑中,雖說有炁息護體,但這石塊亂飛彈來彈去,越來越不容易送出坑外,沈洛年正一面砍一面和石頭嘔氣,卻聽上方的狄韻突然開口說:「笨老頭!」
  
  「幹嘛?」沈洛年一面挖一面說:「不是要妳躲遠點嗎?」
  
  「誰教你是傻瓜?和石頭較什麼勁?」狄韻哼聲說:「風刀咒!初級。」
  
  「呃?」沈洛年一呆,抓抓腦袋跳出坑外,取出記事本朝坑中唸咒,隨著一個小小氣旋在坑中旋轉,碎散的碎石粉末瞬間隨風捲出坑外,至於大的石塊,早已被沈洛年順手扔出去了。
  
  這方法不錯!看著下方乾淨的坑底,沈洛年點了點頭,又跳下去繼續開工,卻聽狄韻又問:「你怎麼知道這下面是毛族人的地方?」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老實地說:「我可以感覺得出道息的分佈。」
  
  狄韻一怔,腦海轉了兩圈,旋即醒悟,因為息壤土的排斥效果,有通道、孔穴之處道息濃度自然會隨之改變,若這老頭可以感應得出,當然可以分辨地下通道狀態。狄韻張大嘴呆了兩秒,這才回過神瞪眼說:「你有這種能力,居然剛剛才想起來?」
  
  「呃……只用過一次,很久沒用就忘了。」沈洛年板起臉說:「反正想起來了。」這判斷通道的方法是當年在總門秘密基地中,施展大霧救出狄純時臨時領悟的,這當然就不用對狄韻多解釋。
  
  「笨蛋老頭。」狄韻好笑地罵了一句,想想又說:「你怎麼選位置的?」
  
  「選個離地面比較近,下面空間似乎又挺大的地方。」沈洛年手腳不停,一面說。
  
  「毛族人武器很厲害呢,這樣闖進去真沒問題嗎?」狄韻說。
  
  「我對毛族人有點認識。」見狄韻一再追問,本懶得多囉嗦的沈洛年才一面又扔出幾大片石頭,一面皺著眉解釋:「他們心腸很軟,真要他們殺人,往往下不了手,所以才躲起來。」
  
  「哦?」狄韻說:「但是絨須洞那兒的武器威力很大啊。」
  
  「所以他們設定好之後就不管啦,連看都不敢看。」沈洛年說:「若有人不知死活闖進去,他們也眼不見為淨。」
  
  「好像有道理。」狄韻沉吟說:「那威力由弱到強的變化,除了警告別人不要闖入之外,真想死在那兒也不大容易。」
  
  「所以我直接闖進去有人在的地方,說不定反而沒事。」沈洛年說:「但若找不到認識我的人也沒用。」
  
  「可是這只是推測吧?」狄韻皺眉說:「還是太危險了。」
  
  沈洛年說:「小心點便是。」挖著挖著,果然幾刀後石層下出現了某種特殊材質,那是個白色的泡石狀結構,裡面不少氣泡,看來頗輕,但一刀下去,卻比外面的岩層堅固結實不少。
  
  沈洛年見狀搖頭說:「這山洞裡面還有特殊材料啊?不像息壤。」
  
  「那就對了!」狄韻高興地說:「我看過記錄,九回城也有這東西。」
  
  「九回城?」沈洛年有點意外,抬頭往上望。
  
  「當初毛族人幫忙鋪上的……」狄韻解釋說:「噩盡島上除了樹木之外,其他建材很缺,九回山下的息壤土雖經百年壓縮,仍比不上真的石塊,挖空的範圍一大就很容易崩毀,若沒有這種技術,很難在地底建城,就算想挖個稍長的地道都不容易。」
  
  「原來如此。」沈洛年說:「我還在想當初他們怎麼這麼厲害呢。」
  
  「笨老頭。」狄韻笑罵說:「若地道這麼好挖,殭屍們早就溜光了,難道你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呃……」反正沈洛年也慢慢習慣當笨蛋了,他悶不吭聲地又挖了幾刀,突然直起腰來,望著狄韻說:「快挖穿了,妳躲遠點。」
  
  狄韻雖然不放心,卻也知道若毛族真起了歹念,自己在場反而會成為累贅,而且沈洛年不是黃宗儒,至少表面上不代表歲安城,也比較不怕得罪了毛族人。狄韻咬唇看著沈洛年片刻,終於輕嘆一口氣,轉身離開。
  
  沈洛年等狄韻回到山崖附近的草木間,這才繼續往下挖,他輕重轉換間幾刀砍下去,某一刀落下時手中一輕,那厚約十餘公分的泡石建材倏然被挖穿了一個小口,沈洛年才剛把那片石頭往上扔,裡面傳來喧鬧聲響的同時,突然爆出一束光芒,朝洞外射了出來。
  
  果然被發現了,沈洛年早有心理準備,對方既然具備著科技,應該也有辦法監控居住周圍的環境,所以這道光束只射到天仙飛翼,而這時天仙飛翼上,外輕內柔地凝聚著沈洛年大量炁息,他只感覺右手一震,天仙飛翼倒沒受到什麼損害。
  
  沈洛年剛收回手,正想湊近洞口發話,卻見又是七、八道光束從下方射出,而且光束的亮度似乎逐漸增加,感覺威力比之前那一下增加不少。
  
  他們是打算趁著看不到先亂打一場嗎?這下沈洛年可不敢隨便露頭,他湊近洞口,對著下方大喊說:「下面的,我是人族沈洛年,只是來問個問題。」
  
  下面的亂糟糟聲響突然安靜下來,隔了數秒之後,又彷彿炸鍋了一般地吵了起來。沈洛年一下子也聽不清楚,只大概聽到——「人族都是騙子!」「快把洞封起來!」之類的言語。
  
  若對方把洞封起來,豈不是白挖了,可惜的是,似乎沒有自己認識的人……雖然狄韻說毛族人壽命比人類還長,但當初遇到的人若本來年紀就不小,過了這百年,剩下的應該也不多,未必會跑來干涉牆壁被人挖穿的小事。那封洞的工具過不久說不定就被推了過來,沈洛年只好大聲喊:「派幾個人出來說話,否則我就繼續挖了!」
  
  「壞人!」「大壞人!」裡面又是亂成一團,下方光束更是不斷往外射出。
  
  沈洛年無可奈何,左右亂挖,本來的巴掌大洞穴,一下子拓寬成臉盆大小。
  
  裡面一陣驚呼,那不斷亂射的光束不知為何突然停了下來,沈洛年雖然心中疑惑,但對方不射總是好事,他湊近喊:「我只是來問個問題的!」
  
  「你、你再不走,我們就要打你啦!你會死的!」下方有個毛族人喊完,突然強光耀目,一道手臂粗細的強大光束穿出洞口、直衝雲霄。沈洛年離洞口不遠,只覺一陣熱浪透過護體炁息,竟有些難以抵禦的感受,嚇得他連忙退開半尺……媽的,毛族人武器的威力還真大啊。
  
  「下一發就對準你打啦!你擋不住的!」那個聲音又喊。
  
  沈洛年對著下方喊:「我只是想問個問題!你們知道納金族……」
  
  「我們不與人族來往!」下方聲音打斷了沈洛年的問題,大聲喊:「快走,我要倒數了!五……四……」
  
  這可不能開玩笑,沈洛年不覺得自己擋得住那種武器,而對方就算隔著岩石,應該也能掌握自己的位置,在這兒待下去恐怕真是找死,他只好無奈地飄身後撤,和不遠處的狄韻會合。
  
  一段距離之外的狄韻聽不到剛剛的對話,卻有看到那些光束,她見沈洛年退回,連忙迎上問:「怎樣?」
  
  「他們不讓我說話,似乎也沒人記得我。」沈洛年把剛剛的對話簡單說明了一遍。狄韻思索片刻後說:「我去試試。」
  
  「嗄?」沈洛年一愣。
  
  「如你所說,他們似乎真的不會隨便下手。」狄韻低聲說:「既然交情沒用,騙人我比你厲害。」
  
  有道理!演戲可是黑心丫頭的本行!沈洛年點頭說:「記得別逞強。」
  
  「嗯。」狄韻點點頭,和沈洛年一前一後地向著那洞口奔去。
  
  怎料才這幾秒工夫,剛剛沈洛年挖出的洞穴居然已經被那古怪的泡石材質補了起來。沈洛年正發愣,狄韻已經開口說:「快點挖穿,否則他們封起下面的洞穴,或者佈置成絨須洞那樣,又得換地方挖了。」
  
  「好。」沈洛年飄身而下,換個角度嘩嘩幾刀挖下,又挖出了一個拳頭大口子,底下光線透出的同時,裡面又是一陣譁然。沈洛年正考慮是否挖大些,狄韻已湊了過來,朝下面大喊:「毛族人!你們和納金族人勾結,害死上千名人族!居然還躲著,快出來給我們一個交代!」
  
  這話一喊,下方倏然安靜了下來,跟著是一連串驚呼喧鬧,雖然聽不清楚,但沈洛年勉強可以分辨,幾乎都是表達不信和懷疑的聲音。
  
  不過至少沒有拿著強大武器倒數了?沈洛年暗暗佩服,拐人還是要學狄韻,得先扔個嚇死人的大帽子讓對方傻眼才行。
  
  狄韻聽下方聲音漸漸減弱,似乎正要產生共識,接著又喊:「沒人負責嗎?你們這些喪心病狂、心狠手辣、無惡不作的殺人狂!若是不給交代,我們馬上通告所有妖族你們的惡行!」
  
  下面可是善良的毛族人耶,她知不知道自己在罵誰?沈洛年正在發愣,卻聽裡面哇哇一陣亂叫,許多人抗議著狄韻的言語,另外卻開始有一些部分人產生懷疑,彼此探詢著,似乎想知道狄韻為什麼會這麼說。
  
  「你們還想假裝無辜嗎?叫納金族人出來跟我們對質!」狄韻叫:「否則我們人族拼著幾百萬人都死在你們這兒,也要討回公道!你們出來把我們都殺了吧!」
  
  喊到這,狄韻也不管下方吵成一團,站直身子對沈洛年眨眨眼,退開低聲說:「差不多了。」
  
  「就這樣胡罵一通啊?」沈洛年為之咋舌,這種事自己當真辦不到。
  
  「這樣至少會派人和我們對話。」狄韻低聲說:「我只是猜測,他們既然心腸軟不願殺人,應該也不願隨便背上這種罪名才對。」
  
  「那他們萬一當真出來,妳又要怎麼說?」沈洛年問。
  
  「只要有對話,就有突破的機會。」狄韻微蹙秀眉說:「那個到時候再想。」
  
  到時候再想?這丫頭好像比自己還不負責任……









第六章 這食物自己打不贏
  
  沈洛年正不知該說什麼,突然地面一陣震動,兩人一怔,目光四掃,卻見不遠處一塊岩石正緩緩往旁滑移,露出個寬約兩公尺的方形洞穴,一個個造型古怪的飛行器從洞中飄起,飄浮在洞穴上方,飛行器中透出圓形管柱,正對著兩人,也不知是不是武器。
  
  沈洛年看到對方出現,馬上橫踏一步,擋在狄韻身前,不料狄韻卻拉了他一把,低聲說:“除非遇到你認識的,否則還是我處理。”
  
  也對……沈洛年自知胡謅功力遠不如狄韻,只好聳聳肩退開,一面頗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些飛行器一個個怪模怪樣,和當初自己見過的毛族“交通工具”頗類似,倒不知道這些能不能組合成一個大型飛行器?
  
  這些飛行器大部分都不是封閉型的,也就是說,可以直接看到毛族人的臉孔……不過他們渾身上下都是長長的毛髮,也看不出表情就是了,頂多從他們那雙圓滾滾的黑色眼珠,勉強看出一絲情緒。
  
  飛出來的毛族人和剛剛下面的那群人似乎有些不同,雖然也是左顧右盼了一陣子,卻並沒有因為狄韻這一嚷而混亂吵鬧,一個由許多菱形平面組合成的半球形飛行器緩緩飄出,坐在其中的毛族人開口說:“還不快走?我們不和人族……”
  
  狄韻不等對方說完,踏前一步,板起臉大聲說:“還不叫納金人出來?若不是我們找了過來,你們打算一直裝不知道嗎?”
  
  那毛族人一呆,愣了片刻才說:“妳說什麼?我聽不懂,這裡沒有納金人!”
  
  果然不在這兒?狄韻和沈洛年對視一眼,隨即說:“你們提供納金族武器,對付我族!”
  
  “我們沒有!”毛族人有些生氣地說:“我們和納金族很少往來。”
  
  “那為什麼他們手中有你們的武器?比如說,一種可以儲存妖炁,之後在歲安城中用來攻擊、殺人的武器……”這時沈洛年湊到她耳畔說了兩句,狄韻瞄了沈洛年一眼,接著又說:“還有百彈銃!”
  
  那名毛族人愣了片刻,扭頭往回飛,七、八個飛行器擠在一起低聲討論了片刻,那名毛族人才又回頭說:“那是我們和納金人換的小東西,他們怎麼使用,我們不能干涉,那些武器也不可能造成太大的死傷,你們有問題自己去找納金人!”
  
  “跟我們去!”狄韻說:“否則納金人萬一也推到你們頭上?我們豈不是得跑來跑去?”
  
  毛族人愣了一陣子,才回過神說:“我們才不去,你們再不走我就要攻擊了!”
  
  “你們害死我們的人民,還喊著要攻擊?毛族人居然做得出這種事情?”狄韻說:“你把我們殺了吧!就算歲安城拿你們沒辦法,等我們人類死光,總有一天屍靈王會殺出九回城,你們到時候也難逃滅族!”
  
  這丫頭居然連屍靈王都抬出來了?沈洛年忍不住吐了吐舌頭,不過沈洛年也聽得出來,狄韻這段話中機關頗多,聽起來似乎人類與屍靈王有關,但換個角度解釋也不是不行,就算真有山口鎮的妖仙在附近聽到,也不難開脫。
  
  不過狄韻選擇用屍靈王當幌子也是無奈,在這道息極少的息壤山下,別說人類了,就算高級妖仙也很難和毛族人的武器對抗,只有完全不受道息影響的千萬僵屍、旱魃,毛族人才真的難以應付,那毛族人傻了片刻,又回頭和其他夥伴討論起來。
  
  狄韻也不等他們討論完畢,突然露出微笑說:“我也聽說過毛族人向來很少離開居住地,你們也是有難處……這樣吧,若納金族人離這兒不大遠,我就自己去找他們問清楚,若當真與你們無關,我再來向各位道歉。”
  
  那毛族人一聽,似乎松了一口氣,回頭說:“道歉就不用了,納金族住的地方沒多遠,你們快去吧。”
  
  果然騙出來了?狄韻一喜,忙說:“他們住哪兒?”
  
  “我們也不知道啊。”那毛族人說:“我們只知道他們也住在噩盡島上。”
  
  看來是白費了一番唇舌……沈洛年在旁暗暗歎了一口氣。納金族果然小心,既然連毛族人這兒也打探不出來,短時間恐怕很難找到他們。
  
  不過狄韻和沈洛年想法卻有些不同,雖然沒能達到目的,但能和毛族人碰上面,一樣是意外之喜,和毛族人重新建立關係的重要性絕不下於找出納金族那幕後黑手,甚至尤有過之。她目光一轉微笑說:“傳說中納金族貪財狡詐,諸位怎會和他們往來呢?”
  
  那毛族人似乎對於大騙子人族問出這話頗覺難以回答,愣了片刻才說:“我們和他們只是偶爾交易一點必需物品。”
  
  “那為什麼不能和人族交易呢?”狄韻微笑說:“你們應該也知道,受闇靈所惑的屍靈人族其實已經算不得人了,總不能把他們犯的錯誤,扔到所有人族身上吧?”
  
  毛族人停了片刻才說:“納金族只要一些少見金屬、寶石,人族太貪心!什麼都要。”
  
  狄韻一怔,她自然知道人類想獲得什麼,不外乎是科技、能源與武器,和逐利的納金族果然頗不相同;不過換個角度說,若納金族能弄到這些東西,一樣可以賣給人類,換取金錢,他們不可能不想弄,看來最基礎的問題,在於毛族人不願意販售高科技武器和知識,而納金族卻一直掌握著分寸……但問題是,納金族沒有犬戎這種不共戴天的敵族啊。
  
  想到這兒,狄韻目光一轉說:“我們也可以只要小東西啊,比如一些防禦性的武器。”
  
  “不行、不行!”毛族人從那身絨毛中伸出一隻白淨小手,對著兩人猛搖說:“你們每次都越要越多,然後我們就被騙了,不和你們談!”說完那毛族人一轉身,似乎就要領著眾人返回地下。
  
  狄韻也沒料到這麼難談,看來過去人類的貪得無厭對這些毛族人的心靈造成不小傷害?
  
  現在該怎辦?毛族人既然善良,擄人要脅說不定挺有用的……想到此處,狄韻已經捏上了袖中小棍;但她心念一轉,還是壓下了這個念頭,這牽涉到兩族的關係,如非人類面臨存亡絕續的關頭,還是別做這種事,何況老頭那臭脾氣絕不會同意這種舉動。
  
  而且只要老頭肯幫忙,就算毛族人把剛剛找到的通道封住,日後還是有辦法找到人,眼前歲安城沒有立即危險,不必急於一時;想到此處,瞄了沈洛年幾眼的狄韻,還是沒多說什麼。
  
  沈洛年也不想多說,在他心中,人類和毛族人若有衝突,他說不定還比較站在毛族人那邊呢,既然過去的人類總想著辦法欺騙毛族人,讓毛族人產生了排斥的心理,他也不覺得毛族人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只可惜沒能打探出納金族人藏身的地方……
  
  沈洛年和狄韻兩人正各懷心思的時候,那些毛族人也正一個個飛入通道。突然間,那兒似乎有點紊亂,一陣小小的喧鬧過後,又有兩個毛族飛行器飛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狄韻和沈洛年對望一眼,再度看著從那通道中飛出來的毛族人;在人類的眼中,毛族人的長相實在很難分辨,也不知道這兩個是新出現的,還是剛剛退下去的?
  
  兩名毛族人飛到沈洛年前方不遠,仔細看了他片刻後,其中一人突然說:“洛年先生?”
  
  “啊!”沈洛年大喜說:“你認得我?”
  
  “不認得。”在沈洛年發愣的同時,毛族人接著又說:“但是有幾位長老認得您,他們馬上就出來和您見面,請稍候。”
  
  看來是找到認識的人了,沈洛年籲了一口氣,點頭說:“好。”
  
  那兩個毛族人說完話之後便退了開來,狄韻走近沈洛年身旁,低聲說:“真找到了?”
  
  “可是他們大概幫不上忙。”沈洛年說:“剛剛那人說不知道納金族位置,不是說謊。”
  
  “你能不能化解他們對人類的排斥感?”狄韻這時最在意的反而是這件事。
  
  “我倒覺得他們這排斥感挺好。”沈洛年瞄著狄韻,哼哼說:“某些人類真的十分奸詐黑心,老是想騙他們。”
  
  “可惡!不識大體的臭老頭!”狄韻咬牙說:“我們也只是想找到自保的辦法,又不是想害他們。”
  
  沈洛年卻依然搖頭,不過他也懶得多辯,過了幾秒後才說:“他們一定是吃過很多次虧,才會作這種決定。”
  
  一時之間,狄韻倒也不知該怎麼說服沈洛年,她正皺眉,卻見前方通道十幾個毛族人乘飛行器冒了出來。他們看到沈洛年,很高興地圍了過去,狄韻見這些毛族人也不理自己,偶爾望過來的目光還都帶著警惕戒懼,索性退開幾步,讓沈洛年自行應對,也免得毛族人提心吊膽。
  
  她隔著一段距離雖然聽得不怎麼清楚,卻也聽了個大概,原來這些新出現的毛族人,在毛族中身分頗高,所以一開始沈洛年造成的小騷動,並沒有驚動到他們,直到剛剛雙方一陣對答,相關的訊息才逐層往上傳遞到他們耳中,這才得到沈洛年出現的消息。
  
  之後雙方又聊了一下當年見面的經過,狄韻這才知道,沈洛年和毛族人的交情原來是在祝融撼地的那段時間所建立,眼見一個個毛族人輪流上來感謝,漸漸有些瑣碎,狄韻聽了片刻,漸感無趣,心神已經開始思索怎樣才能找到納金族。
  
  毛族人這兒既然找不到線索,只能從山口鎮那兒下手了,而就算下午舉辦的記者會讓對方放棄在叔叔過世這事上作文章,納金族也一定會另想辦法攻擊老頭……雖然說照理奴僕該不能設計對付主人,但這也只是推測,納金族的契靈對這方面怎麼規定,其實誰也不知道,或許應該派人去山口鎮稍作打探?
  
  只不過真正接受過這種主僕契約的,除老頭這個例外,恐怕都是納金族的僕人吧?張季、紅鑽大概也是其中之一,想打探應該十分困難……
  
  至於毛族人的問題……今日至少和毛族人碰上了,或許回去可以研究一下怎樣重新獲得毛族人的善意;雖然早就聽過這種特殊妖族的個性,但傳聞和實際見面比起來感受仍頗不同,經過今日的體會,回去再仔細思索,或許可以找到溝通的方式。
  
  狄韻思索了片刻,回過神時卻發現沈洛年和毛族人仍在對話,她不禁有些意外,無論是毛族人還是沈洛年,似乎都不擅長和人聊天,怎麼這麼久還沒說完?
  
  她好奇心起,湊近兩步,卻聽沈洛年說:“好啊,就這樣吧!麻煩你們了。”
  
  “洛年先生,我們會儘快開會決議,給你答覆。”沈洛年正面的一個毛族人說。
  
  “謝了。”沈洛年說:“我等你們消息。”
  
  “洛年先生慢走。”那些毛族人從渾身毛髮中伸出小手,對著沈洛年揮了揮,這才駕駛著飛行器具,轉身離開。
  
  狄韻雖然只聽到最後這幾句話,卻已經察覺沈洛年和毛族人不只是敘舊而已。她等毛族人走遠,走近好奇地說:“他們答應你什麼了?”
  
  “幫我找納金族。”沈洛年說。
  
  “啊?”狄韻驚喜地說:“真的?他們有辦法?”
  
  “嗯。”沈洛年點點頭說:“他們毛族人製造的精體會發出一種可以探索的……不知道什麼東西。”
  
  “不知道什麼東西?”狄韻愕然。
  
  “一個古怪的名詞,輕疾也翻譯不了。”沈洛年聳肩說:“聽起來是類似電波、訊號之類,不過是另一種我不懂的。”
  
  毛族人的科技領域本來就不是人類瞭解的,狄韻也不多研究這問題,她想了想說:“因為納金族手中有毛族人製作的精體,所以可以藉著這方法找到納金人?”
  
  “對。”沈洛年說:“當然還要花點時間,但如果對方也在噩盡島,甚至就在宇定高原附近的話,不會找太久,我等他們通知就好。”
  
  “他們說要開會決定的,就是這件事嗎?”狄韻有點迷惑,這種小事也要開會決定?
  
  “不是,我和他們討論了另一件事。”沈洛年說。
  
  “什麼事?”狄韻問。
  
  “你們不是想要和他們交易嗎?比如一些可以保護人類的東西。”沈洛年說。
  
  “啊?”狄韻大吃一驚說:“他們願意考慮嗎?”
  
  “嗯……”沈洛年搖搖頭,帶著狄韻飄起,一面說:“這個還沒把握,確定了再說,先別和其他人提起……我們回去吧。”
  
  狄韻隨著沈洛年飄行片刻,一直用有點奇怪的目光看著沈洛年,過了片刻似乎忍不住,突然開口說:“是你……主動對毛族人提出要求的?”這老頭不是討厭欠人情、又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怎會主動詢問這種事?
  
  沈洛年先是一愣,隨即弄懂了狄韻的疑惑,他苦笑說:“我只是突然想到有個朋友的心願是世界和平、不要打仗之類的……便順口問問。”
  
  狄韻看得出來沈洛年不想多提此事,也就不追問了,不過心中卻難免有些好奇,不知道為什麼,狄韻這一瞬間,很想知道那個朋友是男是女。
  
  □
  
  回到歲安城,狄韻當然得去向葉瑋珊回報,而且她還得先仔細研究妥當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也算十分辛苦;沈洛年當然不去湊這種熱鬧,他飛返擎天塔,正考慮應該練習十八撩亂還是修煉炁息時,突然耳中傳來毛族的訊息。
  
  剛剛雖然兩邊留下了聯繫方式,沈洛年卻沒想到這麼快就傳回了訊息。沈洛年接通訊息,聽了片刻,忍不住抓了抓頭,沒想到毛族人這麼快就找到納金族了?那些傢伙還真是挺膽大的,居然躲在那種地方……
  
  納金族和毛族人不同,那群傢伙十分奸詐,自己可有點對付不來,要不要找黑心丫頭一起過去?不過她現在應該正在找瑋珊,而且若是需要戰鬥,一個人行動還是比較方便……沈洛年當下飄身而起,朝九回山的方向飛去。
  
  
  一開始沈洛年一樣是往東方飛行,到了山口鎮附近,他繞了一個圈,轉向東南,順著南方劃過一個弧形,繞過九回山的南緣,直到東南方處;他停在半空中片刻,皺著眉頭想了想,這才望著下方說:“可有仙長在此?打擾了。”
  
  這時的沈洛年已經不是半年前剛醒來時到處亂飛的他了,沈洛年知道九回山周圍都有妖仙輪值防守,除了看守屍靈的動向之外,更重要的是不讓一般人、妖闖入,免得讓僵屍增添闇靈之力;換一種說法,就是除了輪值看守的妖仙之外,發現一般人、妖、僵屍出入,都是格殺勿論的。
  
  進入九回山區的最基本資格就是妖仙以上,也就是說,整座歲安城的人類沒有一個有資格進入,所以當初才會被敖旅攔住。
  
  而當時敖旅還算厚道,若換個不認識的兇殘妖仙,就算隨手把沈洛年宰了,也沒人理會。
  
  所以此時沈洛年特別在自己準備進入的方位邊緣仔細感應,並跑到感應出的妖炁附近停下,不過他本以為對方會自動出現,沒想到等了片刻,卻一直沒人理會自己,這才開口招呼。
  
  沈洛年這一開口,下方果然有了動靜,只聽一陣嘩嘩響聲從下方一座水潭中響起,沒過多久,一頭體長三公尺余、體型龐大、體甲如犀的青色牛形妖怪浮上空中,凝視著沈洛年。
  
  好大一條青牛……這種妖怪百年前在噩盡島中央高地看過,不過比這只小了不少,而且當初那只不會飛;若這種妖族本來不會飛,這只會飛的該已接近妖仙高段,論妖炁恐怕不比赤濤差,至於打起來如何,就要打過才知道。
  
  不知為何,這傢伙看著自己的目光似乎頗怪?好像帶著點兒殺氣,又帶點古怪的欲望,不會又是納金族的人吧?沈洛年頗有些忐忑,心念轉動間,七彩妖靈凱布利從腰包中飄浮而出,在沈洛年身旁旋飛待命。
  
  那青牛看到凱布利,剛剛的殺意轉為警惕疑惑的情緒。他上下看了沈洛年片刻,歪著頭,斜眼看著沈洛年說:“人族?”
  
  這青牛的聲音有些尖銳,一開口,嘴中的牙齒卻顯得有些尖利,不似牛類。看著那口牙,沈洛年不禁想起那巨羊古妖磨齒者,看來眼前這妖怪雖然長得像牛,恐怕也不是吃素的。
  
  沈洛年心中一面思索,一面微微施禮說:“人族沈洛年,請教尊諱?”雖然兩人使用的言語不同,但沈洛年的話青牛聽得懂,而青牛說的話,耳中的輕疾會協助翻譯,兩人溝通倒是沒什麼問題。
  
  “犀渠青甲。”青牛聽到沈洛年自稱人族,那份警惕淡了三分,但卻似乎更疑惑了,只聽他沉聲說:“來此何事?”
  
  “據我所知,為了防範屍靈,各族妖仙以下,不得進入九回山區。”沈洛年說:“但卻有一妖族悄悄潛入,我想把他們找出來。”
  
  “一族?”青甲疑惑更盛,盯著沈洛年說:“哪一族?”
  
  “納金族。”沈洛年說。
  
  “納金……”納金族可不是什麼有名的妖族,青甲歪著頭想了片刻,才想起納金族是怎樣的種族,他旋即透出帶著怒意的懷疑氣息說:“納金族怎能無聲無息穿過封鎖線、潛入九回山?就算辦得到,他們來這兒做什麼?找死嗎?你跑來撒這種謊,有什麼用意?”
  
  這個沈洛年可不會回答,毛族人只告訴他納金族人的位置,至於他們怎麼來的,連毛族人都不知道,自己又怎麼知道?當然,這與他一個人跑來有關,若有狄韻陪著,說不定會懷疑毛族人這訊息有問題,但沈洛年卻十分信任毛族人,自然沒想到這麼多。
  
  眼看對方不信,沈洛年說:“我帶你去找他們。”
  
  青甲卻沒回答,他那雙銅鈴大眼瞪著沈洛年,慢慢透出了殺意,沈洛年這可是一頭霧水,自己沒說錯什麼吧?怎麼這頭牛突然想殺了自己?難道他也和納金族有關?那群鼠頭渾蛋的勢力不會這麼大吧?
  
  沈洛年正思索,青甲卻突然泛出龐然妖炁,向著四面八方湧出,而對著沈洛年這一面,更是凝聚如實,洶湧而來。
  
  不用沈洛年吩咐,凱布利馬上沖前,準備把妖炁破散,但這龐然妖炁激起的狂風,卻先一步逼得它往後飛翻,碰不到妖炁。
  
  沈洛年心中微驚,連忙後撤了一段距離。此時青甲的妖炁終於追上穩不住身子的凱布利,對其他妖仙來說,這時才是危險的時候,但對龍涎珠凝化的凱布利來說,妖炁逼上反而穩了下來,只見它一個盤旋,正對沈洛年的妖炁倏然四面奔散,失去威脅。
  
  龍涎珠?不可能!青甲雖覺疑惑,卻仍猛一低頭,兩根牛角泛出紅色焰光,轟地一聲巨響,青甲仿佛變成一道紅色閃電,倏然沖出數十公尺,朝沈洛年撞來。
  
  媽啦!爆閃身法?沈洛年還是第一次遇到修煉純爆的妖族,這種瞬間爆發速度絕不比輕身的沈洛年慢,他這時連天仙飛翼都沒來得及拔出,連忙催動全身炁息急閃,險險避過這一擊。
  
  不過因為身上戴著闇神之鏡,沈洛年的瞬間挪移速度比之前稍慢少許,雖然閃過了對方的尖角與身軀,但籠罩體外的龐然妖炁卻沒法完全避開,兩方護體炁息一衝突,青甲的爆訣妖炁轟然一炸,沈洛年渾身炁息震盪的同時,往後飛摔。
  
  還好這畢竟是對方妖炁側鋒,沈洛年的炁息強度雖遠不如青甲,仍勉可藉著柔力化散。他順勢催動炁息,變化身形的同時高速往外飛射,拉開距離,一面怒叱了一聲:“你做什麼?”
  
  青甲也沒料到這必殺一撞只擦了個邊,可惜爆訣衝刺雖然快速,轉動追殺就沒這麼方便了,他沖出老遠,好不容易停下,這才扭頭轉向又撞了過來,卻是不理會沈洛年的言語。
  
  不過剛剛是沈洛年猝不及防,這才差點中招,這時受傳自狄純的挪移之術已經展開,只見他忽左忽右不斷變化方位,青甲連目標都沒看清楚,第二下不但撲空,還差得老遠,畢竟沈洛年此時的靈巧度雖略遜于沒戴闇神之鏡時,也足以讓這頭大青牛眼花撩亂了。
  
  眼看沈洛年手中突然冒出兩把造型古怪的匕首,青甲身形一凝,頗有點不敢貿然往前沖。
  
  他猛然一昂首,一聲尖銳的古怪嘯聲遠遠傳了出去,九回山周圍一股股妖炁隨即爆起,更有不少妖炁正往這方向沖來。
  
  事情好像鬧大了?沈洛年正想解釋,卻見青甲長嘯過後,又是一低頭沖了過來。
  
  沈洛年可不是打不還手的個性,何況這傢伙一開始就沒帶著善意?本想解釋兩句的沈洛年心中暗罵一聲,也不開口了,炁息凝聚天仙雙翼,身形挪動的同時,招呼著凱布利,對青甲殺了過去。
  
  兩方一個是輕化身軀,一個是爆閃衝勁,這對沖速度遠超過一般妖仙,加上沈洛年一面飛行還不斷轉換方位,埋頭猛衝的青甲根本不知道沈洛年閃到哪兒去了,就在又一次撲空的同時,青甲突然感受到身側炁息一散,似被那疑似龍涎珠的妖物破開,下一瞬間,一連串古怪又銳利的重擊不斷轟上身側,啪啪啪啪一連串爆響,不知被砍了幾刀。
  
  青甲痛叫一聲,妖炁急湧轟出,在身側猛然急炸。這爆訣妖炁轟然一聲巨響,迫得兩方向左右分開,青甲妖炁在身側一轉,這才發現左側身體被砍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坑,那堅韌的犀甲竟是完全無法防禦。青甲心中大驚,卻見沈洛年正拿著兩把泛出橙黃光芒的翅狀怪異武器指著自己罵:“媽的你個蠢牛!沖來沖去幹嘛?我惹你了?”
  
  犀渠不知該說什麼,只怒瞪著沈洛年,但一時卻不敢往前沖了。
  
  其實倒不是沈洛年惹了青甲,犀渠本就不是什麼對人類友善的妖怪,一般人類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種普通食物而已;雖說在圍殺屍靈的時候,各妖族大都會自覺地停止衝突,但人類除了在山口鎮提供娛樂、飲食之外,對圍殺屍靈何嘗有什麼幫助?何況這一帶屍靈根本就是人類弄出來的?更有不少妖族認為人類仍與屍靈有勾結……青甲平常覓食時,看在妖族共識上,不選擇這附近產量最多、最容易覓食的人族,已經頗感可惜,眼前突然跑來一個胡說八道、似乎想把自己拐入屍靈區的人類,青甲不禁有點餓了。
  
  雖說正常犀渠捕食只會找普通人類,不會找修道者;正如人類吃豬吃牛,也不大會找梭狪、犀渠果腹,可是惹到自己頭上的自當別論,在青甲眼中,這突然冒出來的人類修道者也不過接近高等靈妖的程度而已,他自然不怎麼在意,沒想到一動手卻是吃了個虧。
  
  兩方這一衝突,加上犀渠的示警,周圍巡邏的妖仙很快趕來,就在兩人對峙的同時,一個背著巨劍、穿著鱗甲戰袍的青年首先趕到,他停在F兩人側面數十公尺外,目光一掃,先在沈洛年和凱布利身上疑惑地轉了幾轉,這才有些驚疑地說:“青甲道長,何事發嘯示警?”
  
  沈洛年目光轉過,卻是一愣,這臉色白淨、挺面熟的青年也是虯龍族的吧?好像是敖旅的小弟之一,不過名字倒是忘記了。
  
  沈洛年不記得,青甲倒是認識對方。他目光轉向那青年,沉聲說:“敖彥小友,這人類闖來此處胡鬧,還想把我拐騙進去,我懷疑他和屍靈有關。”
  
  青年目光轉向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莫非是沈……沈道友?”
  
  果然是認識的,沈洛年也打了個招呼說:“敖彥道長,好久不見。”
  
  此人確實是敖彥,也就是當初和沈洛年有過一番爭鬥的三虯龍之一,沈洛年雖然炁息和過去不同,但虯龍敖家自小化為人形,在妖族中算是頗擅長“認人長相”的一族,再加上沈洛年身上那明顯不似凡物的血飲袍,身分自然是呼之欲出,何況敖彥也知道兄長敖旅數月前和沈洛年碰過一面。
  
  再換個角度說,有這能耐和高級妖仙硬碰,還讓對方吃虧的人類,天下還有第二個嗎?想到當年三兄弟被沈洛年取巧擊敗,敖彥不禁有點怨怒……但王母不是說,這人是鳳靈之體嗎?又怎會帶著炁息?又怎能和身為高等妖仙的青甲對峙?這可和前陣子旅哥所說大不相同,而那泛著七彩光華的東西……怎麼這麼像龍涎珠的光色?
  
  敖彥本是心思較細密的人物,幾件疑惑的事情湧上心頭,就這麼愣了片刻,青甲可不耐煩了,他鼻孔出氣,突然哼了一聲說:“敖彥小友?”
  
  敖彥這才回過神來,想起兩方的衝突,連忙開口說:“沈道友,你來此何意?怎會與青甲道長產生衝突?”
  
  這時除了敖彥之外,又趕來了四名妖仙,其中兩個化作人形,兩個維持妖形,只有一人屬於虯龍族,至於另外三人,沈洛年也不認得,這時也懶得多注意,他望著敖彥說:“你們知道這山底下除了人類建造的九回城之外,還有毛族人的地宮嗎?”
  
  敖彥一怔說:“真有此事?”
  
  “又扯到毛族了?”青甲插口說:“剛剛他還說納金族呢,根本就在胡說八道。”
  
  沈洛年不理會青甲,對著敖彥又說:“毛族人告訴我,納金族人不知用什麼辦法,藏到他們過去廢棄的地宮之中,我有事要找納金族人,得進去一趟。”
  
  “這兒有毛族人的地宮?納金族人如何潛入九回山區的?”敖彥倒是聽說過毛族人的能耐,半信半疑地說。
  
  “不知道,毛族人用儀器探出來的。”沈洛年跟著一指青甲說:“我客客氣氣地和這傢伙說明,這蠢牛莫名其妙就對我殺來,這算什麼?”
  
  敖彥目光轉向青甲,青甲哼了一聲說:“他自己跑來胡鬧,我當然不客氣了。”
  
  敖彥不禁有些頭疼,天下妖仙共聚九回山,互有仇怨的本就不少,有些更是天生互克為敵,虯龍族通常會把這些有矛盾的妖仙各自分開,劃出範圍,避免衝突,而妖仙們看在虯龍族的面子上,加上滅除屍靈為先是妖族共識,通常也是各自避開,各歸各位。
  
  而人類本是犀渠的菜單之一,按理說,沈洛年跑來此處是自找麻煩,怪不得犀渠動手,這種狀況下,沈洛年若是被吃了,也無話可說,問題是如今吃虧的竟然是先動手的犀渠,這又該如何處理?
  
  敖彥轉了轉念頭,總之在虯龍族的立場,屍靈才是大事,妖仙之間的衝突,除非有人明顯胡來,最好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還好青甲身上的傷口雖然難看,看來也沒傷筋動骨,他搖搖頭,先示意其他幾名妖仙離開,這才一臉笑容地對兩人說:“這都是誤會,還好兩位都沒什麼大傷損,還是別放在心上……沈道友,納金族有多少人潛入?他們有什麼目的?”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說。敖彥沉吟著沒作決定,沈洛年又說:“去一趟不就知道?”
  
  “除非大隊搜敵,不能隨便進入山區。”敖彥搖頭說:“萬一突然被旱魃圍攻,妖仙也難以抵擋,何況你……”說到這兒,敖彥突然一頓,他本要說沈洛年連妖仙都稱不上,但想到青甲身上的傷痕,這話卻又說不出口了。
  
  “我自己一個人進去。”沈洛年說:“就算變成僵屍,也提供不了多少闇靈之力。”
  
  “之所以訂下這規矩,就是為了建立通則。”敖彥歎息說:“若人人都這麼說,那該如何管制?”
  
  除非自己有辦法打進去,否則也只好照人家的規矩,看來只能等夜間偷溜進去了?不過為了防範僵屍越界,這周圍防得跟個鐵桶一樣,連沒炁息的僵屍旱魃都溜不出來,自己怎麼能進得去?
  
  沈洛年正在煩惱,敖彥突然開口說:“沈道友,你的訊息可靠嗎?”
  
  “毛族人有特殊的搜索方式,我相信他們。”沈洛年說。
  
  敖彥又問:“照你所知,那地宮與屍靈之城相距多遠?可有通道連結?”
  
  沈洛年一愣,這才知道敖彥問這問題的用意。他遲疑了一下才說:“聽說不遠,當初也有連結……不過那些連結早就封住了,而且就算有連結,又有什麼用?”
  
  敖彥本是心思比較靈巧的人物,他和沈洛年想法不同,若真有這樣的地道,知道總比不知道好;而且換個角度說,若那毛族廢棄地宮被僵屍發現呢?說不定有通往九回山之外的通道呢?那不是大家都完蛋了?想到此處,敖彥搖頭說:“沈道友稍候,讓我與長輩聯繫。”
  
  只要對方願意帶自己進去,當然沒問題。沈洛年安分地在一旁等候,至於那犀渠青甲,早已落了下去,反正這食物自己打不贏,在這看著也難過,乾脆避之大吉。
  
  沒過多久,敖彥轉回頭,對著沈洛年微笑說:“龍宮在這兒的負責人是封叔,他對這地宮很有興趣,馬上就過來了。”
  
  封叔?沈洛年這才想起,龍王母提過這兒的負責人叫敖封,應該和敖歡差不多輩分吧?沈洛年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腦袋,若是記得直接找這人,大概就不用和剛剛那頭蠢牛打一架了。
  
  沒多久,一個背著龍族巨劍的披甲壯漢飄來,敖彥連忙迎上見禮,口中喊著:“封叔。”
  
  那壯漢卻只對敖彥微微點了點頭。他和敖彥一樣,先是訝異地瞪著凱布利半天,這才將目光轉向沈洛年說:“我是這兒虯龍族的主事者——敖封,這位想必就是鳳體沈洛年?可是久聞大名了。”一面說,一面偷瞄著凱布利,心中頗為懷疑,卻又不敢置信,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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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史上最蠢主人
  
  “敖封道長。”而沈洛年卻是暗中苦笑,“鳳體沈洛年”又是什麼新稱呼法?自己莫非有個自動增加綽號的命格?他有些無奈地打招呼,一面仔細看了看敖封。這條虯龍應該稱不上天仙,但至少也是妖仙境高層,虯龍想必不是人人都能修成天仙,否則如今的內宮早已人滿為患……只不知道除了天分之外,還有沒有什麼門檻?
  
  敖封哪知沈洛年正胡思亂想,開口說:“王母早已與我聯繫,沈道友除了可以隨時進出龍宮之外,一般事務也儘量與道友配合……道友今日不知有何打算?納金人怎會藏於此處?所謂的地宮,可有確定的方位?”
  
  “我們先進去找,其他的找到再說。”沈洛年說。
  
  “不行、不行。”敖封搖手說:“王母既然指示尊你為客,就不該讓你涉險,告訴我位置即可,我派孩兒們去辦。”
  
  沈洛年這一瞬間倒不知該不該感謝龍王母的愛護,搖頭說:“可是我只知道大概位置,到了現場,我才能找到入口;而且除我之外,你們應該都不能接近息壤地穴吧?又怎麼知道毛族地宮中的狀態?”
  
  敖封和敖彥一愣,倒是說不出話來,沈洛年接著又說:“所以還是讓我去一趟,我小心點就是了。”
  
  看樣子只有這辦法了,敖封不知沈洛年和青甲打過一場,對他的實力可說一點也不看好,又囑咐了幾句之後,這才放沈洛年入內,口中還不斷叨念著,居然有點兒囉嗦。
  
  沈洛年也不理會這麼多,他先照著毛族人的指示找到大概的方位,跟著運用道息的感應能力,開始尋找毛族地宮的位置。
  
  沒花多少工夫,沈洛年便有了感應,他跟敖封、敖彥打了個招呼,往下方飄落。
  
  這兒是東南山腳處,而毛族人既然指示這兒,當然是因為這兒有個出入的通道,也就是說,沈洛年並不需要挖掘太久,就可以找到那廢棄的洞穴,反正不久前才挖過一次,沈洛年很順手地拿起天仙飛翼,開始對地面“施工”。
  
  敖封、敖彥卻不大願意落下,這兒地面雖然還不至於逼得他們現形,卻已經讓他們感覺頗不舒服,畢竟道行越高的妖族,需要的道息量越濃,除非身懷闇神之鏡之類的特殊寶物,在這宇定高原周邊落地,可不是件快樂的事。
  
  沒過多久,那毛族人製造的建築材料從土中出現,沈洛年動作更快,加大力量一連串揮刀,很快地,一個坑洞出現在眼前。
  
  沈洛年感應了一陣子,不大能判斷裡面有沒有妖族藏身……畢竟息壤土有排斥妖炁的效果,加上納金族本就不是強妖,在這裡面妖炁恐怕散得差不多了,想感應並不容易。
  
  既然沒發現異狀,沈洛年想了想之後,對上方打了個招呼,之後轉身揮刀,把那孔洞挖大,跟著他也不管上面兩人會不會抗議,帶著凱布利就這麼一躍而下,穿入下方通道中。
  
  但是到了這地方,凱布利雖然還能騰飛,卻顯得有些沒精神了,看來有了形體之後,單靠著沈洛年提供的微量道息,已經不足以讓它在這種地方恣意活動,沈洛年拍拍腰包,讓凱布利進去休息,跟著取出梭珠照明,向著洞內探去。


  毛族人對外的通道雖然矮小,但地宮之中卻寬敞了些,至少不用彎腰低頭。沈洛年上下看了看,眼前出現的並不是什麼高科技的場景,周圍牆壁是柔和的白色,平整的壁面上裝飾著簡單的浮紋,整體感覺和當年中南半島上的毛族地宮也頗有不同。當初那山洞似乎是順應著天然洞穴而建,沒有什麼規則可言,這兒的通道卻仿佛蛛網般經緯分明,一圈圈往外延伸,主幹支道清清楚楚,周圍大大小小的房間,整齊地沿著通道展開,只不過裡面卻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看來當初毛族人搬家搬得挺乾淨。
  
  沈洛年在其中一面穿行,一面想,這種地宮除人類之外,只有幾種體型較小的妖族能進來,虯龍之類的妖怪,萬一化成原形就塞死通道了,當然,若像自己一樣有闇神之鏡,也可以活動自如。
  
  毛族人這地宮其實不大,也不過就是上下數層、幾百公尺方圓,而且通道正如剛剛所言,只是整整齊齊地如蛛網般一圈圈散開,並沒有特意做成什麼迷宮模樣……但就算這樣,沈洛年一個人想搜遍這地宮,還是頗有點吃力。
  
  可是現在也沒別的辦法……沈洛年一面暗罵那些鼠頭渾蛋找自己麻煩,一麵點地飄身一圈圈、一層層地繞過去,就在繞到某個或許可稱為中央廣場的地方時,正考慮該往哪個方向移動的沈洛年,突然發現了一些有點古怪的東西。
  
  有個通道入口處似乎殘留著一些白色粉末,上面還有小輪碾壓過的痕跡。沈洛年飄近打量片刻,發現沿著這條通道往內,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些粉末出現,也不知道是不是食物。
  
  但無論如何,在這連塵埃都很少見的廢棄地宮中,這些粉末顯得異常岔眼。看到這麼明顯的線索,沈洛年當然不會放過,他順著殘留的粉末,一路往前搜索,繞過幾個岔路口,粉末卻在某個通道半途突然消失,再也找不到痕跡。
  
  沈洛年順著通道往前,飄出一段距離,這才發現這通道左右都沒房間,只在末端有著方形門戶。他飄到入口處,靠著梭珠的光芒往門內望去,發現是個約莫十餘公尺寬的房間,牆上、屋頂,有著許多大大小小的孔洞,似乎曾有物品長期懸掛,雖然一時之間看不出當初的功能,應該是個頗重要的場所。
  
  沈洛年目光掃過,倒是沒看到粉末,而這房間對面,另有一扇關閉的門戶,也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
  
  不曉得穿過另一端門戶,會不會又出現粉末的痕跡?沈洛年正想走入房中,突然心中一陣莫名悸動傳來,他一怔,停下腳步,手持飛翼旋身,前後看了看,確定沒有出現什麼異常現象,這才退回走道,靠牆站定,穩定著心緒。
  
  經過剛剛那一刹那的驚疑,沈洛年這時已經確定,那心悸的感覺是來自精靈的警訊,只不過精靈太少這麼做,而自己和精靈的溝通效果又比當初進步不少,這一個強烈警訊傳來,沈洛年差點嚇了一跳。
  
  上次傳來警訊似乎是因為赤濤?當時自己不知道已經被赤濤發現,還在周圍亂晃,不過若說危險,還比不上遇到磨齒者那一次吧?但那次精靈反而沒什麼提示……看來精靈只會提示自己渾然不知的事?
  
  不過這兒有什麼危險?若這地宮中還有自動攻擊武器,毛族人應該不會瞞著自己才對,沈洛年心中有了警惕,不敢貿然走入屋中,他上下打量,突然發現有些怪異之處。
  
  這地板……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看著牆壁和天花板的大小孔洞,沈洛年幾乎可以肯定,這兒曾經掛滿了不同功能的器具,甚至可能是毛族人的某個控制中心,那些孔洞或許就是與外連接的能量來源,或是控制訊號的輸出輸入,而那些牆面上的痕跡,很明顯是懸掛許久之後才殘留的。
  
  這樣的一間屋子,地面又怎會沒有一點痕跡呢?就算沒有孔洞,總該有個座椅、器具的殘痕吧?就算都沒有,這地板為什麼比外面高上三分?這一路走來,沈洛年看了不知多少房間,所有通道房間都在一個水平面上,這樣的地板還是第一次看到。
  
  心中起了疑惑,沈洛年看得更仔細了,這地板似乎材質也和外面不大一樣,色澤也有少許差異……
  
  想到此處,沈洛年往後飄退,直到通道的另一端岔口處,他揮刀挖下一大塊牆面,猛然運炁一扔,讓這大石塊對著通道另一端的房間滾去。
  
  就在那石塊沖過臺階、彈落到房內地面的一瞬間,一聲巨響從房中響起,整座地宮晃動的同時,滾滾熱浪順著通道往外爆出。沈洛年彈身猛退,閃開通道口,下一刹那,一大片熾熱火焰噴過岔道,對著沈洛年身後追來,他連忙運足炁息護體,身軀輕化,順著後方的推力飄行,更藉著血飲袍的抗火能力,護住自己身軀。
  
  這樣的爆炸威力可說來得快去得也快,只不過短短數秒,震盪已經消失,滾滾焰火找不到燃燒的東西,空自把牆壁烤得焦黑變形,也就這麼熄滅了,還好這火焰雖然聲勢浩大,對地宮結構卻沒什麼損害,否則若被埋在土裡,不知道會不會悶死。
  
  沈洛年好不容易定下心來,查看了一下自己身軀,發現除了後腦勺的頭髮有點鬈曲之外,似乎沒受到什麼明顯傷害,這才松了一口氣,但他隨即大怒……這八成又是那些鼠頭渾蛋搞的鬼!
  
  媽的!差點忘了這種地方可以使用火藥,歲安城中管制嚴格,這些納金人不便用火藥暗算,沒想到卻在這兒佈置了這種陷阱,若不是精靈提示,恐怕自己今日就得死在這兒。
  
  沈洛年也不等通道降溫,怒衝衝地回頭奔向那房間。他闖過那已經不成模樣的房屋,沖過被炸開的下一個門戶,只見門戶後又是另一間大空房,這房間入口處也被沖入的火焰熏黑,周圍空蕩蕩的,沒有其他的通道。
  
  沈洛年正想回頭,心念一轉,又轉了回來。他閉目片刻,突然張眼,雙手揮刀,對著正面牆壁砍去,只聽砰砰啪啪幾聲亂響,一片金屬制的薄牆被沈洛年硬生生劈開一道裂口,梭珠光芒往內透入,又是另一個通道,沈洛年探頭望去,卻見兩道人影正快速閃過通道岔口,他馬上大喝一聲說:“站住!出來!”
  
  那端的人影一頓,數秒之後,終於悲情地探出頭來,看那脖子上面頂著的半截老鼠腦袋,正是納金人。
  
  “好啊、好啊,總算找到了!”咬著牙的沈洛年這時真不知該喜該怒。媽的,這群渾蛋還真難找!他忍著破口大駡的衝動,刷刷幾下劈開這隱蔽的門戶踏入,看著呆立著的納金人說:“你們的族長還是金趾嗎?”
  
  “是的……主人。”納金人苦著臉說。
  
  “你們也認得我?”沈洛年有點意外。
  
  不認得又怎會聽命停下?納金人心中暗罵這主人愚蠢,一面恭敬地說:“認得。”
  
  “好,帶我去找金趾。”沈洛年翻白眼說:“別再耍花樣了!”
  
  “是,主人。”納金人躬身應是,帶著沈洛年轉身往內,找人去了。
  
  □
  
  敖封、敖彥放著沈洛年一個人探索地宮,不禁有些擔心。
  
  這擔心,當然不是因為沈洛年本身,而是王母的特殊交代。雖然王母沒說出為什麼要把這人類當成貴客,但放著貴客去探險,萬一出事,會不會惹怒王母,卻是誰也不知道;至於鳳靈之體,除了知道可以化散炁息之外,他們倒不知道還有什麼特別能耐,這種能力雖然特殊,但也只是和虯龍族天仙必備的龍涎珠差不多,畢竟沈洛年不是真鳳凰,若真打起來,只要放棄遙攻手法,並在接觸前把妖炁轉換為物力,也沒什麼好怕的。
  
  至於凱布利,他們雖然有些驚疑,但仍沒往龍涎珠那兒想去,一方面是還沒體會過凱布利消散炁息的能耐;二來凱布利蘊含的炁息和沈洛年本身大不相同,形貌更是過於複雜精美、仿佛偽物,這幾個特點,都與正常的龍涎珠有異,其他妖族或許還會誤會,虯龍族反而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其中的差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心中越顯焦急,還好的是,沈洛年就算在這種息壤土質之中,仍能保持體內的炁息,敖封、敖彥隔著一段距離感應著,至少可以確認沈洛年的安危。
  
  某些少數人類具備這種古怪的能力虯龍族早已知道,只是弄不清楚原因,而虯龍族稟性高傲,也懶得多問,反正人族體內炁息十分弱小,就算勉強用特殊法門維持著少量炁息,也沒什麼了不起。
  
  兩人等了足足一個小時,終於看到沈洛年從洞口飄出。敖封目光一亮,迎上說:“沈道友可有收穫?”
  
  “找到了。”沈洛年似有煩惱地皺著眉頭,臉色並不怎麼好看,對兩人說:“納金族確實躲在裡面,他們已經答應馬上離開,不過他們的出口不在這兒。”
  
  敖封、敖彥關注的根本不是納金族人,而是這地宮與九回城有沒有連結,以及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或有害的通道,敖封馬上說:“這地宮和屍靈之城可有相通?對外的通道又有哪些?”
  
  “往內有兩條已經封死的道路,往外只有一條在山口鎮附近的入口……我已經交代他們族長金趾,出來之後,馬上把這地城的通道詳圖交給虯龍族,兩位可以回山口鎮等候。”沈洛年頓了頓又說:“敖封道長應該很快就能收到。”
  
  敖封和敖彥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這人類不過是交代一聲,納金族就會聽命?敖彥開口說:“沈道友,你為何來找納金族?他們又為何藏在此處?”
  
  沈洛年這時其實急著回去,但眼前兩人畢竟幫了自己的忙,也不好扭頭就走,只好耐著性子說:“他們來這是為了躲著我,不過既然被我抓到,就只好聽命了。”
  
  其實這樣的解釋還不如直接說出兩方有主僕契約來得爽快易懂,問題是剛剛金趾千萬交代,懇求沈洛年別對任何外人提起此事,他也只好這麼隨口一說,眼看兩人還有點迷惑,沈洛年不想多待,微微施禮說:“兩位,我還有要事待辦,先回歲安城去了。”說完,他也不等對方說話,馬上轉身對著歲安城飛去。


  還沒等抵達歲安城,沈洛年已經主動與狄韻聯繫,等狄韻接上輕疾,沈洛年馬上說:“找到人了,丫頭,有麻煩。”
  
  狄韻沒想到剛分開沒多久,沈洛年就找到了納金族,一時還沒明白沈洛年的意思,只愕然說:“找到誰了?什麼麻煩?”
  
  “見面說比較方便。”沈洛年說:“我正趕回來,能過來嗎?”
  
  “我正安排使團的……”說到此處,狄韻一轉念,臭老頭雖然常常胡說八道,卻很少這麼認真擔心一件事……狄韻旋即改口說:“你稍等一下,我上塔找你。”
  
  “沒關係嗎?”沈洛年說。
  
  “沒關係。”狄韻說:“我馬上處理好,你等我。”說完結束了通訊。
  

  沈洛年回到擎天塔上的自己屋中,他開著大門,拿著一早有人換過的茶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跟著坐在廳中舒適的軟椅上,考慮著剛剛聽到的消息。這種麻煩,似乎不是聰明機智可以解決的,但如今除了找那丫頭商量之外,也不知該怎麼處理比較妥當了。
  
  狄韻沒讓沈洛年等候多久,穿著白色軍便服的她,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沈洛年房門口,見門戶洞開,沈洛年一個人待在廳中發愣,狄韻不禁有點驚疑,她快速走入,一面掩門一面說:“發生什麼事了?”
  
  沈洛年看著狄韻說:“妳記得黑石嗎?那個應龍天仙。”
  
  “當然。”狄韻一驚說:“難道那天仙真要對付人類?”
  
  “可以這麼說。”沈洛年抓抓頭說。
  
  “到底怎麼回事,你從頭說起。”狄韻說。
  
  “我總算搞懂赤濤為什麼說那是最偉大的應龍……”沈洛年說:“因為黑石是應龍之中最有錢的一個,想來黃金一定很多,讓赤濤萬分佩服。”
  
  “嗄?”狄韻不明白沈洛年說到哪兒去了,有錢和人類有什麼關係?
  
  “有件事妳可能不知道。”沈洛年說:“很久以前,曾有一些納金人是黑石的奴僕,專心替黑石賺錢,後來在另一批納金人的幫助下,才解脫了出來……所以納金人和黑石其實挺有淵源。”
  
  “你……你找到納金人了?黑石就是納金人找來對付我們的?”狄韻知道沈洛年不擅長說明事情,當下半猜半分析著說:“可是你不是說,找到納金人,問題就可以解決。”
  
  “確實是這樣,他們當然得聽我的。”沈洛年苦笑說:“可是他們不久前已經和黑石立了契約,約定納金人出智、黑石出力,想辦法控制人類政權,並照他們規劃的方式運作,再照契約分配利潤……而他們這個約定,一來並不影響我身為主人的權益;二來我也沒有事先阻止,所以按照契靈的規矩,我不能在這時強行阻止,迫使他們違誓,頂多對執行契約的方式提點意見。”
  
  真有天仙在打人類的主意?這果然是個大麻煩,狄韻咬著唇說:“你有沒有問過,為什麼那天仙不直接來威脅我們投降?”
  
  “這是納金族的建議,金趾說……對了,金趾就是他們的老闆,也就是借妳錢的傢伙;他說讓人類完全自由發展,不知道幕後有人控制的狀況下,經濟發展的效果最好、收效也快,他們要的畢竟只是財富,不是權力……”沈洛年說到這兒,頓了頓說:“其實我也不是很懂,反正他說讓黑石直接要脅金錢,是最下策。”
  
  沈洛年不懂,但研究過一段時間經濟的狄韻卻聽得明白,若能把人族規劃成最適合經濟發展的狀況,尤其在風險極高的連續借貸方式運作下,財富將逐漸從實際資產變為數字,當大部分財富來自于借貸增生,這些數字就會不斷不合理地膨脹直到崩潰,之後再進入復蘇、重建、發展的階段,直到下一次的崩潰。
  
  若再加上一定程度的社會、工業發展,這種速度會更快,在這一次次的動盪之中,掌握其中變化的少數人物,就能不斷從其他人手中刮來無限財富,支持不下去的人也許自殺,也許破產,勉強支持下去的,又會繼續汲汲營營地累積財富,直到下一次的動盪……四二九大劫之前的地球,不知陷入過多少次這樣的輪回中。
  
  狄韻思考的時候,沈洛年又說:“他還說,要達到最好的效果,就要讓商人控制政府,而要讓商人能控制政府,就一定要民主,絕不能獨裁,所以這些年他們才一直努力推動這些事,可是眼看瑋珊開始考慮交棒的事,妳們幾個不但對民主沒有興趣,對媒體更是沒什麼好感,他們這才找上黑石,設計一些方案,想讓歲安城自己亂起來,看能不能找到突破點,只不過幾次都被破壞了……最近黑石看一直沒效果,聽說已經有點失去耐心。”
  
  說到此處,沈洛年其實有點小鬱悶,他不介意歲安城的獨裁,這只不過是因為獨裁者葉瑋珊恰好和他有交情,而且管得還不錯;但他畢竟是在自由社會中長大的孩子,若不考慮執政者,他還是比較傾向民主,可是聽金趾說來說去,民主制度卻仿佛變成一種包著糖衣的毒藥一般,讓他不禁有些迷惑,不明白是當年大家都被騙了,還是自己哪兒沒想通?想到此處,沈洛年突然想起執意保留媒體自由的葉瑋珊與黃宗儒等人……若真想搞清楚,恐怕得問問這些百歲人瑞吧?
  
  不過話說回來,沈洛年這念頭也只是一晃而過,只要沒影響到自己,他並不是真這麼在意。
  
  狄韻這時卻沒時間考慮制度問題,她急忙問:“若是沒法順利分化歲安城呢?”
  
  “第二種辦法,就是強迫代管。”沈洛年說:“黑石出面,壓迫歲安城服從,不過他只想拿錢,當然懶得管這麼多,所以商務、政務等等,就由納金人出面管理……”
  
  若到了那一步,豈不是完蛋了?狄韻咬著唇,憤憤地說:“就算是天仙,也未必能壓迫得了歲安城。”
  
  狄韻這話倒也不只是意氣之語,天仙固然破壞力強大,能在歲安城造成很大的死傷,也不代表人類一定會屈從;而且正如納金族人所言,若這樣壓服了人類,人類又豈會順著對方的意思繳上財富?若真把人類殺光,他們去哪兒找人賺錢?
  
  不過,就算如此,還是會有很大的損失啊……想到這兒,狄韻首次對失去九回城感到可惜,歲安城擋不住天仙,九回城呢?難怪當年司令堅持要建九回城,她恐怕早已考慮到與天仙為敵的狀況了,只可惜現在變成屍靈的巢穴……
  
  對於沈洛年來說,他其實不怎麼介意歲安城毀掉,只要自己記得早點跑遠,別在旁邊看就是了,但他擔心的,卻是少數幾個他在意的人,就算不說過去的老朋友,無論是狄韻、黃清嬿、張如鴻,與自己都有深淺不同的關係,難道能看著她們出事?所以他問清楚納金族的狀況之後,馬上回來找狄韻商量。
  
  眼見狄韻發呆,沈洛年等了片刻之後又說:“我聽了不知道怎辦,就回來問妳了。”
  
  狄韻回過神,沉思片刻後說:“你確定納金族人會聽你的話?”
  
  “會。”沈洛年點頭。
  
  “那暗殺你的舉動呢?”狄韻問。
  
  “媽的,那群奸詐的鼠頭……”沈洛年忍不住罵了一句才說:“針對我的事,是他們僕人幹的。”
  
  “他們僕人?”狄韻說:“張季、紅鑽那些嗎?”
  
  “對啊。”沈洛年沒好氣地說:“金趾上次在論劍館發現我,做了一些安排後,他召集幾個信得過的僕人仔細說了這件事,也不告訴他們該怎麼辦,就帶著所有納金族開溜了……”
  
  狄韻這下可懂了,她翻著白眼說:“然後那些僕人就很貼心地開始安排刺殺?”
  
  “對,而且還很聰明地不去問老闆該不該這麼做。”沈洛年說:“我當然馬上叫他下令停止這種渾蛋事。”
  
  狄韻早就知道納金族一定玩了手段,沒想到卻是這種掩耳盜鈴的把戲,她搖搖頭說:“那幾條蛟龍呢?”
  
  “他們欠賭場錢。”沈洛年說:“四人合計三千萬的銀籌。”
  
  “銀籌?”狄韻一時沒會過意。
  
  “就是銀色籌碼,一個代表五百噩幣。”沈洛年攤手說。
  
  狄韻一怔,瞪大眼說:“一百五十億?真會輸啊。”
  
  “他們根本還搞不大懂幣值,賭場也隨便借他們,就是算准了以後可以利用,這些借款都是立過契約的,也不怕他們賴帳。”沈洛年指指自己說:“金趾猜測我的懸賞大概也是用銀籌當單位,其實是一百億呢,值錢吧?”
  
  “臭老頭還有心情開玩笑……”狄韻瞪了沈洛年一眼,輕側著頭說:“不過這部分倒是個好消息,既然納金族回到你的控制下,我們豈不等於可以自由運用這些欠債的妖仙了?有沒有天仙欠債的?”
  
  “這麼笨的妖仙沒這麼多,何況老奸巨滑的天仙?”沈洛年好笑地說:“大部分妖仙都不喜歡欠債,有多少賭多少,另外有些妖仙,賭場也不敢隨便藉著放款使喚對方,以免對方後臺找上門,不過蛟龍王公雖然護短,管教孩子卻很嚴厲,他們是吃定了這四個年輕妖仙回家之後不敢說。”
  
  狄韻說:“所以……黑石負責的,大多是與分化歲安有關的事?基蒂也是他殺的?”
  
  “嗯。”沈洛年說:“殺基蒂之前,他還偽裝成人類,偷偷跑去給基蒂送假消息,所以魔法島才會提早知道杜勒斯死了的事。”
  
  “那有關你的事,他們不肯讓黑石碰……”狄韻心念一轉,已經想通:“他們怕黑石知道後看出玄機,逼你把權力轉讓過去?”
  
  “對!聰明丫頭。”沈洛年拍手說:“那妳知不知道為什麼活著的我比較值錢?”
  
  狄韻眉頭微皺說:“應該也和咒誓有關吧?莫非你死了之後會有什麼變化?”
  
  “差不多意思。”沈洛年說:“若我死了,這主僕契約會延續到我子孫身上,他們又不知道我有沒有孩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活捉我,再逼我自動解除契約。”
  
  所以後來就算利用赤濤、蛟龍之手截殺這老頭,也頂多利用黑石偵查和提供消息,不敢真讓他出手……如今一些困擾已久的問題都已經弄清楚了,狄韻專心思索片刻後說:“若讓納金族人欺騙黑石,故意拖著這件事不處理,應該算是違誓吧?”
  
  “他們是這麼說的。”沈洛年點頭。
  
  “那……至少不會再對付你了吧?”狄韻沒好氣地說:“真是夠笨的,你恐怕是第一個被‘誓約奴僕’設計追殺的主人,請他們送你一個‘史上最蠢主人’的牌子掛在這兒大門吧?”
  
  “去妳的!”沈洛年翻了翻白眼說:“我已經命令那群渾蛋定期找我報告,還要他們全力防止任何對我不利的舉動!”
  
  “這樣最好,之後的事至少會單純一點。”狄韻說:“既然不能逼他們違誓,現在只能這樣……讓他們繼續分化我們,還得選些看來有效的辦法。
  
  “嗄?”沈洛年訝異地問:“妳瘋了嗎?”
  
  “你才瘋了。”狄韻沒好氣地說:“要他們把分化計畫詳細告訴你,然後你再提前轉告我們,這樣應該就不難應付了,太過分的還可以事先阻止。”
  
  “洩露給我,不就等於違誓嗎?”沈洛年一頭霧水。
  
  “腦袋不會拐彎的笨老頭!”狄韻罵:“別告訴他們你會洩密啊!若連撒謊都不會,就叫他們不准問。”
  
  “啊?”沈洛年愣了片刻,這才會意地說:“這……和他們陷害我的辦法有點像。”
  
  “差不多,一樣是想辦法繞過誓約。”狄韻說:“只要知己知彼,歲安城就不容易出事,問題是這辦法不知道能拖多久,黑石總有一天會失去耐心,萬一他選擇了最後那條路……”
  
  狄韻說到這兒,終於沉默下來,在真正強大的力量面前,不管多麼聰敏機智,也很難變出花樣。
  
  沈洛年當然也知道狄韻煩惱什麼,面對著天仙,無論是鬥力鬥智,都輪不到自己,他也不多想了,看著狄韻的愁容,沈洛年抓頭說:“不然就讓大家防空洞挖深點,說不定黑石鬧煩了就不鬧了?”
  
  這話倒是把狄韻惹得笑了出來。這老頭總是有辦法胡說八道……她白了沈洛年一眼說:“先就這麼安排吧,我得想想該怎樣找個說法讓司令知道這些;另外,找個時間讓我和金趾見個面,商量一下日後的合作細節,以及歲安城該怎麼配合……也免得你又被奴僕騙了。”
  
  要隱瞞身分以及自己與納金族的關係,又要把這些事告訴葉瑋珊,這確實是件麻煩事,沈洛年還真不知道狄韻能想出什麼辦法把這些事情都圓起來。他剛點了點頭,突然皺眉說:“丫頭,有句話我想先說。”
  
  狄韻瞄著沈洛年:“你不想讓我動納金族的錢,對吧?”
  
  “呃……”沈洛年愣了愣才說:“妳怎麼知道?”
  
  “我還不知道你?你這老頭就是嘴臭心軟、婦人之仁。”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說:“你若是願意拿他們的錢,百年前就不會扔下他們不管了。”
  
  婦人之仁這詞怎會落在自己頭上?那是某個熱血笨蛋的專利吧!一定是因為這臭丫頭沒看過自己殺人,所以誤會了!是不是該叫這丫頭去問問她娘?沈洛年在心中暗罵了幾句,這才搖頭說:“那奴僕契約我只是為了整整他們,順便叫他們規矩一點,剛剛金趾也說,這百年來他們一直照我的囑咐,做買賣時很少騙人……人家辛苦賺的錢,怎能隨便拿走?”
  
  “那赤濤的事,他們總該出力吧?”狄韻哼了一聲說:“錢可是他們偷的。”
  
  沈洛年搖頭說:“我上次說過,這是兩回事。”
  
  “赤濤又殺又搶地鬧了二十年,總該賠錢吧?這筆錢,正好從屬於赤濤的財產扣回來。”
  
  狄韻上次碰了釘子,這次換了種說法,她頓了頓又說:“至於我和他們的合作關係當然是照舊,我還是需要他們的資金支援,這是條件交換,可不是靠你的身分。”
  
  沈洛年愣了片刻,想不清楚赤濤部分的邏輯有沒有問題,索性不管,只針對狄韻與納金族的合作部分說:“然後呢?他們萬一有過分的要求該怎辦?”
  
  “你覺得不妥的事,可以命令他們別要求啊。”狄韻眨眨眼,一臉輕鬆地說。
  
  反正和這丫頭比奸詐,自己遠遠不如,沈洛年也只能看著狄韻翻白眼,無言以對。
  
  狄韻笑了笑又說:“這些事可以以後慢慢研究,天仙的問題優先處理,照我的建議交代一下吧,讓納金族想辦法拖上一拖……我還有事,有空再找你商量。”
  
  “好。”也只能這樣了,沈洛年點了點頭。
  
  “萬一以後天仙真的來犯……”狄韻站起身,瞄著沈洛年說:“老頭,我看你最近專心點,把功夫練高一點吧,到時候派你上去應付?”
  
  “啥?”沈洛年瞪眼說:“我才不幫你們和天仙拼命,看我到時候第一個溜走!”
  
  “真——的——嗎?”狄韻拉長音問。
  
  “真的!”沈洛年無比認真。
  
  “好!這是你說的!萬一到時候你不溜怎辦?納金族的事以後都聽我的!”狄韻說。
  
  “呃?”沈洛年愣了愣,板起臉說:“溜不溜關妳屁事!”
  
  “關我屁事?”狄韻罵:“誰教你這渾蛋老頭打起架來跟白癡一樣不要命!你若真懂開溜,我才懶得管你!”說完,狄韻也不等沈洛年回答,哼了一聲,轉身逕自去了。
  
  沈洛年愣了片刻,直到狄韻離去的身影消失在彎道,他才回過神來,關門回到房中,把狄韻的建議和金趾那方稍作指示,之後還當真專心修煉起來。
  
  但老實說,沈洛年還真沒有和天仙打架的念頭,那種層次的敵人可不是靠一年半載的修煉就能應付的,照他的想法,到時還是大家各自逃命比較妥當,不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關於自己會不會開溜這種事,沈洛年可是萬萬不敢保證的。
  
  至於身上這闇神之鏡……雖然打架時各有利弊,但對修煉炁息來說確實挺有幫助,之前倒沒想到這一點,反正瑋珊那兒暫時沒用,她若不來討,自己就先留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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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找到女人就想溜
  
  之後數日,沈洛年倒是難得地認真,一連數日都留在屋中,除了偶爾與黃清嬿、狄韻見面,其他的事情一律不管,每天除了修煉,就是專心背誦狄韻提供的三個新咒語——這是狄韻用盡各種手段,強逼脅迫沈洛年答應的工作,連十八撩亂都要他暫且放下,還把黃清嬿也拉來幫忙,弄得沈洛年與兩人見面的第一件事就是背書,讓他覺得十分痛苦。
  
  不過今夜卻是例外,不用練功也不用背書,狄韻和沈洛年兩人已約好要去一趟山口鎮。
  
  有關對付黑石的陰謀詭計,沈洛年今夜要正式移交給狄韻處理,反正狄韻黑心狡詐、金趾老奸巨滑,一人一妖、兩方合作,想必會有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自己就不用湊熱鬧了。
  
  不過沈洛年也怕狄韻拿自己的名義胡搞,這方面早已和金趾確認清楚,納金族雖然之前總躲著他,但畢竟是誓約所限,被沈洛年當面抓到之後,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聽命,為了日子好過,前兩日報紙還順著記者會的內容,好好吹捧了沈洛年一番,只不過沒人提醒不關心時事的沈洛年看報紙,倒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白費工夫。
  
  黑石與人類為敵之事從赤濤口中探出之後,已經往上呈報,只不過那時還不知道細節,如今沈洛年找到納金族,這才終於弄清楚事情始末,此事畢竟嚴重,不能繼續瞞著,狄韻考慮數日後,決定把自己和納金族有來往的事情和盤托出,並把納金族與黑石的誓約,說成是黑石要脅所導致……當然必須隱瞞沈洛年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至於跟納金族挪用資金之事,就算不提,知道的人一定都會心底有數,只不過能藉此挖出黑石之事,畢竟功遠大於過,想來到時也沒人會理會那些枝葉細節,反而可以把這個不怎麼光彩的污點順勢抹平。
  
  既然作了決定,狄韻在稟告葉瑋珊之前,當然必須和納金族先取得一定的默契,於是約定今夜在沈洛年引薦下,再碰一次面。
  
  這論劍館沈洛年來了幾次,每次的角色都頗不相同,幹過賭客、做過跑腿、當過刺客,都比不上今日的獨特——竟是以“太上老闆”的身分出現。
  
  不過沈洛年卻不是來享受的,讓狄韻和金趾見面後,沈洛年只簡單告訴金趾自己的原則,關於黑石的問題,他直接扔給狄韻和金趾處理,自己卻溜去稚嬉堂找兩小去了,反正陰謀詭計自己是想不出來的,讓這兩個奸詐傢伙去產生化學變化吧。
  
  離開論劍館的沈洛年很快地飛落稚嬉堂,讓人意外地,竟沒在那小院中看到山芷和羽霽。
  
  沈洛年沒有放出心神感應周圍,一方面是山口鎮處處妖族,分辨費力;二來山芷、羽霽很少到前面的其他院子嬉玩——這兒的仙狐族也不是笨蛋,若讓這兩個小太歲遇上一般客人,對誰都不是好事,兩人既然不在,想必是被家長帶走了。
  
  雖然撲了個空,沈洛年也無所謂,反正在論劍館聽那些陰謀詭計更是氣悶,還不如在這兒發呆,等狄韻忙完,自然會與自己聯繫,到時再過去便是。
  
  說起來也有十天左右沒來這兒了,沈洛年走入亭中坐下,任凱布利在周圍自由盤旋,他剛要探手懷中,取出記事本背書,但一轉念又把書收起,難得無人打擾、清閒片刻,何必急著用功?反正那三條咒語只剩“守護火網咒”還有點零零落落背不完整,而這個防護型的咒語,沈洛年自覺用到的機會最少,一直不怎麼用心。
  
  當下沈洛年就這麼望著凱布利編出的一道道七彩光帶殘影,回想著清醒後這大半年的往事,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地白做了不少苦工,不過也挺有趣就是了……
  
  臭狐狸,啥時才能看到妳啊?抬頭望著天空的星光,沈洛年暗暗歎了一口氣,找到那狐狸之後又該如何呢?跟著她走嗎?本來是這樣計畫的,不過計畫趕不上變化,如今自己還能輕鬆地離開嗎?
  
  因為性格的關係,能讓他牽掛於心的人一直不多,但仍有這麼少數幾人能在那堅固、尖銳的心防表面找到缺口鑽入,找了個柔軟的地方盤據著,有些已成記憶,有些經久不變,卻也有些才剛開始進駐……
  
  過了半晌,沈洛年突有所感,目光由黑色天幕轉向一旁的院門,在山芷、羽霽戰場上勉強存活的那兩扇斑剝木門旁,一個穿著古式白袍、披散長髮的高挑窈窕女子,正靜悄悄地站在那兒,輕咬著唇,神色複雜地望著沈洛年,卻不知已經來了多久。
  
  望著那熟悉的柔美面容、那雙泛著淚光的鳳目,沈洛年大腦仿佛被什麼東西炸了開來,這一瞬間,這世間的一切突然消失,只留下那俏生生站在眼前的白袍女子。沈洛年張大嘴,魂縈夢系的兩個字卻是喊不出口,平常自由靈動的唇舌,竟似乎同時失去了控制,只幹啞地啊了兩聲。
  
  女子望著沈洛年,踏前一步走入院中,卻又似乎想起什麼,有些負氣地微微轉頭,但這目光一轉,卻又仿佛有些捨不得,那雙明媚的雙眸回目偷望,帶著兩分幽怨、三分嗔怒地看著沈洛年。
  
  “懷真!”沈洛年終於喊了出來,他猛然跳起,向著女子撲去,在對方呀然驚呼聲中,將這熟悉又陌生的嬌軀緊緊摟在懷中,再也不肯放開。
  
  這女子正是百年不見的九尾天狐、天仙懷真。她先是一驚,隨即莞爾一笑,任沈洛年把自己抱入懷中,她輕輕伸手環抱沈洛年腰間,萬分柔情、無限繾綣地低聲說:“你……你真的沒事……”
  
  沈洛年嗅著那熟悉的淡淡體香,過了好片刻,心頭的激動漸漸散去,他有些尷尬地鬆開手,望著懷真說:“妳……怎不用輕疾先通知我?什麼時候來的?”
  
  懷真聽到這話,那張俏臉一板,突然伸手一推,把沈洛年撲倒在地,跪壓在他身上,怒衝衝地說:“臭小子!你壞蛋!”
  
  好久沒吃這招了,被壓成大字形的沈洛年不禁苦笑,其實懷真用的力道也不太強,但沈洛年當然不會運起炁息掙扎,他甩甩頭,把飄在自己臉上的懷真長髮甩開,望著那張俏臉笑說:“我怎樣了?”
  
  “還敢問,你在外面偷吃!我看到報紙了!”懷真氣呼呼地說。
  
  這不是妳准許的嗎?女人的話果然不能信啊……沈洛年感歎地說:“不可以嗎?”
  
  “不可以!我會吃醋!”懷真那還有些泛紅的眼睛瞪著沈洛年,看來頗為委屈。
  
  兩人這麼上下對看半天,沈洛年突然說:“臭狐狸,要不要抓抓?”
  
  “好,抓抓!”懷真露出欣喜的笑容,正想縮入沈洛年懷中,突然心中一驚,手足用力,繼續把沈洛年壓住說:“想騙我!那個姓黃的女人怎辦?”
  
  “真的不行啊?”沈洛年笑問。
  
  “不行!不行!快去分手!”懷真嘟著嘴說。
  
  “好吧。”沈洛年說:“我會跟她說的。”
  
  “咦?”這話大出懷真意料之外,她吃驚地說:“真的?”
  
  “真的。”沈洛年點頭說。
  
  “沒關係嗎?”懷真仍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
  
  “沒關係。”沈洛年說。
  
  懷真愣了片刻,收起下壓的力道,縮在沈洛年懷裡,輕聲說:“抓抓。”
  
  沈洛年伸手輕抓著懷真的背,一面說:“妳還沒告訴我,怎麼突然來了?”
  
  懷真一面舒服地輕哼著,一面把這段時間的事,緩緩說了出來。
  
  半個多月前,經由懷玉的安排,隱居於青丘之山的懷真得到沈洛年的訊息,但當年她親眼看到沈洛年死去,對這消息不免半信半疑。離開仙狐秘境和懷玉聯繫之後,得知這自稱沈洛年的男子與山芷、羽霽相熟,懷真已經信了九成,但驚喜之後,聽到沈洛年這段時間的各種緋聞,懷真卻又不免冒出一肚子醋意,最後決定先來看看狀況,再作決定。
  
  七、八日前懷真終於抵達山口鎮,她得知沈洛年常來這兒,便決定在這兒等待,一面讓山口鎮中的仙狐族徒子徒孫收集“神醫沈凡”的各種資料,準備沈洛年來的時候,先偷看幾眼,再決定用什麼方式見面。
  
  既然要偷看,山芷、羽霽自然得換個位置,否則小草包山芷一定馬上露出口風,不料準備妥當之後,沈洛年卻一直沒出現,懷真一面想著沈洛年的緋聞,一面枯等,不禁多了幾分幽怨幾分氣悶,今日終於等到沈洛年,懷真急忙跑來,卻忘了原來的“偷窺計畫”,但歡喜過後,想起那堆紙上故事,當然得發作一番。
  
  懷真說完之後,沈洛年也簡單地把這幾個月的事情說了一遍,懷真沒想到沈洛年這醒來之後的半年比自己的清醒百年還要驚心動魄,殺犬戎、鬥赤濤、進龍宮、闖浮殿,聽到敖歡糊裡糊塗地教沈洛年修煉功法,懷真更是笑得打跌,敖歡比懷真還小半輩,年輕時沒少被懷真欺負調戲過;而當懷真聽到沈洛年和焰華交上朋友,更是瞪大眼睛十分意外。
  
  最後聽到黑石天仙的事,懷真一驚忙說:“那還不快逃?我現在又不能動手……我帶你去龍宮躲起來吧,白宗的事還是不要管了,納金族也別理了。”
  
  “還在白宗,白宗早就沒了。”沈洛年好笑地說:“我跟妳跑了的話,這兒的幾百萬人類怎辦?”
  
  “關我們什麼事?反正黑石要錢,給他就是了。”懷真想想又說:“不然去找那些老龍幫忙?只要人類尊奉虯龍,黑石應該就不敢插手。”
  
  “那不是一樣嗎?人類是想自主啊。”沈洛年搖頭,換個話題說:“妳既然不能動手,怎麼跑來了?不怕有危險?”
  
  “我又沒得罪誰,這兒也不准打架,有什麼好怕的?”懷真笑嘻嘻地說:“你背著我花心,我當然要過來看看!聽說那個黃……黃清嬿!是瑋珊和一心小子的外孫女?和瑋珊年輕時長得很像嗎?”
  
  “呃……”這話題和語氣讓人感覺很彆扭啊,沈洛年無奈地說:“也不算太像,不過有點瑋珊的神韻。”
  
  “改天帶我去看看她。”懷真說。
  
  “不要,妳去看她幹嘛?”沈洛年瞪眼說:“而且去歲安城妳會現形。”
  
  “我有你給的寶物,不會現形。”懷真得意地說。
  
  沈洛年這才想起,當年有一個闇神之鏡留在懷真那兒,只聽懷真接著說:“否則我留在道息不足的青丘之山裡面,也會不舒服。”
  
  原來如此,不過帶懷真去看黃清嬿這種事沈洛年可是毫無興趣,他搖頭說:“妳當時怎麼不去龍宮呢?我上次去內宮,裡面的道息很充沛。”
  
  “我那時很生氣、很難過,所以不想去,而且體外道息狀況,只會影響我的形體穩定,戴著鏡子已經夠了。”懷真說:“至於修煉,肚子裡面還存著一大堆呢。”說到這兒,兩人同時想到那一夜,臉上都是一紅,彼此對看一眼,心中又同時充滿了溫柔。
  
  沈洛年抱著蜷縮在自己懷中的懷真,望著天上的繁星,一時也不想說話。過了好片刻,胸前的懷真突然開口說:“我曾說過讓你去找女人的,你怎還答應我和那黃小妹妹分手?”
  
  “妳還記得自己說過啊!”沈洛年笑說:“不過妳既然不讓,就不要囉。”
  
  “可是……這樣的話,她不是很可憐嗎?”懷真瞄著沈洛年說。
  
  “不然怎辦?”沈洛年說。
  
  “唔……這個……”懷真遲疑了好一陣子,似乎頗為難。
  
  沈洛年倒沒什麼不該有的期待,不等懷真開口,打斷說:“別煩惱了,她不會有事的。”
  
  “為什麼?”懷真不懂。
  
  “反正這件事妳別擔心,我回去就解決掉。”沈洛年說:“不過妳既然這麼小氣,以前幹嘛一直叫我去找女人?”
  
  “那是因為……”懷真說到這兒,突然轉轉眼睛,故作生氣地說:“幹嘛一直問!你真這麼想找其他女人嗎?”
  
  沈洛年目光望著空中,自然不知道懷真這份怒意有點不大實在,他呵呵笑說:“不問就是了,我只是奇怪,百年不見,怎麼變得這麼會吃醋了?”既然懷真喜歡這樣,沈洛年當然也不去多問什麼發情週期不能配合、每次推倒就會被吸幹之類的煞風景問題,反正不做那回事一樣能過日子,若被懷真引發了念頭,再想辦法就是。
  
  “以前我只是喜歡你。”趴在沈洛年身上的懷真舔了舔他的唇,嘻嘻笑說:“現在你是我老公,當然不同。”
  
  還舔!笨狐狸的壞習慣老是改不掉。不過總比以前進步了,舔的地方挺好……沈洛年緊了緊雙臂,俯唇輕吮,過去不習慣這種接觸的懷真,這時卻也順應著變化,婉轉相就。
  
  沈洛年漸覺情動時,懷真卻微微側頭讓了開來,似笑非笑,又仿佛帶點歉意地看著沈洛年。沈洛年心中微微一歎,將懷真放鬆了些說:“既然妳還戴著鏡子,等會兒跟我一起回歲安城嗎?還是妳想住在這兒?”
  
  “還去歲安城幹嘛?”懷真歪著頭說:“你改名字混進人族,不是為了去龍宮找我嗎?”
  
  “是啊。”沈洛年說:“可是人家又教我功夫又教我魔法,找到妳之後就這麼跑掉,好像不大對勁。”
  
  “你老是這樣!”懷真不高興了:“管你學了什麼,一樣打不過天仙,留下來做什麼?”
  
  “其實也未必會打架,說不定瑋珊他們找到妥協的辦法,就像守護妖神之類的,我只是不好意思這種時候跑掉……”沈洛年說到這兒,搖頭說說:“對了,妳輕疾名稱到底改成什麼?怎麼猜都猜不到。”
  
  懷真噗嗤笑說:“塗山懷真。”
  
  塗山……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說:“真有這地方啊?”原來當初的塗山胡宗不是胡說八道?
  
  “有啊。”懷真笑說:“青丘之山的入口處就藏在塗山,但實際位置不能跟你說。”
  
  這哪猜得出來啊?不過就算猜出來,青丘之山不能使用輕疾,一樣找不到人;沈洛年正搖頭,懷真突然說:“我跟你回去吧,剛剛說過了,我要去看看瑋珊的孫女。”
  
  “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不管!我要看。”懷真噘嘴說:“我還要去看瑋珊。”
  
  這麼愛看就看吧,懶得比耐性的沈洛年正想答應,突然眉頭一皺,把懷真帶回去,自己身分還不曝光?但話說回來,既然找到了懷真,又何必繼續偽裝?大不了遂了懷真意思之後,跟她一起來山口鎮住,想必麻煩也不會隨便找上門來……
  
  沈洛年正在思考,突然一聲帶著鼻音的輕嫩聲音從空中響起:“剩飯!姊姊!”
  
  沈洛年目光轉過,卻見山芷已經從空中撲了過來,將一上一下躺在地上的懷真和自己一起抱住,而羽霽卻在頗遠處,有些鬼祟地探頭探腦。
  
  沈洛年一直不知道羽霽心中的煩惱,只知道她有時莫名地欣喜,有時又提防畏懼地跑出老遠,情緒變化毫無道理可言,還好沈洛年本就不喜歡追根究柢,也就漸漸無視羽霽的古怪行為,不過懷真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羽霽,好笑地問:“小霽怎麼啦?”
  
  “沒有。”羽霽又瞄了幾眼,這才飛了過來。
  
  “沒有噁心啊。”山芷笑眯眯地對羽霽說。
  
  羽霽忙說:“笨小芷,閉嘴。”
  
  “什麼噁心?”懷真愕然問。
  
  山芷說:“小霽說你們……”
  
  “沒有!吵死了!”羽霽臉一紅,阻住了山芷。
  
  懷真自然猜不出羽霽其實是懷疑兩人正進行“噁心之事”,所以不讓山芷過來,最後當然是攔不住山芷,羽霽只好“逼不得已”地遠遠跟來,就算真看到什麼,也是意外,絕不算數。
  
  見兩小跑了過來,沈洛年與懷真不再膩在地上,兩人走到亭中相偎而坐,山芷在旁鬧了片刻,終於還是被凱布利吸引離開,看著兩小在院中捉迷藏,沈洛年和懷真隨口聊著,突然懷真開口說:“洛年,那個清嬿妹妹,你不喜歡嗎?”
  
  “喜歡啊。”沈洛年說。
  
  “那怎麼能說分手就分手?”懷真雖然真的有些醋意,但其實也是半開玩笑,她一方面是想稍微為難一下沈洛年;二來也想確認沈洛年的想法,沒想到沈洛年二話不說就答應和黃清嬿分開,她可想不通了。
  
  “問這幹嘛?”沈洛年說:“想讓我多找幾個老婆啊?”
  
  “不准!”懷真瞪眼說。
  
  “不是答應妳,回去就處理嗎?”沈洛年笑說:“這種事用輕疾說不大好,否則我現在就處理了。”
  
  “答應得這麼輕鬆,你明明不喜歡她!那又為什麼和她在一起?”懷真噘嘴說:“你已經變成花心的壞蛋了嗎?”
  
  “才不是……喜歡的程度不一樣而已。”沈洛年聳聳肩說:“不過不是我的問題。”
  
  這麼說來,是另一方的問題?既然如此,倒也不用多問了;懷真心念一轉說:“那你不介意‘我的問題’嗎?”
  
  沈洛年先是一愣,想了想之後,看著懷真說:“心沒問題就好了。”
  
  兩人相對一笑,攜手並肩,形影相依,一時誰也沒說話,不過沒過幾秒,沈洛年突然很煞風景地說:“臭狐狸,我怎麼總覺得妳在打什麼鬼主意啊?”
  
  懷真噗嗤一笑,吐吐舌頭說:“有嗎?沒有啊,冤枉我!”
  
  反正已經相聚,來日方長,沈洛年也不急著馬上問出來,換句話說,就算問不出來那又如何?反正懷真也不會害自己,她本來就調皮,就算讓她捉弄捉弄,也無傷大雅。
  
  又過了片刻,沈洛年終於接到狄韻的通知,向山芷、羽霽告別之後,沈洛年領著懷真往南飛飄。這時狄韻已經走到山口鎮最東邊的回道,看沈洛年突然帶了個渾身上下無一不美的俏嬌明媚女子回來,就算最擅長作表面工夫的狄韻,一下子也有些失神。
  
  要知道長相漂亮的人總不難找到,何況狄韻如今對自己外貌也頗有信心,自不會因為眼前女子之美而驚;但這女人只是輕輕一笑,就讓人產生一種疼惜憐愛的情緒,仿佛從骨子裡透出一種吸引人的天生媚態,這可不是長得漂亮就能辦到的。
  
  沈洛年也不管狄韻不雅地張大嘴巴,分對兩人說:“懷真、狄韻;妳們認識一下。”關於狄韻的身分,沈洛年已經和懷真簡單敘述過,而狄韻聽到“懷真”兩字,更是馬上弄清楚這禍水級美人的來歷,狄韻吃驚之餘,當真對沈洛年刮目相看,無論如何,能拐騙到一個這種等級的美女——妖怪,這渾蛋老頭泡妞能力絕對不能小覷。
  
  “小韻嗎?我是懷真。”懷真走近笑說。
  
  “呃?嗯……是,我是狄韻。”狄韻這才從驚訝中回過神,但下一刹那,她馬上想起另一件事——這女人既然出現了,清嬿又該如何?這女妖怪看來不好對付啊……狄韻目光一轉,露出笑容說:“懷真阿姨您……”
  
  “叫姊姊!”懷真馬上糾正。
  
  “懷真姊,您是哪一族的啊?”狄韻笑問。
  
  懷真有點意外地看了沈洛年一眼,沈洛年已經插口說:“問這幹嘛?秘密!”仙狐族因為總人數不多,妖仙數目也有限,在成千上萬的妖族種類中,並不怎麼受人類注意,就算說出來,狄韻也未必知道仙狐族的特色,但畢竟仙狐族采補名聲不佳,能不說還是別說。
  
  狄韻目光掃過兩人的表情,知道這時不適合探問,她露出笑容,望著沈洛年說:“懷真姊……莫非打算和我們一起回去?”
  
  沈洛年其實很不喜歡看狄韻的假笑,不過他也知道,這是狄韻自我保護的習慣,懷真和她確實不熟,這種表現並不奇怪,沈洛年也不想逼她在外人面前現形,於是只點了點頭說:“沒錯。”
  
  狄韻見狀,回頭對懷真說:“懷真姊,我有點小問題想和老……他討論,請您稍等一下。”說完,狄韻也不等懷真回答,看了沈洛年一眼,轉身往陰影處走去。
  
  “這丫頭不知又搞什麼?”沈洛年對懷真說:“等我一下。”
  
  “嗯。”懷真輕笑低聲說:“她怎麼知道我是妖族啊?”
  
  “瑋珊他們早就懷疑了,她猜到也不奇怪。”沈洛年說。
  
  “喔,去吧、去吧。”懷真笑說:“這小妹妹對我好像有敵意呢。”
  
  不用懷真說,身為鳳靈之體的沈洛年看得更清楚,他微皺了皺眉,轉身朝狄韻那兒走去。
  
  狄韻拉著沈洛年繞過一叢矮樹,避開懷真大半視線,這才低聲說:“怎突然找到她的?”
  
  “我等她很久了。”沈洛年說。
  
  這話雖然頗有點答非所問的味道,狄韻卻聽得懂,在龍宮那時,沈洛年就說過山口鎮這邊有線索,想必他早有了動作,如今終於找到,狄韻心中晃過這段時間的事,不禁起了疑念,難道這女人和稚嬉堂身後的妖族有關?不過看沈洛年的樣子,此時大概不肯說出對方的身分,狄韻也不多問,只說:“你想帶她回擎天塔?”
  
  “對啊。”沈洛年說。
  
  “如今九聖中,除我媽外,不是都認識她嗎?”狄韻說:“這樣你的身分怎還瞞得住?”
  
  “那就別瞞啦。”沈洛年說:“等黑石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和懷真就會走了。”
  
  狄韻心中一驚,當初的擔憂果然沒錯,這渾蛋老頭一找到女人就想溜了!怎能讓他這樣走掉?狄韻抓緊沈洛年的手臂說:“清嬿怎辦?”
  
  “反正還沒開始,結束囉。”沈洛年說。
  
  “還沒開始?放屁!”狄韻大怒說:“你們在一起快兩個月了,你……你……這渾蛋……你竟然……”
  
  “別激動。”沈洛年說:“清嬿對我沒興趣,分開她也不會怎樣的。”
  
  狄韻一怔,皺眉說:“這話什麼意思?”
  
  “反正我會去找清嬿處理,妳別管。”沈洛年揮手說。
  
  “不行!”狄韻跳腳說:“你今天非跟我說清楚不可。”
  
  沈洛年其實並不想把黃清嬿和自己的事對其他人解釋,畢竟這是兩人之間的私事;不過狄韻和自己的關係又頗不同……看著狄韻氣怒焦急的模樣,沈洛年也有點不忍,這才說:“好啦,跟妳說就是了。”
  
  “快說!”狄韻說。
  
  “她對我很好,我也相信她是真心願意嫁給我,而我其實對她也有些心動……”沈洛年說:“但是她心底一直只把我當成一個挺有趣的小弟弟來照顧……這種狀況下,我的心也只能維持在有些心動的狀態下,沒法更喜歡她。”
  
  這……這是什麼話?狄韻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戀愛理論,聽來明明像是胡說,但看沈洛年的表情卻又無比認真。狄韻用力搖了搖頭說:“哪有這種事,暗戀清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看清嬿對洪治平明明沒興趣,他不也是愛煞了清嬿?”
  
  “一方面是外表影響很大,另外可能從相處言行間,由好感產生的幻想吧……”沈洛年說:“反正這些對我來說都沒用。”
  
  雖然不瞭解沈洛年為什麼這麼說,但看他如此自信,狄韻知道沒法在短時間內說服沈洛年,只能把這不知是真是假的說法先放到一旁,最重要的是,其實從狄韻的旁觀者角度來看,也不覺得黃清嬿當真愛上了沈洛年。
  
  難道就這樣算了?絕對不行!狄韻腦中思緒急轉,咬唇說:“不管她心中怎麼想,她畢竟是真心對你,若不是願意嫁你,怎會讓你摟摟抱抱、上下其手?你吃幹抹淨就想跑?”
  
  太誇張了吧?沈洛年張大嘴說:“有這麼嚴重嗎?我頂多牽牽小手摟摟腰,可沒做別的事。”
  
  “對清嬿來說,這已經很嚴重了。”繼抹黑之後,狄韻決定強辯。
  
  “騙人。”沈洛年翻白眼說:“她才不是這種人。”
  
  一路不通、再換一路。狄韻換個角度說:“既然這樣,你當初又為什麼要答應呢?這還不是玩弄人家?”
  
  “這是互相影響的。”沈洛年思考片刻之後,緩緩說:“若我的心情能影響她,使她對我產生愛意,這份情感就會自然而然地彼此疊加;反過來說,她一直沒有反應的狀況下,我自然會逐漸冷卻。我當初就是感覺她很有心、也很努力,雖然我一直覺得這麼搞有點麻煩,最後還是願意配合,但這一個多月相處下來,我似乎沒有能使她心動的地方……如果懷真沒有出現,當然還可以多試一段時間,不過我也不怎麼看好就是了。”
  
  說到這兒,沈洛年苦笑說:“清嬿的心,全放在歲安城的各種事務上了,對她來說,每隔幾天擠出一小段時間陪我,就像吃飯睡覺一樣,只是一種必要的工作,並不是一種樂趣……這又何苦?她是為了歲安城,我又為了什麼?”
  
  狄韻聽得出來,這件事沈洛年思索已久,絕不是今日突然起念——以這渾蛋老頭的腦袋,要他臨時想出這一串長篇大論,那是絕不可能,看樣子他心意已決……狄韻無可奈何之下,憤憤地說:“說這麼多,你一樣還是渾蛋,既然一直等著懷真,萬一你和清嬿嘗試成功了呢?”
  
  “懷真啊……”沈洛年回頭望了那俏立在夜色中的美麗女子一眼,莞爾說:“若此時我和清嬿已經難以分開,當然會老實地告訴她,我想她也不會怪我。”
  
  沈洛年這話說得很老實,畢竟過去懷真一直因為她自己特殊的體質,不斷鼓吹慫恿沈洛年另找伴侶,誰知道百年過去會突然變卦?不過沈洛年也看得出來,懷真剛剛吃醋的態度多少有幾分嬉鬧,若今日自己和黃清嬿已經難以分開,懷真未必真會生氣。
  
  狄韻也正思索著……看來沒法從清嬿這角度讓渾蛋老頭回心轉意了,只能另找辦法,真沒想到連清嬿都迷惑不了這老頭。想到此處,狄韻偷瞄了不遠處的懷真一眼,忍不住暗暗讚歎,身旁有這樣美如精靈、媚入骨髓的女子,難怪渾蛋老頭連清嬿也不放在眼中。
  
  沒辦法了,只能從別的角度來勸……狄韻望著沈洛年說:“她這一去,你身分就會暴露,你身分暴露,我怎麼辦?”
  
  “妳?”沈洛年訝然說:“和妳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狄韻一腳踹過去,踢空的同時,跟著低聲罵:“臭老頭!難道讓你和我媽住一起?我順便改叫你老爸?若只是這樣就算了,你又多帶個女人回來,這該怎麼辦?”
  
  沈洛年這才想起,自己這闇神的身分正被誤會為狄純之夫、狄韻之父,這一暴露身分,麻煩可不小……若這時才說不是自己,那狄純和狄韻豈不又陷入過去的困境之中?
  
  “媽的,真是怪了……”沈洛年大惑不解地抓頭說:“這又不是我撒的謊,怎麼變成我的責任了?”
  
  “我怎麼知道。”狄韻其實也覺得沈洛年有點無辜,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狄韻忍住那股莫名的笑意,嘟嘴說:“你不幫我和我媽了?”
  
  這對母女真是自己的剋星啊……沈洛年拍著腦袋,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懷真卻突然一笑走近,輕喚說:“洛年。”
  
  “嗯?”沈洛年回過頭。
  
  “想了想,我還是留在這兒吧。”懷真笑說:“你自己回去。”
  
  “啊?為什麼?”沈洛年一愣。
  
  “有空再來找我吧。”懷真眨眨眼說:“我們今天才見面,一些事,也不用急著今晚處理,這樣好像過分了些,緩幾天吧。”
  
  “哪些事?”沈洛年愣愣地問。
  
  懷真看了狄韻一眼,笑而不答,搖頭說:“反正你今晚先好好睡一覺,什麼事都不用做。”
  
  剛剛狄韻說的問題,確實一時想不出該如何解決,先讓懷真留在山口鎮倒是一個辦法。沈洛年看了狄韻一眼,走近懷真說:“妳一個人留在這兒沒關係嗎?會不會無聊?”
  
  “我一個人過了多少年了,還怕我無聊?”懷真噗嗤笑說:“何況有那兩個小鬼陪我,快去吧。”
  
  “那隨時聯繫。”沈洛年緊握懷真的手片刻,這才說:“我走了。”
  
  “嗯。”懷真突然湊近沈洛年耳畔,低聲說:“為什麼你身分暴露,她就該叫你爸爸?又為什麼得和她媽住在一起?臭小子,下次碰面給我老實交代!”
  
  “呃?”沈洛年一呆,只聽懷真又輕聲說:“笨蛋洛年,你是不是忘記我耳朵很好啊?”
  
  說完懷真輕輕飄起,一面咯咯輕笑,一面向著稚嬉堂的方位飛去。
  
  媽的,當真忘了!這臭狐狸的耳朵特別靈,剛剛和黑心丫頭說的話,八成都被聽去了,難怪她突然決定留下……
  
  狄韻走近兩步,看著沈洛年的表情說:“想通了嗎?她剛剛叫你別急著做的事。”
  
  “什麼事?”沈洛年問。
  
  “能不能追上女人,真的和智商無關。”狄韻搖頭說:“當然是清嬿的事。”
  
  沈洛年聽得前兩句,正翻白眼,直到最後一句,才恍然大悟,懷真是要自己別這麼快就和清嬿劃清界線,不然就如她所言,會讓人覺得“過分了些。”
  
  狄韻這時心情頗差,也懶得多罵兩句,直接說:“回去吧?”
  
  沈洛年點點頭,帶著狄韻飄起,心中一面暗暗決定,一陣子之後,若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大不了自己先搬來山口鎮,若那貪財的渾蛋應龍黑石當真跑來,再看看能出什麼力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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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豔名遠播
  
  不過沈洛年終究不是個有耐心的人物,第二天一大清早起床,他走出門外望著天空發呆片刻,便傳訊了黃清嬿。兩人碰上面,把這事快刀斬亂麻地辦了,畢竟沈洛年從不介意別人覺得自己“過分”。
  
  黃清嬿雖然難免意外、失望,甚至還有幾分藏在心底的不服氣,但正如沈洛年所說,並沒有傷心或痛苦的情緒產生;而在沈洛年保證未來會讓“那女子”與她碰上一面之後,黃清嬿還很得體地給予沈洛年祝福,這才帶著一抹有些無奈的微笑輕歎離去。
  
  這下沈洛年渾身輕鬆,修煉起來似乎更有效率,正自得意時,卻又接到狄韻的傳訊。狄韻得知沈洛年的處置之後,當場把沈洛年痛駡一頓,不過罵來罵去,畢竟找不出什麼理來,也只能罷了,但最後還是恐嚇威脅了一番,要沈洛年把魔法咒語盡速背齊,下次碰面一定要考試云云。
  
  且不說沈洛年自由自在地開始修煉,狄韻停了通訊之後,卻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那女人可是妖怪啊……臭老頭!什麼女人不選,選個妖怪?
  
  妖怪是人類之敵、人與妖不該婚配;這不只是狄韻的想法,更是大部分歲安軍團官兵的想法,雖然軍團中的每個仙化者——無論是變體、引仙,還是剛剛開始出現的返祖,其實都算不上純粹的人類,在某個角度來說,更像妖怪,但反而是這樣一群帶著妖族體質的人類,對妖怪的排斥感遠比一般人類還嚴重。
  
  這一方面是因為百年來和各種妖族不斷爭鬥,自然產生的種族主義;另一方面是面對無法抗衡的強大力量時,心中無助自卑轉化成的極端排斥;最後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李翰還沒成為屍靈王之前的五十年,這白宗元老對妖族的憎惡,早已默默地在軍伍中傳遞、渲染開來,何況四二九大劫時,父母親族死于妖怪之手、痛恨妖怪的人,遠不只李翰一人。
  
  不可否認,對於外族、敵人的態度上,惡意永遠比善意更容易擴散宣揚,鷹派永遠比鴿派趾高氣揚,尤其在軍隊之中更顯嚴重,所以龍宮侍女會被軍隊看不起,所以大魔導師的仙狐情人是永遠的秘密。
  
  在狄韻心中,沈洛年會不會和黃清嬿在一起還是其次,但若真選擇和一個妖怪終身廝守,更不可能留在歲安城了,最討厭的是,那渾蛋老頭根本不在乎能不能留在歲安城,他本來就一心想溜!
  
  和閑著沒事做的沈洛年不同,狄韻這時已經在司令部中忙碌,各處的使節團已經來了一段時間,也逐漸安定下來,這方面事務既然告一段落,狄韻又被葉瑋珊安排到法務部工作,主要的工作重心仍放在糾舉司法問題上面,還好狄韻對於“挑毛病”這種工作頗有興趣,這陣子正十分有幹勁地翻查著大量卷宗。
  
  狄韻工作告一段落,想起昨晚的事,打算多叮嚀沈洛年兩句,沒想到這渾蛋老頭居然已經和黃清嬿攤牌,而那女人居然就這麼退讓了?狄韻雖氣得在輕疾中大罵沈洛年了一頓,但這件事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她思考半天,終於決定用輕疾聯繫黃清嬿。
  

  “小韻?”黃清嬿的聲音帶著一絲意外。
  
  “清嬿,有空嗎?找個時間聊聊。”狄韻笑說。
  
  “好呀。”黃清嬿說:“急迫嗎?哪方面的事。”
  
  “不算急……”狄韻說:“與妳和沈凡的事有關,早上的事我知道了。”
  
  黃清嬿停了片刻,才開口說:“那麼……中午找個地方一起吃飯?”
  
  見黃清嬿沒有一口拒絕,狄韻松了一口氣說:“方圓樓頂層,惜言餐廳。”
  
  “惜言餐廳?好,到時見。”黃清嬿說。
  
  兩人都是大忙人,能這麼快撥出一個彼此都有空的時間並不容易,既然約定了,狄韻打發雪麗去訂位之後,也就把這事先擱在一旁,專心工作,翻看著一篇篇的法院卷宗記錄,想從這些字裡行間中,找出那些知法玩法、漠視人心的傢伙。
  
  很快地到了用餐時間,狄韻領著雪麗、安荑離開司令部,繞到了約定好的方圓樓。
  
  方圓樓是個樓高六層的少見建築,圓形的建築物中間一個正方形天井穿透全屋,若從高處望去,仿佛一疊疊高的古代銅幣。
  
  歲安城中,除擎天塔之外,很少有超過三層的建築物,這不只因為建築工藝的問題,而是特別高的房宅十分醒目,往往首先受到空中敵人的注意,就仿佛便鬥中的蒼蠅一樣,總是首先被打擊的物件。
  
  所以幾十年來,方圓樓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重建了幾次,但也因為這樣的特色,方圓樓高層的生意特別好,尤其頂層的惜言餐廳,可以遠眺藍瑤河風光,十分受歡迎,不只用餐的價格頗高昂,訂位也十分不容易,不提早個十天半個月預定,很難取得位置。
  
  不過狄韻卻是例外,因為方圓樓也是納金族滲入歲安城的其中一項產業,身為“太上老闆代理人”的狄韻,想臨時弄個小包廂十分容易。
  
  在服務員的引領下,狄韻進了包廂,沒過多久,黃清嬿也帶著兩名隨官抵達,包廂中,六人分成隔開的兩桌,狄韻與黃清嬿坐在窗旁,相對而坐。
  
  雖然這兒的菜色不錯,但兩人不是來這兒享受的,很快地點了餐點,兩人對視一笑,黃清嬿首先開口笑說:“這兒的位子,聽說挺難訂的。”
  
  方圓樓的背景自然瞞不過黃清嬿,而狄韻已決定在傍晚例會時向葉瑋珊報告納金族的事,所以也沒什麼好隱瞞,不過這時倒不用多提此事,狄韻只微微一笑說:“只是給我個面子而已。”
  
  黃清嬿也不追問,輕啜了一口服務員送上的茶水,回歸正題說:“今天就為了沈凡的事找我?”
  
  “嗯。”狄韻點點頭,微笑說:“他這人迷迷糊糊的,做事又不經過大腦……未必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這話卻讓黃清嬿有些意外,這份戀情開始之前,她曾明顯地感覺到狄韻的不滿,雖然後來這種感覺漸漸消失,但她一直不認為狄韻贊成此事。今日狄韻約見,她也想過了幾種可能,卻沒想到對方一開口,竟似乎頗有點惋惜?
  
  這是真心話嗎?還是另有什麼目的?黃清嬿看著狄韻的表情,沉吟說:“這次的事,我卻覺得……沈凡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狄韻搖搖頭,一笑說:“這可不是我認識的清嬿。”
  
  黃清嬿微微一怔,莞爾說:“怎麼說?”
  
  “妳我都知道……甚至連沈凡也知道,妳並不是因為愛上沈凡,才和他在一起的。”狄韻緩緩說:“除了沈凡是個適當的選擇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為了歲安城,我說的對吧?”
  
  黃清嬿凝視著狄韻片刻,這才緩緩點頭說:“沒錯,沈凡能力十分特殊,若願意全力幫助我等,對歲安城大有幫助。”
  
  “這麼重要的事情,只因為沈凡喜歡上另一個女子,妳就放棄了?”狄韻微笑說:“這還是我認識的妳嗎?”
  
  黃清嬿卻不受激,微微一笑說:“妳說得對,不過……有個部分妳誤會了。”
  
  “哦?”狄韻眨眨眼說:“我誤會了什麼?”
  
  黃清嬿說:“我選擇沈凡,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認為他適合自己,願意和他廝守一生,但這種事卻是勉強不得的……至於為歲安城留下沈凡,未必只能用這種方式,不是嗎?”
  
  還有什麼方法?狄韻惑然說:“願聞其詳。”
  
  “沈凡願意來到歲安城,自然有其他牽掛。”黃清嬿微笑說:“這件事,或許應該從這方面著手?小韻妳過去身為沈凡主管,其實應該比我更瞭解。”
  
  狄韻這才想起,黃清嬿一直以為自己與“沈凡”是兄妹關係,她這話是提醒自己,這種事該由自己負責,何況兩人之上,還有個“母親”狄純存在?但這也難不倒狄韻,她苦笑了笑說:“枕頭風一吹,其他人的話哪有什麼用?”
  
  黃清嬿一怔,想起自己之前的推測,她微微皺眉,沉吟片刻後說:“其實我也有點擔心,所以要求沈凡讓我和那女子見上一面,妳可知道那女子的來路?屬於哪個組織?”
  
  她似乎誤會了什麼?不過懷真的妖族身分還是先別提……狄韻正思索著該怎麼解釋,包廂外響起敲門聲,服務員推著餐車,把菜肴送上。待食水備齊,狄韻婉謝了桌邊服務,兩人開始用餐,狄韻這才接續著剛剛的話題說:“那女子,我昨晚見過一面。”
  
  “喔?”黃清嬿頗有興趣地說:“感覺如何?”
  
  “內在我還不瞭解,至於外貌……”狄韻吸一口氣,緩緩說:“難以形容,可說是我平生僅見。”
  
  黃清嬿知道狄韻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亂開玩笑,聽到這樣的說法,她笑容微斂說:“真有這樣的女子?”
  
  “我不知她的來歷。”狄韻說:“只確定,沈凡若和她在一起,很快就會離開歲安城。”
  
  如果離開歲安城的話,那應該不是異議組織的人物了?看來自己之前的猜測有誤。黃清嬿目光微微一凝,心中重新整理了一次過往資訊,片刻後,她靈光一閃,肅然說:“難道是妖仙化形?你們可是在山口鎮碰上的?”
  
  狄韻剛點了點頭,黃清嬿隨即說:“可否想辦法讓她到歲安城來?若讓她現形,或許有機會喚醒沈凡。”
  
  雖然狄韻不知道懷真身上也有一個闇神之鏡,但她卻知道,就算讓懷真現形也沒意義,因為沈洛年本就知道懷真的身分……若黃清嬿不知此事,思忖上難免出現漏洞、走入誤區,狄韻當下低聲說:“我也有同樣的懷疑,但沈凡似乎知道她的身分,這辦法可能沒用。”
  
  黃清嬿微微一怔,隨即恍然說:“原來如此。”
  
  “清嬿,妳可知沈凡為什麼這麼選擇?”狄韻問。
  
  “不知。”黃清嬿微微搖頭說。
  
  “妳沒問?”狄韻訝異地說。
  
  黃清嬿沉默片刻後說:“難道我應該糾纏不休嗎?”
  
  狄韻暗罵自己糊塗,說到底,黃清嬿也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就算如老頭所言,她並沒有付出真感情,但也絕沒想過會被人拒絕,今日還能這麼平靜地與自己對話,已經很不簡單了。
  
  黃清嬿緩緩地接著說:“沈凡雖然沒說為什麼選擇那位女子,至少很誠懇地跟我道了歉,我覺得他已經處理得不錯了。”
  
  “我卻覺得妳應該糾纏不休。”狄韻突然說。
  
  黃清嬿微微一怔,抬起頭望著狄韻。
  
  “沈凡不但大部分條件都適合,而且他也喜歡妳,這本是最好的選擇。”狄韻說:“現在的問題不是那個女子,也不是沈凡,而是在妳身上。”
  
  “我身上?”黃清嬿蹙眉問。
  
  “他說妳不愛他。”狄韻說:“若妳願意多花點心思在他身上,也許有機會扭轉過來。”
  
  黃清嬿輕歎一口氣說:“妳也知道,我們這陣子真的很忙,除了逐漸增加的公務之外,修煉也不能放下,我陪著他的時間,都是很艱難才擠出來的。”
  
  狄韻當然很清楚,她想抽時間陪亨利也覺得十分困難,又怎麼要求黃清嬿?想到此處,兩人相對沉默著,一時都沒開口。
  
  不過兩人其實都搞錯了方向,她們雖然都見識過沈洛年看透人心的功夫,但誰也不會想到這是鳳體的效果,不只是察言觀色的能耐,討論的時候難免判斷錯誤,也怪不得她們。
  
  片刻後,狄韻突然說:“若除了時間之外,多付出一點‘別的’呢?”
  
  黃清嬿先是一怔,隨即臉龐微紅地說:“小韻,妳怎能這麼說?”
  
  “他終究也只是個男人嘛。”狄韻眨眨眼笑說。
  
  “不行,司令也不准。”黃清嬿搖頭說。
  
  “司令連這都管?”狄韻咋舌說。
  
  “當然,否則鬧出事來怎麼收拾?”黃清嬿這瞬間,突然想到葉瑋珊當時的“小要求”,她不禁有些迷惘,外祖母到底為什麼會提出那種要求?
  
  “那……總有個階段吧?”狄韻說:“親親摸摸抱著打兩個滾總可以吧?最後關頭記得煞車就得了。”
  
  狄韻這麼地口無遮攔,黃清嬿倒是頗有些吃不消,她遲疑片刻,才苦笑低聲說:“我也沒有給他太多限制……”
  
  “他說跟妳只有牽手摟腰而已。”狄韻訝然說:“這還叫沒有太多限制?”
  
  黃清嬿咬唇說:“他不試別的,我能怎辦?”
  
  “唔?”狄韻這可迷糊了,歪著頭暗暗狐疑,那老頭這麼能忍?
  
  “妳自己呢?”黃清嬿被狄韻這一串問題問得有些羞窘,忍不住反問:“難道也讓亨利做這些事?”
  
  “亨利個性不一樣,而且我也還沒作出決定。”狄韻搖頭:“他是紳士,就讓他繼續當,不急。”
  
  若沈凡也這麼好應付就好了,黃清嬿輕歎了一口氣。
  
  “總之我不希望妳就此死心。”狄韻說:“等沈凡真走了,後悔可來不及。”
  
  黃清嬿沉默片刻後說:“這件事,我會仔細考慮。”
  
  “萬一妳還想試試……”狄韻眼睛轉了轉說:“和他見面最好穿短裙,比如現在這樣。”
  
  黃清嬿臉一紅,倒也沒表示反對,她對沈洛年喜歡看什麼,當然也是心中有數,不過最近這段時間事情很多,兩人見面大多選在沐浴之後、休息之前,為了輕鬆些,就多穿著簡便的褲裝或連身長裙……想到此處,黃清嬿不禁有些後悔,看來自己對這份感情當真太掉以輕心了。
  
  見黃清嬿不吭聲,狄韻也不多說,反正這種事也不能逼太急,當下兩人一面用餐,一面聊些比較輕鬆的話題,可惜兩人都是忙人,這兒風景雖好,卻不能在此流連。餐畢,兩人正準備離開,黃清嬿偶然轉頭往窗外望去,突然一怔說:“那是什麼?”
  
  狄韻跟著轉頭,卻見西方高空中出現一小片古怪的雲團,正以可察覺的速度往這兒飄,但仔細一看又覺得不對,那團看似不怎麼乾淨的雲,怎麼總讓人覺得有些古怪?
  
  “莫非是什麼少見的妖怪?”黃清嬿說。
  
  “若真是妖怪,體積不小。”狄韻說:“我們先回司令部吧?”
  
  黃清嬿也點了點頭,與狄韻並肩離開。
  
  兩人雖然有點警覺,其實不怎麼擔憂,這種龐大妖怪雖不常見,但其實不少,很多都是上古就存活到今日的強大妖獸,比如當初在東大陸遇到的饕餮、磨齒者,以及總在內海打轉的繞海旋龜,都是類似的妖獸。
  
  但這些古妖道行越高,對道息的需求也越高,通常不會接近噩盡島東方的宇定高原,這高空中的妖物可能只是剛好經過這附近,該不會特別選在這種道息不足之處落下。
  
  雖然這麼想,兩人還是免不了不斷打量那團怪雲,當然,沿路上也不少人得到消息,紛紛走到寬敞處往西方望。黃、狄等人就要進入司令部之前,那團雲也逐漸接近歲安城上空,只不過此時太陽正在頭頂,光線刺眼,反而看不清楚。
  
  “這妖怪經過歲安城正上方,只是巧合嗎?”黃清嬿頓了頓又說:“上面的妖炁,並不是單一的……莫非是一個特殊的族群?”
  
  “我知道了!”狄韻對那些妖炁並不陌生,她臉色微變地說:“蛟龍,那是蛟龍浮殿……不對,沒有浮殿那麼大,似乎比山口鎮還小,這是比較小的蛟龍浮島。”
  
  “蛟龍?”黃清嬿一怔說:“難道和沈凡有關?”
  
  “妳先上去和司令稟告。”狄韻迅速地說:“我查證一下,馬上上去。”
  
  黃清嬿雖不知道狄韻向誰查證,但她仍然點頭說:“好。”隨即往司令部快步奔入。
  

  狄韻所謂的查證,自然是找納金族,昨晚納金族才保證過,自從被逮到之後,他們已經下令給自己的部屬,要他們阻止計楚等人的後續行動,而據說計楚等人也聽話地留在蛟龍浮殿,這時怎會發生此事?
  
  狄韻很快地找到金趾,一段對話後,並沒有什麼收穫,金趾他們也不知蛟龍族跑來做什麼,畢竟計楚等四名蛟龍過去並不是由納金族直接聯繫,金趾只好馬上把消息往下送,讓山口鎮效忠于納金族的人類直接向計楚等人詢問。
  
  等待的時候,狄韻探頭往上方望,見那蛟龍浮島不斷往東飛,最後終於在歲安城上方千公尺處停了下來,下方正好是歲安城最高的建築物——擎天塔。
  
  之後,近百條龍首蛇身的紅色妖物——騰蛇,從浮島上往外散開,在空中高高低低地盤旋,不時往下望;同一瞬間,好一陣子沒響起的空襲警報再度大作,歲安城人民開始往下躲避。
  
  難道上次打傷了那頭蛟龍,惹來報復了嗎?這種強大的騰空妖族是最麻煩的啊……狄韻正感惶然時,兩股炁息從司令部中騰起,在空中劃出一紅一紫兩道光芒,向著擎天塔沖去,正是葉瑋珊與黃宗儒。
  
  除了他們兩人外,九聖中其他幾人也紛紛趕回,此時一頭巨大的騰蛇從高空中緩緩下落,似乎準備降落到擎天塔上,這時狄韻突然心中一驚,馬上傳訊給沈洛年。
  
  “丫頭幹嘛?”沈洛年的聲音很快傳了回來。
  
  這渾蛋老頭聲音怎麼這麼輕鬆?狄韻這一怒,有些慌亂的情緒卻也跟著平靜了下來,她吐了一口氣說:“你還在塔上?”
  
  “對啊,滿天都是騰蛇。”沈洛年說:“有條大的下來了,有點面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那個紅離,大概是來找我算帳的。”
  
  “那你還不躲起來?”狄韻說。
  
  “躲起來他們就會對歲安城亂噴火了。”沈洛年說:“這些騰蛇很亂來,我以前見識過。”
  
  “那你打算怎辦?”狄韻焦急地問。
  
  “上去問問。”沈洛年說:“若真是找我的,我把他們引走。”
  
  “太危險了!別去。”狄韻說。
  
  “還好啦,有凱布利在,開溜比較容易。”沈洛年說:“而且這些騰蛇雖然多,到妖仙境的沒有幾條,不難逃。”
  
  狄韻聽到這兒,心中一動說:“這麼說來不是找你,你先別出頭。”
  
  “不是嗎?”沈洛年一愣。
  
  “你的身手他們怎會不知?”狄韻說:“若目標是你,妖仙境以下的來幹嘛?送死嗎?”
  
  “好像有道理,唔……”沈洛年停了停說:“那騰蛇大喊說要找人族女帝……真的不是找我。”
  
  “司令已經過去了。”狄韻說:“你躲好,若有什麼意外,還有奇兵的效果。”
  
  “奇怪了,若與我無關,他們跑來幹嘛?”沈洛年迷惑地說:“還有人和蛟龍結仇嗎?”
  
  “誰知道……”這時狄韻耳旁又傳來一個消息,她眉頭微皺說:“臭老頭,另外有人找我,你記得別亂出手,知道嗎?”
  
  “呿——”沈洛年說:“既然不關我的事,我才懶得跑出去。”
  
  狄韻停了和沈洛年的聯繫,接通了來自金趾的消息,她聽了半天,眉頭緊緊皺成一團,停了通訊之後,歎了口氣,也不找什麼防空洞,直接點地飄身,向著擎天塔掠去。
  

  司令部離擎天塔有一段距離,而狄韻身上可沒有闇神之鏡,速度自然不快,等她爬上擎天塔,紅離已經飛返上方的蛟龍浮島,狄韻也接到了通知,要她上擎天塔準備開會。
  
  這次的會議,到場的九聖中人有葉瑋珊、黃宗儒、吳配睿、狄純、侯添良、張志文,晚輩則是狄韻等三帝女,當然,那個不知該算哪一輩的沈洛年,也有點不甘不願地被狄韻拖入會議室中,至於留在城外,來不及趕到的賴一心、奇雅、瑪蓮,則是以輕疾參與會議。
  
  所以這次開會,是沈洛年回返歲安城之後,首次看到九聖齊聚,只可惜其中有三人只能以聲音的形式出現。
  
  而沈洛年一大早才和黃清嬿分手,不到半天時間,兩人再度碰面,雖然說不上尷尬,卻也有點兒不自在,見黃清嬿神色複雜地對自己點了點頭,沈洛年也只能歉然地回個笑容,倒也不敢多看。
  
  等眾人在擎天塔上的會議室中坐定,並把輕疾網路建立起來,坐在首席的葉瑋珊目光掃過眾人,最後才望向黃宗儒,緩緩點了點頭。
  
  黃宗儒會意地開口說:“剛剛大部分人都沒聽到蛟龍的要求,我在這兒簡單說明;蛟龍族有三個成年不久的年輕妖仙,分別叫計孟、計羅、計表,他們準備對所謂的三帝女……就是妳們三個,進行搶親。”
  
  會議中的眾人,大多都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當下都吃了一驚,不過讓沈洛年十分意外的是,雖然都帶著驚訝的表情,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詢問,果然和當年的白宗大不相同。
  
  至於沈洛年自己,雖然也搞不清楚狀況,但進來之前,狄韻就千萬交代要他保持安靜,並說會議結束之後再仔細跟他解釋,所以他只看了狄韻一眼,一樣閉著嘴不吭聲。
  
  “蛟龍族的搶親有一定的規矩,他們已經先送了禮物……我們姑且把這些禮物當成聘禮的一種,之後就是搶親的過程。”黃宗儒頓了頓接著說:“搶親有個過三關的規矩,女子的同輩親友可以出面守關,若守不住這三關,女子就會被搶回蛟龍族,成為對方的妻子,只要守住其中一關,這門親事自然作罷,聘禮也須退還,基本過程就是這樣。”
  
  在一片靜默中,奇雅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響起:“同輩親友?”
  
  “這一點,司令有和他們確認。”黃宗儒說:“龍族以三千年為一輩,所以和這三個娃兒上下相差三千歲以內的人類都可以自稱親友,參與協助守關。”
  
  也就是誰都能去守關?這一瞬間,倒有好幾人偷瞥了沈洛年一眼,這闇神後代連赤濤都能打贏,應付年輕妖仙應該沒問題吧?
  
  黃宗儒看著眾人的表情,輕歎一口氣說:“三人共九關,各關關主不能重複。”
  
  也就是說,沈凡頂多參與其中一場?眾人神色又沉重起來,雖然九聖都有過和妖仙交手的經驗,但在單打獨鬥的狀況下,除了賴一心有獲勝的機會之外,其他人面對妖仙,都自覺差了不只一籌,頂多是比賽誰拖得久而已。
  
  至於葉瑋珊和奇雅,道咒之術的戰鬥威力未必小於賴一心,但因為修煉側重的方向不同,在沒有人協防的狀況下,單打獨鬥仍不如賴一心,當然,若比起戰場中的大範圍破壞力,賴一心就遠不如兩女。
  
  “無敵大,比試場所呢?”張志文突然開口說。
  
  黃宗儒往空中指指:“浮島。”
  
  “這不合理。”張志文皺眉說:“既然是我們守關,當然應該我們決定位置。”
  
  “我也有提出這一點,但他們十分堅持,那位紅離仙長似乎還因此隱有怒氣。”黃宗儒搖頭說。
  
  “若是拒絕他們搶親呢?”又是奇雅的聲音。
  
  黃宗儒苦笑了兩聲,這才緩緩說:“那麼蛟龍將視此為不尊重他們傳統,以人族為敵。”
  
  “靠!這根本是找碴!”一直憋著不開口的瑪蓮,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
  
  “我和沈凡各守一關,或許可以保住兩人。”賴一心緩緩說:“還有一人三關,得先研究怎麼安排。”
  
  為什麼自己什麼話都沒說就被算進去了?沈洛年先是翻了翻白眼,但想想自己大概也不好意思不管,而且計家那三兄弟不管和誰打沈洛年都挺有把握,他也就不大介意了,只撇了撇嘴,繼續閉嘴發呆。
  
  “還有多少時間?”張志文突然問:“來不來得及找仙人幫忙?”
  
  黃宗儒緩緩搖頭說:“只剩下半天時間,這次的搶親比試,預計在明日清晨于上方浮島舉行。”
  
  在眾人一陣思考之後,黃宗儒接著又說:“比試的細節、人選,等會兒再協商安排……趁著大家都在,或者可以討論一下——蛟龍族為何會來找我們麻煩?”
  
  沈洛年瞄了狄韻一眼,見她微微搖了搖頭,沈洛年只好保持安靜,不過望向狄韻的可不只沈洛年,大家都知道不久前沈洛年才從蛟龍浮殿把狄韻帶了回來,雖然狄韻已經把細節報告過一次,莫非當時還另外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狀況?
  
  黃宗儒見狄韻沒開口,主動說:“上次小韻說過,那四名蛟龍為了避免受到處罰,是以搶親的名義向蛟龍王公解釋,並提過將會重返我族搶親……莫非這次的行為,就是那些推諉之言的弄假成真?”
  
  張如鴻好笑地說:“那為什麼這次連我和清嬿都一起搶?我們有這麼豔名遠播?”
  
  狄韻這才開口說:“我一時也想不通,那四名蛟龍確實說過要再度來搶親,但這只是對蛟龍王公的敷衍,而蛟龍王公也把這些話當成孩子的玩鬧,並不是十分認真……否則若當真要來,又怎會拖了四十多天?難道蛟龍面對我族,還需要做什麼準備?這中間應該還發生過什麼意外才是。”
  
  眾人一陣沉默之後,當中的葉瑋珊緩緩開口說:“我也覺得疑惑,上次小韻被擒的事件,是沈凡與蛟龍的誤會導致,但這次蛟龍使者騰蛇卻絕口不提沈凡,若真是針對我族,這樣的行動又稍嫌兒戲,就算搶親成功又如何?”
  
  見大家都不說話,葉瑋珊突然轉頭說:“沈凡。”
  
  差點沒睡著的沈洛年,回過神說:“在?”
  
  “你和蛟龍族爭鬥過,可否簡單說明一下他們的戰鬥模式?”葉瑋珊說。
  
  雖然有點麻煩,沈洛年仍點點頭,把遇到過的幾種攻擊方式和眾人解釋了一遍,包含了遠攻近打的成套戟法,不知單人可不可以使用的冰晶陣,還有那在妖族中不算常見的輕爆修煉方式,其中若有說不清楚的地方,賴一心等人還不時打斷詢問。
  
  好不容易解說清楚,已經又過了好一陣子,見問答兩方都安靜下來,葉瑋珊這才說:“那麼……沈凡,你願意幫誰守關?”
  
  “呃?”沈洛年一呆,忍不住回頭瞄了三女一眼,見黃清嬿正露出一抹苦笑,狄韻則是偷偷對自己翻白眼,至於張如鴻卻是咧著嘴呵呵直笑,看來一點也不擔心,他愣了愣才說:“都可以,你們安排吧。”
  
  這話一說,不知沈、黃已經分手的眾人倒是有些意外,不過眾人隨即想通,也許是年輕人臉嫩,不好公開偏袒,這也不足為奇。
  
  葉瑋珊見狀,點點頭,望向眾人吩咐說:“一心負責安排守關的人選和場次,其他人則向各自的消息管道打探,儘快弄清楚蛟龍族到底打什麼主意;沒事的人,趁這段時間,針對蛟龍族戰鬥方式做準備,今晚若有需要,會另外通知大家開會……先這樣吧。”
  
  結束了輕疾通訊,眾人紛紛起身往外走。沈洛年和狄韻對望一眼,正要另外找個地方“溝通”,卻見黃清嬿站在自己面前,低聲說:“可以談一下嗎?我有簡單幾句話想說。”
  

  “好啊。”沈洛年和狄韻交換了一個眼神,隨著黃清嬿去了。
  
  擎天塔上,無人的地方不難找,兩人隨便選了個庭院角落,黃清嬿回身,微微躬身說:“對不起。”
  
  “怎麼了?”沈洛年吃了一驚。
  
  “剛剛小韻提醒我,我才發現,這段時間我對你不夠用心。”黃清嬿溫柔地說。
  
  那臭丫頭湊什麼熱鬧?沈洛年愣了片刻才說:“不會啊,妳很好,是我不好。”
  
  黃清嬿搖了搖頭,露出笑容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會請司令讓你幫小韻守關,你不用為難。”
  
  “呃?”沈洛年說:“我也可以幫妳守啊。”
  
  “你不擔心小韻被蛟龍搶走嗎?”黃清嬿微笑說。
  
  “嗯……”沈洛年認真考慮片刻,抓抓頭說:“其實還好,娶了她的蛟龍應該很倒楣。”
  
  黃清嬿噗嗤一笑,隨即搖搖頭說:“總之我會處理這件事,另外……我還有個有些私人的‘小問題’想問。”
  
  “什麼小問題?”沈洛年問。
  
  “既然是私事,還是等這關度過了再問……先走了。”說完,黃清嬿也不等沈洛年多問,含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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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首先,想像你是個猩猩……
  
  沈洛年看著黃清嬿的婀娜背影,不禁有些感慨,若黃清嬿不是一心投注於政務,未必不是良配,不過話說回來,若兩人當真陷入熱戀,懷真又有意見的話,還真有點麻煩,眼前這樣解決其實對大家都好。
  
  沈洛年正在發呆時,在一旁等候的狄韻緩緩走近,她見沈洛年還望著黃清嬿那“穿著短裙”的背影發愣,不知為何又有點兒不快,狄韻一咬唇,猛然舉膝對著洛年屁股一頂說:“負心老頭!”
  
  “嗷?”沈洛年痛叫一聲,轉過身揉著尾椎說:“臭丫頭,很痛耶!”
  
  狄韻倒沒想到撞到沒肉的地方,有三分尷尬地吐吐舌頭說:“撞歪了。”
  
  “去妳的!”沈洛年瞪眼說:“蛟龍是怎麼回事?”
  
  “那四個渾蛋!”狄韻四面望望,見周圍沒人,才低聲說:“計楚受傷之後,他們回去躲著養傷,論劍館傳過去的訊息,也只是要他們稍安勿躁,並沒細說兩方已經化敵為友,這樣本來也沒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讓蛟龍王公發現計楚受傷的事。”
  
  “被發現了?”沈洛年問:“那也該是找我算帳啊,怎麼突然跑來搶親。”
  
  “蛟龍王公早就跟他們說過,不准再找你麻煩。”狄韻說:“他們不敢老實回答是被你打傷,那渾蛋老二計孟,居然說計楚是在來歲安城搶親的過程中,因為不小心落地,被人族圍毆打傷的。”
  
  “呃?”沈洛年說:“然後呢?”
  
  “蛟龍王公先罵了他們一頓,然後命令他們哪兒跌倒的就在哪兒爬起來,最後弄了個適合搶親比試的浮島,打算把我們三個都搶回去,以資報復……”說到這兒,狄韻忍不住破口大駡:“真是莫名其妙的渾蛋一族!”
  
  “讓他們說老實話不行嗎?”沈洛年說。
  
  “他們最怕的就是他們王公,怎麼肯說?”狄韻說:“而且這件事已當眾宣佈,還請了虯龍族明天來觀禮,現在不可能收回去了……不過那些渾蛋之前不知他們的債主和我們關係已經轉變,才會這麼做,我已經叫納金族找計孟,談談看有沒有轉機。”
  
  “萬一沒有轉機怎辦?”沈洛年抓抓頭說:“妳願意嫁去蛟龍族嗎?”
  
  這是什麼白癡問題?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沉吟說:“說不定真有人願意去,不過時間太急迫了,要找人頂替也沒這麼容易,何況他們見過我和如鴻,也只能找人頂清嬿……唔,這倒是一個法子。”
  
  說到這兒,狄韻突然一轉念說:“剛剛清嬿找你說什麼?”
  
  “她說要告訴司令,讓我幫妳守關。”沈洛年說。
  
  狄韻目光轉了轉,暗暗懷疑,那女人會不會已經準備讓人頂替,所以故意來賣個好?不過狄韻這時倒不想在沈洛年面前說黃清嬿壞話,只輕哼了一聲說:“只有這樣嗎?”
  
  “另外就是私事了。”沈洛年不想多提,對狄韻說:“蛟龍族找麻煩的真正原因妳不打算說出來?”
  
  “說了也沒用。”狄韻說:“眼前狀況很簡單,守住了就沒事,只要那幾個蛟龍笨蛋別再自作聰明,自然不會再有什麼糾紛。”
  
  “若是守不住呢?”沈洛年說。
  
  “這樣就比較麻煩……”狄韻搖搖頭,望著沈洛年說:“你覺得守不守得住?”
  
  “我小心點的話,應該沒太大的問題。”沈洛年說:“其他就沒把握了。”
  
  “賴伯伯呢?”狄韻問。
  
  “掌握了道咒之術,確實可以應付妖仙。”沈洛年說:“除了專修爆訣的瑋珊可能不大適合單打獨鬥,一心和奇雅應該都可以上場,問題是他們畢竟不會飛,可能會吃虧。”
  
  “飛……色鬼鷹和我媽可以嗎?”狄韻問。
  
  “志文有點勉強,他速度和力量恐怕都不如對方,妳媽倒是可以和對方捉迷藏,消耗對方體力,但想打贏也很難。”沈洛年說到這兒,突然有點感慨地說:“杜勒斯也會飛,若他還在,說不定可以試著接下一場,能不能打贏就不知道了。”
  
  聽沈洛年提到杜勒斯,狄韻先是有點感傷,但她隨即目光一亮說:“那兩位來訪的月影團巫領不知道願不願意幫忙?他們雖然戰鬥經驗不足,但魔法造詣不比叔叔差。”
  
  “可以試試。”沈洛年頓了頓說:“看有沒有誰會用連珠爆彈咒的?像我一樣轟出去說不定就贏了。”
  
  “笨老頭。”狄韻搖頭說:“你以為每個魔法使都跟你一樣可以一面亂竄一面念咒?而且上次那頭蛟龍大意受傷,現在他們一定會小心防範這種咒語,只要看你念咒,八成馬上運足大量護體妖炁,一開始沒讓他受到震盪的話,未必有這麼好的效果。”
  
  “唔……”狄韻這麼一說,沈洛年獲勝的信心不免大打折扣,他皺眉想了想,又說:“山眠教那些玩柱子的巫師,我也看不出深淺,說不定有人能打得過妖仙呢?”
  
  “我去和司令建議看看。”狄韻本想離開,突然收回腳步,回頭望著沈洛年說:“守護火網咒背起來了沒?”
  
  “呃?”沈洛年吞了吞口水說:“哪有這麼快的?”
  
  “明早就要用了!”狄韻說:“真是莫名其妙,這麼方便的魔法居然還沒背起來,快去背!”
  
  “知道啦。”沈洛年頓了頓說:“這種打擂臺的方式,其實我可以上場前拿書出來念。”
  
  狄韻跳腳罵:“還找理由,快去背起來!”這賴皮老頭!若其他魔法師跟他一樣,只要背起來就能用,早不知道背了幾百條咒語了,這渾蛋居然還愛背不背的……但狄韻也拿沈洛年沒辦法,罵完之後,死瞪了他一眼,這才轉身去了。
  
  沈洛年口中雖然那麼說,回屋之後,倒還是乖乖地拿出記事本念了好幾十遍,終於硬生生把那最後一條魔法背起。
  
  這樣明天可以交代了,接下來……多修煉一下體內炁息吧?雖然多煉這兩輪也不會增益多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沈洛年剛定下心,突然耳中傳來輕疾的聲音:“塗山懷真來訊,請問要以此形態通訊嗎?”
  
  沈洛年聽到這話,先是一呆,隨即笑了起來,真是好久沒聽到這種問題了,懷真就是懷真……沈洛年當即說:“人形吧。”
  
  耳中那微小輕疾落地,很快地,地上隆起一個穿著白袍的俏麗秀美身影,正望著沈洛年笑嘻嘻地說:“臭小子,坐得這麼端正在幹嘛?”
  
  “修煉啊。”沈洛年說。
  
  “怎麼不找我之後再修煉?”懷真嗔說。
  
  “為什麼要先找妳?”沈洛年好笑地問。
  
  “這樣你修煉的時候,我就可以在旁邊看著你啊。”懷真微微側著頭,含笑說。
  
  沈洛年愣了幾秒,隨即說:“我這就過去。”
  
  “我等你。”懷真笑說。
  
  沈洛年收了輕疾,飄出屋外騰空飛起,向著山口鎮飄飛。一面飛,沈洛年一面仰望著空中自由翻騰的騰蛇,不禁也有些擔憂,若這些傢伙定居在這兒,然後三不五時往下吐火,歲安城還能住人嗎?
  
  不過這種事情,沈洛年自然不會操心太久,他快速地飛向山口鎮,剛要飄向稚嬉堂的時候,卻見懷真正從稚嬉堂飛起,向著自己迎來。
  
  兩人在空中會合,懷真拉著沈洛年的手笑說:“跟我來。”
  
  “去哪兒?”沈洛年隨著懷真飄飛。
  
  “那附近太吵了。”懷真說:“我要她們幫我另外找一間房住。”一面說,懷真一面引著沈洛年往更北面、遠離商業區的住宅區落去。
  
  太吵了?沈洛年想起懷真的耳力,不禁暗暗好笑,這狐狸確實不大適合住酒色街,那兒的聲音恐怕不怎麼好聽。
  
  懷真帶著沈洛年向一座有些古怪的庭院飄落。這院中沒有草木,放眼望去,一大片白色細沙遍佈其中,仿佛一片白色海洋;海洋中,有著幾座大小不同的黑色孤島,那是被巧妙放置的幾塊古拙黑石,除此之外,一塊塊帶著玫瑰色紋路的扁石在沙中鋪出一條彎曲的小徑,連接著大門與院中一間設計簡單的小瓦屋。
  
  懷真與沈洛年落在屋前走廊,打開瓦屋廊道後的拉門,兩人攜手走入,光潔的木板地面上,散落著幾個大大小小柔軟坐墊,懷真跳入屋中,回頭笑說:“這房子是我們的囉。”
  
  這似乎是偏日式的房屋、庭院設計?沈洛年前後看了看,笑著說:“進這種房子似乎該脫鞋子。”
  
  “真的嗎?”懷真吐吐舌頭說:“好麻煩,可以不要嗎?”
  
  沈洛年也不介意,呵呵笑著走了進去,就算不提材質,其實兩人大部分時間都是飄飛來去,鞋子也不怎麼容易沾塵。
  
  懷真拉著沈洛年坐下,眨眨眼說:“聽說蛟龍跑去歲安城搶親?”
  
  “妳也知道了?”沈洛年有點意外。
  
  “紅離邀敖封明早去觀禮啊,消息就傳出去了。”懷真半笑半嗔地說:“守關八成有你一份吧?”
  
  “是啊。”沈洛年乾笑說:“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就知道。”懷真輕哼一聲說:“你現在可威風了,居然不怕妖仙。”
  
  “打不過就逃囉。”沈洛年摟過懷真,輕輕在她背後搔抓。
  
  “抓抓五分……嗯……十分鐘就好。”懷真半閉著眼睛,一面享受一面說:“然後你就去修煉,我不吵你。”
  
  “早點修煉到妖仙境就好了。”沈洛年說:“若能重新培育道息,又多個保命的本錢。”
  
  “炁息與本命結合嗎?嗯……”懷真說了這句話後,透出的情緒氣息突然變得有點怪異。
  
  “怎麼了?”沈洛年低頭說。
  
  “沒有。”懷真把臉藏了起來。
  
  “明明有。”沈洛年托起懷真的臉說:“快點老實說。”
  
  “好啦、好啦。”懷真嘟起嘴說:“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提早達到這個目的,可是這辦法……不大好。”
  
  “怎麼個不好?”沈洛年吃了一驚,真有這種辦法?龍王母、敖歡難道也不會?否則他們怎麼都沒提起。
  
  “這種方式達到的效果又稱為假妖仙境,可以提早讓炁息與本命結合,並達到化形的目的的”懷真有些無奈地說:“缺點就是,不能像真正妖仙境一樣,自由催動炁息來往仙界,也沒法在玄界中凝結,而且……妖族若用這方法轉化,因為妖炁過早與本命結合,想修煉到真正的妖仙境,花的時間會比正常修煉還要增加一倍以上,也就是說,除了可以便於化形之外,沒有別的好處,所以這辦法幾乎沒有妖族願意用,當然也沒多少人會。”
  
  “那怎麼還會有這種辦法流傳?妳又怎會去學這種辦法?”沈洛年問。
  
  “笨蛋洛年。”懷真嗔說:“除了我之外,幾乎每個仙狐都用這法門提早化形的呀,在青丘之山裡面慢慢修煉到妖仙境,那要修到什麼時候?”
  
  沈洛年恍然大悟,難怪仙狐族在妖仙之前可以提早化形!她們畢竟是靠采補修煉,不用這辦法不行;這麼說的話……沈洛年一怔說:“那龍族的提早化形呢?”
  
  “不一樣,龍族的辦法和你幫小芷她們化形的原理類似,並沒有提早進入本命結合的狀態。”懷真說:“不過龍族的方法沒有你出手這麼簡單,得由數名天仙在適當環境下合作才行;這種變形方式不會有仙狐族的缺點,但也因此不能隨意變形,所以小芷她們到妖仙之前,不能隨意變來變去。”
  
  難怪敖歡看到山芷、羽霽會這麼有興趣。沈洛年愣了片刻後說:“妳不想讓我學那法門?”
  
  “當然啦。”懷真眨眨眼說:“你現在差不多就能對付妖仙了,但就算學了那法門,反正……也打不過天仙,又何必?”
  
  “哦?”沈洛年停了幾秒,看著懷真說:“笨狐狸,妳是不是又騙我了?”
  
  “啊!討厭啦!”懷真抱頭縮在沈洛年懷裡叫:“跟鳳體說話真麻煩,人家說的明明都是實話,怎麼還會被你看出來?”
  
  沈洛年摟著懷真苦笑說:“誰教妳自己心虛?到底少說了什麼。”
  
  懷真嘟起嘴說:“我不想讓你學。”
  
  “好吧,那就不學。”沈洛年聳肩說。
  
  “咦?”懷真抬頭看著沈洛年說:“不行,到時候你打輸別人怎辦?又會來怪我。”
  
  “妳不是說沒差嗎?”沈洛年說。
  
  “怎會沒差,就算現在打不過天仙,但等以後道息凝聚足夠,說不定就打得過了啊。”懷真嘟嘴說。
  
  “可是太早與本命結合,炁息修煉不是會變慢一倍嗎?”沈洛年問。
  
  “那是說一般靈妖的混雜妖炁,你的炁息品質高純可比天仙,哪會有這種問題!”懷真說。
  
  果然剛剛說的都是實話,卻又少說了許多東西,難怪會心虛。沈洛年好笑地說:“到底為什麼不想讓我煉?如果是妳們仙狐族的秘密,那就算了。”
  
  “這算什麼秘密,別的妖族學了又沒用。”懷真搖頭說:“只是炁息和本命結合之後,你以後萬一想化散掉,恢復純粹鳳體,就很麻煩了,一不小心就會死的。”
  
  “為什麼要化散?”沈洛年迷惑地說:“妳以前不是也說兩者皆備很棒嗎?”
  
  懷真遲疑了片刻,突然輕歎了一口氣說:“也是,我教你。”
  
  沈洛年看著懷真的表情,想了想說:“我還是不學好了。”
  
  “為什麼?”懷真瞪大眼問。
  
  “妳這麼為難,一定有原因。”沈洛年說:“那我不學也沒關係。”
  
  “不行,你得學!”懷真咬著唇,委屈地說:“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你又不肯馬上跟我走,和白宗那些傢伙混在一起好危險,還是學起來好了。”
  
  怎麼自己不想學的時候這狐狸又想教了?還有,不是說過白宗早沒了嗎?真是笨狐狸……
  
  沈洛年好氣又好笑地抱著懷真說:“妳的意思是,我以後會想化散炁息嗎?”
  
  “誰知道。”懷真嘟嘴說:“說不定你根本不想呢!”
  
  “妳到底生什麼氣?”沈洛年越聽越迷糊。
  
  “這就教你吧。”噘起小嘴的懷真,把修煉方式仔細說明了一遍,這才接著說:“你體內炁息已勉強足夠,這只是一個簡單的速成法門,轉化好之後,就先停止修煉炁息,等道息凝聚的量足以護體再說。”
  
  “那也要好幾個月吧?”沈洛年回想起過去的狀態。
  
  “你體質和過去已經不同,應該不用這麼久,但是炁息、道息同存的狀態,過去從沒人試過,你可要小心點。”懷真跳起,站在一旁說:“這就開始吧,我幫你護法。”
  
  “真要我學?”沈洛年又問了一次。
  
  懷真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點點頭。
  
  沈洛年也不是拖泥帶水的個性,拒絕了兩次之後,懷真還是堅持讓他學習,他也就不管這麼多了。
  
  懷真傳授的法門只是個特別的運行心法,以一種獨特的旋動方式讓炁息逐漸收斂、凝結於炁海之中,直到與本命結合為止,這本該是隨著修煉,逐漸水到渠成的一種現象,而這仙狐族傳下的法門,卻可以讓人提早進入這種狀態,達到化形的目的,對沈洛年來說,要的當然是本命結合、收斂炁息的效果。
  

  花了四個多小時,直到天色漸黑,沈洛年這才收功,一睜開眼,卻見懷真正側躺在一旁,手托著左額,閃閃發亮的雙目正盯著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麼。
  
  “好了?”兩人目光一對,懷真坐起問。
  
  “好了。”沈洛年點頭說:“所以我現在可以變身了?怎麼變?”
  
  “真要變?”懷真一表正經地說:“首先,想像你是個猩猩……”
  
  “喂!”沈洛年打斷說:“我沒要變猩猩啊!”
  
  “全身變形,只能變相似種類呀。”懷真眨眨眼說:“不然馬猴?狒狒?差越多越難喔。”
  
  “……沒有別的了?”沈洛年悶聲說。
  
  “部分軀體小幅度變形也可以,比如變個似龍的腦袋。”懷真說:“這小芷她們也會。”
  
  “沒興趣。”沈洛年搖頭說:“不變了!”
  
  懷真這才噗嗤笑了出來,吐吐舌頭說:“所以仙狐族一開始大多變成狼、狐、犬類生物,至於取人類精元變形,那是特殊狀況,其他生物不能用這辦法,其實你體內炁息太少,變形很累的,暫時別考慮這些比較好。”
  
  自己當然更沒必要“變人”,總之這能力與自己無關;沈洛年不再思考此事,他心念一轉,又有了另外的煩惱……現在要花時間修煉的東西還真多,沈洛年掐指算著,道息、炁息、十八撩亂、魔法咒語……媽的!差點忘了光靈那邊還欠一堆債。
  
  光靈先不管,十八撩亂剛練到第十一招,等練到十二招,把第二階段學完之後,就先停一陣子好了,炁息修煉也暫時擱著,先專心修煉道息,只不知道小惡女會不會又拿新的魔法咒語來逼自己背……
  

  才剛想到狄韻,耳中就傳來狄韻的傳訊,沈洛年一愣,先對懷真說了一聲,這才把輕疾接過。
  
  很快地,狄韻聲音傳來:“死老頭!今天這麼忙,你還跑去山口鎮風流?”
  
  這凶丫頭!十次裡面有八次用臭駡開頭……沈洛年好笑地說:“又沒我的事,在那兒發呆幹嘛?”
  
  “哼!怎麼沒事?”狄韻說:“魔法新島那邊,寡土仙人回信了。”
  
  “喔?”沈洛年說:“怎麼說?”
  
  “老頭。”狄韻聲音突然放慢說:“你多久沒冥想了?”
  
  “唔?”沈洛年愣了愣說:“精智力不夠的時候就會補補啊。”
  
  “除此之外呢?”狄韻問。
  
  “那個……”沈洛年又開始掐指,一面說:“最近事情很多……”
  
  “渾蛋老頭!”狄韻破口大駡:“沒冥想,哪兒來的魔力占卜啊?當然失效了!”
  
  “呃?”沈洛年訝異地說:“我占卜的時候沒感覺到耗用精智力啊。”
  
  “你既然進入締約第三階段,使用根源魔法時,使用的魔力是儲存和預借的,不耗用現有的了,難道你認為占卜真的不用耗魔嗎?”狄韻說:“我記得當初提醒過你啊。”
  
  “有嗎?”沈洛年很無辜。
  
  “有!”狄韻叫:“我那時還跟你說過,現在你冥想不會有補滿的感覺了。”
  
  “唔……”這話好像有印象,沈洛年說:“所以……我現在的狀態是?”
  
  “你根源魔法使用的魔力不夠了啦!”狄韻罵:“只要多花點時間冥想,慢慢就可以補回,不過記得以後不能亂用,寡土在信上說,占卜魔法其實挺耗魔力,你現在八成欠精靈很多債。”
  
  多花點時間冥想?沈洛年苦著臉說:“我現在好忙耶。”
  
  “很忙還去泡妞?”狄韻哼了一聲說:“不管多忙,總得存一點魔力備用吧?臨時需要怎麼辦?”
  
  “好啦,知道了。”沈洛年說。
  
  “咒語背好了沒?”狄韻又問。
  
  “背好了、背好了。”沈洛年忙說。
  
  “算你識相。”狄韻說:“快回來,我再抄一個給你背。”
  
  “嗄?”沈洛年喊:“又是什麼魔法?”
  
  “風系的‘顛倒翻轉咒’。”狄韻的聲音聽來有點興奮:“結合翻轉、緩速、推移三個咒語的複合型魔法。”
  
  “那又是幹嘛的?”沈洛年說。
  
  “一種負面狀態的輔助魔法,耗用的魔力不多,可以讓目標和一股勁道不大的繞身旋風糾纏,不斷無規則地影響對方移動。”狄韻說:“這可以小幅度減弱敵人的近戰能力,一般魔法使通常不與人近戰,所以不大會花時間練習這咒語,但卻很適合你。”
  
  沈洛年仔細想了想說:“聽來好像不錯?”
  
  “如果對方不知道怎麼破解的話,就很好用。”狄韻說:“若對方受干擾之後,馬上高速移位一段距離,脫離影響範圍,使魔法旋風來不及追蹤,效果就消失了;但對方如果不懂這魔法,加上兩方又正在貼身纏戰的話,該不會發現這種解法。”
  
  確實是個不錯的魔法,沈洛年點頭說:“咒語很長嗎?”
  
  “不太長,今晚你就得背起來。”狄韻說:“明天可以在場下暗算那幾頭蛟龍,增加每一場的獲勝機率。”
  
  “這不是作弊嗎?”沈洛年愕然說。
  
  “管他的。”狄韻說:“熟悉魔法的妖怪本就不多,魔法施放也不容易追蹤來源,誰知道是場下的人放的?”
  
  “喔喔!好主意!”沈洛年說:“乾脆調個兩千名魔法使上去放緩速咒好了!就像對付赤濤一樣。”
  
  “笨老頭,那樣就太明顯了啦!”狄韻好笑地說:“你以為我為什麼不讓你看著書念?”
  
  “好吧……會不會很難背?”沈洛年說。
  
  “還掙扎!快回來!死老頭,我在你家等你,今晚你沒背好就不要睡了!”狄韻頓了頓又喊:“就算背好也別睡,給我冥想!晚上說不定要開會呢,還亂跑。”
  
  “回去就是了。”沈洛年苦笑著結束了輕疾,對著在一旁偷聽的懷真說:“我得走了。”
  
  “是昨晚那個小女孩呀?”懷真笑說。
  
  “是啊,她又找了一個適合的魔法讓我背。”沈洛年說。
  
  懷真好奇地問:“她不是帝女之一嗎?身上為什麼有甦瑤?難道她也在稚嬉堂待過?”畢竟是仙狐老祖宗,懷真感應得出甦瑤的氣息。
  
  “不是。”提到這個沈洛年不禁歎了一口氣,搖頭說:“她當初提早變體,要種入甦瑤才能發育,上次不是跟妳說,我想找白澤取玉膏,幫幾個人解除甦瑤嗎?其中就包含她。”
  
  “原來是這樣。”懷真點點頭說:“明天小心點。”
  
  “知道了。”沈洛年又抱了抱懷真,這才不舍地告別離開。
  
  □
  
  次日,本來十分緊張的眾人卻已經松了一口氣,原來蛟龍族昨晚深夜傳來消息,他們將會在每一場第三關自動認輸,只要求人族這邊派出的人,別顯得太弱,配合著把這場戲演好,畢竟他們也不想娶個人類回家。
  
  這件事情首先知道的當然是狄韻,之後再透過沈洛年之口對其他人說明,因為沈洛年看似認識許多妖族,有些獨特管道也是理所當然,加上他懶得解釋的個性,也可以省掉許多口舌。
  
  不過這只是表面訊息,沈洛年聽狄韻私下解釋,才知其實計孟等人本來並不是如此計畫。
  
  他們原先倒是真想把三個帝女都搶走,這樣說不定又可以要脅沈洛年,反正人類女性壽命不長,放著一、兩百年也無所謂;不過昨日一聯繫,計孟等人卻突然發現債主不知為何轉了念頭,不但不准他們對付沈洛年,連這些女人也不准碰,討論半天之後,最後三人只好決定在第三關擂臺上認輸……據說四人的債務將會因此大幅度減少云云,這方面的細節,自然有納金族去討價還價,連狄韻都不大清楚。
  
  唯一的問題就是——堂堂蛟龍族妖仙居然打不過人族、搶不走女人,當然是大大丟臉,至於回去該怎麼應付蛟龍王公的怒火,也只好到時候再說。
  
  所謂作戲得作全套,也不能隨便安排,黃清嬿和張如鴻的兩人六關,計孟、計表故意認輸還解釋得通,可以說他倆只是被長輩逼著來,對兩女本就沒有興趣,但計羅當初卻曾在蛟龍浮殿廣場中承認過迷戀狄韻,若他故意認輸的事傳入蛟龍王公耳中,實在解釋不通,所以最有把握獲勝的沈洛年當然被安排在狄韻的第三關,也就是最後一關。
  
  而且對方雖然傳來這樣的計畫,卻不能把賭注全放在對方身上,三場戰鬥仍經過了仔細安排;為求萬全,除了沈洛年把守的狄韻比較不用操心之外,葉瑋珊果如狄韻昨日的揣想另找一自願女子頂替黃清嬿,免得出意外,至於九聖中最強者賴一心,則安排在張如鴻的第三關。
  
  所以最後的安排,把守黃清嬿的三關者,是張志文、狄純、奇雅;張如鴻的三關,則是侯添良、黃宗儒、賴一心;而狄韻的最後三關則交給吳配睿、瑪蓮與沈洛年,也就是說,除葉瑋珊之外,其他八聖通通被安排了上場。
  
  至於向月影團、山眠教要求支援的建議,葉瑋珊幾經考慮之後還是沒有答應,這幾個人類聚落過去與妖怪戰鬥的次數並不多,作戰畢竟不只講求境界,經驗一樣十分要緊,不能把三女的未來隨便地交到別人手上。
  

  清晨,四名以敖封為首的虯龍族妖仙抵達浮島,觀禮旁證,而在周圍百餘條騰蛇注視下,沈洛年帶著九聖與三女禦炁騰空,跟著飄飛上蛟龍浮島。
  
  這浮島約兩百公尺方圓,呈橢圓形,雖然稱不上光滑,也算平整,觀禮的虯龍族站在東側,以原形顯現的龐大騰蛇紅離盤據西側,計孟、計表、計羅三兄弟拿著長戟在北側等候,沈洛年等人,當然是落在南側。
  
  除了場中眾人之外,在空中還有不少妖族飄浮著遙觀,人形、獸形都有,看來是得到消息之後,跑來看熱鬧的,畢竟山口鎮除了吃喝玩樂堵僵屍之外,也沒什麼其他消遣,雖然沒人看好人族的戰鬥力,並不妨礙他們前來觀賞。
  
  不過這麼一來,計孟等三兄弟臉色可就更難看了,他們可是打算輸的,圍觀的人越多越丟臉。計孟也不等主持人紅離開口說上兩句,馬上持戟跳出說:“開始吧。”
  
  既然有了約定,兩方打起來自然是不慍不火,也不須拿出什麼壓箱底的本領,沈洛年當然也放棄了施法作弊的打算,場中先是張志文、狄純分別在空中和計孟一番長時間糾纏,最後再由奇雅掌握住計孟故意放出的破綻,騰空施展大範圍冰陣,使計孟受困認輸,解決了第一場。
  
  而第二場的三個守關者卻比較特殊,都是不擅長飛騰的人物。首先出場的侯添良在地面有如電光般轉折閃動,任計表在空中攻擊,也不嘗試還手,但計表卻也碰不到侯添良。
  
  這麼打了好片刻,計表臉上越來越掛不住,雖然本來就計畫要輸,那至少也得先漂亮地贏個兩場,怎麼連第一場都打不贏了?何況這傢伙還不會飛……既然炁刃劈不到,計表索性往下撲,直接對著侯添良殺去。
  
  侯添良不愧被稱為電劍,面對著妖仙依然有攻有守,但攻守之間,卻是一直沒和計表兵刃相碰,兩方足足戰鬥了半個小時,侯添良這才在一個失手下,長劍與對方武器碰上,兩方炁息強度畢竟頗有差距,這一撞逼得侯添良身形浮起,無法維持原有速度,只好認輸。
  
  接著上場的黃宗儒,和侯添良的打法卻完全不同,只見他仿佛巨石一般站在場中,也不取出身後背著的雙棍,就這麼緩緩凝出一股仿如實物的紫色炁罩,將己身團團包裹起來,連身影都看不清楚。
  
  計表剛剛和無比滑溜的侯添良一戰,不只消耗了不少炁息,連心神都有些疲累,眼見像個烏龜般的黃宗儒,倒是松了一口氣。他騰空而起,一股股炁刃往下轟擊,正對著那紫色炁罩攻去。
  
  只聽一陣轟隆爆響,黃宗儒的炁罩穩穩地凝定不動,計表畢竟有妖仙的自信,也清楚凝訣的效果,對方炁息強度終究遠不如己,縱能支持一時,也不可能長久持續下去,反正是對方挨揍,多打兩下也不丟臉,當下他毫不氣餒、越轟越快。
  
  計表打得正過癮時,突然發現一股凝結如實的紫色柱狀能量毫無徵兆地穿出下方炁罩,快速對著自己飛射,他大吃一驚,有些狼狽地騰身閃避,卻發現下方炁罩突然消散,手持一支古怪小弓的黃宗儒正對著自己連射,一支支凝結如實的紫色炁矢首尾相連地對著自己殺來。
  
  計表慌亂地連續幾個空中翻轉、劈擋,卻終於沒能完全避過,那紫色炁矢先是擦過護身炁息,跟著趁著計表身形不穩,又是一連串地打擊,隨著護體炁息迅速震盪散失,再撐下去,就算能反敗為勝,說不定也得受傷,反正下一場也得輸,若帶著傷回去讓王公看到,豈不是更慘?想到此處,計表乾脆提早投降、大叫認輸,黃宗儒這才收弓,微微一禮,退了下去。
  
  人族這方歡喜慶祝的同時,沈洛年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賴一心還沒上場,這一關就拿了下來?雖然對方沒出全力,更有點兒出其不意、陰了對方一把的味道,但能贏就是一種實力,沒想到百年不見,黃宗儒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那把弓箭,黃宗儒一定曾花了不少心思練習,凝訣本有個動作太慢的缺點,但若手中拿著這樣的遠端武器,卻仿佛一個防禦超高的坦克炮臺,就算賴一心也未必打得贏他。
  
  沈洛年目光轉過,突見張如鴻一臉興奮地望著黃宗儒手中的小弓,他心中突然一動,這弓未來恐怕會傳承給專修凝訣的張如鴻吧?如今已經是三帝女中戰力最強的她,日後又會到何種高度?
  
  “該我了。”吳配睿拔刀往外走。
  
  “配睿等等。”葉瑋珊突然喊住吳配睿,轉向沈洛年說:“沈凡,你上。”
  
  沈洛年一怔,自己不是排在最後嗎?
  
  “宗儒剛剛意外獲勝,沒打到第三場,掃了對方的面子。”葉瑋珊低聲說:“為了避免報復性的意外,你直接拿下這場。”
  
  原來如此,沈洛年目光往場中轉去,接下來上場的計羅果然帶著一股怒怨,若還照著之前的計畫,說不定會傷了吳配睿。沈洛年點點頭,拔出天仙雙翼,緩緩飄出。
  
  計羅沒想到沈洛年第一關就出場,一愣之下連忙鼓出大量炁息護體,他上次見識過沈洛年那毫不講理的魔法,當下不敢遠攻,直接對著沈洛年沖去。
  
  但在一對一的狀況下,沈洛年卻有點懶得施法,連凱布利都沒叫出來。他展開賴一心量身打造的十八撩亂,雙色炁息護體直沖,對著計羅正面殺了過去。
  
  正提防沈洛年念咒的計羅,卻沒想到過去老是到處逃竄的沈洛年就這樣毫不講理地砍了過來,一愣之間,只見沈洛年手中雙翼揮動,眼前一片黃色光影翻飛,處處都是刀影,根本不知該如何招架,只好學不久之前的計表一樣揮動長戟,對著那片刀光轟了下去。
  
  兩方一接觸,沈洛年當下把十八撩亂的“千針”、“滾珠”、“飛砂”……一連串轟出,他也不管啥時該用哪招,就這麼埋頭砍將過去。
  
  只聽場中一陣炁勁碰撞聲連番炸起,計羅被殺得左支右絀、毫無還手之力,不斷往後飛退,終於在沈洛年一招由上而下的“垂瀑”轟擊下,重重摔下地面,雖然終於站穩了身子,卻已經顯得有些狼狽。
  
  想靠著亂砍打贏還是不大容易,而且這次對方卸力十分小心,連武器都砍不斷……同樣的招式果然不能用兩次啊!不過炁息與本命結合之後,出入運用時,似乎更自在快速了?沒想到還有這種好處。
  
  沈洛年正考慮著該用什麼其他辦法時,耳中突然聽到紅離的聲音:“比試結束,我方認輸。”
  
  場中兩人同時一愣,轉頭看向紅離,看著紅離的目光,計羅先是有一絲不服氣,但隨即想起原先的計畫,終於還是閉上嘴,退了下去。
  
  盤成一巨大蛇陣的紅離,早就見識過沈洛年的功夫,但也萬萬沒想到計羅竟是毫無抵抗能力,而王公曾交代過不准找此人麻煩,想必有特殊原因,這一仗既然有敗無勝,又何必再打下去?否則傷了哪一方都不好,當下不等計羅認輸,直接停了比試。
  
  接下來事情就簡單了,葉瑋珊客客氣氣地將聘禮退還,四方看熱鬧的妖仙們逐漸散去,沈洛年正等著把眾人送下浮島時,突然空中傳來一陣清朗的聲音說:“諸位且慢。”這聲音雖然不大,卻又清楚地傳到眾人耳中,頗有些怪異。
  
  眾人紛紛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只見一個腰懸長劍的黑袍褐發壯漢有些詭異地閃現至浮島上方,朗聲說:“選日不如撞日,恰好今日人族之王與山口鎮主皆在此處,本仙有一事相詢。”
  
  從剛剛那一下出現的方式,敖封已經知道眼前出現的八成是某族天仙,他不敢怠慢,往上方施禮說:“仙長有何指教?”
  
  那黑袍壯漢有著一張不怒自威的方臉,下巴滿是濃密的鬈曲鬍鬚,鮮明深刻的五官雖稱不上俊美,卻也頗有一種粗獷的吸引力。他收起微笑,肅然說:“這兒離屍靈國度如此之近,卻有數百萬人族聚居……你們難道不怕出意外嗎?”
  
  這個問題自然得問人類之王,敖封目光轉向葉瑋珊,讓她自己回答。
  
  葉瑋珊踏前一步,往上方施禮說:“啟稟仙長,人族被部分妖族視為仇敵,聚居於此只為自保,若貿然遷居,只怕反而引來滅族之禍。”
  
  這當然是檯面上的說法,其實虯龍族也不是沒和人類商議過此事,只是一直沒談攏……大家都知道,雖然人族一向撇清和屍靈的關係,但屍靈之王畢竟出自人族,這才一直沒打人類的主意,若人族當真受到滅族威脅,屍靈之王想必不會反對把這數百萬人族通通化作屍靈,到時的屍靈之王,有誰能擋?
  
  若說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族滅殺乾淨,以免被屍靈利用,又似乎太傷天和,這種事虯龍族也做不出來,何況就算天仙出手,人類只要通通往息壤城的地下躲,一下子也殺不乾淨,到時只要混入幾個屍靈,豈不是得不償失?這才是虯龍族一直不敢強迫人族搬遷的原因。
  
  “不就是犬戎族嗎?這事容易解決。”黑袍壯漢朗聲笑說:“只要你們願意,人族可于東陸擇一無人處建城遷居,我保你們千里之內、百年太平,犬戎不敢犯境。”
  
  眾人一怔,有天仙出面,犬戎族想必不敢不聽話,千里地境更足夠人族生養,更可以趁此在道息豐沛處鍛煉茁壯,百年後能抵擋犬戎族的人類必定比現在更多,到時若還不能自保,也怪不得人……但怎會有這種好事?天仙一向少問世事,怎會有人突然願意花百年時間守護人族?
  
  葉瑋珊微一沉吟,朗聲說:“仙長如此大度,不知我族……該如何表示謝意?”
  
  “沒有任何條件,就當為了剿滅屍靈,出一份力吧。”黑袍壯漢微微一笑,往外飄身說:“人族之王,若有遷徙之意,可直接與本仙聯繫。”
  
  “仙長如何稱呼?”葉瑋珊忙問。
  
  黑袍壯漢周身炁息一漲,倏然飛出老遠,只聽遠遠傳來一聲:“應龍——黑石。”話聲未落,那黑袍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黑石!沈洛年和狄韻卻不禁驚疑地對望一眼,這壯漢就是赤濤口中最偉大的應龍、天仙黑石?他到底打什麼主意?
gander 發表於 2011-9-21 23:14
黑石提議百年保護,其實另有深意?
不僅使十聖退出擎天塔,
空前大戰似也將重新燃起……

道息炁息難以兼容,沈洛年該如何解決?
而教他炁息本命結合的懷真,
其實有著更大的隱衷……

終於進入仿仙界,白澤卻在最意外一刻現身,
並給了沈洛年三個完全讓人搞不懂的建議……

一心外遇與老友情愛糾葛,
歸咎百年前的那一天?
狄韻生父是誰,隱藏數十年的謎團終將揭曉……
gander 發表於 2011-9-21 23:15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1-9-21 23:47 編輯

第二部 卷十 第一章

第一章 愛偷聽的狐狸精

  應龍天仙黑石出現,並非只在狄韻和沈洛年心中造成震撼。
  一個半月前,沈洛年跑到赤濤老巢,打探出黑石訊息後,狄韻就曾向上通報此事,當時大家雖不了解這應龍天仙爲何窺伺著人類,卻已經産生了警惕。

  上個星期,沈、狄兩人終于弄清楚黑石與納金族的關系,以及他過去行爲的潛藏目的……本以爲“分化歲安城”之事該沒這麽急迫,所以直到前天夜裏,狄韻才抽空把納金族的事接手;她本來打算在昨晚例會中向上呈報,卻因蛟龍之事而拖延,沒想到在今日那莫名其妙的搶親擂台會中,黑石突然冒了出來,還提出這個十分誘人的建議。

  滿懷疑惑的狄韻離開蛟龍浮島後首先和納金族取得聯系,但金趾卻也不知黑石今天演的是哪一出,狄韻只好先讓他試著找黑石打探,之後立即找上葉瑋珊,把早已准備好的說詞向上禀告。

  沈洛年當然也覺得黑石必有陰謀,至于是什麽陰謀他卻是不管,這事自有別人研究,不過他總算有點良心,考慮到近日事多,小惡女說不定隨時會找來,倒是安分地留在擎天塔,沒跑去山口鎮。

  今日與計羅這一戰,炁息與本命結合的順暢感讓沈洛年頗有些意外,不過這時不是修煉炁息的時機,那久違了的道息得先培養起來,當下沈洛年和凱布利稍作溝通,指示它盡量少取用道息,十分需要時才弄一點去。

  這指令稍微有些複雜,也不知道凱布利有沒有弄懂,而且就算聽得懂,一開始體內的道息量也是微乎其微、極難感受,當初被鳳凰換靈之後,可是過了一個多月道息才開始逐漸外溢,懷真也才找上門來,就算現在體質不同,能比過去快些,幾天內恐怕還看不到效果。

  這動作本來昨晚就可以進行,不過昨日懷真警告過道息和炁息兩者本該不能共存,培育過程中會不會産生問題誰也不知道,所以沈洛年特別拖了一日,免得打擂台時一不小心把小惡女輸了出去。

  眼前暫時沒法借著體脈運行修煉道息,凝結收斂入兩個炁海本源的炁息當然也不能使用或運轉,而狄韻指定的幾個魔法咒語又都已經背妥,所以此時除了繼續練習十八撩亂之外,似乎沒什麽其他的事能做了?

  啊!冥思!沈洛年一拍腦袋,差點忘了昨晚小惡女的交代。據推測,自己現在欠精靈不少精智力,難怪他不舍得自己死掉?沈洛年苦笑了笑,回屋中盤膝坐下,進入冥思的狀態,開始還債。

  三次締約後,冥思的效果與過去有很大的不同,過去是補滿精智力之後,冥思就沒有其他的效果,如今的沈洛年卻可以持續進入冥思狀態,不會有“完全充滿”的感覺;對其他魔法使來說,直到這種狀態下,才能借著長時間的冥思迅速增進和精靈的關系,只不過這個好處,沈洛年似乎不怎麽需要。

  進入冥思狀態後,沈洛年和精靈的溝通比平常清晰許多,他閑著也是閑著,傳過訊息,表達幾次警示的感謝之意,精靈跟著傳回一些迷迷糊糊的訊息,不知道是“不客氣”還是“應該的”?又或許是“快點還債”?反正沈洛年和精靈雞同鴨講了一百年,他也不怎麽介意真相。

  換一個比較肯用心思的魔法使,若和沈洛年有一樣的經曆,對精靈心念的體會絕不會只有這種程度,可惜“用心思”這三個字和沈洛年頗有點距離,所以直到這時,他對精靈的訊息多是處于猜測狀態,也因如此,大部分時間都是精靈在揣度沈洛年的心思……他能隨口念出魔法咒語,並不只因爲曾冥思百年,和他對精靈的漫不經心其實也有點關系。

  這種補不滿的冥思狀態很容易忽略時間的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外傳來敲門響聲。沈洛年回過神,起身走出外廳、打開大門,只見臭著臉的狄韻皺著眉頭往門內走入,那微翹的小嘴正咕囔著:“今天倒是挺乖沒亂跑……怎麽不點燈?”

  沈洛年這才注意到天色已黑,沒想到自己居然已經坐了一整天?媽的,冥思真是適合用來殺時間……見狄韻已動手點起油燈,沈洛年關上門,板起臉故作嚴肅地說:“哼哼,我可是一直在冥思。”

  “真的假的?”狄韻半信半疑地看了沈洛年一眼,歎口氣坐在一旁的軟凳上說:“這下麻煩了。”

  “黑石的事嗎?”沈洛年問。

  “嗯,總算弄清楚他想幹嘛……”狄韻說到這兒,忍不住一拍身旁的座椅扶手,憤憤地罵:“都是那些渾蛋蛟龍胡搞,不然黑石怎會冒出這種念頭?”

  “到底怎麽回事?”沈洛年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一面問。

  “今天黑石的建議你也聽到了。”狄韻說:“你知道他爲什麽特別選在這種場合說嗎?”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

  狄韻這時心情不好,懶得諷刺沈洛年的智商,只皺眉說:“他在虬龍族、蛟龍
族,以及許多妖仙面前公開提出這個大公無私、只對人類有好處的建議,人族怎能拒絕?萬一拒絕,不說有多少妖仙會來找我們麻煩,虬龍族那關首先就過不去。”

  “難道那建議真的不好?”沈洛年惑然說。

  “聽來是很好。”狄韻說:“而且司令本來就有去東大陸建城的打算,只是卡在犬戎族的關系,一直不敢有動作。”

  “那麽問題在哪?”沈洛年問。

  “老頭——”狄韻歎了一口氣說:“你還記得黑石過去爲什麽要搞那些詭計

嗎?”

  沈洛年想了想說:“不是因爲納金族建議他搞分化嗎?”

  “沒錯,但是幾次失敗之後,黑石已經漸漸放棄這個念頭。”狄韻咬牙說:
“那渾蛋認爲就算來硬的,幾代之後人類也會習慣,那些反抗的情緒頂多拖個百多
年,終究會散去。”

  沈洛年點頭說:“其實我也這麽想,所以一開始有點搞不懂。”

  “這是因爲納金族沒這麽長壽。”狄韻說:“比如金趾,未必還能再活百年,
他怎願意設計一個方案自己卻看不到結果?而且若有辦法十年內就有成效,又何必
等上百年?”

  “所以黑石打算來硬的?那和搬家有什麽關系?”沈洛年還是不大明白。

  “黑石若要逼迫我們服從,你說噩盡島這兒和東大陸,哪邊容易?”狄韻說:
“何況噩盡島資源有限,他們想要的財寶很難收集。”
  原來如此,難怪這麽好心!這麽說來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沈洛年這一
想通,瞪大眼說:“媽啦!那家夥好惡劣,那不是完蛋了?”

  “若只是這樣,還沒到絕境。”狄韻搖搖頭說:“我們可以表面答應,卻拖延
著不搬,反正都拖了五十年沒事,別人一時之間也沒理由催促,或許數十年內,終
于找出解決屍靈的辦法呢?那又何必搬。”

  “對啊,好理由!”沈洛年點頭說。

  “但黑石也料想到這招了。”狄韻皺眉說:“他故意選擇在今天這種場合提出
建議,消息必會傳去犬戎族,就算沒傳去,他大概也會找人私下通知。”

  通知犬戎族?沈洛年說:“叫犬戎族閃遠點嗎?”

  沈洛年剛說完,卻見狄韻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白眼,那張小臉上滿是“朽木不
可雕也”的表情。他愣了片刻,終于醒悟說:“我懂了,他是提醒犬戎族,若還想
滅絕人族,就得在人類搬家之前來犯?這樣……人類就沒法拖了?”

  “對。”狄韻說:“五個月前犬戎族數萬大軍死在歲安城外,他們本來就蠢蠢
欲動,只不過在東大陸幾次攔截我們失利,加上發生屍靈事件,才暫時緩了下來;
他們可沒死心,這段時間一直在集結部隊,得到這消息,不馬上打來才怪。”

  沈洛年聽到這兒,突然一怔說:“咦,妳怎麽知道那個……”

  “屍靈事件?這事妖族中早就傳遍了,當然也會傳入歲安城。”見沈洛年眼中
亂轉,狄韻輕哼一聲說:“難怪你當時吞吞吐吐的……哼!司令就算和屍靈王有聯
系也不奇怪,畢竟屍靈一直沒把人類當成目標,而且僵屍不便渡海……我猜,那僵
屍大概是配睿阿姨渡海支援時帶過去的。”

  見狄韻自己猜了出來,沈洛年也不避忌,聳肩說:“你們幾個都這麽聰明,終
究會知道,瑋珊當時何必瞞著?搞得大家心驚肉跳。”

  “這件事太嚴重,本來就不該亂說。”狄韻說:“何況那時我們行蹤連續泄
露,隊伍中到底有沒有妖族奸細一直弄不清楚,司令怎麽可能只爲了讓我們安心就
冒風險說出來?”

  反正這件事已經過去,也不用多提,接下來可以預見的犬戎攻城、黑石脅迫,
卻都是自己幫不上忙的……沈洛年心中思量著,犬戎族若真來數十萬人,從歲安城
四面八方挖了進來,自己除了能幫忙多砍百十顆腦袋之外,也影響不了大局;至于
天仙黑石,那種少說萬把歲的老妖怪更不屬于自己應該幹涉的層次,就算日後真能
靠道息應付天仙,也不知還得修煉幾十、百年,怎麽趕得上?

  沈洛年發呆片刻,這才開口說:“妳們司令都知道了?”

  狄韻點頭說:“金趾那邊一打聽出消息,我馬上就回報司令了……其實既然清
楚黑石觊觎人類,就算納金族那兒沒消息,我們也已推測到這種可能,只差確認而
已。”

  “那現在打算怎辦?”沈洛年問。

  “首先就是想辦法頂著犬戎族的攻擊。若擋不住,黑石必會趁機提出要脅,那
時就連轉圜的機會都沒有了。”狄韻目光一轉說:“你上次跟毛族人談的武
器……”

  “沒給我消息。”沈洛年搖頭說:“雖然有幾個長老願意幫我說話,但未必能
說服所有人,過了這麽久都沒回音,大概不成。”

  “那就麻煩了……”狄韻眉頭皺成一團,頗爲失望。

  “犬戎族會全族來犯這件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沈洛年回憶著五個月前,狄
韻首次和自己提起這個問題時的神態,有些疑惑地說:“可是妳以前似乎並沒有這
麽擔心?”

  狄韻微微一怔,回過神來,搖頭說:“論整體戰力確實差距太大,不過既然存
在著這樣的敵人,當然不能靠著對方的憐憫存活,歲安城早有相應計劃……打贏是
不可能,但總可以想辦法守住,直到對方缺糧退兵,可是如今卻有兩個變數,讓人
不安。”

  “什麽變數?”沈洛年問。

  “一個自然是黑石。”狄韻說:“就算不便直接出手,只要以感應力協助犬
戎,我方部隊的所有安排、配置、行軍方位,豈不等于攤在敵人面前?”

  沈洛年雖然不懂打仗,也聽得出這確實是個問題,大家都說“知己知彼、百戰
百勝”,這會兒“知己知彼”的是對方,當然大大不妙,不過這方面沈洛年也沒什
麽好建議,只好接著問:“第二個變數呢?”

  “第二個,就是洪營副。”狄韻說。

  “洪……洪治平?”沈洛年吃了一驚,他幾乎已經忘了那人。

  狄韻點頭說:“那日之後,他一直沒有消息。千羽部隊不斷地派人在東大陸搜
尋,卻始終找不到他的蹤迹,也沒發現任何可能是他留下的記號,若他當真因爲返
祖而投向犬戎族……”

  “犬戎族多他一個有差嗎?”沈洛年迷惑地說。

  “他雖然軍階不高,沒能接觸到高等機密,但畢竟對歲安城知根知柢,過去又
是個優秀的軍官,對我方大部分戰術都很清楚。”狄韻皺眉說:“而且犬戎族過去
作戰方式偏向單純原始、直沖硬打,若有個了解人類思考模式的家夥幫他們出主
意,那就真的不妙了。”

  狄韻既然這麽重視,應該也是有道理的。沈洛年想了想說:“他畢竟在歲安城
長大,該不會投入犬戎族吧?會不會只是找個地方躲起來了?”

  “若是這樣當然最好。”狄韻說:“不過你該也知道,犬戎族對同族十分友
愛,絕不會互相傷害,這似乎是一種潛藏在血脈中的制約。洪營副的身體如今恐怕
更偏向犬戎族,這種制約若也跟著複蘇,還會在意他曾爲人類的歲月嗎?”

  這問題沈洛年當然無法回答,他想了想作出結論:“聽起來好像很危險,有開
始計劃怎麽逃命嗎?”

  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說:“能逃到哪兒去?就算退入宇定高原,犬戎族也會追
上來。”

  “那現在……”沈洛年攤手說:“大家一起等死嗎?”

  沈洛年這麽說完,本已經准備挨罵,不料狄韻卻沈吟著說:“老頭,我倒有幾
個想法,不過要你幫忙。”

  “什麽?”沈洛年說:“太麻煩的我可不幫。”

  “臭老頭!”狄韻罵了一句,這才說:“我先問你,那個懷真……不會是仙狐族天仙吧?”

  小惡女怎麽知道的?沈洛年一呆說:“問這幹嘛?別打她的主意。”

  狄韻確實是詢問金趾,得知仙籍中只有一個仙狐族天仙叫作懷真,不過天下妖仙衆多,未登入仙籍的其實不少,說不定只是恰好同名;而且傳說中仙狐天仙不可能有伴侶,所以她也就這麽問上一問,見沈洛年一臉提防,狄韻也不多提此事,只說:“那窮奇、畢方、麟犼三族的天仙祖宗呢?能不能找她們幫忙。”

  “不行。”沈洛年板著臉說:“她們才不會接近噩盡島,更不可能幫人類打架。”
 “我沒要她們幫忙打架。”狄韻說:“能不能請她們出面緩頰?只要勸退犬戎
族就好。”

  “還是不行。”沈洛年依然一口否決:“別說她們不會答應這種事,就算答應,豈不是害她們和那渾蛋黑龍起沖突?丫頭,妳找我麻煩就算了,別打她們主意。”

  道號黑石未必就是黑龍吧?狄韻雖然好氣又好笑,卻也知道沈洛年的說法不無道理。她目光一轉說:“好吧,這就先不提,我還有個想法……一般妖仙等級的妖怪你打贏沒問題吧?”

  難道要自己去暗殺犬戎族各族族長?沈洛年微微一愣,認真思考片刻之後,搖頭說:“很難說。”

  “有什麽問題嗎?”狄韻有些意外,這陣子沈洛年面對妖仙,只要是單打獨鬥,不是一直表現得頗輕松嗎?

  “比如說……”沈洛年想了想該怎麽解釋,過了幾秒才說:“若那些年輕蛟龍的妖炁有接近赤濤六、七成的強度,我大概就打不過。”

  狄韻一聽,隨即明悟地點頭說:“因爲計楚他們精通武技?”

  “對。”沈洛年點頭說:“赤濤只會硬打硬砸,又不變身拿武器,我才有機會
找破綻接近;計楚他們功夫卻比我好很多,我根本找不到破綻,只能靠十八撩亂的招數威力沖上去胡砍,若換個更強一點的蛟龍族,這樣打未必能贏……犬戎族也是人形妖怪,那些族長說不定也有功夫強的,我未必打得過。”

  “這麽說來,還好赤濤不懂得武學?卻不知道他爲什麽不會……”狄韻搖頭說:“不過沒關系,我想讓你對付的不是人形妖仙,而是低智妖獸,正適合硬打硬砸。”

  不是犬戎族?沈洛年訝然說:“低智妖獸哪兒惹到妳了?”

  “笨老頭。”狄韻笑罵說:“你可是縛妖派的挂名祖師爺,忘了自己門派的能耐了?”

  沈洛年恍然大悟說:“妳想抓妖獸縛妖?”

 “當然!”狄韻那雙大眼閃閃發亮,有些興奮地說:“犬戎族人數雖多,妖仙數量仍有限,若我們能找出百頭強大妖獸,以縛妖之法操控,何懼犬戎?就算未來黑石翻臉,也未必不能一戰。”

  這本是狄韻早就規劃好的未來歲安城戰鬥模式,不過她當初的計劃是從低級妖獸開始——比如羅鏡捕捉的猙獸;之後再借著低等妖獸群,捕捉更強大的妖獸進而逐漸置換、增強縛妖派的戰力。若有一日捕捉到如饕餮、磨齒者那樣的古妖,人類將從此高枕無憂,也不必死守在噩盡島上。

  見沈洛年沒開口,狄韻頓了頓又說:“我本來就有這樣的計劃,不過這得等成爲司令後才能推行,但若你願意幫忙,馬上就能跳過前面的累積階段,直接捕捉妖仙等級妖獸……這不但代表可以省下數十年工夫,更能解決眼前的危局;而此事若成,縛妖派會馬上躍升爲歲安城中最強大戰力,已經和縛妖派達成協議的我,在競爭上擁有的優勢更不用多說。”

  沈洛年靜靜聽完,考慮了數秒才說:“這辦法聽來不錯,我似乎也辦得到,可是……”

  狄韻看著沈洛年的表情,心中一沈說:“可是什麽?”

  “我不喜歡。”沈洛年皺眉說:“人類和犬族打架關那些妖獸什麽事?幹嘛把它們扯進來?”

  狄韻咬著唇說:“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同情心了?我們幫羅鏡抓猙獸,你怎沒意見?”

  “又不關我的事。”沈洛年說:“但叫我去抓又不一樣了,我不想做這種事。”

  狄韻眉頭皺得死緊,本來沈洛年不同意,大不了以後自己慢慢來,但眼前歲安城危在旦夕,怎能再拖個百十年?用歲安城安危來說服他嗎?這種說法對臭老頭似乎沒什麽用……

  狄韻正煩惱著,沈洛年卻抓抓腦袋說:“這樣吧……妳估計犬戎族什麽時候會來襲?”

  狄韻先是一怔,隨即說:“既然這時還沒來,該會拖到秋末冬初。到那個時候,狼人的食物存量會更足,可以圍城更久。”

  十一月嗎?那麽還有四個月的時間……沈洛年思索片刻後說:“我說不定有個辦法。”

  “真的?”狄韻有些意外。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沈洛年遲疑了一下,這才望著狄韻說:“妳覺得……有多少個闇神之鏡才能打贏犬戎族?”

  狄韻先是一呆,隨即大喜說:“你又能制造了?”若真有足夠的闇神之鏡,還真的不用急著縛妖。

  “順利的話啦。”沈洛年說:“萬一不順利就不知道了。”

  “若可以的話……”狄韻跳了起來,在屋中轉圈,一面念著:“歲安常備編制八萬部隊,全部配上似乎太多了,該准備多少個?一萬個?兩萬個?”

  “喂!臭丫頭。”沈洛年瞪眼說:“誰有那個勁弄這麽多?”

  狄韻一愣,突然醒悟說:“也對,這東西不能做太多,一千個,不……一百個?似乎還是太多了……”

  沈洛年倒沒想到,這麽隨便一抗議,狄韻就換了個念頭,不過對他來說,只要能保得住歲安城,當然是越少越輕松,也不會表示反對。

  他自然不知道,狄韻和他考慮的方向,本就完全不同。

  沈洛年是懶惰,狄韻卻是考慮到對未來的整體影響。闇神之鏡這逆天之物之所以一直保留在人類手中,主要就是這百年來,葉瑋珊等人一直保守著其中的秘密,甚至一般人類身上戴著的息壤護甲多少也有點魚目混珠的味道,就是不想讓妖族察覺,否則以人族的戰力,又怎麽守得住這樣的寶物?

  但若使用的人多了,萬一消息傳入妖族,豈不是招惹麻煩?若讓與人類爲敵的妖怪搶走,日後還怎麽守城?而且拿著闇神之鏡的人,隨著修煉,很容易躍升成人族高手。十個闇神之鏡造就了十聖,百個千個呢?這說不定也會成爲日後的亂源,雖然不能因噎廢食,發放上一定要十分小心……

  狄韻思考半天,突然說:“制造那個需要多少時間?材料上有什麽特殊要求?”

  “材料准備好的話,很快。”沈洛年說:“其實拿你們一般人用的息壤鏡改造就可以了,只是外層越堅固越好,否則在道息豐沛的地方容易爆開。”

  “那倒不困難……”狄韻想了想,望著沈洛年說:“我先准備好一千份材料,到時候制造一百個出來應戰,若抵擋不住再增加數量如何?”

  這樣的規劃倒是符合沈洛年心意,他當即點頭同意。

  狄韻心中卻已經開始思索著後續的計劃……這幾個月得先抓一批像樣的妖獸回來,到時候就把一部分闇神之鏡裝在縛妖派控制的妖怪身上,建立一支縛妖軍小隊。這些人可以和羅鏡一樣,把本體藏在安全且容易掌握的地方,自然不會出亂子,收回息壤鏡也比較容易……可惜臭老頭不肯幫忙,否則弄個百頭妖仙境妖獸,通通戴上闇神之鏡,還不把犬戎族打個落花流水?

  “丫頭。”沈洛年想了想又說:“我可不是一定能恢複這能力,你們得多想別的方法。”

  這是當然,狄韻點點頭,看著沈洛年說:“老頭,我得提醒你一句……這事我會先隱瞞著,但等到曝光的時候,你的身分也藏不住了。”

  這樣可有些尴尬。沈洛年愣了愣,聳聳肩說:“無所謂啦,到時候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狄韻一愣說:“什……什麽?”

  “仔細想想,黑石的事我畢竟幫不上忙。”沈洛年說:“若有了新的一批闇神之鏡,犬戎族大概不是大問題,我也該離開了。”

  “你……”狄韻咬著唇說:“你要和那女妖怪住在山口鎮嗎?”

 女妖怪?難怪懷真說臭丫頭對她有敵意。沈洛年白了狄韻一眼,好笑地說:“得問她看看,我自己是不大喜歡住在人多的地方,山口鎮太熱鬧了。”

  “人多有什麽不好?”狄韻憤憤地說。

  “人多事情就多,麻煩。”沈洛年晃著腦袋說:“萬一我真能弄出新的鏡子,妳掌握著這批闇神之鏡,競爭上應該會領先不少,若以後真當上司令,可別欺負清嬿。”
  “我才不會欺負她!你這負心大渾蛋還好意思提清嬿?沒良心的孤僻渾蛋死老頭!”狄韻不知爲何突然火氣上湧,怒罵了一串。

  “幹嘛又發脾氣?”沈洛年瞪眼說。

  狄韻咬著唇,停了好幾秒,最後才突然一扭頭說:“只是隨口罵兩句。”

  “胡說什麽?”沈洛年好氣又好笑,就算不是鳳靈之體,也看得出來她在撒謊吧?

  “反正你已經沒良心地甩了清嬿,還有什麽好說的?”狄韻哼了一聲說:“記得有空多冥思補補魔力,然後試試占蔔魔法還有沒有效……我走了。”狄韻也不等沈洛年回答,轉身往外走了出去。

  沈洛年縱然能看透人心,卻也悟不出這情緒變化的來龍去脈,他看著狄韻的背影消失,關上大門,回頭說:“愛偷聽的狐狸精!還不出來?”

  內室的門輕輕打開,卻見懷真笑嘻嘻地探頭說:“臭小子什麽時候發現的?”

  “那丫頭提到妳的時候。”沈洛年搖搖頭說:“妳什麽時候來的?”

  原來當時沈洛年聽到“女妖怪”三字,想到懷真,自然而然往外放出感應,這才發現懷真不知何時已經潛入自己屋中。

  懷真眨眨眼說:“其實我很早就來了,看你在入定,就到處逛了逛,後來聽到聲響,當然要回來偷聽。”

  “沒被人發現啊?”沈洛年走近苦笑說:“妳現在不是不能動手嗎?居然還敢亂跑。”

  “哪會這麽容易被發現?”懷真得意地笑了笑,突然撲到沈洛年懷中,看著他眼睛說:“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我很高興喔。”

  “哪件事?”沈洛年問。

  “你說不管黑石的事了,不能反悔!”懷真期待地說。

  “我想管也管不了吧?”沈洛年抓抓頭說:“不過我倒想問問妳,有沒有什麽辦法幫幫他們。”

  “黑石耶!那是很老很厲害的應龍,我哪有什麽辦法?”懷真摟著沈洛年脖子笑說:“反正他要的是錢,不會真拿人類怎麽樣,我們躲遠點就是了。”

  沈洛年倒不這麽樂觀,黑石若決定硬來,八成會搞個“殺雞儆猴”之類的把戲,其他人類也就罷了,自己這些老友卻頗有當“雞”的潛力,一個處理不好,說不定就會有人倒黴……不過他知道自己的問題,若留在這兒,萬一真有什麽事,說不定一個腦充血又沖出去了,到時候恐怕必死無疑,死了是無所謂,但這樣一來,懷真不就變寡婦了?還是趁著沒事先閃遠些,眼不見爲淨。

  懷真見沈洛年苦笑不答,也不多提此事,目光一轉說:“我剛剛發現兩個有印象的白宗家夥喔,一個千羽引仙,一個揚馳引仙,都變老了耶。”

  張志文和侯添良嗎?沈洛年說:“妳還認得出來啊?”

  “當然認得!對了,我還在另一處看到個不認識的漂亮女人,身上也有你做的鏡子!”懷真瞄著沈洛年,故意一板臉說:“那又是誰?就是你另一個情人嗎?”

  “什麽情人?是小純吧。”沈洛年好笑地說:“就是剛剛那丫頭的媽媽,百年前就像我妹妹一樣。”

  “喔——”懷真拉長音說:“就是那個假裝你老婆的女人?哼!也不先來問問真的老婆答不答應!”

  “呃……”沈洛年還以爲懷真已經忘了這事,搖頭說:“她們兩母女這些年過得挺辛苦,假裝一下無所謂啦。”

  懷真也不是真的生氣,她目光一轉,笑問:“那她真正的老公是誰?”

  “誰知道。”沈洛年說:“她不肯說,一說就哭。”

  “這麽古怪。”懷真歪著頭想了想,又開口說:“我在塔上沒看到瑋珊耶。”

  “她是司令,很忙的,可能沒上塔。”沈洛年說。

  “那她老公呢?”懷真說:“那個喜歡自找麻煩的一心小子。”

  “一心啊……”沈洛年提到這就有些郁悶,搖頭說:“不知道他和瑋珊現在還算不算夫妻?”

  “他們怎麽了嗎?”懷真好奇地問。

  沈洛年輕歎了一口氣,把自己聽說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不過沈洛年回來之後接觸過的人十分少,也不清楚細節,除了知道這四對夫妻分開了三對之外,也沒什麽好說的。

  懷真聽完之後,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說:“既然他們分開了,你怎麽沒趁機追回瑋珊?啊!難道她也變老了?”

  “不是這個問題!”沈洛年差點沒吐血,翻著白眼說:“人類和妖怪不一樣,過了百年變化很大的!還有,妳這麽希望我去找瑋珊啊?”

  “沒有呀。”懷真眼睛轉了轉說:“洛年,你去問問那個小子,爲什麽和瑋珊分開,好不好?”

  “幹嘛問這個?”沈洛年雖然也很好奇,卻不覺得自己問得出口。

  “當年瑋珊可是你讓給他的耶!當然要問個清楚。”懷真看沈洛年皺著眉頭沒吭聲,意外地說:“難道你不想知道?”

  “就算去問,一心也未必會說。”沈洛年說。

  “那小子和歡小弟一樣是功夫笨蛋,應該很容易就套出原因來。”懷真賊兮兮地笑說。

  聽懷真這麽說,沈洛年不禁啞然失笑,搖搖頭說:“他們兩個個性真的很像,一心應該是敖歡當初傳下的後代吧?”

  “只是巧合吧?傳這麽多代,能顯現血脈已經很難得了,個性怎會剛好一樣?”懷真笑說:“而且歡小子小時候專心修煉,天仙前從未離開龍宮,等他煉到天仙時,外界道息已經開始減少,他沒事該也不會出去,不大可能在外面傳下後代。”

  那頭大嘴龍可是自承曾留下人類後代呢,沈洛年正想幫敖歡泄底,但轉念一想,敖歡只是說溜了嘴,若到處轉述反而不大厚道,也就不提了。

  兩人回房又聊了一陣子,懷真突然壓低聲音說:“有人來了,是個女人。”

  “喔?”沈洛年微微一怔,心念往外感應,果然感應到有人正向著這房屋接近,當他辨認出對方身分的那一瞬間,不禁有些尴尬。

  其實沈洛年近距離的感應能力未必不如懷真,但除非有什麽特別目的,沈洛年並不會時時注意和分辨每個人的位置,之前才會沒發現懷真接近。總而言之,就是他十分沒有警覺性,若沒有刻意查看,往往不會注意到周圍的變化。

  “這次是誰?你爲什麽有些害臊?”懷真看著沈洛年的表情,好奇地問。

 “誰害臊了!”沈洛年板起臉說:“來的是清嬿。妳上次說過要看她,所以我也答應她見妳……妳們現在要碰面嗎?”

  “我本來只是打算偷看而已呢。”懷真笑說:“見面也可以啦,只是你要怎麽介紹我呢?若直說我名字,身分不怕暴露嗎?”

  “對喔!”沈洛年拍頭說:“幫妳改個名字吧?改成什麽比較好?”

  懷真還沒回答,黃清嬿已經到了門口,正輕敲著門。

  “來了、來了!下次再見吧,這次我先偷看。”懷真把沈洛年推出房門。

  “那妳別偷聽。”沈洛年瞪眼說。

  “不聽、不聽。”懷真一手掩著耳朵,一手把房門關了起來。

  不聽才怪!這狐狸連說謊都沒誠意……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轉身走向大門。

(第一章完)
gander 發表於 2011-12-2 08:54
第二章 因爲她比較笨


打開門,果然是黃清嬿,兩人畢竟曾相處過一段時間,沈洛年和善地說:“來了?今天不是很忙嗎?”

“我說過有些小問題想問……現在方便嗎?”黃清嬿微笑說。

“進來吧。”沈洛年讓開門戶,黃清嬿走入屋中,目光先是掃過那張長椅——之前過來,兩人都是並肩坐在長椅上說話,如今自然不大適合……要去那位子坐著,看沈洛年的反應嗎?黃清嬿遲疑了一瞬,之後還是選了張單人椅子坐下。

沈洛年倒不知道黃清嬿連坐個椅子也考慮這麽多,他一樣找了張椅子坐下,一面說:“什麽問題?”

黃清嬿今天穿的是那套常見的短裙軍裝——這倒不是因爲狄韻的建議,而是今天確實事情不少,還沒時間換衣;當然,若硬要更換也辦得到,只不過在黃清嬿心底,仍想看看沈洛年的反應,所以心念一轉,也就穿著這一身來訪。

望著對方的目光,黃清嬿心中暗暗思量,沈凡目光在自己身上掃過時,確實頗有興致地在下半身停了一瞬,但看歸看,那份欣賞中似乎有些淡然?黃清嬿心中微微一緊,剛開始交往時,他的目光比現在熾熱多了……難道一分手就變這麽多嗎?不,似乎不是分手後才變這樣的……

黃清嬿仔細一回憶,這才突然發現,早在半個月、或近一個月前,沈凡看自己的目光就已經是這樣了,這是怎麽回事?什麽時間開始改變的?難道他對自己的感情,早在與那女子重逢前就已經冷卻了?

自己對這份感情是在是過度自信、太掉以輕心了……逼著沈凡捅破那層暧昧滯後,就沒再多花心思經營,既然沒有足夠的付出,又怎麽能期待對方持續投入?眼前這個大男孩雖然挺好說話,但卻十分決斷,他既然已經心冷,想扭轉這局面,恐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辦得到,何況歲安城正值多事之秋,又怎能把時間都耗在情愛之上?

本來還有三分挽回念頭的清嬿,這時心思不禁有些淡了,原先想說的話,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出口。

沈洛年看黃清嬿心情一陣動蕩,從意外迷惑轉爲自責困擾,倒是有些意外,這曾讓自己心動的明豔女子,除了剛開始交往那數日之外,一直都是智珠在握、雲淡風輕的模樣……卻不知今日爲了什麽事情煩惱?

見黃清嬿沈默著沒有開口,沈洛年想到還在裏面偷聽的懷真,還是主動咳了一聲說:“清嬿?”

“啊。”黃清嬿回過神來,忙說:“抱歉,我一時走神了。”黃清嬿可是很少在別人面前這麽失態,一時之間也不禁有些尴尬。

這種模樣的黃清嬿可是最動人的啊……可惜太少見了。沈洛年輕咦了一聲,拉回主題說:“你剛說,想問我什麽?”

“喔、這個……是這樣的。”黃清嬿整了整情緒,恢複平靜微笑說:“什麽時候讓我和你那一位見面?”

“有機會的。”取號名字就可以碰面了,‘胡真’不知道好不好?叫‘塗山胡氏’好像也不錯?

沈洛年正得意地胡思亂想,卻聽黃清嬿說:“她現在住在山口鎮嗎?”

“對啊。”沈洛年點頭。

“那麽……她果然不是人類?”黃清嬿問道。

原來想問的是這個?沈洛年哂然說:“對。”

果然是嗎?黃清嬿自然不會說些人妖不適合之類的話惹厭,她沈吟片刻說:“既然能化形爲人,想必是妖仙道長,不知道是哪一族的?”

沈洛年並未回答,只搖頭說:“反正在我眼中都一樣。”

看來他不想與自己多談那名女子的事……黃清嬿這時突然發現,原先自己想說的話,似乎都不怎麽適合了,不過今日總不能就這麽離開吧?她心念一轉說:“我心中一直有個疑惑,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解決這個問題。”

“什麽疑問?”沈洛年問。

“司令曾有個很奇怪的要求,本來是不准我告訴你的,不過現在應該沒關系了……”黃清嬿說:“她說,除非你主動向我……咳……那個……”

沈洛年見黃清嬿突然遲疑起來,忍不住問:“哪個?”

黃清嬿畢竟不是小女孩,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的心緒,穩定著聲音緩緩說:“司令說,除非你主動向我求歡,否則不同意我們的婚事,這要求我一直弄不懂……你知道爲什麽嗎?”

“呃?”沈洛年萬萬沒想到葉玮珊會說這種話,愣了半天才說:“誰知道她發什麽……咳、你得問她啊。”

“我們都已經沒在一起了,怎麽還好意思拿這種打擾司令?”黃清嬿說:“這要求很古怪,除了司令她老人家之外,恐怕只有你能回答我了。”

“我也不知道。”沈洛年攤手說。

“那我再換個問法吧。”黃清嬿輕側著頭,看著沈洛年說:“司令若是不提,我還沒注意到……這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你對我……好像太守規矩了?”

媽啦!這算什麽問題,裏面還有一對狐狸耳朵在偷聽咧!以後一定會被取笑到死。沈洛年苦笑說:“守規矩也不對嗎?”

“我本來也覺得這樣挺好,畢竟……我也沒什麽經驗。”黃清嬿先是澀然一笑,這才接著說:“但司令既然這麽說,代表有些地方不大對勁……若今日與我交往的男子不是你,司令該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吧?我不問你又該問誰?”

沈洛年聽到那個要求,只覺得葉玮珊不知道發什麽瘋,但經黃清嬿這麽一說,他確實也覺得有些古怪;而且如今的葉玮珊是何等人物,怎麽會在這種事上胡鬧?何況胡鬧的對象還是她最優秀的外孫女?

那麽……葉玮珊說出這些話,是因爲對自己的了解嗎?自己雖然對黃清嬿一直挺守規矩,當年卻真的對葉玮珊胡來過幾次,還挨了兩巴掌,這是怎樣?她想讓自己外孫女也給自己幾個巴掌嗎?這女人應該沒這麽無聊吧?

話說回來,自己對黃清嬿爲什麽一直都很守規矩?想到這兒,沈洛年目光轉向黃清嬿,看著這頗有當年葉玮珊氣質的女子,沈洛年有些恍惚地想起百年前的往事。不知過了多久,沈洛年才突然回過神來說:“唔,我剛在發呆,抱歉。”

“沒關系,想到了什麽嗎?”黃清嬿看著沈洛年那忽而溫柔、忽而懷念的神情,就知道沈洛年一定悟出了什麽,反正既然都來了,不妨耐心等待,或許當真可以解除自己的疑惑。

沈洛年遲疑著說:“只是想起一些瑣事。”

黃清嬿微笑說:“可以跟我說說嗎?”

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比較討厭的就是那對狐狸耳朵……沈洛年忍不住偷瞪了房門一眼,這才說:“這個……以前我曾對一個女孩不大規矩。”

這才十來歲的大男孩,到底多少女人?黃清嬿這下倒是對沈洛年刮目相看,睜大眼說:“你以前還有其他的女友?”

沈洛年尴尬地說:“那不算女友,只是朋友。”

連朋友都不規矩?那爲什麽對自己如此規矩?黃清嬿不知爲何,莫名多了三分怒氣,不過她雖然沒有狄韻的演戲能耐,倒也控制得住自己的表情,只緩緩說:“你對那女孩做了什麽?”

“呃,其實沒什麽。”沈洛年可不想說細節,他看出黃清嬿的怒意,遲疑了一下補充說:“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黃清嬿勉強一笑說:“我現在也沒資格過問,若你願意說,就簡單說說吧。”

“我或許知道你們司令的意思了……”沈洛年揣測說:“有些事,你真想要我坐,我才會去做……你心中其實並不希望我對你做些什麽,我當然就沒做。”

黃清嬿這下可不懂了,她皺眉說:“你意思是說,那個女孩希望你不規矩?”

“也不能這麽說。”沈洛年努力想了想,這才弄清了思緒說:“這樣說吧,她內心深處願意,但理智卻又告訴她不該這麽做;只是內心的想法對我影響比較大,我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問題是她又太理智了,最後……媽的,最後我就挨巴掌了。”說到後來沈洛年還有點憤憤然,那兩個巴掌實在是太冤枉。

黃清嬿還沒來得及問沈洛年這結論這麽出來的,只見沈洛年看著自己又說:“你卻是剛好相反。”

“相反?”黃清嬿一頭霧水。

沈洛年苦笑說:“早些時候,有時我攬著你、看著你不說話的時候,你覺得我想幹嘛?”

黃清嬿遲疑了一下,輕咬唇說:“我通常在想,不知道你會不會……但是……”

“但是我一直都沒動作。”沈洛年接口說:“你理智的部分願意,但內心卻不願意啊,我當然不想勉強。”

這麽說來,還是自己的錯?黃清嬿沈默半響才輕聲說:“你怎能確定我的想法?”

沈洛年聳肩說:“我看得出來。”

真有這種事?黃清嬿遲疑地說:“司令也知道你看得出來?所以才這樣要求我?”

“也許吧。”沈洛年說:“或者她不希望你做違心之事?”

就算真有這種事,外祖母又是如何得知的?黃清嬿看著沈洛年,心中突然冒起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她猛一驚,上下看著沈洛年,似乎想看出什麽不同的地方。

“又怎麽了?幹嘛一臉吃驚的樣子。”沈洛年看得出情緒,可看不出對方在想啥,愕然地問。

“沒、沒什麽。”黃清嬿站起說:“多謝你幫我解惑,我該走了。”雖然她臉上依然帶著微笑,不過這時的笑容看來卻有一分慌亂、兩分不自在。

沈洛年當然也不會多挽留,當下送黃清嬿出門。剛關上門,卻見懷真已鑽了出來,正雙手盤胸,瞄著自己說:“我就知道你和玮珊一定有些什麽,你這花心臭小子百年前就不老實。”

“哪有,我什麽都沒做就被揍了。”沈洛年百年如一日,堅持不承認。

“騙人!”懷真叫:“若真的什麽都沒做,玮珊哪會記得這麽清楚?快給我從實招來!”

“哎呀,別管這個了。”沈洛年敷衍地說:“進去幫你抓抓。”

懷真被拉入房中,一面還在叫:“抓抓之後我還要問,我不會忘記的!”

那日之後,懷真就這麽偷偷摸摸在沈洛年屋中住了下來,她雖然能力尚未恢複,但畢竟是天仙根基,隱藏炁息的能耐別有一番功夫,除了沈洛年之外,其他人自是無法察覺,所以這人類至高重地擎天塔,就這麽躲了個狐狸精,誰也不知道。

一晃數日過去,沈洛年這幾天除了和懷真打情罵俏、爭執每日抓抓數次之外,其他時間大多都在冥思,一面可以存精智力還債,一面則等著體內道息成形;而懷真每當沈洛年冥思之時,也是在一旁安穩修煉,只不過每隔幾個小時,總會耐不住地湊近騷擾討抓抓,倒是讓沈洛年十分懷疑,不知道她這拜年是怎麽度過的?

至于凱布利,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傳來有些委屈的需求感,自然是來索取道息,沈洛年卻也沒憋壞他,總會讓他吸納一小部分,只不過凱布利雖然已經有了靈性,到底懂得多少還是很難說,會不會把積存出的少量道息一口吸光,沈洛年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還好數日之後,沈洛年漸漸察覺擱在一旁沒理會的體內炁息竟開始提升,該是體內道息濃度改變造成的影響,他這才放下心來。

此時沈洛年照樣盤坐在床上冥思,懷真也跌坐一旁,卻不知爲什麽她不靜心修煉,有時歪著頭不知思索著什麽,有時有凝視著沈洛年那有些蒼白文弱的臉龐,不時露出一抹帶著調皮的笑意,也不知想到什麽開心事情。

正得意,突然她笑容一斂,湊近沈洛年耳畔,低聲說:“臭小子起床,你的小老婆來了。”

冥思和運炁修煉不同,並不怕人打攪,沈洛年被這麽一叫喚,很快睜眼說:“小老婆?喔……小純來了?”一句話的功夫,沈洛年已感應到了來者,果然狄純剛從空中落下,正飄落門口。

狄純敲門的同時,沈洛年已起身往外走,見懷真笑眯眯地跟著自己,沈洛年正想趕她回房,突然想起,既然是狄純一個人來訪,懷真確實沒必要躲起來,當下也不說話,走入外廳開門;而本來窩在腰包中的凱布利,也在沈洛年從屋角矮幾上取起腰包的同時鑽了出來,隨著沈洛年往外飛。

“洛年,我是來……”看到沈洛年,狄純臉上先是露出喜意,但她隨即看到沈洛年身後的懷真,不禁驚喜地忙說:“這位一定是懷真姐?”

“對呀,我是懷真。”懷真笑說:“你是小純對嗎?小韻的媽媽?”

不等狄純回答,沈洛年讓她走入,一面關門一面對狄純說:“怎麽,你有事找她?”
“我一直很想見見懷真姐。”狄純有些羞澀地說:“剛剛小韻說懷真姐可能在這兒,我就過來試試。”

那丫頭怎麽知道的?沈洛年正在抓頭,狄純已經接著解釋說:“小韻說你這幾天都沒離開過擎天塔,所以……”

被狄韻猜出沈洛年也不意外,點頭說:“這幾天懷真確實都在這兒。”

“難怪洛年總說小韻很聰明。”懷真插嘴笑說:“小純,洛年說你對他很好呢,老是跟我提起你。”

“懷真姐才是洛年最牽挂的人,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想辦法找你呢。”狄純忙說。

懷真嘻嘻一笑,轉頭看著沈洛年說:“真的嗎?你有一直念念不忘嗎?”
沈洛年好氣又好笑地翻了翻白眼說:“偶爾啦。”他剛和懷真重逢時,因滿腔喜悅而表現得有些失常,還主動提供抓抓服務,但一段時間過後,沈洛年漸漸回複正常狀態,懷真聽到甜言蜜語的機會越來越少。

“小純,你看洛年對我好壞!”懷真拉著狄純告狀。

“別胡鬧了。”沈洛年苦笑搖搖頭,轉頭對狄純說:“你只是想看看懷真嗎?”

“其實我是來道歉的。”狄純收起笑容,對著懷真深深一鞠躬說:“懷真姐,對不起。”

“怎麽啦?”懷真攙扶起狄純,訝異地說。

“就是我拿洛年當……當借口的事……實在對你很不好意思。”狄純低聲說。

“原來是那事啊。”懷真望了沈洛年一眼,抿嘴笑說:“洛年要是願意,當真也行呀。”

“又胡說什麽?”沈洛年皺眉說。

狄純也連忙說:“懷真姐,這是假的。”

“我知道啦。”懷真笑說:“其實無所謂的……聽說你們人類現在很不喜歡妖族,我和洛年的事情也不適合公開。”

沈洛年聽到這話卻不大樂意,哼了一聲說:“別人怎麽想關我屁事?”

但狄純這時卻有點愕然,懷真不屬人類之事她雖然早有心理准備,但聽到懷真這麽當面招認,還是微微一驚。她遲疑了一下才看著兩人說:“懷真姐果然是妖族仙長?”

“對呀。”懷真笑說:“你也討厭妖族嗎?”

“啊?”狄純忙說:“我當然不會,比如翔彩婆婆就是我最尊敬的妖仙之一。”

沈洛年不知過去一直故作神秘的懷真這次爲什麽突然老實起來,招認出妖怪的身份,反正他也不怎麽在乎這個秘密,也就坐在一旁沒插口。

懷真不理會沈洛年,拉著狄純到長椅坐下,一面笑說:“小純啊,我恨喜歡你女兒耶,不只長的可愛又恨聰明,和洛年也很好,若不是她幫忙,洛年還沒能找到我呢……她怎麽沒一起過來呀?”

聽到別人贊揚自己孩子,當母親的狄純自然十分開心。她眉開眼笑地說:“小韻哪有榜上什麽,大多是洛年在幫忙,那孩子整天古靈精怪的不知道在忙什麽,連我都很難碰到她。”

臭狐狸什麽時候喜歡狄韻了?沈洛年正在一旁挑眉翻白眼、揣測懷真的陰謀時,卻聽懷真接著說:“她爸爸是誰呀?沒聽洛年提起過。”

這話一說,沈洛年和狄純兩人的表情都是一僵,見狄純咬著唇委屈地低下頭,已是泫然欲泣,沈洛年微微沈下臉說:“懷真?”若真沒提過也就罷了,問題是沈洛年早就告訴過懷真這件事,連前陣子的算命結果也沒隱瞞,怎知懷真哪根筋不對勁,突然提起這件事。

懷真對沈洛年眨眨眼,要他稍安勿躁,一面抓著狄純的手裝傻說:“小韻這麽聰明,她爸爸一定也很優秀,對不對?”

這狐狸到底想幹嘛?沈洛年擔心地望著狄純,卻見她悲傷地情緒突然一轉,變得有些複雜。沈洛年還沒弄清這些情緒的成分,已見狄純有些畏懼地看著自己說:“洛……洛年……”

“嗯?”沈洛年說。

見沈洛年語氣不善,狄純猥瑣了一下才接著說:“我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找懷真姐……我可以和她私下說幾句話嗎?”

沈洛年一愣,看了懷真一眼,卻見她對著自己猛打眼色,沈洛年只好聳肩說:“我出去逛逛。”他雖然老擺張臭臉,心中倒是真把狄純當親人,不願看她難過,雖然不明白狄純爲什麽突然想和懷真說悄悄話,自然不會幹涉。

“你在這兒吧。”懷真喊住沈洛年,拉起狄純說:“我和小純妹妹到房裏面聊。”

“也好。”沈洛年說。

懷真拉著狄純走入房內,一面關起門一面笑嘻嘻地說:“不准偷聽啊。”

這作賊喊抓賊的臭狐狸!沈洛年好氣又好笑,他把偷偷趴到自己腦袋上的凱布利抓下放入腰包中,搖頭閉上眼,准備繼續冥思。

擺好姿勢的同時,沈洛年習慣性地查驗了一下自己體內的狀態,因爲一直沒法確認體內道息是否已經凝聚,只能從炁息的提升效果來判斷,雖說道息濃度提升對炁息的幫助仍有上限,但在那之前,體內的混沌原息——道息,該已經能感受到才對。

當沈洛年專心內視的時候,很意外地,除了炁息的變化之外,居然隱隱感覺到體內出現淡淡的道息流轉。沈洛年心中一喜,看來凱布利果然留下不少道息,再過幾天,等道息量龐大到足以自行滋生,就可以讓凱布利不受限制地取用了。

沈洛年這時也慢慢了解,道息的産生看來頗有點兒等比級數、成倍增長的味道,一開始産生的數量極慢,但當逐漸形成之後,增長的速度就會越來越快,知道受體質所限爲止,而隨著總量提升以及體內運轉,體質也會跟著轉變,進而容納更大量的道息,也就是說,應該不用太長時間,體內道息的含量與濃度就可以恢複成百年錢的狀況,但未來成長的速度,仍要看身體的鳳靈化程度而定。

不過沈洛年對于變鳳凰或留鳳種都沒什麽興趣,也不急著讓身體變化。當年體內的道息含量打架時散化敵人炁息就會和體內的炁息産生沖突了。

炁息雖然需要道息,但道息濃度太高,又會散化掉炁息,若非炁息已與本命結合,濃縮如實、運轉滋生,恐怕未來難逃被道息化散的命運,但就算如此,也不能讓高濃度道息隨意接近本源。

這個問題懷真當年早已有了考慮,接下來的步驟就是把道息凝成一團,和炁息本源各占不同地盤,這麽一來自能分別驅動運用,而部分散逸到體內的稀薄道息,也不至于破壞炁息本源,還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換句話說,到了這個時候,沈洛年已經用不到所謂的暗神之鏡了。

當年懷真曾指示沈洛年把道息濃縮在咽喉三氣交彙之處,他畢竟沒什麽創意,當下又把道息凝聚到了老地方,不過這一瞬間,沈洛年卻愣在那兒……把著團道息堵在這兒,以後炁息該如何運行?只要經過此處,豈不是馬上散化掉了嗎?這一點那笨狐狸不會也沒想到嗎?

體內可有其他適合存放道息之處嗎?沈洛年暗暗皺眉,敖歡教的可不是地攤功法,那可是虬龍族秘傳,自然把全身重要穴脈都包括了,才能激發最大的潛力,漏網之魚不是沒有,卻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偏門**脈,那種**脈又怎適合安置道息?

沈洛年思索片刻,房門咿呀而開,狄純與懷真前後走出,狄純看來情緒十分低落,懷真則是一臉無辜的模樣,不過兩人出房之後,狄純似乎也沒什麽談性,與沈洛年簡單說了幾句之後,很快就告辭了。

等狄純一走,沈洛年關上門,卻見懷真已躲回房裏,沈洛年追過去大喊:“臭狐狸!”

“幹嘛啦,我要睡覺。”懷真已躲到被子裏面縮成一團,逃避現實。

“睡個屁!幹嘛欺負小純,不是叫你別提嗎?還裝不知道!”沈洛年跳上床掀被子,凱布利也湊熱鬧在旁打轉。

“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懷真抓著被子不放手,一面說:“她也有找我問問題呀。”

差點忘了這事,沈洛年一愣說:“對了,她問你什麽?”

“你好凶,不告訴你。”懷真嘟嘴說。

沈洛年的八卦指數畢竟不高,見懷真不說也不勉強,松開被子在一旁坐下說:“不說拉倒,你以後別欺負她了。”

“臭小子,我怎麽覺得你對她好像比對我好?”懷真探出頭來瞪眼說。

“因爲她比較笨。”沈洛年板著臉說。

“唔……”懷真歪著頭想象,倒也挺能接受這種說法,她坐起笑說:“你那個笑老婆是來跟我打聽一個人。”

“打聽個人?”沈洛年愣了愣,隨即說:“打聽妖怪吧?”若要打聽的當真是人,怎會找上懷真?但狄純這種個性,又怎會和什麽妖怪有牽扯?

“反正就是一個名字。”懷真擠到沈洛年懷中說:“不過她說的名字,我確實沒聽說過,查仙籍也沒有。”

“什麽名字?”沈洛年說。

“她說不可以告訴別人這件事耶。”懷真眨眼說。

“去你的。”沈洛年好笑地說:“你除了名字之外,不是全都說了嗎?別裝了。”

“唔……”懷真歪著頭想了想,突然拍手笑說:“她是你小老婆,不算外人,告訴你大概沒關系,那人叫做王方。”

聽到這普通、大衆的姓名,沈洛年卻不禁皺眉說:“只有名字嗎?”

“對,只有名字。”懷真惋惜地說:“我問她有沒有其他資料,比如長相之類的,她卻都不肯說了。”

“喔……”沈洛年安靜了半響,突然一驚說:“難道那個始亂終棄的混蛋是化成人形的妖仙?不對,小純不能認不出妖炁……莫非是天仙?”

“誰知道呢?”懷真轉著眼珠子說。

沈洛年看著懷真那張仿佛寫著‘我要賣關子’的漂亮臉蛋,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說:“臭狐狸還不快說。”

懷真正要抗議,沈洛年左手卻在她背後輕輕抓了兩把,一面說:“快說把,我還有事和你商量。”

懷真一舒服,倒也乖了下來,縮在沈洛年懷中說:“我聽你說過之後,就暗暗懷疑那個壞蛋不是人了,所以剛剛才是故意承認自己是妖族,否則她八成還不好意思問。”

“當真是天仙嗎?”沈洛年皺眉說:“小純怎麽說的?”

“我問她是不是妖族,她說只是想問問看,她也不知道,和那人的關系也不肯說。”懷真說:“若真是天仙,那名字一定是化名,我從沒聽說過叫做王方的天仙。”

當真是妖族嗎?沈洛年想了想,突然一驚說:“這可不能傳出去,否則臭丫頭會糟糕。”

“我知道。”懷真早就從懷玉那兒聽說了這些禁忌,撇嘴說:“若那小丫頭父親是妖族的事傳出去,她不只當不了司令,連歲安軍團恐怕都待不下去。”

懷真除自己之外不大會和其他人碰面,倒不用擔心消息泄露,沈洛年心念一轉,沈吟說:“小純提到那人就哭,恐怕也是懷疑這件事……否則單純是始亂終棄,不用哭二十多年吧?”

“二十年算什麽?”沈洛年懷中的懷真低聲說:“我得到消息之前,每次想到你的時候都很難過呢。”

沈洛年心中微微一疼,緊緊抱了抱懷真。

兩人相擁片刻,懷真擡起頭碰了碰沈洛年鼻端,嘻嘻一笑說:“你剛說要商量什麽?”爲了避免沈洛年難受,兩人雖然親昵,有些動作還是頗爲克制,比如口唇相觸這種事,兩人都刻意避免著。

“對了。”沈洛年把道息凝聚後産生的問題與懷真簡單地說了一次,最後才說:“你之前想過這問題嗎?”

懷真呆了幾秒才說:“沒有。”

“嘎?”沈洛年苦著臉說:“你也太不小心了把。”

“不是呀。”懷真說:“若是我自己,當然准備了地方安置……你當初又不能引炁,我哪會想這麽多?”

“那我現在該這麽辦?”沈洛年問:“隨便找個地方放?”

“這樣不太穩定。”懷真搖頭說:“而且道息也要建立一個循環路徑,才能有效地凝聚和淬煉身體。”

“循環不是大問題吧?”沈洛年說:“運行道息的時候收斂炁息就好了。”

“但是運行的時候得避開你那兩個炁海呀,否則炁海一毀就沒命了。”懷真說:“避開這兩個重要穴位的運行路線也不能隨便決定。”

“好像變得有點麻煩了。”沈洛年皺眉說:“你有辦法嗎?”

“我對人體經脈不是很熟悉。”慣于以原形打架、修煉的懷真搖頭說:“得問問對這方面有研究的人……去龍宮好不好?那兒好多厲害的老龍,應該可以幫你想出辦法的。”

問敖歡嗎?自己的炁息功法是他教的,說不定他真有辦法解決……沈洛年想了想還是搖頭說:“先自己想想辦法,不行再去。”沈洛年一向不願欠人人情,和龍宮幾次來往,似乎總在占對方便宜,若不是沒有選擇,他是在不想再去找人麻煩。

“不然……去問一心小弟?”懷真繼續出主意:“他現在不是你半個師傅嗎?問他總沒問題吧。”

這倒是可以考慮,畢竟賴一心經脈的基礎知識還是當年自己弄給他的,找他幫忙說得過去。沈洛年沈吟著說:“可是我現在體內經脈運轉方式是敖歡不小心教給我的,總不好胡亂泄露。”

“這倒是不用擔心。”懷真搖頭說:“敖家的修煉法門是誰都可以用,讓人類知道了也沒關系。”

“哦?”沈洛年倒是不知此事。

“敖家鑽研的法門太過強力、霸道,除了你這個鳳體特例之外,一般人類若未修到妖仙境,體質難以承受。”懷真說:“而修煉到妖仙境的人類又怎會舍得放棄原來的功法重修?恐怕還沒修成就衰老而死咯,而且隨便散功很危險的。”

“萬一不小心從人類這兒傳出去呢?”沈洛年說。

“我以前告訴過你呀,用人形修煉戰鬥方式的妖怪其實不多,而那幾種妖怪又大多有祖先傳承的秘訣,怎會對人類的修行方式有興趣?”懷真說:“就算笨蛋一心不小心告訴其他妖族,人家也不會理他吧?”

好像挺有道理,不過沈洛年還是不怎麽放心,正在考慮時,閑著無聊的懷真突然接近沈洛年耳畔,神秘兮兮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沈洛年說。

懷真低聲說:“小純剛剛跟我說了一心和玮珊鬧翻的原因。”

“真的?”沈洛年一怔,這時他哪裏還管道息凝聚的問題,忙問:“原因是什麽?”

“你先說我厲不厲害?”懷真得意地說:“你混了半年多都弄不清楚,姐姐來不到半個月就知道了。”

自己也不是沒跟狄純提過這些事,但看狄純總是不願多提,也就沒追問了,沒想到今日懷真一問,她卻是說出來了?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厲害、厲害,到底爲什麽?”

懷真對沈洛年這有些敷衍的贊佩不大滿意,嘟起嘴瞄了他幾眼,這才說:“因爲他花心!哼!什麽賴一心,以後叫他賴花心!”
gander 發表於 2011-12-2 08:55
第三章 古仙仙府


“這……”沈洛年張大嘴說:“真的嗎?”

“這可是小純說的。”懷真瞪眼說:“你是不相信小純還是不相信我?”

“呃?”沈洛年愣了愣,歎口氣說:“我只是意外。其實仔細想想也不奇怪……百年呢,誰能堅持百年不變呢?”

沈洛年正在感歎,卻發現懷真蓦然透出一股不安、憂心的情緒,沈洛年一怔,這才發現這話說得不大妥當,自己和懷真的未來可不只百年。他遲疑片刻,苦笑說:“這方面好像妖族比人類好很多?我現在應該比較像妖怪把?”

懷真轉開頭說:“哼!你只是身體妖化而已,誰知道心裏怎麽想?”

沈洛年輕撫著懷真的背,想了片刻之後說:“若有天我變心了,你要怎麽辦?”

“我哭給你看,不然吃了你。”懷真撅嘴說。

沈洛年不禁好像,他凝視著懷真片刻,搖頭說:“你早就在擔心這件事了?”

懷真沒有立即回答,她側著頭思考片刻才說:“還是等離開這兒之後再詳細說吧……你真的願意跟我走嗎?不再管人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本來就不想管這些事。”沈洛年頓了頓又說:“那天我告訴韻丫頭的話你也聽到了,等我道息恢複,幫他們弄些鏡子守城之後就和你離開吧……對了,別忘了還得找白澤拿玉膏,幫韻丫頭解決問題,這可都是你們仙狐族搞出來的。”

“找白澤拿玉膏?什麽事和我們仙狐有關?”懷真訝異地說。

當初去龍宮的部分,沈洛年主要說的都是和兩人有關的事,幫狄韻等人取玉膏的事情倒沒提,所以他也略過了白澤的部分,此時既然提起,沈洛年就簡單說了一遍,懷真聽完後,發愣半晌才說:“說起來,那個狄韻小丫頭也算是白澤的後代呢,白澤那家夥……當初跟我討玉膏,會不會就是爲了這件事呀?”

“會嗎?”沈洛年倒是沒往這兒想,他想了想才說:“若真是如此,那不就代表玉膏一定能拿到嗎?這個可是好事。”

“才不是好事!”依偎著沈洛年的懷真突然有些愠怒地說:“自從你取得鳳靈換體之後,我就常常在想,我一定是被白澤騙了。”

“唔……”說到鳳凰換靈的事,沈洛年一直對懷真有點不好意思,苦笑說:“說不定以後我也學會幫人換靈,再幫你吧。”

“這已經不重要了!”懷真怒沖沖地說:“他說我下一次動情會破戒,差點把我嚇死,所以才被他騙去找鳳凰,結果不但沒能換靈,最後……最後還是破戒了!還好你和我都沒死……我本來就打算若能修到上仙,首先就要找那混蛋的麻煩!”

“既然我們都沒死,或許應該感謝他?”沈洛年笑說。

“感謝他?”懷真一扭身,把沈洛年壓在床上,生氣地說:“認識你之後,我吃了多少苦?幾次差點被血冰戒害死,闖回凡間搞得元氣大傷,爲了救你還得拿雷術老本拼命!這些都算了,到最後還是搞到破戒,讓我以爲自己會死掉,還以爲你這臭小子跑去睡覺不知道醒來,害我傷心了一百多年!那個死白澤!可惡的混蛋!你也混蛋!”

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尴尬地笑說:“我沒有很混蛋吧?”

“你就是混蛋!”懷真凶巴巴地說:“以後每天至少五次抓抓!不准討價還價!”

“一次。”沈洛年不畏強權地說
“四次。”懷真說:“不然我就不原諒你。”

“這……”沈洛年說:“剛剛不是說到以後跟你離開的事嗎?爲什麽岔到這兒來了?”

“不知道,一定是你岔開的。”懷真愣了愣,突然又回過神來說:“你又騙我,奸詐的臭小子,以後每天四次抓抓!不對,五次!”

“什麽事一定要等到離開才說?和我們的未來有關嗎?”沈洛年笑問。

“唔……”不知爲何懷真突然有點害臊,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和沈洛年對視。她扭身躺在一旁,枕著沈洛年手臂說:“到時候再說。”


“好把。”沈洛年想了想,突然醒悟說:“不對,之前我們在說一心和玮珊的事。”

“不——對!”懷真說:“我們之前是在討論你那道息該放哪邊,該怎麽運轉,這個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喔,反正不是問一心就是去龍宮問喽,這個我慢慢想,你先說一心的事。”沈洛年說。

“這事聽來有點怪。”懷真說:“大概是好幾十年前的事……就是人類剛打贏鑿齒、刑天那個時候,歲安城內狂歡了很久,有此一心小弟喝醉了迷迷糊糊,就和某個很仰慕他的女士兵上了床。”

這樣的話,好像不能全怪他吧……沈洛年表情怪異地說:“玮珊就因爲這事翻臉?”

懷真沒理會沈洛年這句話,接著又說:“聽小純說,玮珊發現後也沒怪罪一心,畢竟一心喝醉了……但那女子卻是清醒的,所以玮珊還是做了處分,決定把她調離噩盡島三年,小作懲戒,也讓她冷靜一下。”

原來事情還有變化?沈洛年訝然說:“那後來呢?”

“沒想到那女子離開噩盡島不到一年,就在東大陸失蹤了。”懷真說。

“呃?”沈洛年一愣說:“難道是玮珊……”

“知道內情的人都跟你一樣,以爲是玮珊妹妹派人做的!”懷真不知爲何越說越有勁,坐起身,铿锵有力地說:“但是當時玮珊妹妹位高權重,又怎麽會有人敢提出質疑?就算當真有人懷疑,東大陸是狼人的地盤,又怎麽找的出證據?于是這件事就這麽淹沒在那個什麽……噢,對了……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之中了!”

沈洛年忍不住翻白眼說:“小純不會用這種口氣跟你說吧?”

“當然要潤色一下!”懷真擺出說書人的架勢說:“故事還沒完呢!打什麽岔?還聽不聽呀?”

“是、是,請繼續。”沈洛年說。

“又過了幾十年,有一天……”懷真輕咳了一聲說:“有一隊在北大陸搜索蹤迹的千羽部隊,在一片荒幽的山谷中發現了一間小草屋,草屋中住著一個婦人。讓人好奇的是,那婦人居然是揚馳引仙,這可是歲安城獨有的引仙之法……呿,什麽歲安城獨傳?這明明是姐姐當年教玮珊的!”

沈洛年忽略最後一小段,接口問:“那婦人就是失蹤的女兵?”

“沒錯!”懷真說:“玮珊知道這件事,當然馬上下令把那女子帶回歲安城,畢竟當初她可是被你這種人懷疑了很久,總算能洗刷這個汙名。”

“呃……”沈洛年尴尬地說:“大概就是那女子害怕玮珊,所謂當年自己跑了吧?”

“北大陸耶!你聽故事有沒有專心呀?”懷真拍了床板兩下說:“她可是在東大陸失蹤的,一個低級士兵怎麽能自己一個人安然繞過半個地球,跑到北大陸去?”

這確實是個問題,沈洛年愕然說:“不然是怎麽回事?”

“審訊的細節就沒人知道了。總之最後玮珊發現那女人是被一心帶過去的,而且一心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那兒住一陣子。這次玮珊可就真的生氣了,不再原諒那個賴花心!”懷真說到最後一句,用力一拍床板。

若真是如此,也難怪玮珊會生氣了……沈洛年停了幾秒才說:“這件事是二十年前發生的嗎?”

“大概吧,我沒問耶。”懷真看著沈洛年說:“你不生氣嗎?”

“我爲什麽要生氣?”沈洛年說:“一心又不是我老公。”

“可是他傷害了玮珊呀。”懷真說。

“是啊。”沈洛年歪著頭說:“可是不知道爲什麽,我就是氣不起來。”

懷真拿著枕頭砸了過來,一面嚷:“你覺得那個賴花心情有可原嗎?萬一是你也會一樣花心嗎?”

沈洛年反而忍不住笑了起來,護著頭說:“反正我跟你走之後,也遇不到別的女人,沒法花心。”

“哼!妖族中又不是沒有女子。”懷真扔開枕頭,哼聲說:“小芷、小霁長大以後呢?或者我那些晚輩小狐狸呢?啊!”說到最後,懷真突然驚叫一聲。

沈洛年嚇了一跳說:“幹嘛?”

“你是鳳靈之體的事有誰知道?”懷真有些緊張地說。

“虬龍族知道的不少。”沈洛年想了想說:“龍王母恐怕也跟其他人提過,比如蛟龍族那個王公就知道。”

“天仙應該不會到處亂說……其他人呢?小芷她們不知道吧?”懷真見沈洛年搖頭,連忙又問:“懷玉也不知道吧?”

“我和她又不熟,怎會提到這種事?”沈洛年皺眉說。

“還好,你可千萬不能說。”懷真說。

“說了會怎樣。”沈洛年問。

“我們仙狐族……若從小就把你當成唯一的采補對象,很有機會修到天仙耶,還不會産生幽閉過久的缺點……”懷真瞪大眼說:“這消息萬一傳出去,剛能化形的小狐狸大概都會纏上你,我又不好意思當真揍她們,太危險了!”

聽起來好像很恐怖,沈洛年認真地說:“我明白了,這是秘密。”

“不過這對仙狐族整體來說似乎是好事?若是能多幾個天仙的話……”懷真卻陷入了煩惱之中。

“喂!”沈洛年好笑地說:“臭狐狸你想幹嘛?我是飼料嗎?”

“算了、算了。”懷真終于做出決斷,搖頭說:“不但有點麻煩,而且我會吃醋,還是自私一點好了。”

“別想了,回到主題吧。”沈洛年也不知道今天爲什麽話題一直岔開,他歎口氣說:“剛剛說到一心和玮珊鬧翻,後來呢?大家怎麽都離開擎天塔?”

“我哪知道?”懷真理所當然的說:“其他人的事我又沒興趣。”

沈洛年也只能苦笑,不過話說回來,他對其他人的愛情故事其實也沒多大的興趣,考慮一番之後,沈洛年說:“直接去龍宮吧。若敖歡有辦法,我就在那兒恢複道息,然後找白澤取玉膏,最後走一趟歲安城,幫韻丫頭弄些鏡子,我們就離開吧?”

“好!”懷真笑說:“要不把輕疾名稱改掉,讓他們以後都找不到你?”

“可以啊。”沈洛年哂然說:“不過以後就不能和那丫頭吵架了,有點可惜。”

“這麽喜歡和她吵架啊?”懷真望著沈洛年,似笑非笑地說。

“逗那丫頭,看她跳腳很好玩,只不過最近她心事多,比較沒精神和我吵了。”沈洛年白了懷真一眼,不理會她促狹的口氣,自顧自地說:“其實那丫頭雖然黑心又愛演戲,對我還不錯,我倒是願意幫她一點小忙。”

“改名字就不用啦,我是開玩笑的。”懷真撲哧一笑說:“等你恢複了道息,除了黑石這種例外,人類能招惹到的麻煩應該不會對你造成什麽危險吧?只要你不怕麻煩就好。”

“我還真的怕麻煩。”沈洛年被懷真這一提醒,眉頭皺起說:“那個混蛋黑石就是最大的麻煩,真的沒辦法了嗎?”

“那可是老一輩的應龍天仙耶,單打獨鬥連蛟龍、虬龍的一般天仙高手都沒把握應付。”

“老應龍特別厲害?爲什麽?”沈洛年訝然說。

“我也是聽說的……這個說來有點複雜。”懷真想了想才說:“主要的區別在于關注的重點不同。”

“怎麽說。”沈洛年問。
“三龍的戰鬥法門雖然都是代代傳承,但三族的方向不同……”懷真說:“虬龍族在意的是王霸之道,除了那個武呆子歡小弟之外,大部分族人會花不少時間激發體內的天成之氣,戰鬥技巧相對來說就比較不足,但天成之氣對道行相近的人用途不大,所以過去論及單打獨鬥,虬龍不及應龍。”

“那蛟龍呢?”沈洛年說:“有什麽天成之氣嗎?我覺得他們功夫挺不錯的。”

“蛟龍、應龍都沒有天成之氣。”懷真說:“不過蛟龍對于戰陣的學問更有興趣,有一半的時間都花在練習合擊之術,說起個人戰力,和虬龍族差不多,都比不上習慣各自爲戰、單打獨鬥的應龍族。”

沈洛年狐疑地說:“可是赤濤的戰鬥技巧……”

“他是新一代的。”懷真說。

“新一代怎麽了?”沈洛年問。

“應龍要提早化爲人形,以前都是靠虬龍族的內功秘法啊。”懷真說:“兩方鬧翻以後才出生、長大的應龍,當然就沒法提早變人,只能等練到妖仙之後重新修煉,比較懶的就不變了……這麽一來,自古傳下來的人形戰鬥技巧、修煉方式也就用了啰。像赤濤這種新一代的應龍大多都是靠本能在戰鬥。”

“原來如此……”沈洛年這才知道爲什麽赤濤的戰鬥技巧這麽貧乏,雖然在強悍的肉體下,原形戰鬥一樣具有強大的戰鬥力,但畢竟缺乏變化,比的淡出是妖炁與肉體強度,沒有以弱擊強的可能性,不知當年虬龍族和應龍族鬧翻,和這部分有沒有關系?

“總之黑石很厲害。”懷真突然收起笑容說:“我其實一直有些擔心,這塔上雖然是和修煉,卻很不安全,我們最好早點離開,萬一讓那老龍發現你和納金族的關系,跑來抓你,誰也擋不住。”

沈洛年這才想到,對隱匿能力強大的天仙來說,擎天塔等于是個不設防的地方。他一驚說:“對啊!這得提醒一下玮珊他們。”

“不用提醒了啦。”懷真笑說:“這一星期玮珊從沒上來這兒,不會只是因爲忙吧?”

沈洛年先是愣了愣,隨即搖頭苦笑說。人家掌權數十年,這種事又怎麽會想不到?沈洛年苦笑說:“真是的……人類遇到天仙毫無抵抗能力,這次就算度過了,以後又來個更過分的貪財龍怎辦?”

“這種事誰也沒辦法啊,弱小的種族本來就……”懷真說到這兒,突然一怔說:“唔,我突然想起一個辦法,不知道有沒有用,成功的概率很低喔。”

沈洛年一驚說:“什麽辦法?”

懷真說:“記得我和你提過的四大古仙嗎?”

沈洛年愣了愣說:“記得。還有人跟我說鳳凰也是古仙?”

“鳳凰算近期的話就是五大古仙。”懷真說:“鳳凰掌握生命能量,其他四位掌握著不同的基本規則,傳說中這個世界是他們從仙界下凡來建立的。”

若這麽猛的家夥肯幫忙,那自然大有好處,沈洛年頗感興趣地說:“怎樣能取得古仙的幫助?換靈嗎?”

“好像不是,那些古仙和鳳凰不同,就算是鳳凰,無量載之下也只有你這一個換靈,沒這麽容易的。”懷真歪著頭說:“細節我也不確定, 就算在龍宮,這種事也是古老傳說,聽說找到古仙仙府,通過古仙考驗,有機會取得某種能力……我剛好知道一個仙府的位置,只不知道傳說是不是真的。”

“考驗?萬一成功了可以取得什麽能力?”沈洛年說。

“好像是……規則外的能力。”懷真說。

“那是什麽意思?”沈洛年大皺眉頭。

“不知道,應該很強大吧?總之看運氣啰,你獲得的鳳凰時間能力、輕重能力說不定也算。”懷真不負責任地說:“不過聽說只要進入仙府,體內妖炁就會跌落到妖仙境之下,而且以後也無法繼續修煉……所以虬龍族雖然知道仙府位置,卻很少人願意去測試,只把這秘密隱藏起來,畢竟妖仙境之下壽命太短,誰還有興趣?”

“呃?”沈洛年愣了愣說:“所以當年你才會想要我去?”

“對呀。”懷真說:“你當初沒有炁息很適合呀,且鳳凰之體的壽命又不受那種限制……不過那時候古仙還沒有回返,去了也沒用。”

“我現在連妖仙初階都沒到,好像還是可以試試?”沈洛年說。

“又不是一定能通過實驗,何必冒險?”懷真不贊成地說:“但一般人類倒是可以去。人類壽命短,又沒辦法遺傳道行,想修煉到妖仙境並不容易,若取得一些特別的能力,就算打不過天仙,說不定勉強能自保。”


也對,反正只要有人成功,也不差自己這一個,沈洛年已經有一堆能力不知該如何運用和修煉,並不想多弄一種,他點頭說:“你是打算把這秘密告訴玮珊,讓她找人去試驗?”

“不,這是虬龍族的秘密,偷偷告訴幾個人就算了,可不能變成人類的傳承,否則到時候那頭老龍會找我算賬的。”懷真搖頭說:“只要讓玮珊找幾個新人的人,立下不能用任何方式泄露的咒誓,我再告訴他們位置和進去的辦法。”

“有必要這麽保密嗎?”沈洛年好笑地說:“虬龍族自己又不去那地方,幹嘛遮掩著。”

“你不懂啦,反正虬龍族喜歡保密。懷真突然得意地笑說:“而且這樣還有一個好處——就算他們出了事,也沒法叫你去救人。”

“小心眼的狐狸,我才沒這麽勤快。”沈洛年不理會懷真的小算計,轉念說:“不能找多一點人去嗎?越多人不是越有機會?反正去的人都立誓好了。”

“不行,聽說仙府入口外面到處都是妖仙境的妖怪,人太多了過不去的。”懷真說。

“妖仙境的?還到處都是?”沈洛年瞪眼說:“你害人啊?就算人少也過不去吧?”

“哎呀,放心啦!那兒妖怪和一般妖仙不同,聽說都是沒智慧的笨蛋,應該不難躲過。”懷真說。

“妖獸?”沈洛年問。

“好像比常見的妖獸還笨,全憑本能,毫無智慧。”懷真說:“但去的人若太多,就很難避過了。”

特別笨的妖獸?這樣的話倒是可以接受,不過就算是笨妖怪,也是妖仙級的,能去的恐怕就是九聖了?話說回來,讓懷真出面,自己身份大概也暴露了吧?也罷,一直遮掩著也很累……沈洛年搖頭說:“把這事告訴他們之後,我就跟你去龍宮吧。”

“我也覺得幹脆說開比較好。”懷真嘻嘻一笑說:“可是先說好,萬一他們死掉了不能怪我。”

“會死人嗎?”沈洛年皺眉說。

“誰知道?”懷真說:“聽說仙府試驗的風險不大,但說不定去的人連通道中的笨妖怪都打不過呢?”

“玮珊應該會考慮適當人選……”沈洛年說:“就怕最後沒人成功。”

“沒人成功也不能怪我!”懷真想想又補充說:“萬一成功了還是應付不了黑石也不能怪我!”

“臭狐狸吵死了。”沈洛年忍不住翻白眼。

懷真一笑說:“好久沒見到那些老龍了,挺想念的呢。”

“哼哼。”沈洛年說:“王母知道你差點把我吸幹,很生氣呢,還想通緝你。”

“啊?”懷真驚呼一聲,臉龐泛紅叉腰叫道:“幹嘛跟她說這種事?”

“我可沒說,她一看就知道了。”沈洛年聳肩說。

懷真雖然有些害臊,卻也不故作嬌羞,只撅起嘴哼了一聲,瞄著沈洛年說:“臭小子得意什麽?很懷念那次的感覺嗎?知道什麽叫做高潮叠起、欲罷不能、油盡燈枯了吧!”

“你……你這笨蛋狐狸!不要亂用成語!”

四日之後,沈洛年與懷真終于離開歲安城,重返龍宮。

仙府試驗的事,懷真不讓沈洛年接觸,直接找玮珊處理。她認爲沈洛年若牽涉此事,到時候說不定又陷了進去,所以堅決不讓沈洛年知道去仙府的候選人,沈洛年問了兩次,見懷真堅持不說,也就放棄了。

而沈洛年身上的暗神之鏡這時已經無用,卻對現階段的歲安城仍有大用,所以也讓懷真順便交還給玮珊;至于玮珊會怎麽想,這時也懶得去多考慮了。

雖然計劃中,等沈洛年體內道息恢複後,還會返回歲安城制造‘暗神之鏡’,但那時也只會短暫停留,之後重返人類世界的機會大概就不多了,所以沈洛年離開之前,還特別帶懷真找艾露致謝、道別,而見到聖母模樣的艾露時,懷真倒是難得地收起調皮性子,誠心誠意地對艾露表達了謝意。

之後沈洛年聯系敖封,在虬龍族派人引領之下抵達龍宮。且不提之前龍王母早有交代,在此長大的懷真更是熟門熟路,兩人進入龍宮當然是毫無阻礙。懷真帶著沈洛年直入內宮,在等候王母召見的同時,已先一步請人統治敖歡,跟著一拉沈洛年,直往那湖中沖去。

“龍王母不是還沒召見嗎?”沈洛年問了一句。

“先去找容叔,你不是也要找他?”懷真嘻嘻一笑說:“讓歡小弟自己找過來。”

“敖容?”沈洛年說:“你和他很熟?”

“當然啦。”懷真說:“除了王母之外,最寵我的就是容叔了,他最好玩了,常常有新鮮主意。”

原來懷真和焰華父親這麽要好,難怪焰華會討厭懷真……沈洛年正在翻百年,懷真已經把他拉入湖中,兩人以炁息排開湖水,在水中一轉,很快就找到了個洞窟鑽入,進去不到十公尺深,一扇約莫兩公尺寬的黑色門戶攔在眼前;那門戶上刻著古怪繁複的雲紋,一圈圈盤繞在門戶之上,只不過這兒光照不足,也不怎麽容易看清楚。

懷真連續而用力地敲著門,一面回頭對沈洛年說:“這花紋可以放大震蕩,輕敲兩下,裏面就會很大聲。”

沈洛年正在思索爲什麽要特別放大聲音,懷真已經接著解釋:“否則容叔常常因爲太專心,聽不到外面的叫聲,這樣才容易叫醒他。”一面說,懷真還敲個不停。

原來如此,但若真能放大音量,這樣一直敲著,裏面不是很吵嗎?沈洛年正狐疑,那黑色大門已經呼地一聲打開,敖容那張黑色的胡子大臉帶著驚喜的神色喊:“果然是你這吵死人的小調皮蛋,舍得回來啦?啊!人族少年,我正要找你!”=他突然發現站在懷真身後的沈洛年,伸手一把將他抓了進去。

“容叔你幹嘛?”懷真笑罵:“不准欺負他!”

“沒欺負、沒欺負。”敖容拉著沈洛年往內沖,直奔屋角一張古怪方桌旁,一面說:“看看,怎麽養不大?”

沈洛年目光掃過這長方形大廳,這兒倒是幹幹淨淨,不像什麽實驗狂的住處,只是沿著石壁放置的那些造型、材質都不同的長短桌,以及桌上不知名的物件,讓人感覺有幾分實驗室的味道。

此事敖容拉著沈洛年靠近的方桌上,懸浮著五座拳頭大小的白色角錐金字塔,而這五座金字塔懸浮的方式,也是排列成金字塔型,至于這些白色塔型物體,卻不知是什麽材質所造成的。

“凝聚道息?”沈洛年一靠近,馬上感覺到哪塔型空間之中,道息量特別濃郁,要知道內宮的道息含量本就比外界豐沛不少,這兒更是明顯增強,竟頗有點類似‘暗神之鏡’的功效。不過看來挺麻煩,凝聚的量也不多,該沒有自己做的鏡子好用。

敖容見沈洛年一眼看穿這機制的效果,卻也有些意外,訝然說:“你已能感應混沌原息?似乎早了些。”

原來敖容還不知道自己是鳳體?不知也好,沈洛年和懷真對望一眼,在懷真猛眨眼的同時,沈洛年開口說:“只是猜的。”

“焉有此事!”敖容瞪了一眼,但他心中更有牽挂之事,懶得與沈洛年糾纏,揮手說:“提升此物成長,你可另有他法?若能告知,必有厚報。”

什麽東西?沈洛年沒弄清楚,懷真已經輕笑說:“容叔,你還真的用甲蟲啊?”

甲蟲?沈洛年一怔,這才發現在那懸空金字塔當中,竟漂浮著一個黑色薄影,正是甲蟲形狀的影蠱。這初生不久的影蠱,不之事妖炁無法感應,體型更是輕薄短小難以察覺,也難怪沈洛年一下子沒看出來;而當他弄清楚敖容所言,不禁搖頭苦笑說:“我早就說過了,我影蠱成長的方式很特殊,你沒法用的。”
敖容似是不信,臉色微沈正要發話,懷真已搶先一步說:“容叔,洛年是說真話。”

敖容和懷真的關系又不同,懷真這麽一說,他本來的懷疑大幅度減少,正覺得迷惑時,突然一驚說:“洛年?鳳體?沈凡莫非是化名?”

這個笨狐狸!沈洛年一把抓住正吐舌頭往外溜的懷真,但又不知該拿她怎麽辦。

“原來是以道息供養化生之蠱……”敖容卻一驚明白了,歎息說:“難怪他人無法使用,要讓這影蠱成形,看來至少得花上三五百年才能勉強産生一絲靈智,還遠不如你那影蠱。”

看來自己應該開溜了,否則說不定等會兒被抓去配種。沈洛年正回頭打量門戶位置,敖容回過神說:“我也是太糊塗了,你體內確實有道息凝聚!上次怎會沒發現?不可能啊……”沈洛年自己也不怎麽想提,他咳了一聲說:“前輩,我只是來說一聲,那龍珠我已經交給焰華了。”

“哦?”敖容那張黑鐵面表情變化不大,但是沈洛年卻能看出底下透出的喜意。他瞪大那雙銅鈴眼說:“她怎麽說?”

“她說她的身體沒法淬煉龍珠,所以也想考慮影蠱之法,但這樣難免遇到培育緩慢的問題。”沈洛年說:“或許她與前輩見面之時,會多討一顆。”

“唔……”敖容臉色頗爲怪異,似乎有三分不舍,停了片刻才搖了搖頭,把這事放在一旁,目光轉回沈洛年與懷真看了看,他突然恍然大悟地說:“莫非那時是被這調皮小狐狸吸幹了?”

兩人臉龐同時一紅,懷真更是氣得跺腳,但沈洛年身份是她自己不慎泄露,又怪不得別人,只白了沈洛年一眼,不過這一眼卻是俏中帶媚,倒讓沈洛年頗爲心癢。

敖容可不管兩人的情緒,目光一亮說:“懷真小狐狸,你還沒吸納完吧?最後要生下來嗎?生哪種?要不要試試混血?”

懷真終于受不了了,頓足說:“不知道、不知道!我去王母那兒!”話聲一落,直接沖了出去。

沈洛年卻是大吃一驚,兩人間那檔事可是百年前發生的,怎麽還能生?眼看敖容一副想追出去的模樣,沈洛年連忙拉住說:“敖容前輩,且慢,懷真有孕嗎?”

“我得去勸勸……”敖容正想追出去,突然回神說:“對了,你也有資格說上話,不知意下如何?混成兩種天成之氣反而難以掌握,但鳳體自産道息之能卻不算天成之氣,與仙狐混血,說不定能産生一個具有喜欲之氣的鳳體,這可……”

“等一下。”沈洛年打斷了敖容說:“懷真還能生嗎?我和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仙狐和一般妖族受孕方式不同,要吸化所得之後才行。”敖容說:“她煉化到最後,體內會只剩下你的精元,那時可以選擇是煉化、排出還是孕種;若是孕種,又可以決定孕種方式和傳遞的道行量……說起來,若是鳳體混血,恐不便傳下道行,否則易爲道息所化,此事還須斟酌。”

這麽說至少還得等上幾百年?沈洛年倒是松了一口氣,無論如何,總之不用現在決定,且等以後再說。

“沈小弟!”門口傳來一聲呼喊,沈洛年與敖容轉過頭,卻見敖歡在門口探頭探腦,有些膽怯地說:“懷真……姐呢?不是說她也回來了?”

這家夥雖然是武呆子,卻似乎沒有一心膽大。沈洛年好笑地說:“她先去王母那兒了。”

“喔!”敖歡松了口氣,擡頭挺胸地踏步走入說:“原來不是她找我?小弟找我何事?”

沈洛年還沒開口,敖容已搶先一步說:“歡小子,龍涎珠給我幾顆吧。”

敖歡一愣說:“龍涎珠?”

“反正你還有六顆沒用。”敖容說:“給我三顆即可。”

“不行啊。”敖歡往後退了三步說:“王母交代過,決不能給容叔糟蹋。”

“我才不會糟蹋!”敖容瞄了一旁的沈洛年一眼,似乎覺得頗沒面子,幹咳了一聲說:“兩顆如何?”

“不行、不行。”敖歡還在往後退,一面搖頭說:“此物若遇強敵有可能毀損,那幾顆是備品,我自己要留著。”

眼看敖歡就要推出門外,沈洛年忙喊說:“敖歡兄,我有事找你,和修煉有關的。”當初沈洛年也是稱敖歡爲前輩,不過敖歡不擺架子,言語行爲又都顯得頗年輕,沈洛年也就換了個稱呼。

“喔?”聽到和修煉有關,敖歡精神就來了,踏前一步說:“什麽事?”

沈洛年說:“和經脈運行有關,我體內……”

“歡小子,一顆吧?”敖容卻還沒死心,忍不住插嘴。

敖歡一驚,拉著沈洛年往外跑,一面說:“容叔,我跟沈小弟聊聊,有空再來拜會。”

兩人一轉眼沖出敖容洞府,卻聽身後傳來敖容的罵聲:“死小子,跑這麽快!”不過罵歸罵,敖容卻沒有追出來,看來倒也不會強來。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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