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魔法學徒 作者：炎硫 （連載中）

第一卷 蝴蝶夢 第四十一章 魔獸

    「小心你的左邊！別把這裏當成訓練場！」

    「嘖，不要用火系魔法，你想點著森林嗎？」

    「別站著發愣，魔獸會把你當成靶子的！」

    夢幻森林的上空不時響呵斥聲，伴隨著呵斥的，是那三個晉級試煉生狼狽的
身影，以及被他們包圍在中間的那只劍角巨蜥。三個試煉生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
傷勢，泥土與樹葉混合著鮮血使他們看上去猶如野人一般。不過雖然狼狽，但是
至少他們已經控制住局勢了，那頭強大的劍角巨蜥已經被耗光了力氣，趴在地上
一動不動。

    「好……好厲害的……魔獸啊……」一個試煉生見沒有了危險，一屁股坐在
地上。剛才的戰鬥不僅僅消耗了他的魔力，更讓他的體力徹底透支。

    阿貝爾喘著粗氣，由於他根本不會輔助魔法，在剛才的戰鬥中他是主力攻擊
手，魔力的消耗比其他兩個人都要厲害。而且那頭蜥蜴也認准了他這個最主要的
傷害來源，大部分攻擊都落在他的頭上。如果沒有另外兩個傢伙及時地分散蜥蜴
的注意力，自己恐怕已經重傷了吧。

    「幹得還不錯。」芮芸從天上降了下來，剛才她一直在上空給這幾個試煉生
做指導。「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只蜥蜴僅僅是一隻智商低下，完全依靠本能
與肉體力量來戰鬥的低級魔獸。面對這麼一個低級的東西，你們三個已經基本擁
有了中級法師實力的人為什麼會這麼狼狽，甚至差點失敗呢？」說著，芮芸伸腳
踢了踢那頭出氣多進氣少的蜥蜴。

    「因為我們沒有實戰經驗。」阿貝爾說道。

    芮芸贊許地點點頭：「沒錯，你們完全沒有實戰經驗。魔法師不是學者，我
們掌握的力量也不只是用來研究的。魔法師是國力的一種象徵，現在的局勢很微
妙，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生戰爭，也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們就要上戰場。在戰場
上即便你們是中位魔法師，但如果不能好好地觀察局勢，使用適當的魔法，並且
保護好自己，你們仍舊很容易被敵人分辨出來然後射殺。記住，在戰場上，一個
戰鬥經驗豐富的下位魔法師，遠比一個從來沒有戰鬥過的中位法師更有用。」

    進入夢幻森林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幾個試煉生被芮芸操練的有些慘不忍睹。
每天都會多多少少受些這樣那樣的傷，雖然都不嚴重，但是數十個細小的傷口疊
加起來的威力仍舊讓他們愁眉苦臉。幸好芮芸雖然不能夠施展神聖魔法，但是對
於普通的水系治療魔法還是有些研究的，總算沒有讓他們因為傷勢而失去行動能
力。

    雖然辛苦，但是在這短短的一個星期中，三個試煉生對於自己所學習的魔法
都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在生與死的邊緣磨練出來的技巧讓他們能夠更好的控制自
己施展的魔法。就拿阿貝爾來說吧，原先他雖然能夠施展烈風刃，但是總是不能
很好地控制它的方向，而現在他甚至可以控制著烈風刃打一個彎，這是相當大的
進步了。

    「還有十六天吧？東西都收集到了嗎？」晚飯後，芮芸坐在火堆邊問道。現
在的火堆已經不是她來控制了，這個任務被阿貝爾搶了去。

    「是的，都收集到了。」一位試煉生高興地回答，這幾天的試煉讓他明顯得
感受到自己實力的大幅度提升，或許等這次回去，就是老師也要大吃一驚吧！

    「恩，那好。」芮芸頓了頓，似乎在考慮什麼，「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在戰
鬥的時候應該注意些什麼了吧？」

    「是的，芮芸小姐。我想即便現在就上戰場，我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受傷了。」

    芮芸笑了起來：「不要這麼想，如果能夠不打仗，那最好還是不要打。戰爭
可不是好東西，我指點你們這些，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而已。而現在，我能做得
都已經做到了，明天你們就能夠出發回去了。這一次我不會在你們的身邊，你們
要自己小心才是。」

    「什麼」阿貝爾對芮芸的話感到吃驚，「你的意思是，我們回去，然後你還
待在這裏，是這樣嗎？」

    「沒錯，我來這裏是為了找些東西。」芮芸攤了攤雙手，「接下來的事情你
們幫不上忙，說不定還會妨礙到我的行動。」

    另外兩個試煉生顯然已經習慣了芮芸的直言不諱，對於她的話沒有什麼異
議。阿貝爾見兩個同伴都默不作聲，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第二天一大早，當阿貝爾起來的時候，芮芸已經不見蹤跡了。他惆悵了一會，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再次見到她。

    ……

    數公里外，芮芸盤坐在一塊巨石上，冥想著。這次的冥想和平時有所不同，
她將自己的精神力盡全力散發開去，並且向地下深處探去。她是在尋寶。

    夢幻森林是遠古光輝戰役的戰場，同卡敖奇斯崔爾郡的草原一樣，作為神魔
決戰的戰場，這裏肯定埋藏著為數眾多的武器裝備。那些由普通人間種族打造的
物品，或許已經堙滅在時間的旋渦中，但是那些有神魔親自製作的魔法器具，絕
對不是這麼容易就損壞消失的東西。事實上，芮芸已經感受到在數十米深的地
下，那強勁的魔法波動了。

    用精神力在幾處地方做下標記，芮芸開始準備她的挖掘大隊。一段段晦澀的
咒文從她的口中飄出，整個森林中的動物似乎都感受到了詭異的氣息，不安分起
來。

    「起來吧，我的奴僕們！」芮芸高聲喊出最後幾個字，隨之而來的是精神力
大量地流失，以及……一具具從泥土中爬出的灰白色骸骨。

    死靈魔法中最低級的技能，骷髏召喚。芮芸看著滿眼的灰白色，吐了口氣。
死靈魔法還是她在克麗絲的實驗室中學會的，後來一直就沒有用過。而且她本人
並不是一個非常注重咒語的人，偏偏死靈魔法沒有咒語就幾乎無法施展。在召喚
前芮芸曾經擔心過咒語的正確性，不過現在看來，她的記憶力還是不錯的。

    大半個夢幻森林突然沸騰了起來，無數生物從他們的巢穴中逃了出來，但是
它們絕望的發現，外面居然也佈滿了那些侵佔了它們家園的恐怖東西。或許這些
灰白的骨頭，在生前只是它們的午餐，但是當這些午餐失去了生命，成為一堆散
發著陰冷氣息的骨頭之後，它們卻失去了面對這些骨頭的勇氣。大部分動物開始
四處逃竄，慌不擇路的它們甚至有不少直接撞在樹幹上，暈了過去。而另一些擁
有強大實力或者相對高級智慧的生物，並沒有像普通的動物那樣驚慌失措。它們
有的就地將那些骨頭統統雜碎，然後繼續睡覺，還有一些則向著芮芸的方向尋
來，動物的天性讓它們感受到威脅來自於那裏。

    芮芸皺起了眉頭，她忘記了這裏是森林，她這麼大規模的召喚亡靈，一定會
驚擾那些生活在這裏的動物。如果是普通的動物也就算了，但是記得當時在克麗
絲的實驗室中曾經看到一些對於這個森林中的魔獸的記載，其中甚至有一些和那
頭老狼一個等級的高智慧魔性生物。這些擁有卓越智慧的傢伙可不好對付，活了
那麼長時間的它們絕對不是自己一個小小的人類法師就能夠對付的。

    想著，芮芸正準備收回魔法，一道猶如實質的精神束將她牢牢地鎖定了。芮
芸的動作才做到一半，就僵在原地。那道精神束中並沒有多少敵意，但是卻將自
己的精神力給鎮住了，芮芸甚至不敢想太多的事情，她不知道那道精神力的主人
是不是有偷窺別人內心的嗜好，就像那個魔物一樣。

    周圍傳來陣陣悉悉梭梭的聲音，芮芸用眼角掃了一眼，全部都是魔獸，甚至
有一頭記載上特別標注的高級魔獸。這種魔獸雖然智慧一般，但是他們擁有隨意
使用除了光系以及神聖魔法以外的任何魔法的能力，實力極其強勁。魔法協會曾
經捕獲過一頭這種魔獸，但是卻付出了一名上位法師和一名中位法師的代價。芮
芸心裏抖了抖，看樣子自己完全被包圍了，而且那些魔獸還很有組織性，居然悄
無聲息地接近到自己身邊，然後等自己被壓制住了才出現。看樣子至少有一頭擁
有卓越智慧的魔性生物參與了這次的行動。

    以芮芸所在的巨石為中心，一片灰白色的骸骨將她包圍了起來，在這片骸骨
的週邊，是上百頭各類魔獸。這些魔獸穿插在高大的樹木間，而它們身後則是一
地的碎骨。芮芸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她不知道這些魔獸是什麼意思，不過自己
肯定已經觸犯了它們。但是到現在為止，除了那到鎖定自己的精神束，竟然沒有
一隻魔獸向她發動任何形式的攻擊，這就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突然，從魔獸群中傳出一陣騷動，芮芸心裏一亮，原來這些傢伙是在等待那
個頭領。看來它們暫時並不會攻擊自己。她將已經有些酸麻的雙手放下，長長地
吐了口氣。

    從魔獸群中走出來的是一隻渾身漆黑的四足動物，芮芸見到它的模樣，不禁
愣了一下。

    「夢魘？」芮芸腦海中翻騰著這個詞。駿馬一般黑色的身軀，如同地獄火焰
一般的紫黑色鬃毛，通紅的雙眼，還有那圍繞著周身的時隱時現的黑氣。這一切
和她印象中夢魘實在太相象了。

    「人類，停止你那邪惡的魔法。」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夢魘」的口中冒了出
來。

    「邪惡的魔法？」芮芸笑了起來，「難道亡靈魔法對於魔族的生物來說，也
是邪惡的嗎？」

    「淺薄的人類。」隨著「夢魘」的話音，那道鎖定住芮芸的精神束突然變成
了精神衝擊波。毫無防備下的芮芸被這一道精神衝擊波震得頭昏眼花，險些從巨
石上掉下來。那些骸骨隨著芮芸精神力的離開紛紛散碎開來，地面瞬間鋪上一層
碎骨。

    「卑鄙的傢伙！」芮芸咬著牙齒，凝聚起幾乎被震散的精神力，蹭地飛上高
空。那道精神束由於施展了精神衝擊，並沒有重新鎖定住她。芮芸無視底下那些
魔獸的咆哮以及各種各樣的向她飛來的魔法，將速度催到了極限。那些魔法統統
落在她的身後，爆出一片片亮麗的光華。

    看到魔法攻擊沒有效果，一些能夠飛行的魔獸展開了它們的翅膀。一時間無
數巨大的如同鳥一般的黑影從森林中躥起，筆直地追向已經身處千米高空的芮
芸。

    然而，一股可怕的壓力將它們從空中狠狠地壓回了地上，有些肉體不夠解釋
的魔獸甚至摔斷了骨頭。那些地上的魔獸一開始還在奇怪這些傢伙怎麼那麼不
濟，那巨大的壓力就降臨在了它們的身上。

    「什麼？」夢魘的口中發出了驚恐的聲音，它知道這壓力究竟意味著什麼。
那是高級暗黑魔法發動的前兆，是高等的魔族象徵。

    「怎麼可能！她明明是一個人類！」夢魘心中充滿了驚駭，如果面對的是一
個人類，哪怕是那個森林中心的那個女人，它都至少有辦法不敗，但是在高等魔
族面前，僅僅是那魔族的威壓就足以讓它站不起來。而現在，那從千米的空中傳
來的陣陣氣息，那熟悉的波動，正是高等魔族在使用高階暗黑魔法時的徵兆！

    空中，芮芸掏出一塊白色的手絹，輕輕抹去嘴角的一絲血跡。方才的精神衝
擊給她造成了相當的傷害，以至於她在施展暗黑龍槍的時候差點被霸道的暗黑元
素反噬。不過幸好，她成功地完成了。現在，一柄超過三米長拇指粗的黑色長槍
就橫在她的面前，長槍上不時閃爍著黑色的閃電，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從高空中可以看到，那些原本十分囂張的魔獸竟然一個個畏縮起來，甚至有
一些已經完全匍匐在地上，動也不動。芮芸很奇怪，她本來想下去，但是她不知
道這會不會是一個陷阱——誰都不知道魔獸的思維方式是不是會和人有所不
同，萬一先前那一串「事故」都僅僅是某只魔獸策劃的表演，那她這個時候下去
就凶多吉少了。

    「哼，先讓我試試暗黑龍槍的威力吧！」芮芸說著，抬起了右手。黑色的長
槍虛托在她的掌心，濃郁的黑暗氣息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欺人太甚的傢伙們！接招吧！」芮芸高喊了一聲，將暗黑龍槍狠狠地擲了
下去。

    夢魘看見芮芸所施展的魔法時就愣住了，然後當它看見芮芸就這麼直接將長
長的龍槍丟下來時，竟然發出了詭異的笑聲。然而，沒等它笑多久，接下來龍槍
發生的變化就讓它生出了逃跑的心思。

    細長的暗黑龍槍擊中了那塊巨石。在夢魘的想像中，龍槍應該就這麼貫穿下
去，把大地打出一個深深的洞穴。在它的記憶裏，暗黑龍槍應該是屬於穿刺行的
超級魔法。但是，暗黑龍槍卻突然這麼爆炸了。強烈的衝擊波將周圍高大的樹木
直接折斷或者連根拔起，緊接著就是一團黑芒鋪天蓋地地籠罩過來。夢魘甚至只
來得及跑出幾步，就被黑芒徹底吞噬。

    空中，芮芸劇烈的喘息著，剛才的魔法組合幾乎抽幹了她的精神力。她清楚
暗黑龍槍的性質，也知道如果就這麼丟下去的話，暗黑龍槍能夠傷到一隻魔獸就
不錯了。因此她在飛起來之前，在決定使用暗黑龍槍的時候，就將一團火元素聚
集在那塊巨石中。暗黑龍槍是暗物質的聚集物，擁有極為恐怖的能量，而組成暗
物質的暗黑元素則有高腐蝕不穩定且十分霸道的特性。一旦受到一定濃度的其他
能量的衝擊，會立刻爆炸開來。芮芸利用的正是這一特性，空中本來就殘留著那
些魔獸的魔法能量，再加上自己特地在龍槍之後跟上的那一道閃電術，不爆炸就
奇怪了。

    看著底下猶如原子彈爆炸時的黑色蘑菇雲，芮芸歎了口氣。她本來不想用這
個魔法的，畢竟這個魔法破壞力實在太強，一旦成功肯定會有很多生物遭殃。但
是那些魔獸明顯就下了殺手，如果不是自己的精神力足夠強大，而且比較特別，
單單那道精神衝擊波就足夠要了她的命。

    芮芸歎了口氣，輕聲念起了生命女神的禱告文，雖然她親手殺掉了這些魔
獸，但是她仍舊希望它們的靈魂能夠升聲天堂。而且她知道，從今天以後，這個
森林中將再也沒有敢於觸犯她的生物存在。

    當然，克麗絲除外。她看了看克麗絲實驗室的方向。那麼強的波動，她應該
已經在路上了吧！

第一卷 蝴蝶夢 第四十二章 探尋

    腳下的黑霧翻滾著，偶爾傳來輕微的爆炸聲。芮芸定定地望著遠方，甚至連
從黑霧中逃出的幾隻倖存的魔獸都沒有看到。

    視線所及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亮點，但是很快就消失了，芮芸的心緊了一下。
她知道那是克麗絲的「泰爾波特」，但不知道那個瘋狂的女人看見自己的傑作，
會不會把自己拖回去當實驗品給解剖了。

    一個漆黑的魔法球突然從下方迎上了剛剛出現的克麗絲，似乎有一隻魔獸被
炸得神智不清，連人都不看就打了上去。芮芸愣了一下，見克麗絲離自己還有些
距離，而且似乎並沒有發現她，連忙給自己加上混沌晶壁，沖進了黑霧裏。她不
知道究竟有多少魔獸死在暗黑龍搶下，想來應該不少。而能夠施展魔法的魔獸都
是擁有晶核的，她可不想浪費了這些好東西。

    遠處克麗絲已經同那頭魔獸打了起來，實力強大的她很快就占了上風。被一
隻小小的魔獸冒犯讓她很是光火，已經打定注意要把這個愚蠢的傢伙捉回去做實
驗了。然而，被這只魔獸一攪和，她反而忘記了來這裏的目的。她還以為剛才那
強烈而又霸道的魔法波動是幾隻上位魔獸互相鬥法的結果呢。

    ……

    全力逃跑了半個小時，芮芸臉色蒼白的在一塊岩石上坐了下來。老實說她現
在根本不想遇到克麗絲，那樣的話她的尋寶計畫可能就要夭折了。那可不是她希
望見到的，而且如果克麗絲那個瘋狂的女人也起了尋寶的興致，天知道她弄到了
那些遠古的神器以後會做出些怎樣瘋狂的事情來。

    她深深吸了口氣，冥想起來。方才的戰鬥不僅讓她受了不輕的傷，還消耗了
大量的精神力，接下來半個小時的全力逃跑更是把她的精神力與體力消耗殆盡。
她現在的狀況很不好，隨便一隻低級魔獸就可以把她幹掉。

    進入深層次冥想的芮芸是不知道時間的，她的身體處在睡眠狀態，精神力卻
在四周的元素間遊蕩著。一些奇特的精神波動引起了她的注意，這些波動的形式
讓她感覺很熟悉，似乎與自己的「體外精神震盪」有些相似，但是從強度上來講，
又要比體外震盪強上許多。難道這就是真正的精神震盪？

    芮芸一驚，能夠開啟精神震盪的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不是高級魔獸就是人
類中的強者。無論是哪一個，對於現在的芮芸來說都是很致命的。不過很快她就
放心了，因為那些波動是從她自己身上發出的。是由那幾塊高級魔獸的晶核發出
的。

    晶核是魔獸魔力的來源，克麗絲就是依靠晶核開啟了精神震盪，因此芮芸對
這些東西很感興趣。她將自己的精神力慢慢注入一塊晶核中。然而，她完全不知
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前無古人的事——即便是克麗絲，也不曾將自己的精神力注
入晶核中過。魔獸的精神與人類是完全不同的，它們的精神排序完全是另一種形
式，以前曾經有人想研究魔獸的精神世界，但是那些人最終不是放棄就是瘋掉，
無一例外，甚至可以說，克麗絲的瘋狂同她將自己的精神力與魔獸晶核聯繫到一
起有很大的關係。但是這一切芮芸都不知道，她只是懷著好奇的心情想要去探究
晶核的秘密而已。

    不得不說，相較於這個世界的人，芮芸的精神力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如果
將這個世界大部分人類的精神力比喻成口袋的話，芮芸的精神力就是一張網。相
對於口袋，用同樣數量的材料織成的網或許不能裝下多少細小的東西，但是無疑
她的接觸面積要大的多，而且在面對如同尖刀的精神攻擊時，網的承受能力也要
比口袋好得多。

    當芮芸的精神力進入晶核的時候，察覺到侵入著的晶核自動發起了一波波精
神攻擊。芮芸已經被削弱很多的精神力幾乎立刻被震了出去，但是卻並沒有受到
多少傷害。芮芸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剛才承受那些精神攻擊的是恩萊科，即便他
的精神力很強，而且已經初步具有了網的一些特性，仍舊逃不過精神受損，變成
癡呆或者瘋掉的下場。

    芮芸不敢繼續探究下去，她讓精神力小心翼翼地遠離那些晶核，重新沉如深
層冥想中。

    ……

    燦爛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茂密枝葉，化作班駁的光點灑落在黑褐色的泥土
上。潮濕的空氣滋潤著那些不需要多少陽光的苔蘚植物和各種菌菇，這些低矮的
植物一叢叢地圍攏起來，幾乎無處不在。在那顯得有點稀疏的灌木叢下，小動物
飛快的行動著，對於它們來說，離開巢穴的時間越長，危險也就越大，任何肉食
動物都是它們的天敵，一個不小心就會讓自己喪命。

    一隻松鼠在地面上飛躥著。雖然它更擅長在樹枝間行動，但是平坦的地面同
樣能夠讓它飛快前進。突然一顆亮晶晶的小東西吸引了它的注意力，擅長收集這
些可能成為食物的它立刻跑了過去。那是一顆淡紅色的東西，和橡樹果差不多
大，而且有著淡淡的香氣。被吸引的松鼠用前肢將這顆漂亮的小東西捧了起來，
聞了聞。那香氣讓它渾身舒坦。松鼠轉動著小巧的腦袋環顧了一下四周，它的視
線中沒有任何能夠威脅到它的東西。

    松鼠抱著亮晶晶的小東西像自己的窩跑去，它打算慢慢享用這顆小東西。

    ……

    「就是這裏了。」芮芸收回精神力。這棵樹上有著很明顯而且相當強勁的魔
力波動，這股魔力波動正是她的目標——第三個目標。不過她有些不解，那些神
器怎麼會到樹上去的？難道是那天被她的暗黑龍搶炸上去的嗎？

    隨手召喚出幾個能夠爬樹的小動物的骸骨，芮芸在樹邊坐了下來。通過那些
骸骨的眼睛，她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離地大約三米高的地方有一個樹洞，看上去是自然形成的。那股魔力波動
就是從樹洞中傳出來的。而在樹洞中的是一隻黃褐色的松鼠——它正在啃食一塊
淡紅色的晶核！

    這怎麼可能？芮芸跳了起來。晶核的硬度她相當清楚，即便是她也沒有把握
不依靠特殊的工具對晶核進行打磨，更不要說這樣直接啃食了。這只松鼠的牙是
什麼做的？而且按照芮芸這兩天的實驗結果來看，晶核內部的結構一旦受到破
壞，會立刻釋放出所有的精神能量，任何一個靠近的生物都會受到這股精神能量
的攻擊。不要說松鼠了，就是自己也承受不了這中覆蓋式的精神攻擊。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芮芸不相信。她仔細地觀察了那顆晶核的樣子，
隨後在自己的戰利品中翻找起來。必須有一顆相同的晶核讓她做比較，否則她甚
至要懷疑那是不是一顆晶核了。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顆拇指大小的紅色的晶核。從散發的波動上來看，這兩
顆晶核應該是一個種類的，但是她手中的晶核明顯要比那一顆高級些，散發的波
動反而小了不少。

    「哦，沒想到你竟然可以弄到成年的白蝙蝠的晶核。」莫斯特的聲音突然冒
了出來，久未見到他芮芸甚至快要將他忘記了。聽到他的聲音芮芸愣是被嚇了一
大跳，險些叫出聲來。

    「莫……莫斯特……你想嚇死我呀！」芮芸訕訕地道。

    「沒有，這應該是你自己承受能力太差吧？」莫斯特立刻把責任推給了芮芸。

    芮芸沒興趣和他繼續這樣沒有營養的對話，她直接切入正題：「白蝙蝠？那
是什麼？為什麼它的晶核竟然能夠被松鼠吃掉？」

    「嘖嘖，你竟然連紅瞳之戒都弄到了」莫斯特並沒有回答芮芸的問題，而是
答非所問地說道：「你手中的這枚戒指可以和晶核搭配使用，是曾經血族用來防
備精神攻擊和增強力量的辦法。」

    「血族？吸血鬼？」

    「不要把那種低等的傢伙和由魔族親手創造的血族相提並論，你們人類所謂
的吸血鬼僅僅是感染了血族身上的某種細菌的人類罷了。真正的血族並不像人類
所傳說的那樣依靠血液維生，他們是高貴的種族，他們享受所有美妙的事物，陽
光是他們的朋友，銀器是他們最喜歡的餐具。害怕陽光和銀器的只有那些被感染
的人類而已，真正的血族除了神聖魔法和精神攻擊，幾乎對於其他任何攻擊都有
一定的抵抗力。」莫斯特說道，言語間似乎對芮芸將血族與吸血鬼混淆在一起很
是不滿。

    「那麼說的話，血族應該很強大了，為什麼到現在都只能夠在傳說中見到他
們的身影？」芮芸追問，她對於這種奇特的種族很有興趣。

    莫斯特沉默了一會，才說道：「越是高級的種族，他們的繁殖能力越是地下。
就好象一對老鼠能夠在一年中繁衍數十個後代，而人類一生中也最多只能夠生養
幾個孩子一樣。血族的繁殖能力很差，而他們又擁有漫長的生命。過於漫長的生
命讓他們對於大多數世俗的欲望失去了興趣，在血族中很少有愛情存在，他們將
傳宗接代看成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因此在數千年中，血族的數量一直沒有超過五
萬。而後的神魔戰爭將大陸上的所有種族都牽扯了進去，實力強大的血族自然逃
脫不了上戰場的命運。開始的時候他們的確成為了魔族的主力，但是人類很快就
發現了對付他們的辦法。神聖魔法的大規模使用讓黑暗體質的血族死傷慘重，同
時受到感染的人類，也就是那些低級的吸血鬼的出現，又讓血族成為了整個神族
陣營的頭號通緝對象。在戰爭開始的數百年中，血族的數量銳減到不足兩千。最
終這個高貴的種族退出了歷史舞臺，只有偶爾的巨型戰役中他們才會以刺客的形
象出現。而這之後，以血族為藍本創造的種族——妖精族成為了魔族的新一代主
力。你應該知道，血族可以通過感染控制人類的神智與行動。但是這樣的控制有
很大的弊端，首先那些被控制的人為了能夠提供那些感染細菌足夠的能量，就需
要大量的血液。而且一旦解放了被控制的人，他們就會立刻發狂，攻擊一切能夠
看到的生物。這就是血族會被趕盡殺絕的原因。而妖精族在這些方面就好多了。」

    芮芸安靜地聆聽莫斯特的敍述，在講述這些的時候，莫斯特的聲音總是透露
出奇特的滄桑感，這種感覺很吸引芮芸。她聽得入神，完全沒有發覺她召喚的那
些骸骨已經消失了。

    「您說妖精族是以血族為藍本的？」

    「沒錯。妖精族的控制其他種族的能力正是由血族改良而來的，而且她們繼
承了血族肉體的強大力量以及繁衍能力低下的缺點。你手中的那個戒指是當年用
來保護血族的族人不受精神魔法的影響而特意製作出來的，同時還能賦予血族一
些奇特的能力。但是只有血族能夠使用。」莫斯特說道。

    芮芸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他還沒回答自己的問題呢。「對了，您先前說的白
蝙蝠是什麼？為什麼它的晶核能夠配合這枚戒指使用？」

    「白蝙蝠是血族圈養的魔獸，因為它們的晶核很容易破碎而且沒有什麼精神
衝擊，血族通常將這些晶核當成是不錯的補品。這些晶核有一些奇特的效果，對
於血族來說能夠鞏固他們的精神力，並且增強身體本身的力量，對於人類來說效
果也差不多，但是會有些附帶的效果，這個每個人都不一樣，你試過就知道了，
沒有什麼危險的。」

    芮芸看著手中晶核猶豫不決。莫斯特應該是不會害自己的，畢竟自己明確知
道他的身體在什麼地方。而且如果自己的實力增強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也很有好
處。但是習慣了莫斯特那誘惑人類的形象，芮芸實在有些擔心。

    「算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芮芸咬了咬呀，人類旺盛的好奇心
促使她將那顆晶核直接吞進了肚子裏。

    一股溫和的熱流漸漸從腹部升氣，散入四肢百胲。芮芸覺得有些暈眩，她勉
強扶著樹幹滑坐下來。暖流很快進入了頭部，暈眩的感覺更加嚴重，芮芸甚至連
對外界最基本的感知都消失了。還來不及詢問莫斯特，她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

    「呼……終於成功了。」恩萊科放下了手中魔法筆，長舒了口氣。這個魔法
陣耗費了他相當多的精力，基本可以看做是他目前知識的最高展現了。

    「幹得不錯。」莫斯特的聲音從心底響起。

    「莫斯特？你剛才怎麼突然就離開了呢，我本來還有些問題想請教你的。」
恩萊科抱怨道，如果剛才莫斯特在的話，自己至少可以少走許多彎路。

    莫斯特並不在意恩萊科用了什麼語氣，反正他知道，只要他拋出誘餌，這個
傢伙一定會上鉤的。

    「我剛才去看你妹妹了。」莫斯特淡然說道。

    「芮芸？她最近好嗎？」果然，恩萊科立刻忘記了剛才的不快，急切地詢問
起來。

    「還不錯吧，不過……」莫斯特賣起了關子，這個稚嫩的契約人在心計上連
他妹妹的百分之一都沒有，要搞定他實在太簡單了，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恩萊科愣了一下，他知道莫斯特又要開條件了，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

    「恩……剛才是怎麼回事？」芮芸晃晃腦袋，從地上爬了起來。

    不一樣了。芮芸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視力變好了，
甚至在夜晚也能夠如白天一樣將周圍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空中的月
亮，她甚至不會認為現在是夜晚。捏了捏拳頭，力量也比以前大了。還有什麼變
化芮芸現在不清楚，但是目前的變化已經讓她很欣喜了。

    「沒想到一塊晶核竟然能有這樣的效果，莫斯特看來沒有騙我。」芮芸想著，
伸手撥了撥有些散亂的頭髮。一片紅影就這麼在眼前閃過。

    「這……是……什麼？」芮芸呆立，隨即尖叫起來。

    紅色的……頭髮變成了紅色的！這就是莫斯特說的附帶效果嗎？芮芸狠狠
地揪了幾根長髮下來。

    長度增加了，而且變得堅韌了，還有就是那鮮紅的色彩。同克麗絲金紅色的
頭髮不同，這是純粹的鮮紅，如同鮮血一般亮麗的鮮紅色。

    芮芸急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臉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還是印象中的
樣子。稍微放心的芮芸急忙從一邊的背包中掏出一面小鏡子，仔細地照起來。

    臉上基本沒有什麼變化，但是眼睛變成了蔚藍色。另外指甲也變得尖銳了，
還有……那枚「紅瞳之戒」不見了！

    突然感受到進入自己精神世界的特殊波動，芮芸發瘋一般叫了起來。

    「莫斯特！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解釋清楚！」

第一卷 蝴蝶夢 第四十三章 迴歸

    「莫斯特……我……這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芮芸的聲
音帶上了哭腔，習慣了黑髮黑瞳的她突然之間發現自己的發色與瞳色完全變了一
個樣，有點承受不了了。

    莫斯特心平氣和的聲音幽幽的傳來，這個傢伙倒是一點也不急：「不用擔心，
那是你的身體在與那枚『紅瞳之戒』融合的證明。等到融合完成以後，你就可以
隨意控制髮色和瞳色的變化了。不過沒有想到你身上居然還有妖精一族的血統，
擁有妖精血統的人類，真實希奇啊。」

    芮芸聽了莫斯特的話，稍微平靜了一些。不過莫斯特怎麼知道自己有妖精一
族的血統的？他應該沒有能力直接窺探我的思想吧？「融合需要多少時間？還
有，什麼妖精血統？你怎麼知道的？」

    芮芸現在的語氣很不好，讓莫斯特極端不爽。不過現在他也沒有辦法，說到
底這個女孩子掌握著找尋自己身體的重要線索，現在還是不要得罪她比較好。想
到這裡，莫斯特在自己的帳本上替芮芸記下了一筆，等到找回身體之後再一起清
算。

    「不會很久的，大概要幾天吧。你身上具有妖精的血統，這點是不會錯的。
妖精本來就是以血族為藍本創造的種族，血族的某些特徵妖精同樣擁有，因此相
當一部分血族的神器妖精族是可以直接使用的。像那枚紅瞳之戒就是那樣的神
器，如果你沒有妖精族的血統，那枚戒指最多戴在你的手指上，而絕對不會與你
融合。融合以後，除非你死了，戒指是不會失落的。」

    芮芸安靜下來，看樣子的確不算是很大的影響，她又舉起了小鏡子。紅顏色
的頭髮其實也不是如何難看，這種紅色挺微妙的，沒有大紅色的俗氣，也不像嫣
紅色那樣媚。芮芸滿意地點了點頭，只要不難看就好了。至於眼睛，蔚藍色的眼
睛還是很漂亮的，記得在原來的世界時她還專門戴過一段時間的藍色的隱形眼睛
呢。

    ……

    「呼~收工！」盡力伸張著四肢，芮芸將身體擺成大字，在一塊平坦的岩石
上躺了下來。在她身邊是一口巨大的皮箱，以及一頭棘龍的骸骨——那是她的搬
運工。開始的時候芮芸對於成天帶著一堆骷髏架子在身邊當挖掘隊還有些牴觸，
畢竟無論怎麼樣她都只是一個女孩子而已。但是到後來她發覺帶著這麼一具骨頭
架子還能充當保鏢和最優秀的搬運工的時候，她就把牴觸情緒扔到九霄雲外去
了。

    現在芮芸的身上幾乎掛滿了各種各樣在普通魔法師看起來珍貴無比的魔法
飾品，讓她看起來有點像是爆發戶家的小姐。不過她可不在乎，這些飾品無一不
是她的寶貝。無論是以前在原來世界中連看都不敢看的寶石項鏈，還是那些需要
自己勤儉地度過好幾個月才能買的起的小巧的首飾，在這些飾品被一一發掘的過
程中，都給她帶來了一個接一個的驚喜。

    「可是……這些東西應該放到哪裡去呢？」躺了一會，芮芸開始發愁。這些
神器一部分她會上交給魔法協會，但是那些她的寶貝是絕對不會給協會的。不過
她也知道，這些東西統統戴在身上真的很傻氣。

    「還是回家去看看吧……」芮芸嘆了口氣，她還從來沒有回「家」看過。不
知道父親現在怎麼樣了。不知道會不會有卡敖奇的探子守在鎮子裡，如果有的
話……其實也不要緊吧？芮芸看了看仍舊是紅色的頭髮，想必這個樣子，只要自
己再用些手段，他們也認不出來吧！

    芮芸不是那中婆婆媽媽優柔寡斷的人，她看了看太陽的位置，指揮著棘龍骸
骨，向一個方向走去。

    芮芸感覺自己的妖精血統應該被激發了，現在她的速度能夠與豹子媲美，甚
至更快，而且耐力也比原來出色很多。原先需要十來天才能走完的路程，現在竟
然只用了不到六天。芮芸望著不遠出的村子，這是他們五個年輕人試煉旅程的起
點。芮芸甚至記得傑瑞那個傢伙埋藏金幣的地點。想到金幣，芮芸摸了摸口袋，
隨即苦笑。她現在可以說是身無分文，原本還打算買一匹馬駝著那口箱子的。

    將骸骨帶進村子是絕對不行的，而讓她自己背著這口巨大的皮箱顯然也不是
個好辦法。芮芸嘆了口氣，看來自己只能當一次盜賊，去把傑瑞埋著的那筆錢挖
出來了。但願他沒有吩咐別人把錢帶回去。

    「還好……這個傢伙大概是忘記了。」芮芸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塵土。傑瑞顯
然已經將這個地方忘記了，五百個金幣就這麼成了小盜賊的囊中物。不過這麼多
錢還真是有夠重的，芮芸估計這些金幣應該超過一把雙手重劍的份量了。真不知
道傑瑞當初是怎麼想的，竟然帶這麼中的東西去參加試煉。

    有了錢，什麼事情都好辦了。先是買了一匹還算不錯的馬，然後在出發前夜
住的旅店中租一個房間，好好洗一個澡，將幾天來的風塵統統洗去。芮芸在房間
門口佈下幾個魔法陣，安心睡下。野外的睡眠品質可不怎麼樣，她累壞了。枕頭
與被子都散發著陽光的味道，芮芸滿足地舔了舔嘴唇，沉沉睡去。

    這一覺芮芸睡得極為舒坦，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早起的人，但前些日子的
情況讓她根本沒有可能賴床。於是這次她一直第二天中午，太陽都開始向西偏移
的時候，才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

    旅店的老闆偷偷看著在那邊悠閒地享用午餐的紅發少女，腦子裡極力思索
著。他總覺得這個女孩子似乎在什麼地方見到過，但是又完全想不起來。按理來
說，如此漂亮而且有著一頭顯眼的紅色頭髮的女孩應該會留給她幾深的印象才
對，但是他搜遍了記憶，也找不出一個擁有紅色頭髮，姿色能夠與這位小姐媲美
的人來。

    芮芸並不知道旅店老闆在觀察她，她的心思全放在了「回家」這件事情上。
說實話芮芸感到自己非常緊張，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就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
過。即便面對克麗絲、莫斯特亦或者是卡敖奇的人們，她都沒有如此緊張過，那
悠閒的樣子只是她心不在焉的表現而已。她草草地將肚子填飽，起身回到房間。
必須回去了，回去見見「父親」

    當真正面對著那間小小的雜貨鋪的時候，芮芸緊張的心情反而放了下來。普
普通通的兩層磚木結構房屋，有些低矮的一樓，在黃昏中顯得昏暗的門面，以及
那一個正呆呆地凝視著自己的中年男人。

    芮芸望著那個中年人，聲音在喉嚨中梗住了。她勉強笑了笑，卻發現臉上早
已被打濕。

    「爸……爸爸！」芮芸輕喊著，撲了上去。

    父親很快就從愕然中回過神來，雖然樣子變了些，但是他還是可以肯定，這
就是那個小時候喜歡纏著自己撒嬌，長大些以後總愛給自己搗亂的小女兒，那個
可愛的小芮芸。他輕輕伸出手拍打著芮芸顫抖的肩膀，雖然不知道這幾個月發生
了什麼，但是他可以感覺到女兒心中悲傷與幸福。

    芮芸再沒有在乎什麼形象，反正這些東西也不重要。她只想能夠在父親的懷
抱裡多待一會。很小的時候就失去父親的她幾乎已經快要忘記父親的溫情是怎麼
樣的了，她只覺得這個胸懷是這樣寬廣，這樣溫暖厚實。與恩萊科的溫情不同，
父親帶給她的是安心的感覺。似乎只要在這裡，就可以完全忘卻外面的麻煩事，
盡情的玩耍撒嬌一樣。

    哽嚥了一會，芮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父親胸前的一大片水漬。父親慈祥地
微笑起來。

    「這幾個月過得怎麼樣？等會和我說說好嗎？」父親問道。

    芮芸點了點頭，她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這天父親很早就將歇業了。芮芸幫著父親準備著晚餐，她已經分辨不出面前
的父親和自己記憶中另一個父親有什麼區別了。芮芸覺得自己真的太幸運了。

    「或許，等將一切都解決了，回到父親身邊陪伴他終老也是種不錯的選擇
呢！」看著父親已經有些蒼老的面容，芮芸靜靜地思考著。

    ……

    芮芸在家中住了三天，三天中她一直沒有出過門。倒不是害怕探子之類的，
而是她壓根不想離開家。已經很久沒有真正的家的感覺了。

    三天中，她的外貌終於恢復了正常的樣子，力量也減弱了一些。不過芮芸發
現，只要自己願意，隨時都可以再變回去。那些魔法飾品大部分都被她放在了家
裡，反正只要維克多和陶德在，也不怕會被偷被搶。而芮芸只留了一根寫滿藍色
神文的白色髮帶和一對纖細的銀色手鐲在身邊。至於那一箱子神器，她準備送給
考倫斯做人情。

    第四天中午，芮芸帶著那一箱子神器和飛揚的心情離開了塞維納。從這一刻
開始，芮芸再也不認為自己是局外人了。她是一個索菲恩人，家鄉在塞維納。

    新拿城的魔法協會還是老樣子，一成不變。有人說索菲恩的魔法師都是些不
懂得變通的老古板，看來並不是沒有道理的。芮芸隨手召來一陣風，將箱子直接
捲進了魔法協會。她可不想廢時間來解釋這些神器的來歷。

    新拿城不愧是索菲恩第二大城市，相當繁榮。芮芸走走看看，倒也不覺得無
聊。只不過索菲恩的傳統顯然影響了這座城市的每個街道，這裡的房屋看上去總
是一個風格，雖然漂亮，卻一點沒有新意。芮芸只是隨意地看了兩眼建築，就將
註意力完全放到別的事物上了。

    不過她的好心情很快就被打擾了。看著面前一身華貴服飾的年輕人和他背後
兩個大漢，芮芸撇了撇嘴。還以為索菲恩這樣保守傳統的國家中不會有這樣的人
呢，沒有想到還是讓自己碰上了。真不知道這算是運氣還是倒楣。

    「美麗的小姐，在下能否有幸邀請您……」那個公子哥剛剛開口，就被打斷
了，只聽芮芸用生硬的語氣說道：「沒興趣。」

    那個公子哥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直接地被拒絕過，一時間愣住了。芮芸看也不
看他一眼，逕自轉身離開。這中人沒有什麼能和他說的，直接拒絕然後儘快離開
就是了。跟他扭扭捏捏的時間越長就越麻煩，到時候這些傢伙一定會像牛皮糖一
樣緊緊粘著你不放的。

    好心情被打擾的芮芸沒有繼續逛下去，她看了看天色。

    「芮芸，你在這裡啊！」

    芮芸愕然，回頭向一邊望去。一身法師長袍的阿貝爾正興奮地向自己打招
呼，用的還是漢語。

    「你好，試煉通過了吧，成績怎麼樣？」芮芸微笑著說道，阿貝爾是知道她
底細的人，在他面前基本上不用算計什麼。

    阿貝爾幾乎是跑著來到芮芸面前，途中還差點被自己長袍的下襬絆倒。那個
年輕的公子哥一看這個漂亮的女孩竟然和一個中位法師是朋友，立刻懨了下去。
雖然他的地位很高，但是對於魔法師這些擁有特殊力量的人來說，他的地位就一
點用處都沒有了。而且，當他看到那個中位法師竟然是阿貝爾的時候，立刻慌張
起來，似乎阿貝爾是什麼可怕的人物一樣。

    芮芸看著阿貝爾笨拙的動作，無奈的嘆口氣，這個傢伙似乎也有了那麼一點
不怎麼好的趨勢啊。她對著傻笑著的阿貝爾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和
某個人很像哦。」說著朝那個正準備開溜的公子哥努了努嘴。

    阿貝爾傻傻地「啊？」了一聲，望向芮芸指的方向。那個公子哥見阿貝爾望
了過來，身體立刻僵硬了。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阿貝爾老大……我……
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老大？芮芸奇怪地看看阿貝爾，這個傢伙在玩什麼？太子黨嗎？

    阿貝爾尷尬地撓撓頭，隨即對那個公子哥吼道：「什麼老大！不是說過不許
叫老大了嗎？」然後又慌張地向芮芸解釋：「他就是我一個朋友，做事有些沒分
寸，所以我有時候會教訓他一下。」

    那個公子哥看阿貝爾在芮芸面前束手束腳又完全沒有平時的氣勢，哪還不明
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連忙點頭哈腰地說道：「是是，不叫老大……那，我先告
退了，大哥您和大嫂玩得愉快啊！」然後帶著手下一溜煙地跑掉了。

    阿貝爾顯然對於那個誤解感到很高興，不過他仍舊強忍著笑容裝出無奈的樣
子道：「這個，這個小子就是口無遮攔，你就不要和她計較了。」

    芮芸微笑，阿貝爾拙劣的演技讓她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她伸出了左手，道：
「那麼阿貝爾先生，您不介意和我共進晚餐吧？」

    阿貝爾猛點頭，就差沒把頭點下來了。他儘量平復自己激盪的心情，用平生
從來沒有過的優雅姿勢，接過了芮芸的手：「這是在下的榮幸。」不過芮芸接下
來的話差點讓他跌倒。

    「那麼，說好了啊，你請客。還有，晚上陪我逛街，不許推辭啊~」芮芸靠
近他輕聲說。

    阿貝爾有種想擦汗的衝動，但是美女在旁，他只好繼續點頭。不過很明顯，
這次可沒有剛才那麼情願了。芮芸才不管呢，她「呵呵」地輕笑起來，今天晚上
不會無聊了。

    ……

    「這麼快就要回卡敖奇了嗎？」清晨，魔法協會的廣場上，阿貝爾不捨地看
著芮芸。

    「嗯，我離開那裡已經有兩個多月了，必須儘快回去。恩萊科在斯崔爾待了
三個多月。我現在回去的話，估計就需要大半個月。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
從維克多那裡借到大地戰車。但是我不能指望運氣呀，所以還是早點上路比較
好。」芮芸沒有看阿貝爾，她定定地凝望著初升的太陽，就像過去的恩萊科那樣。

    金色的晨曦灑在芮芸的身上，勾勒出了婀娜的線條。阿貝爾出神地看著芮
芸，華麗而大氣磅礴的金光在芮芸的身上反射出了淡淡的紫羅蘭色，隨著晨風微
微搖曳著，撩動他的心扉。

    「在考倫斯大師身邊好好學習吧！你的成就一定不會簡單的，將來……」芮
芸說著轉過了身，背負著朝陽的她猶如一位女神。

    「將來，我一定會需要藉助你的力量的。加油吧！」芮芸微笑著說。

    「嗯，一定！」阿貝爾喃喃地說道。

    少男少女間的約定。單純而又曖昧。但是，這不正是這個年紀的特點嗎？


第一卷 蝴蝶夢 第四十四章 恩萊科的改變

    維克多的家在白天從來都是大門緊鎖的，不過今天卻破天荒地開著。

    芮芸沒好氣地看著爛醉的維克多，隨手一道冰水澆了下去。隨著「哇」地一
聲高喊，維克多蹭地從那張被當作床的實驗桌上跳了下來。

    「維克多老師，早安。」芮芸沒事人一樣地向維克多行禮。

    被冰水淋得渾身濕透的維克多苦著臉看著芮芸，良久才道：「芮芸啊，你怎
麼能這樣對待老師呢？我現在哪還有一點老師的樣子啊？」

    「你平時就像老師嗎？」芮芸嘀咕了一句，「啊，老師，我是來像您借一樣
東西的。」她不打算和維克多廢話，早點把大地戰車弄到手就可以早點回卡敖奇。

    維克多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什麼東西？」

    「你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嘛，怎麼還問我這個。」芮芸不滿地說道，她還以為
這個神棍是在推脫呢。

    「呃，這個，你也知道的嘛，你是變數呀。」維克多擺擺手，「你是來借大
地戰車的吧？在二樓，你自己去拿吧。」

    芮芸翻了翻白眼，還說不知道呢。「謝謝您的慷慨，我的老師。」

    維克多搖了搖頭：「遲早都是你們的，我留著也沒有用。」

    芮芸笑了笑，這個老師其實也很可憐，沒有人陪伴的漫長生命啊。是自己的
話早一頭撞死了。

    ……

    大地戰車實在是一件神奇的神器，芮芸僅僅用了不到五分鐘就找到了卡敖奇
京城維德斯克的位置。但是在大地戰車中顯示的維德斯克遠沒有現在繁榮，想來
維克多應該是很多年以前回到過那裡——當年魔法帝國的首都。

    一陣柔和的白光閃過，大地戰車帶著芮芸消失在維克多的眼前。當年的魔法
皇帝嘆了口氣，搖晃著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

    清晨的朝露和小鳥的鳴叫聲將恩萊科從甜美的睡夢中驚醒了，陽光透過那茂
密的枝葉灑了下來。報晨花迎著陽光綻放出絢麗的花朵，蜜蜂和蝴蝶在花間穿來
穿去，尋覓著它們喜愛的早餐。花草樹木那鮮綠的葉片上，還未完全退去的朝露，
在陽光映照下閃爍著點點金光。

    恩萊科揉了揉眼睛，從草地上爬了起來。他大口大口得呼吸著清晨那無比新
鮮的空氣。那清爽的氣息為恩萊科帶來了無窮的活力。恩萊科現在總算知道了，
為什麼那些女神的信徒，放著為他們專門建造的舒適的房屋不住，卻喜歡在這塊
露天的，他們早已經認定為是女神福地的草地上過夜，他們這樣作，確實也是有
些道理的，當然對於恩萊科來說，偶爾為之，那倒是可以接受的，像那些女神信
徒一樣天天如此，他可是絕對作不到的。畢竟現在已經算是秋季了，雖然夏季的
熱氣還沒有消散，但是對於地處西北的斯崔爾，深秋和寒冬並沒有多大差別。

    「今天是什麼日子？」恩萊科疑惑地發現，平時總是相當熱鬧的這裡今天居
然空無一人。那些往常這個時候早已經忙忙碌碌得清掃落葉修剪枝條，忙活得像
是那些穿梭於花叢之間的蜜蜂一樣的生命女神信徒，也完全看不見。而且不僅沒
有人，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恩萊科的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急忙順著大道走去。

    果然，當恩萊科走到位於中心的那座由貝爾蒂娜主持的診所的時候，只見在
診所外密密麻麻站滿了人，這些人雖然擁擠在一起，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在每
個人臉上都掛著一幅極度悲傷的表情，看到這一切，恩萊科知道，肯定發生重大
事情了。

    看見恩萊科靠近，人群自動向兩旁閃開。恩萊科慢慢地走進診所，諾大一個
診所居然連一點說話的聲音都沒有，唯一有的便是那輕輕的抽泣聲。在眾人面前
擺放著一張大床，在大床上靜靜躺著一位老者。那位老者正是達克托老爹。老爹
安詳得躺在床上，好像在勞累了一天之後，終於能夠好好得休息一下了。不過恩
萊科知道，老爹再也不會醒來了。

    「盜賊團襲擊了城外的墾荒隊，老爹正好在那裡，因此……」貝爾蒂娜嗚咽
著說道。

    恩萊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他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天，那位可敬的老者就這
樣離他而去了。

    ……

    維德斯克西郊，索菲恩王國大使館。

    凱特只覺得白光一閃，眼前就多了一個人。他大驚之下連劍都來不及拔，就
一腳向那個人踹了過去。

    「哎喲！」芮芸剛剛控制大地戰車順利著陸，正想看看自己估計的方位是不
是正確，就看見一隻被牛皮靴子包裹的大腳向自己的臉上踢了過來。她慌忙伸手
去擋，那一腳卻極重，芮芸雖然順利擋到了，但卻被一腳掃地飛了出去。

    凱特聽到一個女孩子的尖叫聲，立刻感覺不對，冷汗瞬間順著他的脊背流了
下來。只見芮芸跌坐在地上揉著發紅的手腕，一邊用眼睛狠狠地瞪著他。

    「啊……啊……芮芸……我不知道是你，你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凱特結
巴了一下，連忙想要轉移話題。不過他的小伎倆在芮芸看來簡直就拙劣極了。

    不過芮芸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畢竟自己出現得太突然了，是個人恐怕都會
本能地做出反應吧！「怎麼，不歡迎我回來呀？」芮芸嘟起嘴橫了凱特一眼，雖
然不責怪他，但是怨氣可沒那麼容易消除……可憐的凱特。

    「凱特，怎麼了？」公主殿下的聲音從後院傳來，替凱特解了圍。芮芸這才
發現，自己出現在公主殿下房間的門外。難怪凱特這個傢伙神經那麼緊張了。她
朝凱特曖昧地眨眨眼睛，又看看公主的房門，小狐狸一樣「嘿嘿」地笑了起來。

    凱特簡直尷尬死了，他都不知道芮芸是怎麼發現自己喜歡公主殿下的。這個
傢伙的觀察能力也太可怕了吧？看來喬以前說的不錯，他們幾個試煉生裡頭腦最
好的就要屬芮芸了。這個時候公主殿下又問了一遍，凱特訕訕地看看芮芸，紅著
臉向後院走去。估計他短時間內是不敢面對芮芸了。勇敢的騎士後裔竟然就這麼
暫時失去了見一個女孩子的勇氣……

    芮芸見凱特落荒而逃，搖搖頭站了起來。這個呆頭鵝一樣的傢伙，要不是在
公主最危險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堅定地守護在她的身邊，估計他的終身大事都是個
問題吧？

    「芮芸，你回來了？」公主從後院中走了出來，芮芸貌似恭敬地行了個禮。
今天的公主顯地很樸素，看上去也沒有上次見她時的那股子傲氣，想必身在異鄉
的境地給了她一些觸動。這樣也挺好，那個總是高高在上，拿恩萊科當成是振興
國家的工具的公主總讓芮芸看不慣，現在這個樣子就順眼多了。

    「你見到父王了嗎？」公主追問道，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父王的評價與指
示了。

    「是的，公主殿下。不過我這次前來並沒有帶來國王陛下的旨意。」芮芸說
道。

    「是嗎。」公主顯然有些失望，不過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不過我帶了一些其他消息」芮芸繼續說，「我這次見到了我的老師，克麗
絲長公主殿下。她讓我帶給您一個消息。她說，必要的時候，她會親自出手。」
芮芸胡亂地編造著，反正到最後克麗絲的確出手了。

    克麗絲會親自出手的消息顯然給公主殿下增加了不少信心，她那位姑姑的實
力她是很清楚的。有她親自出手，即便科比李奧也討不了好。

    「對了，最近卡敖奇有什麼大事件嗎？」等公主殿下離開，芮芸一把糾住想
要逃跑的凱特問道。這個傢伙是越來越沒有騎士的樣子了，居然會臨陣脫逃，真
是不可思議。

    凱特苦著一張臉，他實在不想面對芮芸，那實在太尷尬了。但是看芮芸的神
態，如果自己不說的話，她大有可能把自己喜歡公主這件事情宣揚出去，到時候
自己恐怕就完蛋了。權衡之下，凱特無奈地向芮芸「報告」起來。

    也許知道芮芸究竟想知道什麼，凱特盡挑和恩萊科有關的事情講。出乎芮芸
意料的是，斯崔爾草原上與盜賊團的戰爭居然還沒有開始，而米琳達那個百合女
竟然也才離開京城不到兩個星期。難道自己將時間計算錯了嗎？恩萊科其實在斯
崔爾待了超過四個月？

    凱特發現了芮芸疑惑、沉思的神情，他停下了敍述，靜靜等著芮芸回神。然
而，芮芸微微眯著眼睛，皺著眉頭思考的樣子將凱特的心神吸引了過去。他就這
麼定定地看著芮芸的神色，連大氣都不喘。

    「看來我得儘快趕過去。」芮芸做了決定，既然自己計算錯誤了，那就儘快
回到恩萊科的身邊吧。在維德斯克待著也沒什麼意思，反倒是現在就去成達維爾
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一場好戲呢。

    「凱特，有卡敖奇的地圖嗎？」芮芸抬起頭來問道，卻發現凱特竟然神色恍
惚地看著自己。「你怎麼了？」

    「啊，沒……沒什麼。」凱特慌張地直搖手，這個傢伙在面對漂亮的女孩特
別這個女孩還和自己熟悉的情況下，總是顯得笨手笨腳的。

    芮芸無奈，以前還沒什麼感覺，現在才知道，費納希雅的容貌殺傷力實在驚
人，連凱特這樣死腦筋的正直騎士都沒能倖免。她嘆了口氣道：「我說，有卡敖
奇的地圖嗎？」

    「有……我去拿。」凱特再次落荒而逃，他發覺芮芸簡直就是自己的剋星。

    ……

    墾荒隊離著成達維爾市還真不近，馬車載著恩萊科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達那個地方。走下馬車，恩萊科的眼前滿目瘡痍。原本搭建起來的木屋，早已經
化為了一堆灰燼，一邊堆放著的幾包種子，被燒成了焦炭，而地上躺著一排十幾
具屍體，屍體用白布緊緊地掩蓋著。在屍體的周圍或坐或站著一些悲傷哭泣的人
們。

    看到恩萊科走近，其中的一些人哭著說道：「大人，請將我的家人救回來吧，
求您了，大人。」聽到這番話，眾人哭成了一片。

    「不用求他，他和那些大老爺是同樣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他，這次的事情怎
麼會發生的？都是他在背後搞得鬼。」突然間一個人大聲喝道。

    「對，就是他，完全是他的責任，讓他把贖金交出來，我們要贖回自己的親
人，問他要贖金，看這個卑鄙的小貴族願不願意拿出錢來。」另外一個人嚷嚷著。

    「他不拿出贖金，就不讓他離開這裡，我們需要贖金贖回親人。」又一個人
說道。

    聽到這些人憤怒的呼聲，恩萊科原本希望通過耐心勸解來安撫那些悲傷而又
憤怒的人們，但是效果顯然並不怎麼樣，那幾個滿懷憤怒的人居然圍了上來。而
周圍另外一些人對於恩萊科，顯然更願意相信另外幾個人的說法，雖然，他們還
不完全確信為他們做了這麼多事情的欽差大人會就這樣將他們和他們的家人拋
棄了，但是很明顯的對恩萊科不信任的表情，充分得掛在了所有人的臉上。

    看到那些一臉冷漠站在周圍圍觀的人群，和那幾個漸漸靠近過來的憤怒的
人。恩萊科感到無比悲哀，自己畢竟為這些人做了很多好事，難道這些人全都忘
記了嗎，難道兩三個人所說的兩三句衝動的話語，竟然抵消了自己這麼長時間的
努力。

    他的臉上再不是那哀傷而又茫然的表情，在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似乎成長了
許多。他冷冷地註視著那些漸漸向自己逼近的幾個滿懷憤怒的人，他感覺自己似
乎想到了什麼。

    這幾個傢伙就是先前言語挑撥悲傷的人們的傢伙，而且看他們眼神見流露出
來的一些東西，以及他們的一些小動作，這些傢伙絕對不是普通的平民。恩萊科
幾乎在一剎那間找到了問題的根源，這些傢伙根本就不是那些失去親人的平民！

    但是他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那樣的話一定會被這些傢伙當成反面題材宣揚
出去的。芮芸以前說過，人言可謂，輿論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而在自己是費納
希雅的時候，他也充分感受到了輿論的恐怖威力。他現在需要等，等待這些傢伙
自己露出馬腳的時機。恩萊科不動聲色地眯起眼睛註視著接近的幾個人，暗中將
力量提升到了極限。

    如果是海格埃洛或者米琳達這樣實力高超的聖騎士在這裡的話，一定可以發
現恩萊科看似有些畏縮的身體中正醞釀著恐怖的力量，一旦這些力量徹底爆發出
來，即便是他們也要好好的應付才能保證不會受重傷。但是那些刺客顯然沒有那
樣的眼力，在他們的眼中，恩萊科正按照他們的計畫，一步步向死亡的深淵靠近。
有幾個甚至已經在腦子裡想著這次任務完成以後應該去哪裡好好玩玩了。

    恩萊科表面上正煩惱而又慌亂地勸解著那幾個憤怒的人，但是他的精神力全
部集中了起來。突然間，他感到背後腰眼上，左側軟肋上，以及正前方胸腹之間，
同時有三把匕首刺了過來。

    「愚蠢！」恩萊科大喊一聲，身體「颼」地一下飛上了高空。他面無表情地
望著地上那幾個正因為原本萬無一失的刺殺突然失敗而錯愕的刺客，手中閃耀著
亮麗的電芒。

    看到如此變故，周圍的人一下子嚇呆了，大多數人連連往後退去。只有那三
個人還提著匕首站在原地，他們實在不知道究竟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讓這個小魔
法師從他們的手底下逃了出去。想到沒有被刺死的小魔法師，他們一起抬頭望向
空中。

    冰冷到極點的神情，被風捲起的黑色短髮，手中跳躍著的一道道電弧，這一
切無不顯示著恩萊科的怒氣。他心中的怒火已經升到了零界點，似乎不立刻發洩
出去，自己就會被撐爆一樣。但是他不想殺人。他冷冰冰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墾荒
隊：「你們的同伴呢？都出來吧，不要妄想逃跑，否則我不會留手的。你們應該
面對的是群眾以及法律的嚴厲懲罰，而不是就這樣死去。」

    從林子裡面，燒燬的屋子裡面，甚至是地上躺著的那堆屍體裡面，跳出一個
個手拿利刃，兇神惡煞一般手握短刀的傢伙。其中一個傢伙甚至用一把軍用重弩
向空中的恩萊科放了一箭。

    「劈啪」一陣亂響伴隨著一道閃電直接擊在那個手持重弩的傢伙打成了焦
碳，而那支弩箭甚至沒有來得及飛遠就被閃電擊碎了。

    「嘖嘖，看來我來得真是時候啊。」空中浮現出另一個身影。那道閃電似乎
就是她施展的。

    赤髮，藍瞳。變身以後的芮芸浮在空中，神色複雜地望著對面的恩萊科。這
裡已經與原著完全不同了，或許這就是自己對恩萊科造成的影響吧。看著他冰冷
的神色，芮芸心裡有些忐忑。

    「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

第一卷 蝴蝶夢 第四十五章 赤主

    「芮芸？」恩萊科問道，聲音中包含著不確定的顫抖。雖然面前的人給他的
感覺的確是自己那個可愛而又古靈精怪的妹妹，但是那鮮紅色的長髮和蔚藍的眼
睛讓他有些猶豫。在他的印象裏，芮芸不是喜歡這種搶眼造型的女孩子。

    芮芸神秘地笑著對滿臉疑惑的恩萊科搖了搖手指：「現在叫我赤主，恩萊科
先生。」

    「赤主？」恩萊科疑惑地重複了一遍，他已經確定面前的女孩就是芮芸了，
但是她這個造型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換個那麼奇怪的名字？這個小丫頭又想
玩什麼了？

    「能夠看見我的樣子的就只有你哦，恩萊科先生。在別人眼裏我的臉上始終
籠罩著一層迷霧，除非我願意，不然誰都不要想知道我是誰。」芮芸說道，她感
覺偶爾扮演一下神秘人物X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啊，我明白了。」恩萊科點頭，他的確明白了，這個妹妹純粹就是圖好玩
而已。

    地面上的刺客們正在為自己選擇死亡的方式，在他們看來無論如何自己都是
死定了，反倒沒有人乘機逃跑。芮芸瞄了一眼那些刺客，揮手道：「散了吧，都
散了吧。你們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不過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讓他下次再策劃
刺殺的時候最好能夠更加精確周到些。別以為魔法師的警惕性就差了。」

    聽到芮芸的話，所有的刺客都愣住了。放我們走？這個女人是在開玩笑吧？
還是我們聽錯了？

    「喂，你們不想走啊？」芮芸順手甩出一個火球，火紅色的球體懸浮在那些
刺客的頭頂上，似乎隨時都能夠擇人而噬。

    刺客們似乎確定了芮芸不是在開玩笑，轟然散去。不過幾分鐘，整個墾荒隊
就剩下了恩萊科、芮芸以及少數幾個平民。

    「先回去吧，城裏的人應該還不知道你遇刺的消息。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
也好讓他們清楚自己面對的並不是一般的盜賊團。這些盜賊背後一定有一個足智
多謀的傢伙在替他們把持全局，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的。」芮芸說著，瞥
了下面仍舊滿臉驚慌失措的平民，率先向成達維爾的方向飛去。她的速度是如此
之快，以至於恩萊科僅僅是一個愣神，芮芸就已經化為一個小點了。

    恩萊科悲哀而又憤恨地看了看下面的平民，他總算明白了芮芸以前說的一句
話——有的時候，什麼恩惠都比不上自己的切身利益來得重要。雖然他有些明白
這些人失去親人後的心情，但是當那幾個刺客圍上來的時候，那些人冷漠地站在
一邊圍觀的樣子已經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為犧牲的老爹感到不值，也為努力到
現在的自己、貝爾蒂娜、卡茲和小芸一家感到不值。收回了視線，恩萊科懷著複
雜的心情追了上去。

    旅館的房間內，芮芸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了進來。診所中的悲傷氣氛讓她有些
受不了，芮芸苦笑，自己和這種氣氛真是格格不入啊。

    ……

    「心灰意冷了？」芮芸靠在床頭，對著實驗桌前的恩萊科說道。不過她沒有
期望恩萊科會回答。從昨天回來開始，恩萊科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呆坐在那裏
一動不動。芮芸也不說話，陪著他發呆。不過她仍舊沒有想到恩萊科一坐就是一
晝夜。

    「是啊。」出乎芮芸的意料，恩萊科突然開口了。「我有點想放棄這裏了……」

    芮芸皺了皺眉頭，恩萊科這次被傷得很深啊，這可不好辦。要是讓他對人性
失去信心的話，那以後的很多事情就不可能發生了。是不是自己以前跟他說得太
多了？

    「你真的能放手嗎？」芮芸問道，她只有想辦法把恩萊科的思想扳回來了。

    恩萊科聞言回頭看了芮芸一眼，他的眼中滿是無奈：「為什麼不能？他們並
不需要我，我做的那麼多事情甚至比不上陌生人的幾句話。」

    芮芸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這個傢伙有點鑽牛角尖的架勢嘛。「我承認，人
性在很多時候都有著無法掩蓋的缺陷，但你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你看看
小芸，看看那些信任你的人，他們知道了你遇刺時的神色你都還記得吧？」

    見恩萊科緩緩點頭，芮芸繼續道：「你看，既然有人不相信你，就一定會有
人相信你。相對於那些不相信你的人，這些相信你的人和你要親近多了吧？他們
為什麼相信你？就是因為他們熟悉你，他們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來的，知道沒
有你就不會有現在的繁榮。他們對你已經有感情了你知道嗎？或許是敬重，或許
是愛慕，總之，他們都將你當做了可以無條件信賴的好人。那麼那些不相信你的
人呢？你就準備這麼離開，讓他們繼續不相信你？讓他們把他們的不相信傳染給
其他並不熟悉你的人？如果你就這麼逃跑了，那和一個在戰場上臨陣脫逃的將領
有什麼區別？你還怎麼期望士兵會尊敬你，會將自己的生死交到你的手中？」

    恩萊科被芮芸咄咄逼人的語氣說得愣住，表情變來變去。他感覺芮芸說得
對，但是心裏卻仍舊對於繼續留在這裏感到不耐。如果可能的話，他甚至希望立
刻就扔下這一切，回索菲恩去。

    芮芸觀察著恩萊科的表情，她大概可以猜到恩萊科現在的心思。於是她舒緩
了一下語氣，走到恩萊科的背後輕輕摟住他，在他耳邊低聲道：「現在這座城市
正面臨著盜賊團的威脅，如果你希望為國家出力，那你大可以放棄這裏不管。但
是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成千上萬的平民百姓失去家園，甚至失去生命。你想見到血
流成河的景象嗎？」

    恩萊科沉吟著，背後芮芸的體溫讓他感到溫暖與安心。然後，他緩慢而又堅
定地搖了搖頭。「我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我值得他們信任，我能夠帶給他們更美
好的生活。」

    芮芸輕輕在他的耳垂上吻了一下，笑了起來。

    ……

    遇刺以後的第二天一大早，那位欽差大人終於再次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人們
雖然能夠從他的臉上看出深切的悲傷，但是卻完全看不出一絲頹廢。本來很多人
都認為，歷經了這次的時間以後，欽差大人恐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精
神，因此那些「見死不救」的人們幾乎被所有人自發性的排擠了出去。然而欽差
大人居然如此快就恢復了往日的精神，而且有心人甚至能從他的眼中看出熊熊燃
燒的鬥志。何時平常溫溫和和心性平淡，難得虐待一下那些搗亂的流氓的欽差大
人，變得這麼熱血了？

    然後從欽差大人的房間中又走出來一位小姐。紅發藍瞳，的身影幾乎立刻將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這位小姐是何時進到大人的房間裏去的？為什麼
他們都完全不知道？還有，這位小姐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和欽差大人孤男寡女共
處一室？

    所有人都充分地發揮了自己的想像力，不出意外的話，到中午的時候有關於
「欽差大人和紅發美女」的各種版本的緋聞就將充斥大街小巷。不過這正是芮芸
希望的，她要借這些緋聞轉移人們的注意力，將他們從盜賊團的威脅中緩過氣來。

    不過那些幻想著的人中絕對不包括貝爾蒂娜。作為五個試煉生中僅有的兩個
女性之一，貝爾蒂娜對於芮芸的瞭解恐怕只在恩萊科之下。她第一眼就認出了芮
芸，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樣子會變得這麼厲害，但是從來就相當古怪的芮芸即
便突然成為了降神士也不會讓她過於吃驚。按照試煉生們的話說就是「恩萊科和
他的妹妹都是怪胎」，他們的神經已經被這一對怪胎訓練地相當堅韌了。

    芮芸見貝爾蒂娜疑惑地望著自己，笑著比了個禁聲的手勢。貝爾蒂娜點點
頭，這個丫頭肯定又有鬼主意了。

    貝爾蒂娜雖然清楚芮芸的身份，但是一邊的小芸就不清楚了。她一臉敵意地
望著那個比「聖女」姐姐還要漂亮的女人，這個女人看樣子就和恩萊科關係非淺，
她的腦子裏立刻就浮現出了與其他人差不多的想法，眼中的敵意也更加濃郁起
來。如果不是老爹的去世讓她一點心情都沒有，她一定會好好地和那個女人「探
討」一下的。

    芮芸感受到了小芸的敵意，她好笑地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小女孩。似乎當
初貝爾蒂娜也被她這樣敵視過吧，這個小姑娘總是沒有弄清楚狀況就先敵視起
來。她朝小芸溫和地笑了笑，隨即朗聲對旅店大廳中的人們說道：「各位，我知
道你們一定在疑惑我是如何進入恩萊科先生的房間的吧？而且你們一定也在猜
測我和恩萊科先生的關係吧！那麼，我就自我介紹一下，免得各位再耗費力氣去
猜，要知道，連續思考超過一個小時，那麼你的早飯就算是白吃了。」

    也許是芮芸表現出來的輕鬆感染了其他人，大廳中傳來一片輕笑聲。芮芸頓
了頓繼續說道：「各位可以稱呼我為赤主。我知道這個名字比較奇怪，但是名字
說到底也就是一個代號而已，就像有人的名字是野豬的意思，但是單從音節上來
看卻很優美一樣。」大廳中又是一陣笑聲，芮芸的玩笑話的確讓他們輕鬆了許多。

    「那麼，進入正題吧！我是一個魔法師，如果我想進入恩萊科先生的房間的
話，除非同樣是魔法師，否則是沒有人能夠發現的。當時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
沒有人發現我也很正常嘛。至於我與恩萊科先生的關係嘛，可以這麼說，我是他
的同學。」芮芸說道，這次她說的倒全部都是真話，只不過有點誤導而已。

    「那麼，請問赤主小姐。您來這裏是為了什麼呢？」小芸問道，她可不像其
他人那樣對於這位小姐的來意不怎麼敏感。對於她來說，這位小姐實在是一個非
常危險的敵人。

    「我帶來了一個消息。」芮芸攤了攤手，「血狐盜賊團是這次事件的主犯，
而現在他們恐怕正在打斯崔爾的主意。」

    ……

    自從芮芸來到成達維爾，並且當眾公佈了那個消息以後，整個城市都陷入了
恐慌的情緒中。郡守哈休也在一天后派出了數支搜索隊尋找盜賊團的蹤跡——沒
有一個正常人會忽視一個法師的警告。

    一天后，成達維爾迎來了第二位欽差大臣，宰相索米雷特的妹妹，未來的皇
后陛下，卡敖奇第二女色狼，明納斯伯爵米琳達小姐。

    米琳達的排場比起恩萊科來說要大的多，畢竟她此行的目的可並不像恩萊科
那樣只是到處遊覽順便體察民情的。只不過她的隨從讓人有寫不敢恭維。那十幾
個完全沒有一點樣子的騎士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還有一個整天和死屍打交道的
邪法師在。大部分人都相信，只要被這個邪法師的東西沾上哪怕一點點，自己都
會立刻變成一具沒有思想的亡靈。

    芮芸雖然對於亡靈魔法已經沒有什麼抵觸了，但是特羅德的樣子仍舊讓她難
以忍受。雖然出於禮節曾經遠遠地跟在恩萊科身後見過他一回，但只要特羅德一
露面，芮芸立刻就會逃得蹤影全無。幸好特羅德並不一個喜歡和人打交道的傢
伙，或許在他看來，活生生的人遠沒有死亡以後的屍體來得可愛吧！

    至於米琳達，芮芸同樣沒有興趣見她。這個古怪的女人和自己很熟悉，雖然
她絕對看不到自己的全貌，但是誰知道她會不會從自己的一些動作上猜出來自己
是誰？

    基於這些原因，在成達維爾的市民眼中，「赤主」小姐就成了恩萊科大人憑
藉著自己的關係專門請助陣的魔法師——她成天跟著那些搜查隊到處跑。只要有
她在，無論隱藏得多麼好的盜賊都得現出原形。在那些搜查隊中，「赤主」這個
名字幾乎成了最具影響力的東西。

    然而，即便有赤主小姐這位強力法師在，意外或者說預料中的意外仍舊不可
避免地發生了。當恩萊科借著魔法的力量幫助貝爾蒂娜和車夫卡茲從失去老爹的
悲傷中恢復過來的時候，一個極為不幸的消息如同冬季的寒風瞬間席捲了整個成
達維爾。

    「出去巡邏的搜查隊遭到了盜賊團的襲擊。」

    赤主小姐不是神，她不可能兼顧所有搜查隊。於是，那些狡猾而可惡的盜賊
趁著赤主小姐不在的時候，襲擊了幾支搜查隊。按照搜查隊倖存騎士的說法，盜
賊團不再像原先那樣分散行動了，他們似乎突然聚集了起來，兵力大增。本來他
們幾乎就要認為這次的襲擊和血狐沒有關係了，但是突然強大起來的盜賊團給了
搜查隊狠狠地一擊，超過八成的騎士永遠留在了草原上。

    血狐盜賊團一直以來便是縈繞在卡敖奇王國東南部的噩夢，他們棲息在廣闊
的荒漠中。所有的盜賊團裏面，血狐盜賊團是最具有攻擊性的盜賊團之一，更令
人頭痛的是，它還是荒漠三大盜賊團之一，另外兩支盜賊團，一支是在齊斯拉山
谷，被科比李奧和恩萊科聯手消滅的暴龍盜賊團，另一支是蹤跡並不僅限於荒
漠，而是流竄于卡敖奇各地的影盜賊團。

    血狐盜賊團同暴龍盜賊團一向以來，意見不合，暴龍盜賊團認為沒有必要同
卡敖奇王國翻臉，因此同卡敖奇王國各藩鎮一直有著親密的聯繫，常常互為利
用。而血狐盜賊團則認為荒漠是他們天然的保護所，根本不必害怕卡敖奇王國的
強大軍事力量，因此一直以來都堅持要掠奪卡敖奇王國邊境的那些城市。而這些
邊境城市中，成達維爾首當其衝，這裏因為受到從東南沿海帶來豐富水氣的東南
季風影響，氣候濕潤溫暖，適合植物生長，雖然糧食出產並不豐富，但是地下蘊
藏的礦藏，卻造就了東南第一富郡的美名。這裏有很多肥得冒油的富翁，商人。
這裏的貴族也比其他地方有錢得多。因此一向以來便是血狐盜賊團眼中的一塊肥
肉，只不過在此之前，血狐盜賊團的行動，一直受到暴龍盜賊團的阻撓。正好這
一次暴龍盜賊團因為伏擊索菲恩使節團而全軍覆沒，血狐盜賊團少了制約的對
手，因此早就在策劃這次掠奪行動了，他們準備了好幾個月，同時四處征戰，吞
併了大大小小十幾個盜賊團，原本三千多人的盜賊團一下子擴充了一倍有餘，對
於他們來說，狩獵的季節已經到了。

    「你怎麼想？」芮芸皺著眉頭看著那些倖存的騎士，這次對於斯崔爾的騎士
團打擊不小，近兩千人，回來的卻只有三百多人。

    「我不知道，不過哈休郡守不是軍人出身嗎？他應該會有辦法的。」恩萊科
回答，他雖然被人們看作是傑出的軍事家，但其他根本不懂得打仗。

    「你最好不要對哈休抱什麼期望，這次血狐明顯是有備而來的，他們肯定已
經有了對付哈休的辦法。」芮芸說著，走了出去。

    現在她是赤主，有很多事情還等著她處理。

第一卷 蝴蝶夢 第四十六章 戰爭？

    當恩萊科一回到旅店，很多人早已經在那裏等候著了，貝爾蒂娜，卡茲，小
芸，還有那三位戰鬥牧師。「你總算回來了。」三位戰鬥牧師中的一個不耐煩得
嚷嚷道。

    這時一位身著筆挺的軍裝的騎士，走到恩萊科面前，恭恭敬敬地說道：「郡
守大人請欽差大人出席緊急會議。」那軍官說完這些，一招手，五輛馬車魚貫而
來，這一次那三位戰鬥牧師，也不計較馬匹是不是人類忠實的朋友了，他們三人
急不可耐得搶先上了馬車。

    跟在他們身後，貝爾蒂娜也上了馬車，令恩萊科驚訝的是顯然小芸、卡茲同
樣在邀請之列。他們也登上了後面的幾輛馬車，當然最前面那輛，最豪華的馬車
肯定是為恩萊科準備的了。恩萊科上了馬車之後，馬車徐徐駛動了，不一會兒便
來到了總督府。

    這一次，門口的守衛沒有阻攔，馬車直接駛向大廳。等到恩萊科下了馬車，
早已經有侍衛官殷勤的上前迎接了，恩萊科一行被帶到中央大廳，這裏正是那次
成人儀式舉行的場所。只不過今天的會場彌漫著一種深沉凝重的氣氛。

    整個大廳上鋪著猩紅色的地毯，在大廳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長長的會議桌，
會議桌的一段端坐著斯崔爾郡的郡守，另一端的左側貴賓座上坐著的是那位性格
怪癖的米琳達小姐，在她左側坐著那位邪法師特羅德，也許是因為特羅德的原
因，其他人全都盡可能遠離這位恐怖可怕的邪法師。

    恩萊科知趣得坐在右側那張為他準備的貴賓座上，貝爾蒂娜，小芸，卡茲，
依次坐在恩萊科的右側。他們幾個顯然對特羅德那張恐怖的面孔同樣感到害怕，
因此表情多少有些不太自然。

    「恩萊科大人，請問赤主小姐怎麼沒有來？」哈休郡守看了看在座的眾人，
問道。

    「她去巡邏了，現在不能保證盜賊團是不是會突然襲擊成達維爾。」恩萊科
說道。但事實上芮芸即使沒有去巡邏估計也不會參加這種會議，這是她一貫的作
風。

    哈休郡守點了點頭，赤主小姐現在是成達維爾市民心中的支柱之一，只要有
她在外防守著，人心的浮動就不會太厲害。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兩位尊敬的欽
差大人，正如閣下看到的一樣，本郡遭遇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荒漠盜賊團
出其不意得襲擊了本郡，導致恩萊科大人被刺，斯崔爾郡第一騎兵團，一千六百
四十九位英勇的騎士失去了他們寶貴的生命。而更令人痛心的是受人尊敬的達克
托老先生遇害。」說到這裏，郡守停頓了一下，看得出，對於老爹的死，他同樣
感到極為遺憾。

    「而且，正如各位所看到的那樣，血狐盜賊團兇殘而又彪悍，倚仗熟悉附近
的地形，處處避重就輕伏擊我們的搜查隊，令我們損失慘重。並且造成了生活在
斯崔爾郡的老百姓極大不安，有很多人打算離開成達維爾市，到其他城市避難，
而那些急於逃難的人，無一例外被血狐盜賊團截獲並且殘酷殺害了。而為了保障
斯崔爾郡的安定，我請求各位的協助。」郡守大人總算提到了本次會議的議題了。

    隨後郡守詳細報告了他的戰略構想，恩萊科很多東西都聽不明白，畢竟對於
他來說，行軍打仗實在離他太過遙遠了，不過雖然聽不明白，但是直覺中恩萊科
感到郡守所說的計策根本就行不通。恩萊科感到郡守所說的這種計策，更像是在
攻打一個國家的主力兵團，郡守的計策是盡可能得集中手中的兵力，四處放出斥
候，一旦發現盜賊團的主力，便快速進攻，將其一舉殲滅。恩萊科並不瞭解軍事，
他從來沒有獲得過正規軍事教育，但是他至少瞭解一件事情，那就是斯崔爾郡騎
士團的馬匹絕對跑不過那些盜賊團駕馭的戰馬。

    恩萊科從小便幫著父親管理店鋪，那些走南闖北的旅行家們的馬車和馬匹都
是由恩萊科照管的。因此，他很小的時候便懂得了駕馬車和騎馬。而那些四處闖
蕩的旅行家們中不乏熟悉馬匹的人，他們常常指點恩萊科應該怎樣照料他們的
馬，因此恩萊科小小年紀，便在馬匹的挑選，辨認和飼養方面成為了一個行家了。
因此他早就看出斯崔爾郡騎士團的那些戰馬，都是以重裝甲騎兵的標準挑選和訓
練的馬匹，馬腿粗壯有力，蹄子寬大易於分散重量，這種戰馬在短途上能夠保持
一定的衝擊力，耐負重，因此很合適重裝甲騎兵使用。但是，長途奔跑的話，這
種戰馬就不太適用了，它們缺乏足夠耐力，很容易疲勞。因此郡守的這種計策是
否可行，恩萊科覺得一點把握都沒有。

    而此時，斯崔爾的草原上，芮芸正獨身一人一高高的空中盤旋著。她將自己
用魔法偽裝了起來，而她的正下方則是一支千多人的盜賊團分隊。當芮芸發現這
些盜賊的時候，他們正洗劫完一個農場，一個個大呼小叫地從農場中沖出來。芮
芸歎了口氣，她沒有去農場裏看看，那是沒有意義的，而且她並不想看到那些婦
女慘死的樣子。對於女人來說，盜賊會給予她們的死法通常都差不多。芮芸相信，
如果自己看到了那淒慘的景象，一定會忍不住親自出手把這些傢伙統統幹掉的。
但那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這次的戰爭應該屬於米琳達和魔法兵團。她不想插手
太多。

    距離芮芸大約十二公里的地方，一位年輕的魔法師睜開了眼睛。他對身邊的
一位魁梧的中年騎士說道：「東南方向，前進十公里左右，有一支千人隊，他們
似乎剛剛結束一次罪惡的狩獵。」

    中年騎士點了點頭，舉起了手。他身後原本坐在草地上休息的一千名騎兵紛
紛躍上自己心愛的坐騎，整個過程不到半分鐘。

    「你的隊伍素質很高。」魔法師笑著說道，那些原本看起來還有些懶散的騎
兵一旦上了坐騎，就突然變成了殺氣騰騰的優秀戰士。那股氣勢甚至讓魔法師有
些不舒服。

    中年騎士驕傲地揚起了頭，他的部隊是由赤主小姐親自花了三天時間挑選並
操練的，然後又和盜賊團進行了不下十次的大大小小的戰鬥。相比起其他部隊，
自己的部隊才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騎兵。

    「全隊，方向東南，急行軍，出發！」騎士高聲喊道，隨著他的話音，整支
騎兵隊迅速地化做一道洪流，向盜賊團的方向沖去，揚起一大片塵土。

    芮芸仍舊緊緊地盯著下面的盜賊團，他們的警惕性很高，剛剛劫掠完就向老
巢出發了，行動速度也很快。不過按照目前的速度，估計再有個二十分鐘，自己
帶出來的騎兵隊就該追上來了。

    哼，血狐的傢伙竟然認為自己被打擊了一次以後就會龜縮防守等大部隊一起
行動，他們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芮芸不滿地想著，不知道這個想法是誰提出來
的，希望不是戈爾斯羅，不然以後要他好看。

    一道精神波動信號從後方追上了芮芸，她停頓了一下。那道信號是由那個隨
軍的魔法師發出的，意思是所有部隊已經就位了。芮芸小小的意外了一下，這些
騎兵比她想像中來得還要快。她想了想，吩咐魔法師將部隊分成兩隊，一對以最
快速度向自己指定的座標包抄，另外一隊繼續前進，但把速度放慢一些，等自己
的信號再發動攻擊。

    遠處，年輕的魔法師睜開眼睛，從背包裏抽出一張羊皮地圖，看了幾眼，指
著上面的一個位置對騎士道：「塞克斯，赤主小姐要求你分出一半部隊全速包抄
這個位置，另一半繼續追蹤，等她的信號發動攻擊。我看我就守在這裏，你帶著
最精銳的騎士向那裏包抄，怎麼樣？」

    中年騎士塞克斯盯著地圖看了一會，他大概明白赤主小姐是什麼意思了。那
個座標離一處河灘很近，估計那個盜賊分隊今晚會在那裏紮營，或者那裏就是他
們的臨時巢穴。自己的隊伍這麼包抄上去的話，恰好可以在他們前面趕到河灘
邊，截住他們回去的路。他點了點頭，點了五百名騎兵迅速地出發了，剩下副官
帶著五百名騎兵和魔法師一起繼續追蹤。

    夕陽下，一支鬆散而淩亂的馬隊正向著一個方向賓士著，他們中不斷傳來吆
喝，叫駡的聲音。從他們佩帶的鋼刀、鐵劍等形形色色種類繁多的武器和完全沒
有紀律的樣子看來，他們是一支盜賊團。而他們身上的血跡以及那一袋袋的金銀
財寶，說明他們今天收穫頗豐。

    他們是血狐盜賊團的一個大隊，今天是單獨幹的最後一票，明天他們就將和
大部隊匯合。盜賊們心情都相當愉快，馬上就要回到營地了，在劫掠以後瘋狂地
大吃大喝一頓是他們最好的享受。而且有那個奇特的魔法保護，他們還不用擔心
被發現。

    「看！那是什麼！」突然，一個盜賊驚慌地大喊起來。在他們右側的一座小
土丘上，一個個高大的身影顯現出來。

    「卡敖奇的騎兵！」看著那整齊的制式裝備，所有盜賊都明白了那是什麼。
盜賊頭領納悶，自己大隊的斥候呢？怎麼沒有報告這隊騎兵的蹤影？不過幸好這
些騎兵並不多，也就四、五百個人的樣子，和自己的隊伍比起來差遠了。

    「弟兄們！他們只有四百多個人！都跟著我沖，殺掉他們，回去團長大人一
定會好好地獎勵我們的！沖！」盜賊頭領大喊起來，在他眼裏，卡敖奇那些沒用
的輕騎兵是不堪一擊的。

    塞克斯冷著臉看著土丘下混亂地衝鋒的盜賊們，提起了突刺槍，在他身後，
一整排的騎兵隨著他的動作將突刺槍架了起來，位置靠後的騎兵則拔出了鋒利的
大劍。「殺！」塞克斯大吼一聲，率先沖了下去，在他背後，三百餘騎兵高喊著
「殺」，跟著發起衝鋒，而最後的兩百騎士則緊緊地跟著衝鋒隊伍，他們的任務
是砍殺從衝鋒中僥倖活下來的盜賊。

    高空中，芮芸滿意地點了點頭。塞克斯的確是一個優秀的將領，他很清楚應
該怎樣利用優勢，彌補缺點。自己並不很懂打仗，不過有這麼一個優秀的人在，
自己只要稍微給點情報就可以了。她眯起眼睛看了看身後，那裏已經揚起了塵
土，看樣子不要五分鐘，夾擊隊伍就可以到位了。

    芮芸揮手打出一道閃電，閃電準確地擊中了盜賊頭領，哪個頭領連慘叫都沒
有就化作了一堆焦碳。芮芸歎了口氣，雖然說不想殺人了，但是有的時候仍舊身
不由己。她輕聲念頌起生命女神的禱告文，對於別人來說那或許只是悼念死者的
形式，對於她來說，那卻可以讓她的心靈安寧。

    在魔法的幫助下，芮芸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戰場。塞克斯一邊指揮著衝殺，一
邊苦笑。這個赤主小姐什麼都好，就是心腸太軟。別看她平時一副嚴厲的樣子，
真的遇上戰鬥的時候她竟然不想殺人！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戰場上怎麼可能
不殺人？到最後自己好說歹說總算勸住了她，但是從那以後她每次在戰場上都會
一邊施展威力恐怖的魔法一邊念頌安靈祈語，這實在太怪異了。

    那些盜賊則驚駭欲絕，他們的頭領突然被一道閃電劈死的時候，他們就知
道，對方有魔法師助陣。等到那個高高地飛在空中的魔法師開始念頌長長的咒文
的時候，這些盜賊幾乎嚇得想轉頭就跑了。不過很快有人聽出了那是安靈祈語，
而不是魔法咒語。但是那個魔法師不停地扔下來的魔法仍舊將盜賊嚇破了膽，他
們都在心裏咒駡起來——假惺惺的傢伙，一邊殺人一邊念安靈祈語。

    芮芸漸漸停止了魔法，她一心一意地念起禱告文來。兩支騎兵隊已經形成了
夾擊之勢，再幹不掉那些盜賊他們也就沒有什麼希望了。她閉起眼睛，將心神放
開，感受著天地間的氣息。下放的戰場上有著濃厚的肅殺之氣與怨氣等各種負面
情緒，她歎了口氣——除了念頌禱告文，她找不到能夠安撫這些充滿負面情緒的
靈魂的方法。

    這就是戰爭，人類歷史上必不可少的，重要的一部分。

    ……

    「赤主小姐帶領一支千人騎兵隊消滅了一個大隊的盜賊！」

    晚餐時間，從教會傳出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成達維爾。這個消息極大的鼓
舞了即將出征的郡守部隊的士氣。在他們看來，一個女人率領的千人騎兵隊既然
能夠輕鬆消滅同等數量的盜賊團，那他們這支萬人的精英部隊，說什麼也不可能
消滅不了只有四、五千人的盜賊團的。

    有同樣想法的是那些市民，反倒是富商和貴族對此並不顯得如何興奮。畢竟
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很清楚一個高級魔法師在這種小規模的戰鬥中能夠起到的作
用會是多麼巨大，而哈休郡守的部隊裏似乎並沒有一位能夠同那位小姐媲美的魔
法師存在，因此雖然他們同樣認為最終郡守能夠獲得勝利，但是絕對不會像那位
赤主小姐一樣輕鬆。

    「傷亡情況怎麼樣？」芮芸看著正在打掃戰場的騎兵們，向一邊的魔法師問
道。

    「不是很樂觀啊」魔法師歎了口氣，「有147名英勇的騎士犧牲了，還有
311名騎士暫時失去了戰鬥力。我們恐怕得馬上回去了。」

    芮芸點了點頭，這在她的預料之中，或者說，這點傷亡的數字比她預料的還
要少些。畢竟這次的盜賊大隊說是一千人，實際人數卻要超過了一千二百人。而
且為了能夠順利夾擊他們，騎兵們還分成了兩隊。

    「報告！」左臂紮著繃帶的塞克斯走了過來，大聲喊道。他的部隊在幾次戰
鬥前就將赤主小姐看成了最高長官。

    芮芸見到塞克斯，鬆開了緊皺的眉頭，她微笑著問道：「塞克斯先生，戰果
如何？」

    「本次突襲殲敵共計一千零八十四人，俘虜三十二人。繳獲戰馬五百二十
匹。報告完畢！」塞克斯中規中矩地回答著。

    芮芸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傢伙怎麼說都說不好，總是這麼公事公辦的樣
子。好象自己裝出來的嚴厲和他比起來都差好多。

    「幹得不錯。讓大家原地休整一下，我們要儘快離開這裏。」芮芸說著，望
向了西方如血般鮮紅的夕陽。

    塞克斯和年輕的魔法師突然有一種錯覺，面前擁有一頭鮮血一樣紅豔的長髮
的赤主小姐，忽然與這個被夕陽和鮮血染成血（起點會遮罩……不得意分開
打……）紅色的世界融為一體，他們再也無法分辨，那鮮豔奪目的血色，究竟是
出自戰場還是夕陽，亦或是這位神秘強大而又善良的小姐。

第一卷 蝴蝶夢 第四十七章 紛亂

    殘忍的血狐盜賊團似乎突然消失了。

    整整半個月，郡守的軍隊完全沒有找到哪怕一絲盜賊的蹤跡。數千盜賊就好
象他們出現時的那樣，又突然消失了。甚至連原先零星的散兵游勇都不見了，整
個斯崔爾大草原上就只有郡守的部隊孤零零地徘徊著，尋找著那不知蹤影的敵
人。

    而原本市民眼中的救星，那位赤主小姐的部隊也在上一次的突襲戰中減員嚴
重，最後整支部隊就在成達維爾郊外的軍營駐紮了下來。而那位小姐本人，則全
身心地投入了魔法傭兵團的訓練中。

    魔法傭兵團是由恩萊科親手建立的，一直以來恩萊科就致力於讓普通人也能
夠使用魔法的研究，而現在這座傭兵團則是他目前所有成果的結晶。事實上整座
訓練營便是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每天在裏面生活訓練的全都是恩萊科精心挑選
的，精神力較強的年青人，這裏訓練的全都是魔法師，那些貴族小魔法師成為了
那裏理所當然的教官。

    當然，這種訓練方式可不是恩萊科能夠想得出來的，事實上這同樣是處於莫
斯特的提議，這原本是當年魔族訓練人類魔法軍團的方法，只不過同當年的魔法
兵團比起來，現在的人類魔法資質差了很多，按照莫斯特自己的話來說，全都是
一些次品，而恩萊科這樣的人顯然是次品中的次品了。倒是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癢
的小姑娘——這是莫斯特的原話，恩萊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什麼時候得
罪了這個她口中千萬不能得罪的魔物——無論在資質還是領悟力上，都比恩萊科
強多了。只可惜這個小姑娘現在似乎在鑽牛角尖，她的精神魔法甚至讓莫斯特都
有些讚歎，但是其他系的魔法就比較慘不忍睹了。

    而現在這個只精通精神魔法，對於其他魔法卻僅僅是會使用的小姑娘，卻正
在將自己的一些心得傳授給那些貴族小魔法師。的確，她並不擅長自然系的魔
法——也就是地、水、火、風四個系。但是她對於精神力的精確控制卻可以讓她
比任何一個上位法師都更好地施展一個高級的自然系魔法，當然，這個魔法的威
力是會被削弱一些的，畢竟她聚集魔法的方式擺在那裏呢。

    剛剛為幾個貴族小魔法師解釋完一些比較基礎的問題，從傭兵營地的西側就
傳來一下巨大的爆炸聲。緊接著則是濃濃的黑煙夾雜著火星沖天而起。芮芸歎了
口氣，難怪那些學生要將恩萊科看成最可怕的人之一了，這種訓練方式雖然可以
很快讓學生掌握魔法的基本使用，但是很顯然，這種方法和克麗絲的訓練方式有
一個相同點——受到的傷害越多，基本上獲得的收穫也越大。怪不得這個傢伙最
後能夠教會野蠻人使用魔法，他的教學方式根本就和克麗絲如出一轍，不愧是老
師和弟子啊。

    一隊生命女神的牧師與信徒攜帶著各種急救工具飛快地沖向出事地點，在這
個營地裏，最累的恐怕就是他們了。每天都會有不下一百人次的傷患需要得到急
救與治療。不過雖然辛苦，對於這些將拯救別人當成是自己的榮耀的生命女神信
徒來說，這反而是他們最大的樂趣。甚至有一位牧師小姐還說，在成達維爾的這
段時間，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而在營地的這幾天，卻是她最充實最幸福的
日子。

    芮芸對於這些女神信徒的思想不是非常理解，雖然她同樣感覺救助別人是一
件很容易讓人得到尊敬以及榮耀的事情，但是她有的時候感覺這樣做的話同時會
讓自己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在她的感覺中，貝爾蒂娜最終會選擇終身侍奉
神靈，和她的虛榮心有很大的關係——當然，這不是說她的心靈是骯髒的。只是
芮芸始終認為，是個人就沒有辦法擺脫虛榮心的糾纏，不然這個世界老早就沒有
什麼爭鬥了。不過好象這樣的話這個世界也就毀了吧？

    芮芸晃了晃腦袋，將一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甩出去。這幾天她去塞克絲部駐
紮的軍營看過，雖然有聖水的幫助，那些受傷的戰士已經基本恢復了行動能力，
但是精神上的疲勞和傷害不是一時間就能夠恢復的。而且她也沒有打算這支部隊
投入今後對血狐的圍剿中，這是一支將成為她在卡敖奇佈置的親信部隊——雖然
她還沒有想好要怎樣使用這支部隊，或者說這支作為她的親信存在的部隊究竟有
些什麼用處。

    午餐過後，照例，芮芸來到了那支騎兵部隊的軍營。周圍軍營的軍隊大多數
都被抽調出去了，只剩下不到三千人的駐守部隊，芮芸的這支騎兵隊就是其中一
支。當初見到這座巨大的軍營的時候，芮芸就開始為卡敖奇的那位皇帝陛下的處
境感到惋惜。僅僅是一個並不算軍事重鎮的城市，居然就駐紮了將近一萬士兵，
而且百分之七十都是那中不倫不類的輕騎兵。雖然這種輕騎兵的戰鬥力實在不怎
麼樣，但是騎兵與步兵的戰鬥力是不成正比的，就算是一個最差的騎兵，在衝鋒
的情況下，也足以幹掉幾個優秀的步兵了。如果那個皇帝陛下不是有神聖騎士團
和科比李奧的魔法協會這兩個勢力撐腰的話，海格埃洛和索米雷特早就動手了
吧！就像步兵與騎兵的戰鬥力差距，那些普通的騎兵與神聖騎士的實力差距也是
不成正比的。

    「赤主小姐，您來了。」那個隨軍的年輕魔法師剛好巡邏回來，見芮芸正慢
慢走向兵營，立刻迎了上去。這位小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之高恐怕就只在他母親
之下了，幾次隨著這位小姐參與盜賊殲滅戰，他對於小姐的能力已經崇拜到了無
以復加的地步。要知道，像那位小姐一樣能夠準確地判斷形式並條理清晰地下達
作戰命令的小姐可稀奇得很。雖然按照赤主小姐的話來說，她所做的只是在分析
那些盜賊的心理，但是能夠僅僅依靠分析別人的心理就取得戰鬥的勝利，這樣的
本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吧！

    因此，當他在空中看到了那一抹鮮紅色的時候，立刻興奮地沖了下來。也許
是因為太興奮了，這位年輕的魔法師甚至沒有計算好著地速度與角度，但當他發
覺的時候已經完全來不及了。魔法師尖叫一聲，一頭載倒在被進進出出的騎兵踐
踏地堅實無比的土地上。「砰」地揚起一地煙塵。

    芮芸眨眨眼睛，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飛揚的塵土。她剛才正在考慮一些事
情，接著就發覺一個東西正高速地從空中向自己，的正前方墜落。甚至沒有來得
及看清楚，那個巨大的物體就直直地撞上了地面。這是怎麼回事？天外流星？怎
麼沒有熱氣？UFO？也不對啊，沒有聽說過這個世界有不明飛行物啊！難道是又
有什麼倒楣的傢伙穿越過來了？恩，有可能，既然能夠穿個阿貝爾過來，說不定
什麼時候就穿個該隱過來了呢？（阿貝爾——Abel，就是亞伯。這個該隱麼，我
就不用說了吧？）

    想著，芮芸舉起了右手，一團旋風在她的手中形成，瞬間將漫天的煙塵吸走。
然後出現在煙塵中間的是一團黑色的東西——恩？那怎麼像是魔法師的長袍？

    「啊……好痛啊……還好我及時控制住了速度……」那團黑色的東西的東西
發出了模糊的類似於嗚咽的聲音。芮芸聽著就覺得這個聲音熟悉，稍微愣了一
下，就反應了過來。然後毫無形象地大笑起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魔法師會做
出火星撞地球的壯烈舉動，那實在太有趣了。

    「我說……西恩，你……你在玩什麼啊？模仿流星嗎？如果在身體外加一層
火焰效果會更好哦！」芮芸邊笑邊說，這個傢伙居然會這麼掉下來，真不知道應
該怎麼稱讚他的勇敢行動了。

    「咳……咳……」西恩咳嗽了幾聲，勉強站了起來。雖然沒有甩斷骨頭，但
是那中疼痛對於他這個體質甚差的法師來說仍舊有些難以忍受。

    芮芸勉強止了笑，看著滿面羞愧幾乎無地自容的西恩，替他拍打掉身上的灰
塵，隨後道：「下次還想玩特技的時候記得預先做好安全防護措施，知道了嗎？」
說著，再次笑起來。

    西恩鬱悶地看著眼前毫無淑女形象，笑得前仰後合的赤主小姐。雖然從來沒
有人清楚地看見過赤主小姐的容貌，但是僅憑著大致的輪廓，所有人就可以知道
這位小姐一定是一位絕色美女——也許能夠和那位有古怪癖好的欽差大人媲
美。在他的想像中，所有地位高貴的美女都應該是高雅端莊，時時刻刻都以淑女
的準則約束自己的大家閨秀。但是現在見到的兩位能夠稱得上地位高貴的絕色美
女卻都和他的想像完全不沾邊。那位奇怪的欽差大人就不說了，在卡敖奇沒有人
不知道她的大名，據說用她的名字去嚇那些喜愛胡鬧的小女孩，可以立刻讓那些
本來難以管教的女孩變得無比溫順乖巧。而至於面前的這位鮮紅色的小姐，也是
一個和淑女不搭邊的人物。除了在軍隊中和那位小禁咒法師的身邊，從來就沒有
看見她好好地站或者坐著過。對於她來說，似乎如何舒服如何能夠花費更少的力
氣她就會怎麼做一樣。但是這種懶散到極點的舉動反而給她增添了一絲慵懶的氣
質，即便不能見到她的真面目，也已經有很多人喜歡上了這位小姐。只不過她強
大的實力以及那戰鬥時嚴厲的作風讓那些人暫時不敢放手追求罷了。而自己正是
那些人中的一員……

    芮芸幾乎笑到肚子抽筋，她勉強直起腰擦了擦眼睛，隨後對正暗自傷神西恩
道：「走吧，我開玩笑的，不要放在心上了。難得一次嘛，就當讓我任性一下好
了。不過以後一定要注意，降落的時候不要太急，不是每次你都有能力讓自己活
下來的。好嗎？」

    西恩習慣性地點點頭，等到他發覺赤主小姐剛才竟然是在關心他的時候，幾
乎感動地叫出來。好象除了那些傷患和那個小禁咒法師，還沒見過赤主小姐關心
誰吧？只是他不知道，在芮芸的眼中，他已經是一個傷患了。

    ……

    又一個溫暖的白日將要過去了，郡守的部隊仍舊沒有絲毫成果。郡守對於這
種情況，越來越焦躁不安起來。同樣緊張不安的氣氛從郡守的辦公室，彌漫到了
整個總督府，進而擴散到成達維爾市的各個角落。成達維爾的市民幾乎全部陷入
了恐慌的情緒中——還有什麼比一個無法看到的敵人更加讓人害怕恐懼的呢？
原本喧鬧繁華的成達維爾市，現在成為了一個憂心忡忡的憂鬱的城市，在這個城
市裏面還能夠歡天笑語得享受著生活的只有那位米琳達小姐和她那些不知所謂
的手下。

    這位小姐簡直有著鋼絲般的神經，眼前的一切根本無法影響她絲毫，她仍舊
一如既往得開舞會，一開始的時候，那些斯崔爾郡的大小貴族，還來捧捧場，順
便拍拍馬屁，但是隨著彌漫在整個成達維爾的緊張氣氛越來越濃重，已經沒有人
有心思參加什麼舞會了，因此米琳達能夠邀請到的客人越來越少，不過她從來不
在乎這些，反正她手下的那些騎士們，一個人比五六個人還會鬧，因此從來不會
感到冷場的。而同樣，另一位欽差大人恩萊科，也是舞會的常客，幾乎每次舞會
他都有參加。不過他可不是喜歡這種同他的生活格格不入的娛樂，一方面恩萊科
是借此逃避那些原本應該由他處理的一大堆煩瑣的事務，另外一方面舞會中的豐
盛佳餚才是真正吸引恩萊科的地方。這次出外巡查，米琳達準備得遠比恩萊科充
分，她甚至將自己家了的廚子都帶了出來，為自己烹調美味佳餚。

    現在大部分成達維爾的市民都知道，兩位欽差都有著自己的嗜好。那位小姐
就不說了，而那位小禁咒法師則明顯對於美味的食物有著無比的嚮往。甚至只要
有美食當前，他會立刻扔下手頭的實驗。這對於一個實力高強的魔法師來說是難
以想像的——怪不得有那麼多人說這位欽差大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胎。

    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裏面，手裏托著盛得滿滿的美味佳餚的恩萊科，一邊品嘗
著美食，一邊欣賞著眼前有趣的一幕。在大廳中央的舞池裏面，米琳達身著一身
優雅華麗的禮服，正和另外一個人翩翩起舞，這原本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只不過
那位舞伴同樣是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孩，那就比較稀奇了，不過這樣的場面恩萊科
已經看得多了，漸漸有些見怪不怪。事實上，開了這麼多場舞會，恩萊科還沒有
見米琳達同一位男性跳過舞呢。悠揚的樂曲飄蕩在整個大廳之中，令恩萊科一時
之間忘卻了煩惱，什麼盜賊團，什麼需要辦理的緊急公文，在這優美的音樂聲中
一時之間全都消散了。

    正當恩萊科悠哉遊哉地欣賞著美妙的樂曲的時候，音樂迅速轉了兩個曲調結
束了，恩萊科知道這位米琳達小姐沒興趣在跳舞了，恩萊科一直很奇怪，米琳達
小姐倒底是怎麼關照那些樂師，結束樂曲的呢？恩萊科注意好久了，他從來沒有
看到米琳達打什麼手勢，做什麼暗號。正當恩萊科被他的好奇心驅使著打算將這
個問題弄個明白的時候，米琳達漸漸向他走來。

    對於這位女欽差，恩萊科可是不敢領教，芮芸曾經和他題過這位美豔動人的
小姐的情況。對於她那奇怪的癖好，恩萊科可不敢領教——雖然她據說只喜歡女
人，但是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改變興趣呢？而且說不定這位元小姐還有著其他的
目的呢。

    「恩萊科先生，你知道還有一位皇帝陛下任命的欽差在哪里嗎？」果然，米
琳達問道。

    「我……我可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呢？」恩萊科尷尬地說道。芮芸曾經
告訴過他一個流傳在少數幾個人之間的傳言，說自己與那位費納希雅小姐還有芮
芸是命運緊密相連不可分割的三個人。對於這個傳言他可是相當頭痛的。看來這
位米琳達小姐就是那少數幾個知道這傳言的人之一。

    「閣下怎麼可能不知道，放心吧，我又不會吃了她，我只是有些公務要同她
商量一下。」米琳達解釋道。

    恩萊科看了看米琳達，心想，商談公務？誰信？不過面子上，恩萊科總要說
得過去。因此他諾諾的說道：「我確實不知道她的下落，我身邊只有貝爾蒂娜和
卡茲兩個人，你應該相當清楚這件事情。如果我身邊藏著一個人的話，別人不可
能不知道的，不是嗎？」

    「可是，不是還有一位赤主小姐嗎？」米琳達問道。

    恩萊科明顯被噎了一下，他倒是沒有想過應該怎樣解釋或者說掩飾芮芸的身
份。想了想，恩萊科道：「她是我的同學，是被我的老師派來幫助我的，來這裏
一個月都不到。」

    米琳達明顯不相信恩萊科的話，但是恩萊科既然不願意告訴她，她再問下去
也是沒有用的，於是她湊到恩萊科的耳邊，打算換一個方式來套出那位元小姐的
下落。

    「你知不知道？皇太后陛下已經勒令科比李奧將他的侄女帶進宮去，皇太后
要親自瞧瞧那位大美人，太后陛下要為這位小姐主婚，所有的準備工作已經開始
籌措了。等到她一回京就立刻辦事。」米琳達輕聲說道，溫熱的氣息噴在恩萊科
的耳朵上，讓他很舒服，但是那個消息就不怎麼讓他高興了。聽到這個消息，他
立刻變得六神無主起來，

    「哼哼，果然是命運相連的人呀。看來他不僅僅和那位可愛的芮芸有不同尋
常的關係嘛。」米琳達見到恩萊科驚慌失措的樣子，心中想到。看來，無論在什
麼世界，八卦始終是人類的一大樂趣。只聽米琳達繼續說道：「現在只有我能夠
幫那位小姐擺脫眼前的困境，我可以請求皇帝陛下出面，將這件事情暫時壓下
去，不過其中的分寸，當然要等那些小姐親自出面，我才能同她好好商量商量。」

    擺脫困境？商量？是羊入虎口吧？恩萊科瞬間想起了芮芸那些讓他心驚的
描述，不自禁地想道。他笑著說道：「米琳達小姐，如果我有幸見到那位小姐，
我會向她轉達閣下的好意的。」

    米琳達看到恩萊科這樣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倒也沒有生氣，她輕輕歎
了口氣，說道：「你還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好意。」說到這裏，她停頓一下，
慢慢抬起她的手臂問道：「偉大的魔法師先生，我能夠請你跳支舞嗎？」

    恩萊科被這位性格怪癖的小姐唬得一愣一愣的。雖然恩萊科並不願意同這位
美豔動人的小姐湊得太近，但是美人相邀，按照禮節總不好意思拒絕吧，因此恩
萊科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邀請。隨著悠揚的音樂聲，兩個人在周圍無數道無比驚訝
的目光的伴隨下，翩翩起舞。說實在的，經過公主殿下和那位梅爾麗思伯爵夫人
調教，恩萊科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宮廷樂舞大師，只不過這位大師一想到當初為了
練習這種舞步，吃了多少苦頭，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更何況，現在同他一起跳
舞的，又是那麼一位奇怪的「大姐頭」。正因為如此，恩萊科臉上的表情始終同
愉快高興這樣的詞搭不上關係。

    當然恩萊科痛苦得等待著舞曲結束的另外一個原因是，這位美豔動人的小
姐，一邊同他跳舞，一邊還不停地向他詢問著「費納希雅小姐喜歡什麼禮物，費
納希雅小姐愛到哪里去玩，費納希雅小姐現在在什麼地方……」諸如此類的問
題。恩萊科實在不知道應該這樣回答這位小姐，他只能哼哼哈哈用一些含糊不清
的回答，來蒙混過關。他實在盼望著舞曲快點結束。不過那些樂師顯然是得到了
這位「大姐頭」的暗示，舞曲還真不是普通的長，才跳到一半，恩萊科的腳就有
些酸了。等到好不容易結束，恩萊科立刻就想告退，不過看樣子那位小姐並不打
算放過他。

    就在這時，他的救星到了。芮芸就像一陣火紅的風一般刮進了大廳，那些個
騎士甚至來不及阻攔。米琳達奇怪地望了這個鮮紅色的人影一眼，她知道這是那
位最近名氣頗響的赤主小姐，雖然只見過一次，但是米琳達仍舊覺得這個身影有
些熟悉，但是她就是想不起來。

    赤主小姐掃視了一下大廳中的人，然後輕聲說道：「米琳達小姐，恩萊科，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做個選擇吧！」

第一卷 蝴蝶夢 第四十八章 恐慌

    「米琳達小姐，恩萊科，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做個選擇吧！」紅發少
女站在大廳中間，輕聲說道。

    恩萊科與米琳達對視一眼，恩萊科幾乎立刻就猜到了那個所謂的壞消息大概
是什麼。能夠讓芮芸這樣快速行動的估計就是軍情了，而且她還說過不要過於相
信郡守的能力。這麼說來的話，就應該是哈休郡守戰敗了。至於那個好消息，他
就猜不出了。似乎這個時候實在沒有什麼能夠稱得上是好消息的吧？

    米琳達見恩萊科沉默，於是說道：「很高興見到您，赤主小姐。不知道您帶
來的壞消息是什麼呢？」

    「郡守敗了。」芮芸仍舊用平淡的語氣輕聲說著。米琳達緊緊皺起了眉頭，
她想不通，就算哈休那個傢伙再怎麼無能，但那好歹是六千正規騎兵啊，怎麼可
能敗得那麼快？而且哈休再怎麼說也是海格埃洛的老部下，還不至於無能到這種
地步吧？

    「怎麼會一下子就敗了呢？那傢伙雖然沒有什麼謀略，但畢竟是海格埃洛那
個傢伙調教出來的指揮官，應該不至於那麼弱，突然間說敗就敗，太難以想像了。」
米琳達說道，她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

    「他的對手比他高明得多。」芮芸說著看了米琳達一眼，「據說這次血狐得
到了影盜的協助。不過這還是傳言，不能確信，但至少血狐中的確有一位頭腦相
當厲害的任務在做著全局指揮的工作。這次他們的行動很突然，而且佈局周詳。
郡守的部隊卻是匆忙出陣，對敵人不瞭解，準備也不充分。這些加起來足夠讓他
全軍覆沒了。」

    聽到這些，米琳達問道：「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損失了多少人馬？這你應
該清楚吧？」

    芮芸搖了搖頭，教會傳來的消息中並沒有傷亡人數的具體報告，不過她大概
也能猜到一些：「不是很清楚傷亡人數，教會的消息中沒有提到，他們只是傳來
了大致的情況。這次盜賊團相當高明，他們裝作攻打費倫斯城，讓費倫斯守軍向
郡守求援，郡守讓魔法師從空中偵察了一下，沒有進一步派斥候核實情報，就匆
忙發兵，而且兵分兩路，妄圖由兩翼包抄一舉殲滅血狐盜賊團，沒有想到其中的
一路人馬趕了五十多裏，人困馬乏，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卻遇上了埋伏，一下
子就被擊潰了，幸好那些埋伏著的盜賊團還要回頭對付另外一撥人馬，因此他們
的人員損失倒還有限，但是戰馬全完了，很多人正徒步往回逃呢。而另外一撥人
馬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們剛剛到達費倫斯城，還沒有休整就遭到了圍城盜賊團
的攻擊，剛剛辛辛苦苦將那些盜賊團擊退，就受到來自後方的襲擊，那傢伙沒有
能夠包抄夾擊圍城的盜賊團，反而讓盜賊團夾擊了他，三千精銳全軍覆沒，那傢
伙能夠逃出一條性命，已經很幸運了。目前保守估計得話傷亡人數應該超過三
千，不過那些徒步往回逃的士兵一定跑不過盜賊的馬匹，所以我已經先行讓我的
騎兵隊趕去支援了。而現在我就是想詢問一下二位的意思。你們準備怎麼辦？」

    米琳達皺了皺眉頭，隨後一言不發地向她的那些騎士揮了揮手，大步向大廳
外走去。不過這一次她再也不是那幅嬌媚妖豔的樣子，從她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
威嚴之氣，一種絕不輸與海格埃洛的威嚴之氣。

    芮芸看了看米琳達，又看看恩萊科，輕輕地哼了聲。恩萊科只感覺自己背後
的冷汗立刻流了下來，他連忙向芮芸做出無辜的表情。芮芸仍舊哼了一聲，不過
在恩萊科聽來裏面的酸味已經少了很多，他松了口氣，跟在芮芸的身後向門外走
去。

    傍晚時分，消息如同潮水一般湧進成達維爾市的大街小巷，每個人都在惶恐
不安得談論著，斯崔爾郡的軍團敗了，從城門口湧入的那些狼狽逃回的士兵們證
實了這個消息。緊急召開的一連串軍事會議證實了這個消息，近兩百年沒有關閉
過的主城城門重重的關閉了起來，這同樣證實了這些消息。

    對於這一切，恩萊科當然是相當清楚的了。從舞會一回來，他就又一次被請
到了總督府，芮芸已經追上了那支先行的騎兵隊，而那位米琳達小姐也已經帶領
成達維爾市剩餘的人馬去救援了，因此偌大一個城市現在只能依靠他和那位邪法
師特羅德兩個人來防守了，他們唯一能夠調配的只有那些隸屬於教會的見習騎士
們。不過幸好盜賊團沒有來進攻這座幾乎不設防的城市，當太陽漸漸落山的時
候，第一批被救援的士兵終於回到了成達維爾市。當這些人終於能夠進城時，大
多數人已經虛脫倒地不起了。而那些逃回來的軍官，個個神情黯淡，垂頭喪氣。

    看著這副淒慘的模樣，周圍所有的人都禁不住為自己的安危擔心不已，今後
是不是要成天生活在盜賊肆虐的陰影之下，這誰都無法保證。

    而在離成達維爾三十多公里的地方，芮芸正帶著已經恢復地差不多的騎兵隊
歸攏著那些零散地逃回來的士兵。她的騎兵隊經過重新增員，人數又回到了一
千。而且在那些沒有受傷的老兵地操練下，那兩百多新兵也初步適應了這個隊伍
的環境和作戰方式。

    芮芸看著那一個個狼狽地士兵，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對這些逃兵沒有
什麼偏見，畢竟那已經是一場必敗的戰鬥了，再頑固地作戰下去是白白地浪費生
命。這些士兵的選擇完全沒有錯誤。然而那些逃兵臉上疲憊、驚恐的神情仍舊讓
她有些不舒服，那種自己人打了敗仗要自己來收攤子的感覺實在不好，不過似乎
其他人就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大概是因為自己的思想和他們不一樣吧。

    「後面大概還有多少人？」芮芸對著一個看上去精神還比較不錯的士兵問
道。

    那個士兵剛剛灌下一口水，喘了半天氣，才艱難地說道：「赤……赤主小姐，
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應該還有……還有一千多個人吧……只是不知道……他
們能不能夠活著回……來……」

    芮芸點了點頭，順手將一道水系恢復術扔到那個士兵身上。現在已經歸攏了
六、七百士兵，基本到了這支騎兵隊的極限了，如果再收容那些逃兵，等盜賊團
打過來的時候，騎兵隊是肯定沒有辦法和他們打的。她看了看遠處的地平線，那
裏還有著零零散散的士兵正奮力向這裏跑來。芮芸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後吩咐
道：「塞克斯，你馬上帶著這些傷患回去，我和西恩留在這裏。我估計米琳達的
增援部隊就快到了，如果碰上他們的話告訴他們我在這裏等著支援。怎麼樣？」

    塞克斯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他看了看那些士兵的慘狀，最終歎了口氣，行
了個騎士禮後遍帶著副官執行命令去了。

    「西恩，你害怕嗎？」等塞克斯帶著大部隊離開，芮芸歪著頭問道。

    西恩的臉色有些發白，他雖然不是第一次上戰場，比這更慘的情形他也不是
沒有看到過，只是他只要想到可能會和赤主小姐兩個人對上數千盜賊，就不禁有
些心慌。但是他怎麼能夠在赤主小姐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軟弱呢？於是他昂首挺胸
地回答道：「不！我不害怕！」只不過雖然昂首挺胸了，底氣聽上去仍舊有些不
足。

    芮芸笑了笑，他還是個孩子呀！「西恩，害怕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你知道
嗎，我現在也有些害怕呢，畢竟是面對很多很多盜賊呀，怎麼可能不害怕呢？我
又不是禁咒法師。不過，你想想，你究竟是在害怕什麼呢？是僅僅害怕那些盜賊，
還是害怕死亡的威脅？」芮芸說著撫了撫鬢角的頭髮。風有些大了。

    西恩被芮芸說得發起呆來。「我究竟是在害怕什麼呢？可是，赤主小姐，害
怕盜賊和害怕死亡有什麼區別？就是因為那些盜賊會帶來死亡我才害怕啊……」
他好象還沒發覺，自己已經承認自己在害怕了……

    「有區別，當然有區別」芮芸點了點頭說，「害怕盜賊團，表示你可能害怕
的是他們的人數，或者他們肆虐後會造成的結果，亦可能僅僅是因為他們打敗了
正規軍而感到害怕。而害怕死亡——這可是每個人的本能啊，害怕死亡是再正常
不過的事情了，如果有人能夠不害怕死亡，那麼說明這個人已經不能夠被稱為人
了。你知道嗎，魔法帝國之所以會滅亡，就是那些魔法皇帝害怕死亡而研究永生
之法，最終激怒了人民。你看，連那些強大的魔法皇帝都害怕死亡，你害怕死亡
又有什麼人能夠職責你呢？害怕死亡並不是丟人的事情呀。」芮芸說完笑著看了
看年輕的魔法師，補充道：「我們都只是人類，一樣會害怕死亡，不是嗎？把這
樣的害怕當成本能吧，你就不會不適應了。」

    偷換概念，芮芸的拿手好戲。以前是對恩萊科用，現在總算用在別人的身上
了。對於現在的西恩來說，害怕死亡和害怕盜賊團其實是一樣的……但是她偏偏
把這兩樣東西給分了開來……於是西恩立刻覺得自己不再那麼不舒服了，雖然仍
舊擔心會死掉，但是赤主小姐不是說了嗎，是個人就會害怕，我也是正常人嘛！

    等到陸陸續續又歸攏大約三百多士兵的時候，米琳達的增援部隊終於到了。
一直繃緊神經的西恩只覺得渾身突然失去了力氣，如果不是害怕丟人的話，他早
就坐在地上了。可是赤主小姐卻仍舊不停地為那些士兵施展恢復魔法治療，並且
還吟唱著安神曲，幫助那些驚恐的士兵平復心情。這個時候的赤主小姐簡直就像
那位索菲恩來的欽差大人身邊的聖女小姐一般，聖潔高尚，就連那頭如同鮮血一
樣的長髮，也不顯得那麼耀目了。在她的身邊，似乎一切都平和安詳起來。西恩
咬了咬牙，走到一位還沒有被治療的士兵身邊。他是水系法師，還學過點風系魔
法，因此使用簡單的恢復術還是沒有問題的。

    米琳達騎在馬上，剛才猴子告訴她，那些盜賊曾經在遠處露了個頭，似乎是
看見這裏嚴陣以待，因此退了回去。她覺得有些奇怪，這些盜賊似乎小心地過頭
了吧？自己除了這兩千左右的士兵是沒有參加戰鬥的城防部隊，還有近千全部是
傷兵。而那些傷兵又不可避免地影響了那兩千城防士兵的士氣，如果真的存在一
個血狐的智囊，那那個傢伙不可能想不到這點，他究竟在顧及什麼？突然她看見
了那個紅色的身影，隨即想起了還在成達維爾的那個小禁咒法師。那些盜賊應該
是害怕被禁咒全滅吧！

    「猴子」米琳達對一邊正站在馬背上眺望遠方的騎士說道，「你怎麼看？」
她用眼神向芮芸瞟了一下。

    「頭，什麼怎麼看？」猴子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反問道。

    「就是你覺得那位小姐怎麼樣？」

    「怎麼樣？很好啊！魔法實力高強，人又善良，而且好象打仗的功夫也不
錯，現在這樣的女孩子幾乎找不到了哦！」猴子嬉笑著說道，「頭，你是看上人
家了吧？」

    米琳達眯著眼睛，甩手給了猴子一下，將他打得從馬上直接翻了下來，然後
笑著說道：「你不覺得她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嗎？」

    「呃……熟悉的味道？」猴子哼唧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他仔細地盯著芮芸看
了一會，說：「不覺得。」

    米琳達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的眼睛平時都很好用，怎麼這個時候反而
不行了？我總覺得應該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赤主小姐，但是無論怎樣想都想不起
來。你說，京城裏有哪位小姐的頭髮是這樣的顏色而且還會魔法的？」

    「紅頭髮的倒是有八位」猴子扳起手指數著，「不過會魔法的好象只有迪拉
侯爵家的愛爾娜小姐，而且她的魔法水準不高，頭髮的顏色也沒這麼……這麼鮮
亮。」

    「的確啊」米琳達點頭，「真是一位神秘的小姐呢，你不覺得和那位小姐很
像嗎？一樣神秘，一樣善良……呵呵。」

    猴子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他又仔細地看了看芮芸，壓低聲音問道：「頭，
你說得是那位‘善良’的綿羊小姐？」

    米琳達點頭微笑，只不過這個微笑有些詭異，看得猴子打了個哆嗦。他喃喃
地說道：「的確……的確很像啊……」

    ……

    在總督府裏面，燈火通明，今天將是一個異常忙碌的不眠之夜，戰事的損失
必須儘快統計出來，傷患家屬的安撫工作必須儘快安排妥當，損失戰馬和戰具的
補充必須儘快進行，進城避難人員的身份核查和安置必須儘快完成……除此之外
還是一大堆事情要做，而且如果這是一場勝仗之後的話，那倒是人人有精神，個
個肯賣力，但是現在是一場敗仗，甚至連危機都還沒有解除，人心惶惶，大家一
邊工作著，一邊擔心家中的緊急避難準備工作是否已經安排妥善了，食品儲備是
否充足，在其他幾個城的親友是否還安全，一旦盜賊團打到成達維爾市應該怎麼
辦，戰事如此吃緊，會不會命令他們這些文職官員參加軍事行動。這些念頭始終
縈繞在總督府的那些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的腦子裏面。

    在總督府二樓的一間密封的會議室裏面，正在召開緊急軍事會議。原本這場
會議應該是由郡守大人主持，但是剛剛打了大敗仗的郡守一來沒有臉面，二來他
也沒有精神。而恩萊科則對軍事一竅不通，雖然很多人因為勝利日祭奠上他的表
現認定，他絕對是個軍事天才，但是恩萊科自己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因此他說
什麼也不願意主持這個會議。既然恩萊科棄權，理所當然的另一位欽差米琳達小
姐就成為了這場會議的主持者。在她的身側坐著的是她直屬的那些騎士。

    在大廳的右側擁擠得坐著那些斯崔爾郡的大小官員和軍隊中有司職的人
員，甚至包括那些魔法師都坐在那裏，而左側空空蕩蕩的只坐著兩個人，正是恩
萊科和那位邪法師特羅德。好像除了恩萊科之外，所有的人都不願意離得那位邪
法師太過接近。至於芮芸，她藉口照顧傷患，根本就沒有來參加這個她口中「無
聊的大人物的無聊會議」……只是恩萊科對於自己也被歸為無聊的大人物這件事
情很是不滿，不過說這句話的是芮芸，他也沒有辦法反駁就是了。

    會議一開始，那位郡守大人就垂頭喪氣得報告了這次軍事行動的全過程，儘
管恩萊科一點都不懂軍事，但是他也聽得出來，這位郡守從這次軍事行動方面來
說並沒有什麼大的錯誤，沒有派斥候核查情報雖然是一個缺失，但是俗話說兵貴
神速，如果事事都要核查明確之後才進行的話，那麼只會坐失良機。而這次失敗
是一個不爭的事實，近五千名士兵死亡或者是不知所終，一千余名士兵負傷，費
倫斯城以及周邊六個城鎮被攻佔，人員財產損失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核查清楚，
這些還不是最嚴重的，更可怕的是現在斯崔爾郡人心惶惶，士兵無心作戰，商人
們一個勁往城裏湧入，所有的人龜縮在幾個主要城市裏面不敢外出，這樣一來只
會坐吃山空，而那些軍人們早已經將希望寄託在中央派兵救援上了，根本沒有人
敢於提出進一步的作戰計畫。這一切，都說明對手是何等高明，恩萊科不禁猜測
起來，倒底敵人是何方神聖？而這個問題顯然也同樣縈繞在其他人的腦子裏面。

    「血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難纏了呢？」米琳達手下的一位騎士終於提出了這
個令很多人困惑的問題。

    「是啊，雖然血狐一向以神出鬼沒著稱，但是，從來沒有這麼高明的部署，
看這次的伏擊，以及上一次差一點點成功的刺殺行動，這種周密的安排簡直不像
是出自於血狐的腦子。」米琳達手下那個唯一擁有騎士風度的人說道。

    「公子哥說得不錯，能夠安排出如此高明的陷阱的傢伙，我只聽說過兩個
人，血狐絕對不是其中的一個。」猴子說道：「大少應該和這件事無關，而最脫
不了嫌疑的就是影盜戈爾斯羅。」米琳達介面道。

    恩萊科對於這些人開口閉口就是什麼「猴子」「公子哥」「大少」很不習慣，
不過按照這些外號，恩萊科大致猜測得出，那個所謂的大少應該說得就是海格埃
洛。至於戈爾斯羅，他聽芮芸提起過，那個傢伙是三大盜賊團中的影盜的首領，
而他竟然拜託芮芸向另外一個自己問好。而且據芮芸說，那個傢伙明顯對另外一
個自己有著很大的好感——真是個奇怪的盜賊。

    「這麼說的話，影盜的確出手了呀！」恩萊科想起芮芸說的，影盜與血狐聯
手的消息，輕聲歎道。

    米琳達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但是她的眼睛中放射出來的卻完全是興奮的光
芒。「召集大家來召開這次緊急會議是為了商討接下來應該如何行動，至於郡守
大人的這次失利，他需要付什麼樣的責任，這不是我們能夠作主的事情，必須由
皇帝陛下決定。我們只要負責善後就可以了，當前面臨的情況，大家應該相當清
楚，我們手中的軍隊雖然仍舊比血狐盜賊團多得多，但是經過此次戰役，除了那
位赤主小姐的騎兵隊，其餘士兵的士氣極為低落，戰鬥力實在無法保證。更何況，
同擅長快速襲掠的盜賊團比起來，我們的所謂輕裝甲騎兵根本就不合適進行這種
老虎打蒼蠅的作戰。經過這一次戰役，各位總算清楚海格埃洛公爵致力於經營一
支真正的輕騎兵團，而不是象其他郡持有的那種四不象騎兵團的高明之處了吧？
因此我們想要同血狐較量，只能集中兵力攻其要害。可能殲滅血狐的機會只有一
次，那就是他們帶著大量的戰利品回他們的荒漠中的老巢去的那個時候……」米
琳達說著，看向了恩萊科。

    「不過，如果我們仍然無法找到血狐盜賊團進出卡敖奇的補給點，那麼這唯
一的一次機會，也等於一場虛幻的泡影。因此，現在最重要的是將補給點找出來，
只要讓我知道血狐的蹤影，我就可以將這頭狐狸獵到手。」米琳達說道。

第一卷 蝴蝶夢 第四十九章 神聖

    當那些「大人物」正在開會的時候，芮芸正在軍營中照顧那些傷患，同她在
一起的還有貝爾蒂娜、醫院的生命女神信徒和教會的牧師和魔法師們。那些牧師
和魔法師不停製造著聖水，而貝爾蒂娜則親自為那些重傷的士兵進行治療。至於
芮芸，有那麼多專業的醫護人員在，她自然不用親自為那些士兵治療，她現在的
工作就是安撫人心。

    赤主小姐的歌聲與禱告在成達維爾的軍隊中非常有名，以前每次殲滅盜賊的
時候，這位元小姐都會念頌安靈祈語或者吟唱安神曲。而成達維爾的大部分士兵
在參加搜尋隊的時候，或多或少都和這位小姐合作過，自然對她的歌聲與禱告印
象深刻。因此，當赤主小姐出現在他們的帳篷中，並且輕聲唱起安神曲的時候，
即便再恐懼再慌亂的士兵，也會平靜下來，然後在靜靜聆聽的過程中安然入睡。

    芮芸一遍又一遍地吟唱著安神曲，雖然是首教會的聖歌，但是安神曲的確很
好聽。即便芮芸已經唱過不下百遍，仍舊樂在其中。而且，正如她所說的那樣，
人都是有虛榮心的。當那些受傷的，精神狀態不穩定的士兵在她的歌聲中表情平
和地入睡的時候，她從心裏升起一股欣喜。無論是虛榮心還是成就感，芮芸都感
覺得到了很大的滿足。怪不得貝爾蒂娜會那麼起勁了。

    不過芮芸可不是真的打算成為貝爾蒂娜那樣的聖女，對於她來說，天天維持
這樣的生活是會讓她很快厭倦的，這樣的工作也只能夠偶爾為之罷了。

    而現在，芮芸正沉浸在美妙的曲調中。安神曲的調子平和舒緩，很容易讓人
深深地陷進去。芮芸現在就感覺渾身暖洋洋輕飄飄的，似乎又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一般。母親的懷抱啊……芮芸歎息著，總有十二、三年了吧……沒有想到我還能
夠重溫這感覺。她閉起眼睛，安靜地沉醉在著久違的感覺中，全然不知道她已經
幾乎成為了整個軍營的焦點。

    貝爾蒂娜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引發神跡的友人，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樣的神
跡會從芮芸這個並不信奉任何神靈的女孩身上展現出來。原本芮芸所在的那座帳
篷的頂棚已經消失了，一片耀眼而又出奇溫和的金光正以芮芸為中心向四周擴散
開去。當貝爾蒂娜接觸到那片光的時候，她就知道了，那是純淨的神聖魔法！而
且是生命女神希裏尼絲愛蓮娜的力量！這怎麼可能？與魔族簽定過契約的芮芸
不是沒有辦法使用神聖魔法的嗎？神聖魔法不是她的剋星嗎？為什麼不可能使
用神聖魔法的芮芸卻引發了這樣的神跡？

    周圍的士兵卻沒有貝爾蒂娜的複雜思想，他們只是虔誠而又興奮地望著那位
金光中的小姐。赤主小姐原本一直沒有辦法看清楚的面容漸漸顯露了出來，那完
美的容貌以及此刻聖潔安詳的神態，立刻傾倒了一大片士兵，幾乎所有士兵的眼
光中都帶上愛慕。而赤主小姐原本鮮紅色的長髮也變成了金色，隨著周圍的金色
光芒緩緩波動著。從那微微開闔著的嘴唇中，一個個美妙的音符飄了出來，那如
同神音般的樂曲絕對不是人類所能吟唱出來的——所有士兵都這麼想著。

    芮芸慢慢地收住了曲調，她忘記自己已經唱了幾遍。那溫暖的感覺到現在還
留在她的心中，只不過，也許是唱得太久了，她覺得渾身都有些無力。突然，她
發覺了身邊氣氛不對。猛地睜開眼睛，芮芸吃驚地發現自己竟然正飄在離地至少
十米的空中，而下麵的士兵則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地。

    怎麼回事？芮芸疑惑地掃視著那些士兵。她看到了貝爾蒂娜和那些信徒，貝
爾蒂娜顯然在出神，而且看起來暫時別想從她那裏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至於那
些信徒，他們的表情完全與士兵一樣——虔誠，愛慕。等等？愛慕？愛慕！芮芸
馬上發覺了籠罩在自己身上的魔法竟然消失了！她慌忙重新施展魔法將自己的
面容隱藏起來，隨後飛快逃跑。她可不能夠肯定這裏有沒有米琳達的人，她手底
下的騎士可是都見過自己的。

    軍營中留下一片歎息聲……

    ……

    這是怎麼回事？芮芸焦急地回想著剛才的事情，對於自己在吟唱的過程中發
生的事情，她完全不記得，只知道自己似乎是沉浸在那如同母親的懷抱中的感
覺。突然她想到了那股無力感，這種感覺她很熟悉，正是被神聖魔法擊中以後的
感覺。難道說那溫暖的感覺是神聖魔法？那不可能啊，如果神聖魔法和自己的身
體接觸面積這麼大，自己早就該脫力而亡了呀！又怎麼可能還好好地坐在這裏？

    「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評價你。「莫斯特的聲音從芮芸的心中升起，他現在的
心情也頗為複雜。

    「莫斯特？您知道剛才是怎麼回事嗎？」芮芸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
般，緊緊抓住不放，剛才那件事實在讓她太難受了。

    「知道」莫斯特的聲音聽起來很怪異，似乎是語調的關係，「你剛才引發了
生命女神希裏尼絲愛蓮娜的神跡，神跡將你用來掩飾自己的魔法破壞了。」

    「神跡？」芮芸呆滯地重複著這兩個字，「我怎麼可能引發神跡呢？我的體
質不是與神聖魔法相斥嗎？如果神跡是我引發的話，我早應該死了啊！」

    「是神跡，這點我還是不會看錯的」莫斯特淡淡地說道，作為魔族的大長老，
他怎麼可能看錯神跡這樣的東西？「那絕對是生命女神的神跡。雖然你的體質與
神聖魔法相斥，會被神聖魔法抵觸，但是並不代表你的精神也與神聖魔法完全相
斥。你的精神並不是不能夠接觸神聖魔法，只不過你從來沒有去接觸過而已——
當然就算你以前接觸過了也沒用，神聖魔法雖然不會直接破壞你的精神，但是神
聖魔法會削弱你的精神力，而你想要指揮它們對於你來說原本也是不可能的。」

    「原本？」芮芸敏感地抓住了莫斯特的意思，「也就是說現在我就可以指揮
她們了嗎？」

    「沒錯，你現在已經可以初步使用神聖魔法了，因為你在無意間掌握了一部
分生命女神所代表的秩序。神的力量來自他們各自所代表的秩序，而生命女神的
力量就來自她所代表的秩序——生機。我不是很清楚你是怎麼領悟她的秩序的，
不過你現在恐怕是相當少見的同時具備了一部分神與魔的力量的人了。當然，由
於你和我簽定契約在先，我勸你還是不要使用神聖魔法比較好，雖然生命女神所
代表的秩序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對你造成很大的傷害了，不過想必你自己也感覺
到了，那些削弱的能力仍舊在。」莫斯特說道，從他的聲音裏聽不出他究竟是在
感慨還是失落。

    ……

    芮芸這兩天相當苦惱，她幾乎不敢離開自己的房間。赤主小姐引發神跡的事
情第二天上午的時候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不僅是那些士兵和教會的牧師，甚
至有一些平民也聲稱自己親眼目睹了神跡的發生。而那位古怪的米琳達小姐，不
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竟然說自己就是那位護國女神費納希雅！這……這演得究竟
是哪出戲啊？

    而現在的恩萊科則正與邪法師特羅德漫步在草原上，這兩位強力的法師現在
擔任的工作和偵察兵沒有什麼兩樣。他們是當天晚上會議結束的時候離開的，因
此恩萊科還不知道芮芸面對的困境。他在臨走時將魔法傭兵的訓練工作託付給了
芮芸，在他想來，如果論魔法實力的話，自己絕對不是芮芸的對手，而且同樣在
克麗絲老師那裏學習的妹妹，她的知識也不見得比自己少多少。接替自己訓練魔
法傭兵，她應該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了。可惜他完全不知道，芮芸甚至連房門都不
敢出，又怎麼幫他訓練魔法傭兵？

    正當所有人都在期待著那位赤主小姐——或者說費納希雅小姐從那扇緊閉
了兩天的門中走出來的時候，芮芸已經悄悄化作一片虛影，從視窗飛了出去。她
實在忍受不了這裏的氣氛了。狠狠地詛咒了米琳達一番，芮芸開始按照莫斯特的
指點向恩萊科的方向追去。大概整個成達維爾中，也只有這兩位還不知道自己身
上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吧！

    僅僅是兩天的時間，恩萊科與特羅德還沒有走遠。芮芸將速度提升到了極
至，終於在一個小時以後追上了兩位正悠閒地享受清晨清新空氣的強力魔法師。

    恩萊科見到芮芸的時候又是高興又是吃驚。芮芸的樣子看上去很是狼狽，明
顯擺在臉上的煩躁，以及那被強風吹得淩亂無比的鮮紅長髮，讓她完全沒有平時
氣定神閑的樣子。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恩萊科奇怪得問道。芮芸的樣子看上去雖然
狼狽，但好象不是成達維爾出了什麼事，也就是說，是她自己遇上了什麼麻煩的
事情。

    「沒什麼，就是被煩得受不了而已」芮芸搖了搖頭，「不知道米琳達那個古
怪的傢伙是怎麼想的，竟然認為我是那位費納希雅小姐，現在弄得是滿城風雨，
我都不敢出門，只好逃出來了。」

    恩萊科尷尬地笑著，那位費納希雅小姐就是他自己，而自己的妹妹的遭遇和
他脫不開干係。可以說，造成芮芸目前狀況的罪魁禍首，除了那位米琳達小姐，
就要屬他恩萊科了——只是他完全不知道那個將他推向費納希雅的身份的始作
俑者，就是面前這個正用幽怨的目光看著他的寶貝妹妹。

    「報應啊……」芮芸在心底歎了口氣，人家說現世報來得快，沒想到還真讓
自己碰上了。除了歎氣，芮芸還真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辦法。

    「對了，有什麼成果嗎？」芮芸茬開了這個讓自己心痛的話題，轉而問道。
她不知道恩萊科他們是在第幾天天找到血狐的補給點的，關於這個原書中並沒有
交代。

    「還沒有」恩萊科有些喪氣地搖了搖頭，「盜賊團的動作很快，往往我們剛
剛發現了一點他們的蹤跡，他們就已經跑遠了，我們追到的總是他們的腳印而
已。」

    「滑溜得像泥鰍啊！」芮芸點頭，戈爾斯羅身為神出鬼沒的影盜首領，在隱
藏蹤跡已經逃竄方面肯定有著極為獨到的手段，而且血狐還得到了魔法的幫助。
恩萊科雖然對於偽裝術，偵察術，是絕對的專家，但是他畢竟還嫩了些，找不到
也沒有什麼。

    「哦？你就是那位赤主小姐？你怎麼來了，我記得恩萊科似乎將魔法傭兵託
付給了你。」邪法師特羅德結束了他的偵察工作，一張開眼就看到了這個多出來
的，與周圍的綠色格格不入的鮮紅身影。

    芮芸對於這個特羅德還是有點好感的，雖然他的面容實在嚇人，但只要想到
他為了當年的那位愛人，那位「聖女」小姐經受了怎樣的痛苦煎熬，芮芸就感覺
無法對他的面容產生什麼排斥心理。她必恭必敬地行了個禮，問候道：「您好，
特羅德先生。很高興能夠見到您。」

    恩萊科被芮芸的架勢嚇到了，在他的印象裏芮芸似乎很少對某個人這樣尊
敬。當日即便面對著那位卡敖奇大主祭，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恭敬過。恩萊科仔
細打量了一下特羅德，這個邪法師好象沒有什麼能夠讓她這樣尊敬的地方吧？反
倒是他那恐怖的外表更容易引起女孩子的恐慌才對啊。

    特羅德也有些奇怪，他還是聽說過這位小姐的事蹟的。在傳言中這是一位懶
散、不守規矩而又善良強大的魔法師。如果傳言沒有錯的話，她不應該對自己那
麼恭敬才對啊。特羅德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這個肉體似乎只能夠嚇跑女孩子
才對。

    已經表達過自己的敬意的芮芸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的意思，她對恩
萊科說道：「搜索的話，加我一個吧，反正我現在也沒有事情做。大家是分頭行
動嗎？」

    「我們還是分頭查看吧，和平時一樣，有什麼發現，不要盲目行動，先發個
信號。」特羅德說著便化為一陣煙霧向地裏鑽去，用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既然
那位小姐沒有解開自己的疑惑的意思，他也沒什麼好多想的。

    見特羅德已經離開，芮芸輕輕抱住了恩萊科，她已經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與
恩萊科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了。自從在維德斯克分別以後，兩個年輕人都馬不停
蹄地忙碌著。就算在斯崔爾的草原上重新見面，她們仍舊不得不為了躲避人們的
言論而保持距離。芮芸深深地吸了口氣，恩萊科的身上有一股植物的清香，那是
野外露宿的證明。

    「這樣真好……」芮芸歎息著說道。

    恩萊科開始的時候有些手足無措，但是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雙手有些顫抖
地環上了芮芸的肩膀。在輕輕碰觸到女孩的瞬間，恩萊科明顯感到了她的震動。
緊緊地將芮芸抱在懷裏，恩萊科安心地笑了起來，這一刻對於他來說，比任何的
榮譽也好力量也好，都更讓他心醉。

    「是啊，這樣真好。」恩萊科呢喃般的輕歎著。

    芮芸滿足地閉上了眼睛，輕輕地哼唱起另一個家鄉的歌來。舒緩悠揚地曲調
飄蕩在兩個年輕人之間，溫柔地將兩顆悸動的心包容起來。

    草原上，晨風拂過青綠色的地毯，蕩起一圈圈波紋。相擁的戀人似乎化作了
亙古的傳說，只剩下悠悠的歌聲，傳出好遠、好遠……

第一卷 蝴蝶夢 第五十章 前奏

    芮芸躺在草地上，享受著溫暖的陽光，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她快要睡著了。

    在斯崔爾的草原上轉了整整一個星期，芮芸仍舊沒有能夠發現那些補給點的
蹤跡，不要說補給點了，她甚至連一個盜賊都沒有看到，反而是恩萊科和特羅德
都碰到了幾撥零星的盜賊。失去耐心的芮芸乾脆找了一個每天受太陽照射最充足
的地方，開始了自己睡了吃吃了睡的輕鬆生活——這簡直和某中動物如出一轍。

    草原不想另一個家鄉公園中的草坪，這裏的草要堅實得多也長得多，如果就
這麼躺下得話還有點紮人。為此芮芸特地將這一小片草地統統用神聖魔法洗禮了
一遍——本來頗為尖銳的草立刻變得柔軟起來。為此芮芸付出的代價就是在溫和
的陽光下足足睡了十個小時，直到傍晚恩萊科找到她為止。

    「芮芸，你怎麼又在偷懶了呢？」一大片陰影籠罩在了芮芸的頭頂。

    「恩……」芮芸輕哼了哼，翻了個身，沒有理睬。

    「芮芸，快起來，再不起來，我就要懲罰你咯！」陰影不依不饒。

    「……」

    「我來了……」陰影終於忍不住了，嘿嘿笑著湊了上來。

    迷糊中的芮芸只感覺有什麼東西靠上了自己的身體，隨後一條柔軟、溫暖而
濕潤的東西碰到了自己的耳朵，並開始輕柔地滑動著，給她帶來了奇特的舒適
感，讓她不自覺得享受起這份獨特的感覺。

    ……

    恩萊科委屈地抱著腦袋，坐在火堆邊一聲不吭。芮芸則氣鼓鼓地坐在另一
邊，不時操控著火焰向恩萊科的方向肆虐一下。

    不遠處，特羅德哭笑不得地看著兩個鬧彆扭的年輕人。以他的閱歷自然可以
猜到這位赤主小姐和那個小孩魔法師是什麼關係，年輕人的精力總是那麼充
沛——特羅德小小的感慨了一下。

    「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恩萊科抵擋住火焰第N次地侵襲，終於忍不住
低聲懇求道。

    芮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是不說話。那個時候，當自己終於從舒適的感覺
中驚醒過來的時候，這個已經把手搭在自己胸部和小腹上的傢伙怎麼就沒有想過
自己會生氣？還一邊笑一邊得意地看著自己……「真是太可惡了！」芮芸咬牙切
齒地捏起了拳頭，惡狠狠地吼道。

    恩萊科一個哆嗦，險些條件反射一般地向後退，不過他總算是忍住了。小心
翼翼地觀察著芮芸的神情，恩萊科道：「我……我不知道你對這個……這個……
那麼反感，以後我一定不會了……」

    芮芸深深吸了口氣，隨後又重重地突出來。說實話她完全沒有想到恩萊科這
樣的老實人竟然會這麼侵犯自己——雖然以前一直和他睡在一起，可是今天他做
得未免太過分了些。

    「希望你的話是真的……」芮芸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情，儘量淡然地說道。

    恩萊科拼命點頭，他是真的不敢了。

    ……

    小小的插曲過後，三位強力法師再次開始了搜尋工作。這次芮芸也沒有什麼
心情偷懶了，她將自己的精神力展開到極限，一片片地搜索過去。途中遇到過幾
個盜賊團的臨時休整點，但都已經人去樓空了。早憋了一肚子氣的芮芸本想拿幾
個盜賊出出氣，可是她偏偏仍舊遇不到哪怕一個盜賊，有力使不上的感覺讓芮芸
很是難受。

    而另一邊，恩萊科和特羅德倒已經有了些收穫。恩萊科已經找到了一個盜賊
團的補給點，那個籠罩著整個補給點的幻術魔法陣讓恩萊科很是驚奇。這種大型
的魔法陣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佈置好的，而且能夠佈置這樣的魔法陣的法師
等級通常也很高了。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能夠讓一位高級法師為盜賊團賣
命。高級法師一直都是每個國家的寶貝，即便犯了法，只要不是極其嚴重，一般
都不會受到處罰，即便像克麗絲這樣，也僅僅是被剝奪稱號而已。

    難道說……這次的盜賊團襲擊有什麼足以指使魔法師的大人物或者國家參
與進去了？恩萊科猜想著，似乎只有這樣，血狐擁有佈置著幻術魔法陣的補給點
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才能說得通。

    ……

    「就是這裏？」芮芸看了看表面上平白無奇的山坡，然後閉起眼睛感受周圍
的波動。

    「沒錯，很特殊的波動，不仔細觀察還不能發現。」她點了點頭。

    特羅德朝芮芸看了一眼，他剛才明顯地感受到了這個小女孩的精神力。這位
小姐能夠如此隨意地將精神力延伸到體外並且不借助任何神器，這實在是一個有
趣的發現。特羅德自己也可以將精神力放出體外，但是那是他將自己改造成十幾
中魔物的結合體以後才獲得的能力，而這個女孩卻似乎沒有任何困難，並且她的
精神力也強大得可怕。真不知道這位如此年輕的小姐是如何得到這樣強大的精神
力的。

    他又看了看恩萊科，這個傢伙也處處透著古怪。特羅德不清楚恩萊科那些千
奇百怪的魔法是從哪里學來的，雖然他能夠看得出來恩萊科的魔力來源是來自於
他手腕上帶著的那個護腕，不過魔法使用的能力應該不是任何一種神器能夠賦予
的，這應該是眼前這個索菲恩小魔法師自己的本事。更何況，當他看見恩萊科居
然使用他教的死靈魔法進行作戰的時候，那種震驚是從所未有的，特羅德從來沒
有想到過最簡單的召喚骷髏魔法竟然能夠發揮如此強大的威力，那些渾身燃燒著
地獄的火焰，將一團團烈焰射向敵人，或者揮舞著五六米長的火焰鐮刀將人攔腰
砍斷的骷髏戰士，簡直是無比恐怖的殺人機器。對於這樣的殺人戰陣，特羅德本
人都不願意正面衝突。

    更何況，作為死靈魔法大師，特羅德自己都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種威力強大
的死靈魔法，照此看來，這是這個小魔法師在自己傳授的基礎上，改良創新而成
的特殊魔法。隨意就能改良一種魔法，而且是一種最為初級的魔法，這本身就證
明了這個小魔法師超強的實力。只不過，同那位赤主小姐一樣，他也實在是太年
輕了。

    「真不知道那位克麗絲魔法師是如何教導出他們這樣古怪的傢伙的。」這個
念頭從特羅德的腦袋裏閃過。不過正事要緊，特羅德很快將那些雜念甩了出去，
他說道：「那個補給點裏面堆著很多搶來的財寶，而且看樣子都已經經過分配好
了的，裝財寶的箱子上畫著各自的花押。最後一批財寶是最近幾天放進去的。血
狐應該就在附近。」

    「那怎麼辦？」恩萊科問道。

    「幹嗎問我？我是個魔法師，但是我不懂打仗，我反而要問你怎麼打算的，
你不是個軍事天才嗎？祭奠那次你不是表現得很出色嗎？」特羅德說道。

    「那次不算的，我從來沒有打過仗，你一直跟著海格埃洛公爵，早已經熟悉
戰爭了，應該能夠拿點主意吧。」恩萊科推託道。

    「那些計謀策略，事後我可以分析得頭頭是道，但是，叫我來出謀劃策，那
不是難為我嗎？」特羅德愁眉苦臉得說道。

    「那麼，我們回去將情況報告給米琳達小姐，怎麼幹由她拿主意吧。」恩萊
科說道。

    「血狐行動飄忽，米琳達要趕到這裏需要太多時間，而且這麼遠趕過來，弄
得不好會重蹈哈休郡守的覆轍，你再想想，有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芮芸看著兩個傢伙在那裏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不禁有一種被徹底忽視的感
覺。她大聲說道：「喂！你們兩個是不是把我給忘記了？」

    恩萊科與特羅德齊齊一愣，隨後恩萊科興奮的道：「是啊！有芮……赤主在，
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她可是帶領著搜索隊在草原上和盜賊團周旋了很久呢！」

    特羅德用那昏黃的眼睛上下掃了芮芸幾眼，點點頭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芮芸白了特羅德一眼，慢悠悠地說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好好利用一下現
在我們所擁有的力量呢？」

    「你是說，禁咒？」特羅德看向恩萊科，的確，如果讓這個小魔法師施展禁
皺的話，的確可以直接將血狐消滅掉，即使有漏網之魚。想必也逃不過三個強力
魔法師的追殺。

    「這……這……我的禁咒魔法不是那麼好用，會有生命危險的，因此不到萬
不得已，還是不要用的好。」恩萊科見特羅德看著自己，連忙擺手說道。他現在
還不能很好得控制暗黑龍搶，很容易走火的。而且他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
最終絕技究竟是怎麼樣的。

    「不，不是禁咒，那個東西太麻煩，而且恩萊科的禁咒在面對群體敵人的時
候還不如高級的範圍魔法效果好。」芮芸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可是有
一位死靈魔法大師在身邊啊，為什麼不好好地嚇嚇這些膽大包天的盜賊呢？」

    「嚇人？」恩萊科驚訝地看著芮芸。

    「嚇人？恩，有意思，說來聽聽。」特羅德笑著說道，這個主意讓他感覺很
有趣，只不過他的笑容比任何惡夢中的鬼怪都要嚇人。

    芮芸咳嗽了幾下，她還是有些不習慣特羅德「奇怪」的相貌和表情。她說道：
「我們可以聯手演一出戲，用看上去最恐怖最嚇人的魔法，去襲擊那些盜賊。你
們想，如果我們在這些盜賊休息的時候，突然襲擊，而且盡用些光影效果都很出
色的嚇人的魔法，那些盜賊會怎麼樣呢？他們肯定會帶著財寶瘋狂逃跑吧？畢竟
他們已經搶到這麼多東西了，人是有惰性的，他們帶著這麼多財寶，一定不會和
我們打的。然後我們只需要不停地趨趕他們，等到他們累了的時候，就是軍隊出
手的機會了。你們看怎麼樣？」

    特羅德想了想，這個計畫的可行性很大，而且成功的幾率也十分大。「你是
怎麼想到的？」他不禁問到，這位小姐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喜歡嚇人的「壞孩子」。

    「分析人的心理而已。」芮芸攤了攤手，她當然不會說這個注意是剽竊來的。
「然後花最小的力氣做出最大的效果，還能夠讓米琳達一展身手，多好。」

    「就按照你所說的那麼辦吧。不過我們需要籌畫一下怎麼嚇唬人。」特羅德
說道。

    「你是死靈法師，這個你應該最擅長。」恩萊科看著特羅德那張白天就能夠
嚇死人的面孔說道。

    「呵呵，也對，這倒是我極為擅長的拿手好戲。」特羅德又一次露出了那絕
對令人心驚肉跳的笑容。

    芮芸打了個寒顫，悄悄向後退了一步。實在沒有誰比這個邪法師更適合去嚇
人的了。

    ……

    清晨，成達維爾郊外的軍營中，正在冥想的西恩睜開了眼睛，赤主小姐剛剛
給了他一個簡短的指令。他站了起來，向塞克斯的房間走去。

    「塞克斯，在嗎？」昏暗的房間裏沒有點燈，西恩走上去敲了敲門。

    「等一下。」塞克斯粗曠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緊接著是一陣金屬的碰撞聲。
不一會，房間的門打開了。

    「你在做什麼？」西恩好奇地探頭，想要看看塞克斯究竟在房間裏做些什
麼，居然連燈都不點。

    「沒……沒什麼。」塞克斯有些慌張地將西恩擠出去，然後關上了房門。

    「神神秘秘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西恩詭笑著，朝塞克斯眨眨眼睛。「老
實交代，是不是在為赤主小姐作曲？」

    塞克斯是沒落貴族的後裔，他的母親以前是教會學校的音樂教師，父親是一
名高級騎士。塞克斯繼承了父母雙方的長處，不論是武技還是作曲的天賦，都相
當出色。西恩本來也就是隨便說說，可是另他驚奇的是，塞克斯竟然臉紅了！

    「不是吧！你真的在為赤主小姐作曲？」西恩驚訝地叫了起來，這個傢伙在
成為騎兵隊隊長以後明明說過不再作曲的，現在竟然重新開始了創作，難道……

    「你……你想追求赤主小姐？」

    塞克斯的臉更紅了，如果讓他手下的士兵看見了他這幅模樣，一定會驚訝得
連下巴都掉下來。他們的隊長一直以來都是嚴肅的、不苟言笑的中年大叔形象，
現在竟然像一個靦腆的少年一樣臉紅了！

    「西……西恩，你來找我究竟要幹什麼？」被年輕魔法師的目光看得受不
了，塞克斯終於開始反擊了。「如果你再不說，我就要把你以騷擾長官的名義轟
出去了。」

    「啊……哦……」西恩顯然還沒有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他恩恩啊啊地支吾了
半天，最後還是在塞克斯的怒吼中才勉強拉回了神智。

    「是這樣的，赤主小姐叫我們隨時做好戰鬥準備，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要
出戰了。」西恩說道，隨後看向了遠方的天空。

    塞克斯也將視線放到了那片天空，他知道，西恩是在告訴他，那位小姐就在
那裏。

    「好，我去通知整備班。」塞克斯說道，隨後在西恩的奸笑中倉皇逃開。

    西恩嘿嘿地笑了幾聲，隨後看了看塞克斯的房門。那裏面是如此充滿誘惑。
他輕輕地伸出右手，吟唱起特殊的咒語。

    門緩緩打開，可是卻房頂上卻突然飛出了幾隻腳上綁著繩子的鴿子，那些繩
子連在房頂的一座黃銅澆注的鐘上。

    「鐺！鐺！鐺……」鐘聲迴響在整個軍營中。遠處，一座營帳中傳出了一聲
驚天動地的咆哮。

    「西恩！你這個混蛋！」

第一卷 蝴蝶夢 第五十一章 赤紅之血

    白天的草原奏響的是風的樂章，夜晚的草原上演的卻是月亮和星辰的圓舞
曲。

    當然，這是在一般的情況下。而現在，草原的夜晚卻被一群不速之客給徹底
破壞了。

    圍著幾堆巨大的篝火，盜賊們喝著搶來的酒，啃著烤得焦香四逸的野豬肉，
伴著一片劃拳的吆喝聲，和酒杯碰撞的聲音。偶爾也會傳來喝罵聲，兩個喝醉了
的盜賊扭成一團，相互踢打著，圍攏在周圍看熱鬧的人一邊吆喝著欺哄，一邊用
污言穢語口若懸河得吹噓著。更多人則是圍成一團，身邊放著自己搶來隨身帶在
身邊的財寶，吆五喝六得賭了起來。而這一切全都籠罩在一個巨大無比的幻術魔
法之下，從遠處看那裏只有一座孤零零的丘陵。

    沒有人會想到這樣一座隨處可見的丘陵，正是神出鬼沒的血狐盜賊團的營
地。

    芮芸浮在空中，冷冷地看著下面那些充滿罪孽的生命。這些人註定要成為米
琳達和魔法傭兵團成名的墊腳石，註定要在恐懼和掙扎後迎來死亡，他們的命運
已經被幾個強大的人徹底決定了。「真是個殘酷的世界。」芮芸撇了撇嘴，當然，
她不是在為這些盜賊的命運感到惋惜，她僅僅是在抒發感慨而已。對於這些將殺
人當做遊戲或者生活手段的傢伙，她並不抱有什麼同情心。殺人者人恒殺之這句
話她是知道的，只不過她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做好在某一天被殺死的準備。

    在魔法陣外，特羅德招來了數量眾多的骷髏，並且將那些最為強壯的傢伙挑
選出來，交給恩萊科，讓他改造成火焰骷髏魔。雖然恩萊科自己也能夠施展骷髏
召喚魔法，但是周圍必須有屍體才行，不象特羅德那樣有本事直接將百十裏之
內，深藏在地下已經殘缺不全的骨骸聚攏起來。而芮芸要保留力量去做另一件事
情，因此骷髏召喚還是由特羅德完成。

    「準備得怎麼樣了？」芮芸飛了回來，看了看四周白森森的骸骨。在清冷的
月光照耀下，這些骸骨比起白天來更加恐怖了，甚至有不少正泛著瑩綠色的微光。

    「我已經準備好了。」恩萊科晃了晃手中的一串紅色的念珠，那是火焰骷髏
魔的核心，地獄火裝置。

    「我也好了。」特羅德放下了高舉的雙手道，他將方圓五裏內除了魔法陣籠
罩下的土地內的骷髏全都召喚了出來。

    芮芸漂起來掃了一眼，隨即說道：「為什麼沒有動物的骸骨？那種東西雖然
沒有什麼實際殺傷力，但是用來充數還是不錯的嘛。」

    特羅德翻了翻昏黃的眼珠，又念起晦澀的咒語。不一會，無數動物的骸骨從
地下爬了出來。一時間，本來就相當擁擠的亡靈大軍變得更加密集了。

    「好了，我去了。」芮芸滿意得點了點頭，重新飛向盜賊團的上方。不過恩
萊科還是從她的細微表情中看到了一絲不自在。「畢竟是女孩子呀。」恩萊科笑
著想到。

    一切準備就緒，隨著特羅德一聲招呼，無數骷髏發著咯咯的骨骼相碰撞的聲
音往盜賊團的營地緩慢推進。

    「為什麼走得這麼慢，不能夠快點嗎？」恩萊科問道。

    「你見過上竄下跳的幽靈或者骷髏嗎？沒有吧，死靈也要有死靈的風度，既
然，你的小情人要的是一個嚇人的作戰，那麼就讓我來指揮這一切，畢竟我才是
真正的死靈法師。」特羅德陰沉著臉說道。

    恩萊科被特羅德的那句「小情人」說得尷尬起來，他乾咳了幾聲，不說話了。
而且，只看特羅德的樣子就知道，恐怕沒有人能夠比他更懂得如何去嚇人了，他
絕對是天生的恐怖大師。

    好像為了驗證他的想法的正確性，突然間，寂靜的草原上響起了一聲令人毛
骨悚然的驚叫聲，看來大群骷髏已經被那些盜賊發現了。

    這聲驚叫聲將盜賊團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從中心的大帳篷裏
面，走出幾個人來，為首那個四十上下的年紀，白淨的面龐，光潔的下巴上看不
見一點鬍子茬，兩道彎月眉配上一對丹鳳眼，倒確實顯得相貌堂堂，只見他身披
一條猩紅色的狐皮斗篷，斗篷裏面罩著一身金色的鎧甲，在他的腳邊右側跟著一
條渾身雪白的大狼狗，不停得往外吐著血紅的舌頭。空中的芮芸一下子將注意力
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這個人就是她今天的目標，血狐席貝爾。

    在席貝爾身後站著一個中年漢子，滿臉風霜將他的真實年齡全都掩蓋了起
來，這個中年漢子身上只穿著一條普普通通的坎肩，沒有任何鎧甲或者其他防護
裝備，一雙眸子放著銳利的鋒芒，這是唯一證明此人與眾不同的地方。在他的右
側，還站著另外一個人，那人將全身裹在一條鮮紅色的魔法師長袍之中，胸口的
金色楓葉徽章表明此人擁有上位魔法師的地位。

    芮芸眯起眼睛仔細觀察了起來，那個目光銳利的中年人就是曾經見過一面的
戈爾斯羅，對於這位影之聖騎士，芮芸可不想和他衝突。雖然自己已經擁有了血
族與妖精的速度，但是無論是從技巧也好力量也好，芮芸都明白自己絕對不會是
這位聖騎士的對手。他甚至只要想辦法纏住自己，自己恐怕就要好好考慮一下應
該如何面對盜賊團的弓箭了。

    至於用魔法，芮芸基本沒有想過能夠用魔法直接幹掉這幾個實力也頗強的傢
伙。那個血狐的武技據說離聖騎士也就一步之遙，已經能夠熟練運用鬥氣的他絕
對不是自己那些威力不怎麼樣的元素魔法能夠幹掉的。而他那經過無數次生死邊
緣徘徊的精神力雖然可能沒有魔法師來得強大，但在堅定程度上肯定超過大多數
高位魔法師，自己那破壞力不是很強的精神魔法估計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因此
要對付他恐怕只有近身突然襲擊了。

    而那個紅衣法師德雷刻絲的弟子也是個必須優先幹掉的傢伙，他雖然會死在
費納希雅的手裏，但是說不定因為自己的到來，這個事件會發生什麼變化，畢竟
萊丁已經沒有辦法通過希玲的魔法標記來確定恩萊科或者說費納希雅的位置
了。因此還是趁早幹掉他比較好，免得到時候發生什麼讓自己追悔莫及的變化。
而對付這個上位法師，顯然也不能使用那些單挑時的戰術，元素法術估計也不能
夠造成什麼致命的傷害。看來恐怕得像對付席貝爾那樣近身偷襲了。

    決定了作戰方式的芮芸悄悄檢查了一下身上的那些魔法。無論是加速術也好
模糊術（扭曲別人對自己存在的感知的特殊法術，除了魔導士或者精神魔法的大
師，即便是聖騎士也會不自覺得忽略被這個魔法籠罩的人）也好，都已經處在效
果最佳的階段。她看了看局勢，戈爾斯羅還在向席貝爾解釋什麼，想必就是在說
有關恩萊科的禁咒的事情。至於那些盜賊，因為沒有得到明確的命令，還處在極
度的恐懼與混亂中。芮芸捏了捏拳頭，控制身體緩緩向下飄去。

    「如果，特羅德用這種方法將我們困在裏面不得動彈，那麼就可以讓那個小
魔法師，擁有充足的時間發動禁咒攻擊了，就像那次消滅暴龍時一樣。」還不知
道自己已經大難臨頭的席貝爾快速說道。他被這個猜想嚇壞了。

    「那可得快，科比李奧的末日浩劫大約需要準備半個小時，那個索菲恩小魔
法師的禁咒魔法不知道需要準備多少時間，如果打算逃脫攻擊，我們得快些行
動。」那個魔法師說道。

    「上馬，全體上馬，帳篷都不要了，帶上三天的乾糧，準備出發。」席貝爾
迅速下令道。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慌亂，不過這也正常，任誰知道自己正處在禁咒
魔法的範圍下，都會慌張的——當然，克麗絲這種非人的存在除外。

    下完命令的席貝爾就想回自己的營帳整理自己的財寶，突然一陣疾風襲過他
的身後，他剛剛產生感應，甚至連完成一個完整的前撲動作都來不及，一隻纖細
小巧的手就搭上了他那沒有被金色鎧甲包裹的脖頸。

    「怎麼回事？」席貝爾只來得及冒出這麼一個想法，感覺自己的腦袋被一股
不可抗拒的力量扭轉了過來。當一抹鮮血般的紅色進入他的視線中時，他清楚地
聽見了自己頸骨折斷發出的清脆的「喀嗒」聲。隨後，源源不斷的黑暗籠罩了他
的視線，那一抹鮮紅也被黑暗掩蓋了起來。

    「好漂亮的紅色。」這是席貝爾最後的思想。

    「目標一號排除成功……」芮芸想著，飛快地閃身進了席貝爾的營帳。一個
火球緊貼著她的後背飛了出去，擊穿了帳篷後消失蹤跡。那個魔法師倉促間施展
的魔法威力實在太小。

    芮芸躲避的主要目標自然不會是這顆火球，而是緊跟在火球後的一把纖細的
刺劍，那是戈爾斯羅的劍。同他的名號一樣，那把劍簡直就如同芮芸的影子一般，
緊緊地纏在她的身後，無論她怎麼改變自己的方向，戈爾斯羅似乎都有辦法粘在
她的身後。而帳篷內狹小的空間又讓芮芸沒有辦法徹底展開自己的速度，她心裏
暗暗著急，這樣下去的話，自己不算出色的體力遲早要被消耗光。到時候，戈爾
斯羅的劍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紮進自己的身體。

    突然，又一枚火球飛進了帳篷內。這次那個魔法師顯然有了充足的時間準
備，火球所蘊涵的力量明顯要大得多，芮芸甚至不用去刻意感知就能發覺那密集
的充滿著狂暴力量的火元素，它們正在尋找一個發洩的原點。芮芸自然沒有撞上
去的意思，這個火球對於被逼如絕境的她來說絕對是一個契機。

    飛快地將模糊術發動大最大，芮芸向火球的方向猛地加速，腳蹬在地上的的
力量甚至讓她覺得骨頭被震得疼痛起來。戈爾斯羅的感知雖然已經鎖定了芮芸，
但是仍舊被那突然爆發的精神亂流擾亂了一下。這麼一點擾亂本來是不至於讓他
失去眼前這個速度奇快的刺客的身影的，但是對方突然沖向了那個看起來就很狂
暴的火球，這種類似自殺的舉動讓他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追擊。

    芮芸等的就是戈爾斯羅這一愣神的工夫。這個影之聖騎士的武技是屬於如影
隨形連綿不絕的類型，一旦讓他施展開了恐怕即便是海格埃洛的「烏龜劍法」都
沒有辦法全身而退，更不要說自己這個半調子武者了。但是只要戈爾斯羅的劍勢
有哪怕一眨眼的停頓，芮芸就有辦法利用自己稍微比對方快一些的直線速度逃出
他的攻擊範圍。

    「砰」火球撞上了帳篷的另一邊，卻完全沒有擊中那個刺客，這讓戈爾斯羅
大為驚訝。他剛剛很清楚地看見了那個刺客紅色的身影撞向了火球，但是卻在最
後的一瞬間發生了奇怪的扭曲。隨後火球就直接從那個影子上穿了過去，似乎沒
有碰到任何東西。

    「啊！」帳篷外突然傳來那個魔法師的慘叫聲，戈爾斯羅暗叫一聲不好。他
知道那個此刻已經逃到了帳篷外，並且擊殺了那個上位法師。沒有想到刺客的速
度竟然快到這個地步的戈爾斯羅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兩個合作人先後死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而自己甚至沒有碰到那個神通廣大的刺客一下。這對於他的
自信來說絕對是一個打擊。不過好在他也不是年輕人了，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
戈爾斯羅對於失敗已經看得比較淡了。再說這次的失敗也不能完全怪他，如果不
是那個愚蠢的魔法師突然扔進來的火球，那個刺客再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該死在自
己的手裏了。

    吸了口氣，戈爾斯羅打起精神。那個刺客在自己的手中吃過苦頭，肯定不會
再回來了。他稍微放鬆了緊繃的神經，向帳篷外走去。

    席貝爾的屍體橫亙在帳篷口，他俯倒在地上，臉卻詭異地朝著上方，很明顯，
他是被對方直接扭斷脖子的。而且他的臉上還有莫名其妙的欣賞的神色，這讓戈
爾斯羅很不理解——難道那個刺客有什麼值得他欣賞的嗎？

    除了那斷了的脖子，席貝爾全身上下再也沒有一個傷口。那個刺客出手很乾
淨，而且對於形勢地判斷也很準確。戈爾斯羅分析著。席貝爾除了頭臉與脖子，
其他要害都被厚厚的鎧甲包裹著，即便是他想要瞬間洞穿鎧甲並對這個武技不弱
的傢伙造成致命傷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那個刺客則很明智地沒有使用任何兵
器，而是用雙手對著渾身上下最柔軟的部位下了手——沒有鎧甲包裹的脖子，在
硬度上比不上腦袋，而在肌肉出力上也遠遠比不上身體的其他主要部位。更何況
那個刺客是選在這個貪婪的傢伙心思完全放在自己的財寶上是突然下得手，完全
沒有防備的席貝爾能夠活下來才是奇跡呢。

    戈爾斯羅走出了帳篷，外面的盜賊因為自己的首領突然死亡，徹底混亂了起
來。戈爾斯羅不得不親自指揮。下達了幾個命令，順手幹掉了幾個不聽從命令的
盜賊後，戈爾斯羅看了看那個魔法師的屍體。同席貝爾一樣，這個魔法師也是被
扭斷脖子而死的。不過他死之前顯然掙扎過，這從他違反常理向外側彎曲的右手
前臂以及詭異地扭曲著的焦黑的手指就可以看得出來。想必那個刺客沖出去的時
候這個愚蠢的傢伙正準備將魔法施放出來，卻被那個刺客先一步折斷了手指和右
臂，反噬的魔法隨後將他的手指燒焦了。那聲慘叫應該就是這個時候發出來的。
不過從那個刺客這個時候並沒有及時將他的聲音永遠堵在喉嚨裏，就能夠看出他
也被那個準備到一半的魔法嚇到了，所以在消除威脅後鬆懈了一下。

    「真是一個難得的對手啊。」戈爾斯羅翻身上馬，自言自語著。這個完全不
使用兵器的刺客絕對是一個高手，他的心理素質也許還不夠出色，但是無論是在
出手或者計算方面，他都無疑是最優秀的。「也許我們還有機會見面的，赤主小
姐。」戈爾斯羅自語般地說出這句話，催動馬匹飛快帶領著盜賊團向一個方向沖
去。

    帳篷後，芮芸苦笑著坐在地上。她的左手被燒傷了，手指看上去一片焦黑。
當時她沖出帳篷的時候那個魔法師竟然正伸直右手對著自己，而右手上有一個狂
暴的火球正在凝聚。被嚇到的芮芸甚至連精神力振盪都來不及用出來，直接伸出
左手抓向那顆即將完成的火球。結果就是，那個法師的右手被徹底廢掉，自己的
左手也受了很重的傷。強忍著疼痛，芮芸在幹掉那個法師後就躲在了這裏。由於
模糊術的影響，只要戈爾斯羅不刻意尋找她，她還是不怕被發現的。不過戈爾斯
羅在的時候她可不敢使用魔法為自己治療，誰知道這個強得變態的傢伙會不會對
魔法波動用感應。

    當戈爾斯羅離開的時候，芮芸本來是應該鬆口氣的，但是戈爾斯羅最後那句
話讓她不由自主地苦笑起來。早應該想到那些盜賊中肯定有見過自己的人，那麼
只要對照那些對自己的描述，戈爾斯羅這個精明的傢伙肯定能夠很容易地就猜到
自己的身份。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將這件事情告訴海格埃洛和索米雷特了。

    輕輕吟唱起安神曲，一點金光浮現在芮芸被燒傷的左手上，隨後緩緩包裹住
了傷口。雖然知道神聖魔法會削弱自己的體力與精神，但是當下芮芸也沒有別的
辦法了。這種傷勢如果不即使治療的話，很可能會留下永久的後遺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