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魔法學徒 作者：炎硫 （連載中）

第一卷 蝴蝶夢 第九十三章 晶瑩

    靜靜地躺在寬大柔軟的床上，芮芸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蓮娜小姐還在隔
壁酣睡著，那些負責清掃的宮女也已經離去了。整棟樓閣內靜悄悄的，沒有一點
聲音。

    淚痕早就幹透了，帶著鹽份的液體讓臉上有些緊繃。伸出手在臉上摸了摸，
芮芸輕輕哼了聲。左臉頰已經高高地腫起來了，被手碰到後示威一般地散發出劇
烈的疼痛感。她放下了手，低不可聞地歎息起來。無論是記憶中還是來到這裏以
後，恩萊科都一直沒有打過自己。但是，就在剛才，他用了全身的力量給了自己
一個重重的耳光。芮芸知道，恩萊科是氣急了，而自己也的確有不對的地方。但
是，她仍舊感覺相當委屈與不甘——被自己最愛的人打了以後的委屈與不甘。

    「可是……他沒有做錯呢」芮芸喃喃地說著，「我是不是，太暴虐太惡毒了？
最近似乎也越來越暴躁了……唉……」又歎了口氣，芮芸閉上了眼睛。她感到自
己已經累了，應該稍微休息一下了。

    當夜幕即將降臨的時候，恩萊科輕輕推開房門，踮著腳尖走了進去。芮芸仍
舊躺在床上，胸脯平穩而緩慢的起伏著，顯然已經睡著了。仔細地替芮芸蓋上被
子，恩萊科在床邊跪了下來。

    理智之心的力量已經開啟，現在在外人眼裏，自己與芮芸應該都在睡覺。恩
萊科定定地看著芮芸熟睡中沉靜的面容，一言不發。他忽然覺得，芮芸最吸引他
的時候，應該是現在。脫去了平日的盛氣與犀利，此刻的芮芸就只是一個單純而
柔弱的小女孩。恩萊科知道，自己希望芮芸能夠變成那樣。可是，芮芸的性格他
也瞭解，絕對不是段時間內就能夠改變的。

    小的時候，芮芸一直都很依賴自己，什麼事情都讓自己拿主意。那個時候，
恩萊科真的很有做哥哥的感覺，而且他也一直為自己有這樣一個乖巧可愛的妹妹
而感到幸運。但是，似乎從學徒試煉開始，芮芸就變得越來越精明，越來越有主
見。到了後來，芮芸甚至開始幫自己拿主意。

    再後來，芮芸的力量開始越來越強，到現在，她的力量已經遠遠地超越了自
己。雖然在外人眼裏，自己是一個實力強勁的禁咒法師，但是恩萊科知道，自己
的力量其實很弱，只是占了一個出其不意而已。而暗黑龍槍雖然擁有禁咒的能
量，但是它的攻擊範圍實在太小，而且施展的速度太慢。事實上，恩萊科現在基
本上是在依靠自己的學識以及一些希奇古怪的魔法道具戰鬥的。

    但是芮芸就不一樣了，她的實力是完全真實的，甚至，她表現在別人面前的
力量還保留了不少。恩萊科可以肯定，如果芮芸全力出手的話，即便是大魔導士
也絕對沒有辦法戰勝芮芸。兩個人間的實力差距讓恩萊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落在
了下風，而且，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去保護這個妹妹了。這讓他非常難受。

    在恩萊科的潛意識裏，作為妹妹的芮芸應該是受自己保護的。如果自己不能
保護好芮芸，自己就沒有資格做一個哥哥。這種思想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有了，因
此根深蒂固。而現在，芮芸的力量讓她擁有了展翅高飛的能力，她不再需要自己
這個哥哥了。恩萊科承認，他害怕了，害怕芮芸會就那樣離開自己，越飛越遠。
他需要有一個辦法能夠讓芮芸待在自己的身邊。

    於是，他愛上了芮芸，愛上了自己的親妹妹，愛得不可自拔。

    忽然，恩萊科發覺，自己太自私了，自己用愛情將芮芸鎖在自己的身邊，還
讓她背上了亂倫的罪名。

    「哥，想什麼呢？」芮芸的聲音突然傳來，將恩萊科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抬
頭歉疚地看著自己的妹妹。無論當初是怎麼樣的動機，現在，恩萊科知道自己是
真正愛上了芮芸。為了芮芸，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芮芸，你呢？」恩萊科喃喃道，他似乎還沒有明白自己在說什麼的樣子。
那個問句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什麼我呢？」芮芸疑惑不解地問道。恩萊科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讓她一下
轉不過彎來。

    「啊，我是問，你在想什麼呢？」恩萊科回過神來，知道自己講錯了話，連
忙掩飾道。

    「我？我在想，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完，然後離開這個是非
地。」芮芸笑著說道，她並沒有注意到恩萊科的異常。

    恩萊科沉默了，他也想快點離開這裏。不過，他有種預感，事情似乎不會像
計畫中的那樣順利，一定會有未知因素來破壞自己與芮芸精心策劃的這一切。

    「怎麼了？」芮芸這次注意到了恩萊科臉上凝重的表情。

    恩萊科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只是感覺不太好而已，不知道為什麼。」

    「你想得太多了」芮芸笑了起來，「不要跪著了，上來吧！」她說著，伸出
手將恩萊柯拉到了床上。恩萊科甩了甩頭，將那些奇怪的想法扔了出去，然後順
從地爬上了床。

    「還疼嗎？」看芮芸臉上高高腫起的手印，恩萊科歉疚而關切地問道。

    搖了搖頭，芮芸說道：「早就不疼了。如果不是在這裏不能夠使用神聖魔法
的話，你現在恐怕連腫起來的地方都看不到了呢。」

    看著芮芸笑盈盈的連，恩萊科忽然覺得一陣衝動。他猛地對著芮芸嬌豔的嘴
唇吻了上去，雙手也開始不安分地在芮芸全身上下撫摩起來。

    芮芸愣了一下，隨後開始回應恩萊科的吻。從米琳達那裏學到的技巧被她一
點點施展了出來，然後教給恩萊科。同原作中一樣，恩萊科是一個好學生。沒有
多久，他就把所有的技巧都學會了。而這個時候，芮芸已經迷失在一浪高過一浪
的快感中了。

    這個夜晚，兩個年輕人註定無法平靜。

    ……

    深秋的太陽不像夏天那麼有力，維德斯克百里之外的地方已經草木枯黃，枝
葉雕零了。但是，維德斯克卻仍舊繁花似錦，欣欣向榮。無數彩旗飄搖，城市上
空漂浮著千姿百態的魔法風箏，鯉魚，巨龍，蝴蝶，燕子……這些風箏就像是活
生生的生物，在空中自由翱翔，更有漫天五彩繽紛的彩帶，匯成一道道非常華麗
的風的河流。而維德斯克大街小巷所有能夠開花的植物，都在一夜之間綻放出豔
麗的花朵。

    清晨的維德斯克，就已經極為繁忙了。神聖騎士們傾巢出動，所有具有紀念
意義的廣場和主要的街道上，都能夠看到他們的身影。就連平常很難得見到的魔
法師們也在天空中到處飛來飛去，他們的出現，每每引起地面上的行人注目觀
望。城門口，最後一批從卡敖奇王國最偏遠的郡所趕來的貴族們，正不耐煩的等
候著城門守衛的士兵，清點著他們帶來的行裝和隨從。

    除了貴族，為了參觀這盛況空前的皇帝訂婚典禮而從卡敖奇各地湧來的人，
也至少有數十萬。城裏早已經沒有空的旅店了，連城外的簡易旅店都住滿了人，
其他沒有地方落腳的平民，只得擠在郊外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裏面。幸好雖然時
值深秋，但是，在恩萊科開發的魔法陣的籠罩之下，天氣還是相當暖和。再加上
郊外繁花似錦，一片鬱鬱蔥蔥，住在那裏的人們倒是頗為滿意。

    在維德斯克中央的勝利廣場上，身穿節日盛裝的神聖騎士們整整齊齊的站立
在那裏，和勝利日慶典那天有所不同的是，他們身上的鎧甲上多了一條金紅色的
勳帶。而宮廷侍從們則忙碌的做著最後的佈置，猩紅色的地毯被從中央大道盡頭
的城門，一直鋪到皇宮。

    而在皇宮裏面，無數外藩貴族和官員帶著他們的隨從正排列在皇宮正殿前
面，隨從們手中拿著禮物，那些貴族們則等待著皇帝陛下的召見。至於皇太后陛
下的寢宮外邊，情況也差不了多少，只不過等候在那裏的是貴婦人們和她們的貼
身侍女。

    整座皇宮都非常地繁忙，只有一個地方是例外。御花園邊的舞會大廳中，正
聚集著幾十位貴族小姐，而芮芸與恩萊科——應該說是費納希雅也在其中。

    似乎是因為那天芮芸反應激烈的關係，在後來的兩天中，皇太后陛下再沒有
要求她們參加什麼舞蹈訓練之類的東西。於是，兩個人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態中，
把兩天的時間都花在了閱讀上。對於她們這樣的魔法師來說，知識是絕對不會嫌
多的。

    芮芸想著，瞥了眼躲在角落中的費納希雅。那天晚上，恩萊科不知道怎麼回
事，突然向自己發起了進攻。但是偏偏又不繼續下去……想到這裏，芮芸就禁不
住臉紅，這個笨蛋，自己已經把所有技巧都教給他了，可是他居然還沒有開竅——
一直到現在，他還沒有一點要攻破芮芸最後一道防線的意思。

    「唉……」芮芸歎了口氣，恩萊科那個傢伙有的時候真的是一根大大的木
樁，一點不知道要主動。

    「為什麼歎氣？」米琳達從旁邊走了過來。在這個大廳中，這頭女色狼絕對
是如魚得水。看她和大多數容貌出色的貴族千金，都用極為曖昧的眼神互相傳
情，就可以想像，她對於這裏大多數女孩都曾經有過「深入」的瞭解。

    「怎麼不去安慰你的情人們了呢？你難道想把她們的怨恨加到我的身上來
嗎？」芮芸沒有回答米琳達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怨恨？」米琳達轉頭掃視了一眼那些女孩，其中的一大半都緊緊地盯著芮
芸，似乎她會把米琳達吃下去一樣。「我沒有想過，不過，即便她們真的怨恨你
了，對於你也沒有什麼影響吧？在我的印象裏，你可不是一個會被這麼些小丫頭
的怨恨嚇倒的人哦。」米琳達說道。

    芮芸白了米琳達一眼，這個女人總是這麼一幅死樣子，讓人惱火極了。「是
啊，我的確不會被她們嚇到，但是我就怕某人因為那些傻丫頭都被我吸引了而惱
羞成怒。沒有魔法幫助我可不一定打得過那個某人。」芮芸不鹹不淡地說道，反
正米琳達皮厚得很，這點諷刺她還不會放在眼裏。

    「真的打不過我嗎？不見得吧！」米琳達玩味地看著芮芸，似乎芮芸有多麼
有趣一樣。

    「怎麼說？」芮芸有點疑惑，她不知道米琳達這麼講是什麼意思。不過，就
算不借助魔法，芮芸也有把握在米琳達面前保持不敗，因為米琳達同自己有點不
一樣，她在這裏是沒有辦法施展精神幻術的。

    米琳達看著遠處一面明顯比周圍更加白皙一些的牆壁說道：「據說在兩天
前，卡敖奇第二聖騎士海格埃洛公爵被一個小女子一拳砸進了那堵牆壁裏，而那
個小女子速度快到讓那位元堂堂聖騎士完全沒有機會反應。你說，這樣一個小女
子，恐怕不一定打不過吧？」

    聽到米琳達的話，芮芸再次翻起了白眼。這個傢伙居然開始以卡敖奇第一聖
騎士自居了。不過也沒有錯，畢竟原來第一的海格埃洛是這個古怪女人的手下敗
將，她自居第一也算是名正言順了。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麼歎氣呢。」米琳達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初衷
連忙問道，同時在心裏抹了把汗。這個小妮子幾句話就把自己的注意力給引開
了，比起心機，她知道的人中還沒有一個比得上眼前這個看上去無害的小妮子。

    「因為我最愛的人不解風情。」芮芸攤了攤雙手，無奈地說道。

    「不解風情？什麼意思？」米琳達問道，芮芸的解釋太模糊，說了和沒說區
別實在不大。

    「如果是在索菲恩的話，我現在恐怕已經嫁不出去了，也就是說，你哥哥會
白高興一場」芮芸聳了聳肩，「但是，很可惜的是，我到現在仍舊是一個處女。」

    米琳達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那的確很不解風情呢，像你這樣美麗的
女孩難道還不能引起他的興趣嗎？他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米琳達笑著調侃
道。

    「不是沒有興趣，而是他就是根大木頭，一點不知道主動……」芮芸有些咬
牙切齒地說道，恩萊科這兩天雖然和她十分親密，卻總是止步於門外。雖然芮芸
原來也不急著和恩萊科怎麼樣，但是他既然做了芮芸也不反對他繼續下去。可是
這個傢伙卻遲鈍到了這種地步——這是芮芸萬萬沒有想到的。

    這個時候，米琳達突然想到了什麼。她不懷好意地湊進芮芸，小聲問道：「你
的意思是，這是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對嗎？」

    芮芸的腦子一時沒有轉過彎來，脫口而出答了個「對」字，等說完，她才發
覺不對，不由恨恨地瞪了米琳達一眼。不過這一眼在米琳達的眼裏沒有一點危險
的味道，反而讓她覺得相當漂亮。

    「是你的小情人來到皇宮還是你出去？」見芮芸的話被自己套了出來，米琳
達立刻追問道。反正她已經把最關鍵的東西告訴了自己，其他的就算她不說也沒
關係了。當然，說了仍舊是最好的。

    「這裏不能施展魔法。你覺得是一個擁有聖騎士實力的人出去簡單還是一個
禁咒法師近來簡單？」芮芸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哦？你居然出得去？」米琳達有些驚奇，畢竟即便是她也沒有把握自由出
入皇宮。這個地方雖然表面看上去沒有什麼，但是卻機關密佈，而且不停有人巡
邏。想要自由出入這個皇宮，除非擁有皇帝的命令，不然就得想辦法躲避那些機
關和來回巡邏的一隊隊神聖騎士。

    「當然，這裏不能施展魔法，但是外面可以。要出這個御花園並不難，只要
出了這裏就什麼事情都沒了。」芮芸不在意地說道。事實上，雖然沒有出去過，
但是她如果真的要出去的話也只是一二三的事情而已。

    「德雷刻絲呢？他沒有攔阻你嗎？」米琳達追問道。

    「手下敗將。」芮芸用一個簡短的片語把德雷刻絲形容了一下。事實上，如
果正面對上德雷刻絲的話，芮芸並沒有必勝的把握。不過既然是講給米琳達聽，
稍微誇張些倒也不要緊。

    突然，角落裏的費納希雅向芮芸招了招手。看她的樣子似乎很不安。向米琳
達歉意地笑了笑，芮芸走了過去。

    「為什麼和那個女色狼待在一起，不怕她吃了你嗎？」見芮芸到來，恩萊科
迫不及待地問道。

    看著恩萊科臉上焦急、嗔怪與不滿並存的神情，芮芸別提有多高興了。恩萊
科吃醋了，這是好兆頭呢！

    「放心吧，我的哥哥，我是屬於你的。」湊到恩萊科的耳邊，芮芸低聲說道，
隨後哧哧地笑了。

    看著面前的妹妹，恩萊科一陣恍惚。他突然發覺，心中的不安並沒有被妹妹
的笑容沖淡，反而越來越濃烈了。

第一卷 蝴蝶夢 第九十五章 暴露

    當冗長煩瑣的訂婚儀式徹底結束的時候，夜幕已經徹底籠罩了這個城市。不
過，夜晚的到來並沒有讓這個城市的美麗有絲毫的失色，到處亮起的各色燈火反
而讓這座歷史悠久的城市變得更加豔麗起來。

    而此刻，皇宮之中燈火闌珊，金碧輝煌。御花園裏舞會廳上，貴族門喧鬧著，
圍著舞會廳翩翩起舞。氣氛熱烈非凡。

    芮芸看著面前笑得不懷好意的皇帝，突然覺得自己心裏升起了揍人的衝動。
勉強壓下那股暴躁的情緒，芮芸冷冷地說道：「陛下，你難道一點不關心你的未
婚妻嗎？她現在可是和她的死敵抱在一起跳舞。」

    荷科爾斯三世瞄了一眼旁邊的米琳達與海格埃洛，不在意地說道：「為什麼
要擔心？海格埃洛不是米琳達的對手，而且他也絕對不會對米琳達下手。倒是
你，我其實對你非常感興趣呢。據說，你其實應該是恩萊科的妹妹吧？」

    對於荷科爾斯三世會知道自己與恩萊科的關係，芮芸並不感覺奇怪。這件事
科比李奧是知道的，他既然把費納希雅就是恩萊科的消息告訴了荷科爾斯三世，
那就沒有理由不把自己與恩萊科的關係也告訴他。因此，她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那麼，你也是真的愛上了他？」荷科爾斯三世繼續問道。

    芮芸冷冰冰地看了荷科爾斯三世一眼，說道：「挖掘別人的隱私，似乎不是
一個國家的君主應該做的事情吧？很難想像，像卡敖奇這樣一個龐大的國家，居
然會有一個這樣古怪的皇帝。」

    「呵呵」荷科爾斯三世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你的語言比索米雷特形容的
還要惡毒一些。不過，我承認，你說得並沒有錯。我的確比較奇怪。恐怕看我追
求米琳達的架勢，所有人就不會認為我是一個正常人了吧！」

    「你很有自知之明，也許這就是你之所以能夠成為皇帝的原因吧。比起那位
在索菲恩擔任使者的皇叔，你顯然更加現實一些。」芮芸表情淡漠地說道。這個
皇帝並不是一個好打發的人，對付他的時候，還是不樣讓他看出自己的情緒會比
較好。

    「我能夠把這句話看成是對我的誇獎嗎？」荷科爾斯三世仍舊保持著笑臉，
低聲問道。不過看他的樣子，顯然知道芮芸那句話中的諷刺意味。

    「如果你希望的話。」芮芸一腳把球踢了回去。想要我表態？沒那麼容易的。
芮芸在心中想到。這個皇帝果然有兩把刷子，自己只是在言語中略微暗示了一下
對他的讚賞，這個傢伙就打蛇隨杆上，想要拉攏自己了。

    「那麼，芮芸，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我想你應該不會甘願嫁給索米雷特
吧？雖然看得出你對他有那麼點好感，但也僅僅是好感而已。至少我從來沒有看
出你對索米雷特有愛情存在。以你的性格與能力，恐怕會逃跑吧？」荷科爾斯三
世忽然直切主題，他想讓芮芸措手不及。

    芮芸也的確被他突然的問題弄得亂了一下節拍，不過與人勾心鬥角那麼長時
間的她並沒有表現出來。裝做思考的樣子，芮芸稍稍整理了一下語句，緩緩說道：
「你說得很對，我的確不甘願嫁給索米雷特。至於好感，我從來不認為自己對他
有什麼好感，這個傢伙太冷靜太理智了。大多數女孩都不會喜歡一個理智過頭的
男人，因為他不懂得什麼是浪漫更不懂得什麼是愛情。或許他的確愛上了我，但
是那只是處於他本能的情感而已，他並不懂得愛情。面對這樣一個冰塊一樣的傢
伙，我想是沒有哪個正常的女孩會甘願嫁給他的。」

    荷科爾斯三世笑著搖了搖頭：「這點你說錯了，在成達維爾，想要嫁給索米
雷特的貴族小姐多得是。無論如何，索米雷特本身還是相當有魅力的。」

    「不要把那些女人拿來和我做比較」芮芸挑了挑眉毛說道，「她們同樣不懂
得什麼是愛情，以為風花雪月就是愛情了。不過話說回來，真正懂得愛情的人又
有多少呢？而且，如果真的看透了愛情，那個人恐怕也不會有愛上誰的自覺了。」
愛情，化學反應而已。芮芸自嘲地想道。

    荷科爾斯三世沉默了一會，似乎在仔細品味芮芸這番話的涵義。半晌，他才
說道：「你的話很有道理，現在的那些被詩人的故事和各種小說薰陶過的貴族小
姐們，總是不切實際地幻想著浪漫的際遇。這或許也是為什麼像海格埃洛這樣武
技高強而又英俊瀟灑地位崇高的人能夠俘獲無數少女放心的原因吧，即便知道他
是一個超級花花公子大色狼，那些少女仍舊前赴後繼。」

    「你是在為米琳達辯護麼？」芮芸尖銳地問道。

    荷科爾斯三世看了看正在與海格埃洛鬥嘴的米琳達，笑著把芮芸先前的句式
還了回去：「如果你這麼想的話。」

    「那麼，我就當作你是在為米琳達辯護吧。不過，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想
為米琳達接近我創造機會嗎？你應該知道，我曾經與米琳達親密接觸過吧？」芮
芸接著說道，她現在是在把話題越扯越遠。轉移話題這個手段無論是在什麼地方
什麼時候都相當好用，除非對方只有一個意圖。那個時候轉移話題就沒有什麼作
用了。

    荷科爾斯三世突然有些哭笑不得，這個丫頭的膽子還真夠大的，與米琳達親
密接觸雖然不是什麼很丟人的事情，但是還是很少有貴族小姐會把這件事情放在
嘴上的。畢竟曾經成為卡敖奇雙狼的情人並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雖然這位
小姐與其她人有那麼點不同。想了想。荷科爾斯三世說道：「我的確知道，而且
據說你是唯一一個曾經戰勝過米琳達的女性，這讓我很是欽佩。不過，到現在為
止我都相當疑惑，你究竟是用什麼辦法戰勝米琳達的？她在那個方面的本事可是
相當高超的。至今為止，還從來沒有哪位小姐能夠從她手底下逃脫的，更不要說
戰勝她了。」

    「找了個藉口而已。」芮芸聳了聳肩，這個動作讓她的舞姿有點變形，不過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米琳達與海格埃洛這對怪異的舞伴身上，也沒有
注意到她。

    「藉口？米琳達恐怕沒有那麼好打發吧？」荷科爾斯三世顯然不相信，米琳
達要是那麼好對付，也不會有那麼多小姐犧牲在她手上了。

    「我藉口要把最重要的東西獻給恩萊科，讓她把她的技巧教授給我，然後用
她的技巧打敗她自己而已。當然，事先是需要約法三章的。」芮芸解釋道。

    荷科爾斯三世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有想到，芮芸的方法竟然真的那麼簡單，
而且還真的讓她成功了。突然，他想起了自己原來的目的，不由苦笑起來。「你
比我想像中的要難對付得多。」荷科爾斯三世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彼此彼此。」芮芸還是那幅冷漠的樣子，反正這個皇帝也不會在意自己的
態度。

    荷科爾斯三世盯著芮芸看了一會，突然說道：「如果當初來找我聯姻的是你
或者你的姐姐，也許我會有所動搖的。」

    「這是我的榮幸。」芮芸不鹹不淡地回答。動搖？關我什麼事？雖然我自認
是個索菲恩人，但是有克麗絲這樣的魔女在，索菲恩會出事才奇怪了呢。

    看著芮芸油鹽不進的樣子，荷科爾斯三世再次苦笑了一下，歎了口氣。他頹
然發覺，自己對於這個少女，根本沒有什麼辦法。就像老鼠吃雞蛋一樣，無處下
口。

    一直到這一節樂曲結束，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芮芸倒也樂得悠閒，對付一個
像荷科爾斯三世這樣的傢伙，說起來容易，可是單是想明白那些語句中的玄機，
就很傷腦筋了，現在她甚至感覺有些頭暈。甩了甩頭，芮芸把注意力轉到了那邊
的米琳達與海格埃洛身上。

    與印象中的一樣，這兩個卡敖奇兩大色狼的舞蹈實在相當特殊，充滿了古怪
的特色。海格埃洛和米琳達顯然無法容忍互相碰觸對方的身體，因此看上去抱在
一起親密共舞的兩個人之間，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們兩個人的手臂只是擺
個樣子，好像互相擁抱在一起，實際上中間至少空開一釐米的距離，而女性的那
些彎腰後仰的動作，原本必須在男性舞伴那強有力的手臂的支撐下完成的，但
是，米琳達畢竟是個聖騎士，她居然一個人就完成了，海格埃洛只不過是擺個樣
子而已。

    看了幾次這樣的高難度動作以後，芮芸終於回過了頭來。她害怕自己再這麼
看下去，會忍不住笑出來。那兩個傢伙實在太有意思了。

    相比起米琳達有海格埃洛，費納希雅與索米雷特那裏就要平靜地多了。兩個
人只是中規中矩地跳著舞，偶爾搭兩句話而已。看來自從自己出現，索米雷特對
於費納希雅這對鬱金香，就不如原作中那麼感興趣了。

    突然，芮芸感覺自己腦中的暈眩感增強了。她使勁晃了晃頭，想讓自己清醒
一些，但是從身體上傳來的感覺讓她發現，事情仍舊在向壞的方向發展。先是雙
腿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再是整個下半身都失去了知覺，緊接著連上半身連同
雙手都沒有了哪怕一絲感覺。芮芸驚恐起來，她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暈眩的感覺忽然達到了頂點，芮芸只感覺荷科爾斯三世那張驚疑的臉離自己
越來越遠。她想開口說話，可是，她連嘴都已經控制不住了。最後，她眼前徹底
黑暗下來。

    「看來，自己原來想的那些讓自己與恩萊科回到寢宮的計畫，都不需要了
呢……」芮芸想道，然後失去了意識。

    芮芸的突然昏厥讓整個舞蹈廳都亂了一下，索米雷特緊張地抱著芮芸，甚至
有點手足無措。荷科爾斯三世皺著眉頭看著這個昏迷中的少女，他先前還以為這
只是這個少女在演戲而已。但是當御用的醫生與祭司都判定，這位小姐是操勞過
度並且精神透支而導致昏迷以後，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因為無論從哪方
面看，芮芸都不太可能這麼演戲的。想要同時騙過醫生與牧師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事情。

    「她應該好好休息一下。」醫生最後說道。

    恩萊科同樣相當緊張，在這之前，芮芸並沒有任何精神不好的樣子表現出
來。可是現在，就連他用理智之心的探測結果也與那位祭司說得一樣，是精神透
支。可是，芮芸究竟將精神力用在了什麼地方？以她比自己強大得多的精神力，
究竟有什麼事情可以如此突然地把她的精神力消耗乾淨？

    想歸想，她還是第一時間沖到了芮芸面前。看著焦急的索米雷特，恩萊科咬
了咬說道：「索米雷特先生，請您幫助我將芮芸帶回寢宮好嗎？她需要休息。」

    索米雷特愣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他轉頭向皇帝告了個罪，抱著芮芸大步
走了出去。恩萊科與蓮娜提著裙子，緊緊跟在他的身後。本來海格埃洛是想跟去
的，但是皇帝的一個眼神制止了他。現在人家都昏倒了，你還過去湊什麼熱鬧？

    芮芸出奇地輕，而且她與費納希雅的寢宮就在舞蹈大廳的旁邊。因此索米雷
特並沒有話多少力氣就將她送到了寢宮中，不過，她並沒有能夠在寢宮中待多
久，那位費納希雅小姐以「不方便」為藉口把他趕了出去。無可奈何之下，他只
有返回舞蹈大廳，畢竟自己還是那裏的主角之一。

    看到費納希雅沒有回來，海格埃洛微微有些失望。不過他並沒有多想什麼，
但是皇帝卻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他悄悄向一旁的一個侍衛囑咐了幾句，隨即再
次投入了熱烈的舞會中。

    房間裏，恩萊科握著芮芸的右手，緊張而不安地看著躺在床上昏睡著的妹
妹。現在，他心中的不安與焦慮提升到了極點，那焦躁的情緒甚至讓他想把這個
該死的地方統統炸掉。在這個時候，芮芸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恩萊科的心也
隨著這下抽搐提到了喉嚨口。然後，昏睡著的芮芸緩緩睜開了她的眼睛，蔚藍色
的眼睛。她有些僵硬地轉過頭來，用一種恩萊科相當熟悉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在哪
里見過的目光看著他，然後微笑起來。

    「好久不見了，我的哥哥。」

    ……

    四周一片黑暗，芮芸身處在這樣一個環境中。她不是第一次來到類似的地
方，只不過前幾次都是那個管理者伊莉娜絲把自己拉過去的。然而這次卻不一
樣，這裏雖然是精神世界，但是這裏的精神力卻並不比自己強大，應該說與自己
的精神力差不多。但是，這裏同樣不像伊莉娜絲的精神世界那樣充滿了別樣的情
趣，這裏有的就是有一片黑暗。

    「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芮芸思索著，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被
誰囚禁起來了。囚禁靈魂並不是不可以，靈魂匕首就是這樣的一件兇器，不過原
作中沒有提過它的內部是不是也是一個精神世界。而且在靈魂匕首中，應該還存
在著其他的靈魂才對，但這裏卻似乎只有自己一個。

    「得想辦法出去。」芮芸想著，開始聚集起自己的精神力，向這個精神世界
發起衝擊。

    出乎她的意料，這個精神世界脆弱且不堪一擊。自己僅僅是試探一般的衝擊
了一下，這個世界就徹底破碎了。愣神間，芮芸忽然發覺自己已經能夠感覺到自
己的身體了，只不過，自己似乎是躺著的。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

    這裏是自己與費納希雅的寢宮，房間裏已經被理智之心的結界籠罩了，而女
裝的恩萊科正坐在自己身邊。只要不是在索米雷特家就好，芮芸笑了笑。不過，
她馬上就發覺了，恩萊科的神色很古怪。沒有了焦慮與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
難以置信外加……悲憤？

    「你怎麼了？」芮芸問道，她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現在，輪到她覺得不安
了。

    恩萊科定定地看著她，臉上的神色越發古怪起來。半晌，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不是芮芸，把我的妹妹，還給我！」

    「咯噔」一下，芮芸立刻變了臉色。她害怕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第一卷 蝴蝶夢 第九十六章 破碎

    「好久不見了，我的哥哥。」躺在床上，有著蔚藍色的眼眸的少女，緩緩地
說道。

    恩萊科愣了一下，他不明白妹妹為什麼這麼說。他們剛才不還在一起的嗎？

    看穿了恩萊科的想法，少女仍舊用緩慢的語調說道：「我不是先前的那個芮
芸，或者說我才是原來的芮芸，你的親妹妹。」

    「嗡」地一下，恩萊科覺得腦子裏徹底混亂了。他呆呆地看著這個有著蔚藍
色眼眸的女孩，這個自稱是自己原來的妹妹的女孩。心裏的不安與焦慮似乎突然
找到了發洩口，一下子沖了出去。恩萊科瞬間明白了這個女孩的意思——原來，
自己一直以來愛著的，是個佔據了自己妹妹身體的騙子，一個始終把自己蒙在鼓
裏的騙子。

    「怎麼……怎麼可能……為什麼會這樣……」恩萊科雙目無神地呢喃著，這
個打擊太大了，他一時間沒有辦法承受。芮芸不是芮芸，那自己愛著的，究竟是
誰？

    「哥哥。」少女伸出手，輕輕地撫摩著恩萊科的額頭。她的動作把失神的恩
萊科驚醒了。定定地看著少女，他突然說道：「我憑什麼相信你就是我的妹妹？
又憑什麼相信芮……那個人就不是芮芸？」

    少女笑了笑，說道：「哥哥，連你自己都不能確定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我，不
然你為什麼不直接使用名字而要說那個人呢？」少女的聲音語調始終是那麼輕柔
緩慢，如果是在平時，恩萊科說不定便會沉醉於其中。但是現在，他的內心翻江
倒海，一片混亂，根本就沒有餘暇去分辨，少女的聲音是否充滿了魅力。

    被少女的話噎了一下，恩萊科半晌沒有說話。他的內心的確如同少女所說的
一樣，不能確定那個芮芸究竟是不是原來的芮芸，是不是自己深愛著的那個妹
妹。可是，他不願意承認，一旦承認了，那就證明自己的愛意只不過是一段可笑
的，被人玩弄著的感情罷了。自己只是那個人股掌之上的線控人偶而已……

    「仔細聽我說，我的哥哥」少女見恩萊科沒有說話，便繼續說了下去，「在
斯崔爾郡，當那個赤主出現的時候，我對於身體的控制就已經被她剝奪了。她利
用了一種特殊的法門，加強了精神力，把我從這個身體的中樞驅趕到了一個角落
裏，然後自己佔據了這個身體。而那個時候赤主的怪異形象，就是那種特殊法門
的效果。」說道這裏，少女停頓了一下，突然冷笑起來。「可是她忘記了一件事
情，既然她可以使用密法，那麼我自然也可以使用。」

    恩萊科靜靜地聽著少女的述說，他的心裏已經有那麼點相信了。事實上，在
斯崔爾郡，當赤主出現的時候，恩萊科就已經在奇怪了。原來妹妹是相當寶貝她
的頭髮的，怎麼可能會主動把頭髮弄成紅色。但是當時他並沒有多想，一連串的
事情讓他根本沒有空閒去思考這些變化。而現在，當這個少女把事情重新抬出來
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看著與赤主相同的蔚藍眼眸，恩萊科再次問道：「你的意思是，你也使用了
那種法門，加強了自己的精神力，然後把她給趕走了，是嗎？」

    「差不多吧」少女微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只不過，我只是暫時把她壓制
住了而已。用不了多久，她就會重新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到時候，我們恐怕就沒
有辦法相見了，她一定會把我趕盡殺絕的。」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離開這具身體？」恩萊科問道。

    「只要這具身體死亡就可以了。在蒙提塔，她複製了一具身體，這是她的又
一個失誤。那具身體中有召喚靈魂的法陣，一旦這具身體死亡，靈魂就會自動被
召喚到那具身體中去。」少女緩慢的解釋著，但是看她的樣子，即便說這幾句話
也變得相當辛苦。

    「可是如果她也進入了那具身體，又該怎麼辦？」恩萊科道

    「不會的，哥哥。無論如何，我都是這個身體的真正主人。她在優先權上是
沒有辦法與我相比的。」少女說著，臉上浮現了恍惚的表情，

    「我還是沒有辦法相信你。」

    「很簡單，你只要對她說，你不是我的妹妹就可以了。如果她臉色變了，變
得慌張了，那樣就證明我的話沒有錯。」少女的聲音越來越輕，而且說話似乎也
越來越費力。

    恩萊科剛想說什麼，少女突然掙扎了一下。「她來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這句話，少女閉上了眼睛，似乎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恩萊科呆坐著，他的心裏已經有八分相信了少女的話。而且按照她的說法，
自己愛的的確是自己的妹妹芮芸，只不過，那個外來的赤主把自己對妹妹的愛轉
加到了她的身上。她用妹妹的身體欺騙了自己。想到這裏，他突然覺得胸腔裏有
一股怪異的情緒，洶湧這，想要噴薄而出。

    突然，床上的芮芸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她微微呆了一小會兒，然後笑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原來在恩萊科眼中充滿魅力的笑容，這會看來，卻讓他感覺說不
出的彆扭。

    「你怎麼了？」那個芮芸看著自己，問道。

    恩萊科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他在掙扎，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如同那個少女
說的那樣，把那句話問出來。他害怕那個少女說的是真的，害怕自己的確是被眼
前這個人玩弄於股掌之中。更害怕，自己的感情寄託在了一個錯誤的人身上。然
而，他仍舊問了，他不願意自己繼續被矇騙。

    「你……不是芮芸，把我的妹妹，還給我！」恩萊科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
道。他覺得，這一句話抽幹了他所有的力量。他仔細地觀察著芮芸的神色，突然
希望，她不要有什麼怪異的表現，而只是如同往常一樣，笑著打自己一下，與自
己開些玩笑。

    但是，恩萊科失望了。芮芸震顫著的身體，驚慌失措的樣子，難看到極點的
臉色，都證明了，那個少女——不，應該說是自己的妹妹，她說的沒有錯。眼前
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妹妹。她是一個騙子，一個騙取了自己的感情，騙取了自己
的信任，騙取了自己唯一的寄託的騙子，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騙我……你說呀！為什麼要騙我！」恩萊科忽
然感覺到胸腔中的情緒如同奔湧的潮汐一般，不可阻擋地沖了出來。他對著呆坐
在床上的少女吼叫起來。

    「我……」芮芸的腦子亂成了一團，她甚至已經不知道如何說話了，只是本
能地吐出了幾個音節。她不知道恩萊科是如何發現自己不是原來的芮芸，她只是
感覺，自己與他，似乎走到盡頭了。他們不再有未來了。

    看著慌張到說不出話來的芮芸，恩萊科終於徹底爆發了。他一把掐住芮芸的
脖子，惡狠狠地撕吼道：「把我的妹妹，把我的芮芸還給我……只要你死了，芮
芸就能夠回到我的身邊了。所以，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如同鋼鐵一般的雙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脖子，芮芸連力氣都提不起來。她從來
不知道恩萊科有這樣的力量，連自己這個妖精血統覺醒的人都沒有辦法掙脫他的
雙手。窒息中她忽然記起了一句話——越是老實的人，他們爆發後的力量就越是
強大。這就是所謂的不鳴則億，一鳴驚人吧……芮芸暗自想著，突然發覺自己很
可笑。明明已經要死了，卻在想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血液無法回流，新鮮的氧氣沒有辦法進入自己的大腦，芮芸感覺昏昏沉沉
的。這個時候，被掐住脖子而造成的噁心感覺反而退到了一邊，連疼痛也快感覺
不到了。芮芸猜想，自己一定已經翻起了白眼，因為眼前已經看不到東西了，除
了光線以外，沒有任何的東西。

    「我要死了……就這麼死了呀……真是可笑呢……」保留著一絲神志，芮芸
嘲諷地想到。「可是，我不想死呢……為什麼要死呢……我根本不想死啊。」

    芮芸的雙手掙扎了一下，隨即突然抓住了恩萊科的手臂。可是，還沒有等她
用力氣，恩萊科卻率先放開了她。長時間的窒息讓她一時間根本沒有辦法呼吸，
吸不進空氣的難受感覺讓她開始咳嗽。好一會，當新鮮的空氣進入胸腔的時候，
芮芸昏厥過去。不過，這次的昏厥卻非常短暫。她很快就醒了過來。

    理智之心的結界已經消除了，穿著一身紅袍的德雷刻絲站在陽臺上，冷笑著
看著房間裏的情形。那位費納希雅小姐滿臉怒容，眼神冰冷地站在床邊看著自
己。而那位芮芸小姐面色青灰，倒在床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她劇烈起伏的胸脯，
德雷刻絲甚至會以為她已經死亡了。而再的脖子上，有兩到青紫色的淤痕，看上
去似乎是被掐出來的。

    看了看費納希雅，德雷刻絲用他陰森的聲音說道：「兩位小姐，你們在幹什
麼？」

    深吸了一口氣，恩萊科緩緩壓下了怒氣。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夠出差錯，
不然先前的計畫就全完蛋了。索菲恩使館的人絕對一個都逃不了。「德雷刻絲先
生，這是我們姐妹的事情，似乎不用你來管吧？」

    德雷刻絲「嘿嘿」地笑起來。他緩慢的說道：「不，您說錯了。皇帝陛下吩
咐過我，一旦發現你們有異常舉動，可以視情況而定任意處置。也就是說，你們
剛才的舉動已經被列為異常舉動了。我懷疑，你們想要逃跑。」說著，德雷刻絲
一直攏在袖子了的右手伸了出來，上面漂浮著一朵紅棕色的雲霧。那團雲霧不安
分的晃動著翻卷著，好像被狂風吹拂著一樣。

    「德雷刻絲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恐怕，你是想為成達維爾的失敗找
回一點面子吧。」芮芸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讓德雷刻絲與恩萊科都愣了一下。
芮芸先前的樣子顯然已經被掐的窒息，而且到了神志不清的狀態。但是聽她現在
的聲音，卻情形得很，完全沒有剛才半死不活的樣子。

    妖精的血統的確強勁，芮芸在心中想這。僅僅一小會，她就基本恢復了過來。
雖然仍舊有些暈眩，胸口也疼得厲害，但是這些都不影響她的活動能力了。對於
疼痛，無論是她還是恩萊科都有相當強的抵抗能力。

    德雷刻絲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芮芸的說法。芮芸笑了笑，說道：「不過，
我想你的目的是沒有辦法達到了。你想必知道，即便不能夠使用魔法，我還擁有
聖騎士的實力。如果我對你進行突襲，你肯定是沒有辦法躲過去的。就算我中了
你手中的這個魔法，只要一時間沒有死掉，無論是費納希雅姐姐還是恩萊科，都
有辦法讓我恢復。你覺得呢？」

    「那我們就試一下吧。」德雷刻絲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回答道。在成達維
爾的時候，芮芸徒手接下他準備許久的高級魔法的一幕，始終徘徊在他的腦海
裏。他知道，如果不能夠擺脫這個陰影，自己以後的成就恐怕難以增長。

    芮芸微笑起來，忽然發力沖向德雷刻絲。德雷刻絲手中的魔法也在同一時間
射了出去。可是讓他驚恐的事情發生了。芮芸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魔法在碰到
她的手指的時候，居然如同蒸發一般消散了，甚至沒有留下一點點痕跡。這個發
現讓他驚恐，可是甚至沒有給他一點點思考的時間，芮芸就沖到了他的面前。

    「再見了，德雷刻絲先生。」芮芸冰冷地笑著，一拳砸在德雷刻絲的肚子上，
然後當日凱特的遭遇重現了。膝撞、肘擊外加迴旋投擲。德雷刻絲被遠遠地扔了
出去，重重摔在了樓閣外的祭壇之上。不過，他可沒有凱特那樣的身體素質。在
這樣劇烈的打擊下直接昏了過去。

    拍了拍雙手，芮芸沒有看恩萊科，而是念頌起一串拗口的咒文。那是由莫斯
特傳授的，能夠擾亂祭壇的魔法陣運做的咒語。

    「你想要幹什麼？」恩萊科站在芮芸的身後冷冷地問道。

    芮芸忽然覺得心裏已經沒有了原來的熱情了。沒有了心痛的感覺，也沒有了
想要改變什麼的衝動。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麻木了。然後，靈魂的深處似乎有
什麼破裂了一般，大量的資訊湧進了她的腦海。

    勉強念完了咒文，芮芸呆立在陽臺上。魔法陣已經停止了運做，恩萊科已經
可以正常使用魔法了。也就是說，他可以帶著蓮娜逃亡了——他已經不需要自己
了。

    「原來……已經是第二次了……」淚流滿面，芮芸低沉地呢喃著。她記起來
了，她總算知道，那個管理者，那個伊莉娜絲究竟封印了自己的哪部分記憶。原
來，她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了。她是在給自己選擇的機會——是繼續留在這
裏，還是回到原來的世界。

    「呵呵……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原來，所做的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
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又為什麼要到現在才讓我知道呢？就是為了給我一個選擇的
機會嗎？可是……我寧願不要這樣的機會啊！」芮芸歇斯底里地喊叫著，然後蜷
縮起身體，將頭埋在雙臂之間，失聲痛哭起來。

    恩萊科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人兒。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很難受。可是，
被欺騙的感覺和怨恨又占了上風。「她這是活該……是活該……」他在心裏吼著。
可是，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突然，芮芸停止了哭泣。她站直了身體，愣愣地看著恩萊科，隨後嫣然地笑
了。「既然已經要離開了，那麼，就讓我為你做最後一件事情吧！」

    「什麼？」恩萊科還沒有反應過來，芮芸忽然出手劃出了一道閃電。閃電跳
躍著躥向恩萊科。

    「你！」恩萊科憤怒了，他不再保留，揮手拍飛那道閃電，順手一道風刃回
敬過去。

    ……

    「怎麼回事？什麼聲音？」舞會大廳中，貴族們感受著地面的震顫與不遠處
傳來的爆炸聲，一時間慌亂起來。他們以為，有什麼正在攻打皇宮。

    「糟糕！」皇帝很快確認了聲音的方位，那裏是費納希雅與芮芸寢宮的位置。

    「立刻讓神聖騎士團保衛御花園中兩位小姐的寢宮，還有，去把科比李奧找
來。海格埃洛，你和索米雷特跟我過去。那兩位小姐恐怕出事情了。」皇帝陛下
下達了一連串的問題，最後一句話讓早有所猜測的兩個人臉色難看起來。

    御花園的上空，兩條人影不停地上下翻飛著，躲避由對方扔來的一道道魔
法。那不規則的行動讓下面的眾人看得眼花繚亂，而那似乎取之不盡的魔力則讓
所有能夠使用魔法的人咋舌不已。

    皇帝的身邊，科比李奧歎了口氣。他緩緩地說道：「陛下，雖然我的魔力比
她們之中的任何一位都要高強，但是正面戰鬥起來，我一定不是他們的對手。她
們的攻擊方式多變而犀利，而躲閃的能力更是出神入化。我的魔法多數是沒有辦
法攻擊到她們的。」

    荷科爾斯三世臉色很不好看，他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這兩個感情一向很好的
人居然會性命相搏——如此激烈的戰鬥，如果不是拼命，荷科爾斯三世第一個不
相信。

    索米雷特與海格埃洛的臉色就不僅僅是難看了，他們不安而焦慮。德雷刻絲
此刻倒在祭壇上，顯然已經昏迷了。德雷刻絲有什麼樣的能力這兩個人自然清
楚，但是他現在卻昏迷了。從他的樣子來看，顯然是被快速擊倒的，因為看不出
一點外傷的存在。而能夠如此快速擊倒德雷刻絲這樣的超級法師，這兩位小姐的
能力恐怕比他們想像地要強大的多。

    突然，飛在空中的兩位小姐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她們開始念頌起拗口而冗
長的咒文。所有的法師在聽到這些完全聽不懂的字眼時，都緊張起來。很快，一
個籠罩了在場除了那兩位小姐以外所有人的結界被展開了，結界內的人全神貫注
地注視著祭壇上空的兩位小姐，似乎害怕錯過什麼精彩的東西一般。

    在兩位小姐的身邊，慢慢的凝聚起一粒粒黑色的猶如水銀一般飛快的流淌著
的液珠。這些黑色液珠就像真正的水銀一樣，迅速淌來淌去，兩滴液珠凝結在一
起，便聚攏成一滴較大的黑色液珠。液珠越聚越多，越攏越大，最終各自化成兩
灘長長的黑色液體。這黑水銀般的液體變得越來越細，越來越長，形成兩條三米
來長的尖銳無比的黑色長槍，槍尖猶如兩條活蛇糾纏在一起般，打著一圈一圈的
螺旋。

    「暗黑魔法！那是高級暗黑魔法！」科比李奧高聲說道，聲音竟然有些顫
抖。人群一片譁然，對於象徵著魔族的暗黑魔法，他們都有些許瞭解。這種魔法
的破壞力，絕對是所有魔法之最。而現在，在他們的面前，就出現了兩個高級暗
黑魔法。

    芮芸手持著暗黑龍槍，微笑起來。「讓我們做個了結吧，恩萊科。」說著，
她化作一陣虛無的風，飛快地沖了過去。

    恩萊科心裏一跳，他對於芮芸的感知突然模糊了，這個發現讓他有些驚恐。
將手中暗黑龍槍旋轉起來，恩萊科用上了當傭兵時學習的使用長槍的法門。在不
能確定敵人方位的時候，防禦是他所能夠做的唯一的事情。

    然而，他還是失敗了。一隻纖細潔白的手搭上了他的暗黑龍槍，然後無往不
利的魔族魔法迅速消散起來。

    「什麼！」恩萊科驚恐地叫道，他根本不知道，芮芸是在什麼時候出現在他
面前的。

    而在下面的眾人眼中，那位芮芸小姐突然消失了一下，然後就出現在費納希
雅小姐的面前。緊接著，費納希雅小姐手中的暗黑魔法就像遇到陽光的霧氣一
樣，飛快地散開、消失。

    再然後，那位芮芸小姐優雅地，用手中黑色的長槍，刺穿了她姐姐的身體。

第一卷 蝴蝶夢 第九十七章 幻滅

    「費妮！」海格埃洛赤紅著雙眼，悲憤地高喊起來。而索米雷特也緊緊地捏
起了拳頭，他不明白，為什麼芮芸會對自己的親姐姐下殺手。

    然而，身為當事人的恩萊科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他驚疑不定地望著芮
芸，望著那個面目猙獰，充滿了暴虐和瘋狂的氣息的少女。突然，一滴鹹澀的液
體落進了他的嘴裏。

    「你……」恩萊科張了張口，猛染發覺，芮芸手中的暗黑龍槍並沒有刺進自
己的身體裏，而是從自己的右肋邊上劃了過去。可是從那些卡敖奇人站的角度來
看，就像是芮芸狠心地用魔法刺穿了自己一般。

    「呵呵呵呵~」芮芸突然高聲笑了起來，「既然恩萊科只願意帶走你，既然
他只願意和你在一起，既然他想拋棄我……那麼，就讓他去後悔吧！就讓他什麼
都得不到吧！就讓我們一起毀滅吧！」芮芸尖叫起來，隨後推著恩萊科的身體從
高空墜落，重重地砸在了祭壇之上。

    所有人都被芮芸瘋狂的姿態嚇住了，就連恩萊科都不例外。他甚至沒有想
到，為什麼從數十米高的空中直直落下，自己卻一點沒有感到疼痛。

    「放開她！」海格埃洛也瘋狂了，他將鬥氣運到了極限，狠狠地沖向了阻擋
著自己的結界。可是，由數十個高級魔法師共同施展的結界，又豈是他一個勢單
力孤的聖騎士能夠破解的？被結界的力量狠狠地彈了回來，海格埃洛卻不顧自己
已經頭破血流，再一次地重了上去。這個時候，在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其他東西，
只要是阻攔自己去救費妮的，他就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親自打破他。

    芮芸撇了一眼海格埃洛，嘲諷地笑了起來。「看，他真的很喜歡你呀！既然
這樣，你為什麼要和我搶恩萊科？我親愛的姐姐？」芮芸回過頭，聲音尖銳地說
著。可是，她的雙眸卻突然變成了淡紫色。恩萊科猛然感覺到，一股不可抵抗的
精神力沖進了自己的腦海，在自己的記憶中留下了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

    僅僅是一瞬間，芮芸的雙眸又恢復了原來的色澤。恩萊科還沒有從精神力的
衝擊中回過神來，但是他仍舊清楚地看見了，芮芸漆黑深邃的眼眸中那深切的悲
哀，以及一絲不舍。「那麼，去死吧！」芮芸最後高喊起來。

    恩萊科的神智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他發現自己被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光罩覆蓋
了起來，而芮芸手中的暗黑龍槍也在同一時間爆炸了。黑色的煙霧迅速佔據了他
的視野，最後，他見到了芮芸安心的微笑以及她眼眶中，不可抑制的淚水。

    光罩內。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過，恩萊科徹底失去了蹤跡。而在那座樓閣中，
同樣閃過一道綠光。那個在一開始就被芮芸打暈的侍女蓮娜，也消失了。

    暗黑魔法爆炸後形成的黑色煙霧也將所有卡敖奇人的視線覆蓋了。海格埃洛
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頹然坐倒在地上。原本銳利而又充滿旺盛的生命
活力的眼睛，黯淡下來了，而那頭狂傲不羈的金髮，也雜亂的垂在那裏。他感覺，
自己似乎失去了一切。

    所有的魔法師都臉色蒼白，高級暗黑魔法的破壞力不斷衝擊著魔法屏障，即
便是集合了他們這些魔法師的精英所施展的防禦結界，也似乎搖搖欲墜起來。不
過，幸好衝擊雖然強烈，持續的時間卻不長。煙霧很快散去，呈現在人們眼前的
是一幅恐怖的畫面。

    原本的祭壇已經消失了，一個大約有祭壇三分之二大小的深不見底的坑洞取
代了祭壇原來的位置。科比李奧與皇帝的臉色猛然間凝重起來，仔細觀察的話，
還可以察覺凝重中的憂慮。

    而在洞口的上方，一個嬌小的身影漂浮在那裏。那是芮芸。

    索米雷特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芮芸的樣子差點讓他認不出來。原本華麗的
衣裙在先前的大戰中就已經多處破損了，現在更是變得如同碎裂的布條一般，掛
在芮芸的身上。目光移到了另一邊，索米雷特直感到一陣暈眩。右手，原來是右
手的地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半截破損的袖子，在那裏隨風飄蕩著。

    昂著頭，孤單地看著空中的半月。芮芸的神經已經麻木了。這具身體到了崩
潰的邊緣，只要她的精神意志稍有鬆懈，生命力就會徹底離開這具破碎的身體。
瞥了眼人群中索米雷特與米琳達，芮芸微微笑了下。

    「芮芸……」索米雷特閉上了眼睛，他已經明白了芮芸的意思。而米琳達，
這個堅強的聖騎士，突然覺得，想必起芮芸，自己引以為傲的堅韌意志，根本就
不算什麼。

    看著身下地面上的那個巨大坑洞，芮芸清晰地感覺到了從裏面散發出來的邪
惡魔力。「你應該被消滅的。」她輕聲說著，身體似乎突然失去了支撐一般，向
那個洞口落去。

    「芮芸……」索米雷特再也忍不住了。結界已經消失了，沒有什麼能夠阻擋
他。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向芮芸沖過去。可是，他原本就是個文官，速度並不
快。他突然惱恨起自己虛弱的身體，如果有海格埃洛那樣的體魄，他一定可以救
到芮芸的。

    一條有力的胳膊把索米雷特攔了回去，海格埃洛赤紅著眼睛，簡短地說道：
「我去。」隨後躥了出去。即便他擅長的並不是速度，但是聖騎士的力量仍舊讓
他的速度提升到了人體的極限。如同一道灰白色的影子一般，海格埃洛緊隨著芮
芸跳進了那個洞口。

    坑洞如同想像中的那樣深邃，芮芸傾聽著耳邊呼呼地風聲，緩緩召集起一些
風元素包裹住了自己的身體。緊接著，腳底傳來的劇烈震動告訴她，她已經到達
了洞的最底端。風元素突然消失，芮芸立刻感到了一陣侵入骨髓的陰寒。但是還
沒有等到她做出反應，一個東西重重地砸在她的身邊，揚起一片煙塵。

    「海格埃洛……你怎麼下來了？」看著眼前的男人，芮芸輕聲問道。她所剩
餘的力量已經不允許她再大聲說話了。

    海格埃洛也感到了那股陰寒，他瞬間展開了自己的鬥氣力場，將陰寒的氣息
阻擋在外面。可是，比平時快幾倍的鬥氣消耗讓他知道，那股陰寒的氣息似乎克
制自己的鬥氣。他必須速戰速決。

    「費妮沒有死，對不對？」海格埃洛緊盯著念頌起咒文的芮芸，飛快地問道。

    芮芸身體震了一下，隨後念完了所有咒文。一道描繪著暗淡神紋的屏障將陰
寒的氣息完全阻擋在外。她看著收回了鬥氣的海格埃洛，一言不發。

    海格埃洛的面容突然柔和下來，他緩緩說道：「你沒有殺死費妮，而是把她
送走了，對不對？不要欺騙我，我的預感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強烈過。」

    芮芸忽然意興闌珊，她淡然地回答道：「你說得沒錯，她離開了，我沒有殺
她。」

    「你真傻」海格埃洛突然說道，「為什麼為了別人的幸福，寧肯放棄自己的
生命來演一場戲？難道恩萊科就真的那麼好嗎？值得你為了他犧牲生命？」

    芮芸想笑，但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去笑了。她也懶得解釋些什麼，反正從某種
意義上來說，海格埃洛說得並沒有錯。「恩萊科，我已經盡力了，接下來，就全
看你自己了。」

    芮芸的默認，讓海格埃洛的心裏很不好受。他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如
恩萊科的，為什麼這樣兩個近乎完美的少女都會一心一意地愛著他。然而，現在
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對於祭壇下封印的東西有所瞭解的他知道，如果讓這個
東西回到人間，那絕對會成為一場浩劫。而自己，作為當年封印這個東西的魔箭
手蒂可羅尼與聖女魯西亞的子孫，有義務阻止這個東西重現人間。

    「能夠幫我稍微抵擋一下這個東西嗎？」芮芸突然說道。

    「可以。」海格埃洛簡短地回答著，他知道，芮芸肯定已經有把握消滅這個
東西了。展開了鬥氣，將芮芸護在身後，海格埃洛笑著說道：「安心準備你的魔
法吧，有我在，這個東西休想傷害到你。」

    芮芸心加速跳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平靜了下來。她用僅餘的左手從懷中掏出
了那條畫滿了蘭色神文白色的發帶，輕聲而快速地念頌起咒語來。

    海格埃洛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侵蝕著自己的鬥氣屏障的陰寒氣息，散發著邪惡
的吞噬欲望的陰寒氣息。這股氣息實在太強大了，即便他是聖騎士，仍舊感到難
以抵擋。汗水順著他的額頭與臉頰向下滑落，鬥氣的迅速消耗讓他感到虛弱。他
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但是想要保護一個人的欲望讓他硬撐著堅持下去，他不
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要保護芮芸，他只知道，如果芮芸死了，自己一定會很傷心的。

    「也許，因為她是費妮的妹妹吧……」海格埃洛想著，再次加強了已經有些
衰弱的鬥氣屏障。

    一陣金色的光輝從海格埃洛的身後升起，他立刻感到鬥氣恢復了不少，虛弱
感也消失了。驚喜地回過頭，海格埃洛看見了包裹在金色的神聖光輝中的芮芸。

    「好疼啊……」感受著從斷臂處傳來的疼痛，芮芸神智不清地想著。金色的
神聖光輝讓她原本就虛弱的身體被削弱到了極點，她現在的動作已經幾乎是依靠
著本能與意志在完成了。白色發帶中的神聖魔力已經被全部提取出來了，加上她
自己透支了生命力獲得的精神力，生命女神希裏妮絲愛蓮娜的力量一時間充斥了
整個坑洞。

    緊接著，她的身前出現了幾滴黑色的液珠，液珠迅速地聚集起來，最後形成
了一把兩米長的黑色長槍。

    海格埃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即便不懂魔法，他也知道，神與魔的魔力
是相對的，絕對不可能和平相處的。但是現在，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一幕就出現
在了他的面前。神聖魔法居然與暗黑魔法相安無事！這怎麼可能？

    然而，更加讓他震驚的事情接著發生了。被金色的神聖光輝包裹的芮芸的身
體，突然開始崩潰。從腳開始，身體如同被蒸發的水一樣，一點點地消失了。這
詭異的畫面讓他的腦袋混亂到了極點，完全沒有辦法做出反應。

    「呵呵，原來，生命女神神力的最高點居然是把自己的肉體也化做力量。」
芮芸的神智突然清晰起來。她淡漠地看著自己崩潰的身體，居然笑了起來。

    「你……」海格埃洛艱難地吐出了一個音節，他在傻也知道，芮芸要死了，
她是用自己的生命作為最後的攻擊手段，作為阻擋這個邪惡的東西出現在人世間
的最終兵器。

    「有空的話，就去萊丁吧，在那裏，也許你能夠發現什麼。」芮芸最後瞥了
一眼海格埃洛，說道。

    「你終於要死了。」從心靈的最深處，傳來一個聲音。

    「是啊，不好意思借用了你的身體。」芮芸微笑著自言自語。

    「不要緊，你死了我就可以復活了。」那個聲音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是麼？」芮芸仍舊微笑著，「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大部分未來的事情吧，替
我照顧好恩萊科。」

    「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希望是這樣。」芮芸說道，她的身體已經有一半消失了。

    「那麼，賴特-維德斯克，讓我送你下地獄吧！」用盡剩餘地力量，芮芸高
喊著，散開了龐大的精神力，古代魔法皇帝的生命印記無所遁形地出現在她的感
知中。

    龐大的生命神力緊緊地夾住了魔法皇帝的生命印記，黑色的魔族長槍瞬間將
其貫穿。芮芸滿意地看著一切，最後歎了一口氣。金色的光輝中，她的身體終於
完全化作了虛無，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魔法皇帝的身體做著最後的掙扎，但是透支了一個超級魔法師所有力量的神
聖魔力將它牢牢固定起來。終於，伴隨著劇烈的爆炸，魔法皇帝的一切也隨著沖
天而起的金色光輝，消失無蹤。

    「科比李奧卿……」皇帝看著那噴薄而出的神聖光芒，松了口氣。沖天而起
的金光將整個維德斯克都照亮了。

    「陛下，我已經感覺不到那個東西了。」科比李奧也松了口氣，雖然海格埃
洛與芮芸凶多吉少，但無論如何，至少那個最為恐怖的東西被消滅了。

    ……

    不遠處，勝利神殿的一個房間中，卡敖奇大主祭梅龍緩緩地歎了口氣。然後
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躺進了錦團中。

    ……

    離維德斯克數百里遠的地方，逃亡的索菲恩使館一行人，正焦慮的看著失神
的恩萊科。突然升起的金光不僅照亮了天空，更是讓恩萊科從失神中醒了過來。

    「我要去找她。」看著身邊的同伴，恩萊科堅定地說道。

    「你就這樣不顧公主了嗎？」凱特焦急地問道。

    「有你在，我一點不擔心。」恩萊科笑了起來，隨後突然飛到了空中。他再
次搜索了一下那段芮芸留下的記憶，向著東南放飛去。

    「既然原來的我是去萊丁的，現在的我也就去那裏吧。我一定能夠找到你
的。」恩萊科想著，不顧身後同伴的呼喊，加快了速度。

    「算了，讓他去吧。」公主攔住了想要追上去的凱特，緩緩說道。

    「可是……」

    「相信他吧」公主說著，登上了馬車，「我們應該馬上離開這裏，這才是我
們現在應該做的事情！」

    ……

    坑洞中，海格埃洛看著周圍殘破的石壁和裂開的大地，心裏一陣陣失落與哀
傷。芮芸就這麼消失了，從自己眼前消失了，如同雪花一般，在溫暖的神聖光輝
中消失了。他突然發覺臉上有些冰涼，眼前也模糊起來。

    「真是奇怪，我為什麼要……」突然停頓下來，他發覺自己已經沒有辦法說
出完整的句子了。

    「也許，我應該去萊丁。」想到芮芸最後的話，他暗自下了決心。突然，地
上一個散發著鮮紅光芒的戒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是……」海格埃洛將戒指撿了起來，在戒指入手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
一股熟悉的氣息，芮芸的氣息……

    ……

    蒙提塔，雲中之城的一個被牢牢地鎖住的房間。

    房間裏一片黑暗，只有幾個大大透明容器散發著微微的光芒。突然，其中的
一個暴裂開來。

    「呵呵，我終於又能夠擁有身體了。」一個清脆的女聲興奮地說道。不過，
她立刻又尖叫起來。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這個身體是發育不完全狀態的？」看著比自己原來身
體小了一圈的新身體，那個女聲顯得又驚又怒。半晌，她才平靜下來。

    「算了，就當是回到了十二歲的時候吧，反正只是身體看上去小一點而已。」
她自言自語著，隨後站了起來，向門口的方向走去。

    ……

    「好累啊……」芮芸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恢復了，眼前又出現了光亮。她緩
緩睜開了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被褥，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以及虛弱無力的身體。

    「就當是做了一個夢吧……」她想著，重新閉上了眼睛。

    一滴淚水從眼眶中滑落，晶瑩剔透。

    第一卷蝴蝶夢終

第二卷 赤色飛揚 第一章 往事

    吳昊拖著腳步朝病房走去，醫院潔白的牆面讓他覺得一陣陣地晃眼。刺鼻的
消毒水味道始終彌漫在整個空間內，考驗著他的忍耐力。

    這裏是醫院住院部的七樓，在這個醫院中七樓象徵著不幸。七樓的所有病房
都是單人的，而其中的氣氛也與其他樓層明顯不同。首先，地板被擦得很亮，房
間也比其他病房寬敞很多。所有病房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日光，透過巨大的玻
璃窗射進屋內……但是，所有的窗戶都只能拉開一道窄窄的縫隙，人類的頭部是
覺得沒有辦法用過這道縫隙的。

    當然，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夠來到這裏的。按照當初醫生的說法，待在這裏的
病患通常是為了等待醫療技術的進步，同時也為了調養心理狀態。也就是說，能
夠來到這裏的，都是患上了無法醫治的病症的人。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吳
昊很清楚，那只不過是安慰人的套話——七樓只這所醫院中唯一不進行治療活動
的地方。

    這裏只是等待生命燃盡的地方。

    在這個與正常世界完全隔絕的地方，吳昊孤寂地生活了整整九年。看著一個
又一個陌生人滿懷希望地來到這裏，然後安靜地離開，吳昊已經對死亡感到麻木
了。但是，他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很少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能夠在絕症地折磨下
平靜而又堅韌地活下去，但是，當半年多前，一位漂亮的姑娘被送進七樓的時候，
所有人都猜到了原因。

    七樓，除了絕症的患者，還會接待身患「持續性植物狀態」的病人，也就是
所謂的植物人——雖然那個女孩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還不能被稱為植物人（需要連
續昏迷12個月以上才算是正宗的植物人），但是，醫院的設備確實沒有辦法檢
測到她腦部的正常活動。事實上，如果不是她仍舊有心跳與呼吸，而且腦部完好
無損的話，醫院甚至要認為她已經腦死亡了。

    「吳昊！你剛剛做完檢查，應該會自己的房間休息，而不是到處閒逛。」望
著眼前天藍色房門的吳昊被身後傳來的聲音驚醒。他回頭看了看，無奈地歎了口
氣。在他身後的是七樓最年輕的護士小姐，與那些上了點年紀的老護士比起來，
這個小護士顯然更受病人的歡迎。不僅僅因為她很漂亮，還因為她的朝氣總是讓
病人感到自己充滿了活力。當然，吳昊是例外的，對於他來說，除了就年前與自
己結下約定的那個人，其她女孩都沒有辦法影響他的情緒。

    「快回去躺著，等會還要吃藥。」護士小姐見吳昊一點反應都沒有，再次出
聲催促起來。

    看著護士小姐關心的神色，吳昊只覺得頭疼無比。在這裏住了整整九年，而
護士小姐也在這裏工作了四年有餘，吳昊只要拿她對自己的態度和其他人稍微比
較一下，就不難猜到這位小姐對自己的心意，但是他卻對護士小姐一點意思都沒
有。而兩個人又是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樣的窘迫景況讓吳昊很是尷尬。他再次歎
了口氣，懇求道：「嵐曉，我就進去看看，很快就回去的。」

    聽見吳昊直接叫著自己的名字，嵐曉臉紅了紅。她是一個比較保守的女孩，
因此聽見自己的心上人「親熱」的稱呼自己，心裏就小小的甜蜜起來。只不過，
當她想到吳昊這麼稱呼自己，完全是為了能夠脫身去看另外一個女人的時候，她
立刻感到一肚子的鬱悶。

    「不行！說什麼現在都不行，快回去快回去！」嵐曉板著臉，一邊大聲拒絕
著，一邊將吳昊向他的病房推去。身體虛弱的吳昊在力量上根本比不過健康的嵐
曉，只得焦急而又無計可施地看著自己漸漸遠離那扇天藍色的房門。

    「是誰在外面？」突然，從那扇房門邊的對話機上，傳出一個細微而又沙啞
的女聲。吳昊突然愣住了，任嵐曉怎麼推也不再移動半分。

    「是誰在外面？」對話機上再次傳出那個聲音，不過這次聽上去顯得稍微有
了些中氣，不像剛才那樣，如同隨時會被掐斷一般。

    這次連嵐曉都聽到了，她也呆呆地回頭看著那扇房門，然後與吳昊對視了一
眼，不約而同地沖了過去。但是，讓她又驚又氣的是，平時動作總是慢吞吞的吳
昊，這次居然跑得比她還快。一陣無力感泛了上來，她發覺，自己四年來無微不
至的照顧和數不清的暗示完全比不上一個九年沒有見面的女孩。她忽然期待起
來，想看看那個讓吳昊如此專一的女孩是不是值得吳昊如此愛她。

    「砰」地一聲，天藍色的房門被粗暴地打了開來。吳昊闖了進去，然後，他
如同電影中的定格畫面一般，呆站在原地不動了。在他身後的嵐曉一個勁地想擠
進去，卻愣是沒有辦法讓吳昊移動分毫。

    芮芸做在床上，目光迷離地看著門口瘦弱的身影。她沒有想到，剛剛醒來就
見到了他，這個曾經讓自己相思了整整九年，也讓自己一度心碎的人。看著他虛
弱的樣子，再看看他身上的病服，芮芸突然都明白了。這是一個老套的情節，一
個曾經讓自己感動過無數次，也曾經讓自己不屑過無數次的情節。她笑了起來，
悲傷而又愉快地笑了起來。

    吳昊機械地邁動著腳步，緩緩走了進去。芮芸的笑容讓他覺得放鬆，他知道，
芮芸原諒自己了，原諒了自己對她的欺騙，原諒了自己的自私。他在床邊坐了下
來，緊緊握住了芮芸乾枯的右手。她的手是如此冰冷，而萎縮以後的肌肉讓他感
覺不到一點點彈性。吳昊心裏抽搐了一下，眼神中帶上了責備。

    「又見面了。」芮芸「呼」地抽回了右手，語氣平淡地說道。

    吳昊愣了一下，點了點頭。「你還好嗎？」他呆呆地問道，問完之後不禁在
心裏罵著自己。也許是九年和正常世界沒有交集的生活，讓他的口舌也變得蠢笨
起來。

    「不怎麼好。」芮芸笑了笑。

    吳昊沒有想好接下來應該說什麼，手足無措地傻在那裏。芮芸也不再看他，
只是將目光放到窗外，眯起看著外面明媚的陽光。

    氣氛尷尬而凝滯。嵐曉覺得失望，眼前這個突然之間醒過來的女人似乎並不
在意吳昊，這讓她很氣憤。她知道吳昊一直在想念著一個人，而那個人顯然就是
眼前這個一臉淡漠的討厭傢伙。她氣衝衝地大步走了進去，一把拉起了吳昊，嘴
裏喊著：「回去回去，回你的病房去。有什麼好看的呀，現在是你吃藥休息的時
間，給我回去好好躺著！」

    吳昊促不急防下被嵐曉飛快地拖了出去。他緊張地回頭看了看芮芸，卻見到
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可是，沒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嵐曉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呼……」吐出一口氣，芮芸重新躺了下去。她發現了，自己再次見到吳昊，
卻遠沒有自己曾經想像中那樣的激動，反而覺得意興闌珊。

    「我改變得真厲害呀……」芮芸感慨了一下。當初，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
自己幾乎時時刻刻都粘在他的身邊，但現在呢？即使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
也已經提不起任何興趣了。

    「唉……」悠長地歎息回蕩在冷清地房間中。

    ……

    對於芮芸的突然醒來，醫院的醫生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畢竟當初芮芸的症
狀實在罕見，甚至大部分專家都認為這個女孩醒轉的可能性低於火星撞地球的概
率。但是她卻突然不聲不響地醒過來了。於是，才醒過來不超過一天的芮芸就被
拉去做了不下二十種各種檢測。坐著輪椅在醫院的各個樓面來來去去的奔波讓身
體相當虛弱的芮芸大感吃不消，而乾瘦的身體更是讓她備受打擊。如果不是現在
完全沒有力量自己站起來的話，她一定會立刻開始做恢復運動的。

    在另一個世界中發生的一切讓芮芸很迷茫，她感覺那就像一個又長又真實的
夢境，但是偏偏讓自己深陷其中難以自拔。反而自己的世界讓她沒有什麼真實
感，似乎一切都和她沒有多大關係一樣。

    「芮芸！」走廊上，從背後傳來的喊聲讓負責芮芸的護士停下了輪椅。芮芸
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兩天來，吳昊無時不刻地想要和自己解釋些什麼。但是芮芸
卻並不想見她，她覺得尷尬。自從回來以後，她對愛情的感覺就變得很淡了，不
僅僅是對吳昊，連對恩萊科感覺也不再向曾經那樣熾烈了。現在，存在她心中的，
只有一點淡淡地懷念和一絲抹不掉的憂傷。

    「芮芸……你為什麼要避著我呢？」吳昊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激動地問
道。芮芸的舉動再明顯不過了，她一直在躲避著自己。就連在走廊上看見自己，
也會立刻讓護士掉頭離開。吳昊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作錯了，讓芮芸這
樣冷漠地對待自己。他必須弄清楚，不然他會寢食難安的。

    芮芸很乾脆地別過臉，伸出乾瘦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向前方指了一下。那個專
職護士同情地看了看吳昊，推著輪椅朝芮芸指的地方行去，那裏是休息室，在裏
面除了電視與雜誌之外，還有一些簡單地恢復行運動設備。

    吳昊愣在原地，他沒有想到芮芸會這麼乾脆地回絕自己。他原本以為芮芸應
該已經原諒自己了，可是看情況，她根本沒有一點原諒自己的意思，反而是把那
份怨氣留在心裏，根本不願意再理睬自己了。

    吳昊並不知道芮芸究竟經歷了一些什麼。如果他願意仔細思考一下的話，就
一定能夠發現，原本樂天到極點的芮芸變得冷漠而且少言寡語。這絕對不是單純
的怨氣就能夠造成的，只有在經歷最為慘痛的打擊或者難以承受的刺激後，一個
人的性情才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古語所說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很有道
理的。

    可是，吳昊全都不知道，他甚至沒有靜下來好好想一想。這就是所謂的關心
則亂吧！看著芮芸折過走廊的轉角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吳昊突然腳下一軟，
「嗵」地坐在地。他心裏亂極了，芮芸的表現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了他，他們之間
算是徹底結束，沒有一點回轉的餘地了。他知道這並不能怪芮芸，是當時自己欺
騙她的，害得她為自己苦苦等候了九年多，甚至害得她陷入了「長期昏迷」狀態
（醫院最後將芮芸的病症定性為「長期昏迷」，畢竟芮芸昏迷的時間並沒有滿
12個月）。她當時一定很絕望了吧……一定以為自己不會再出現了吧……

    ……

    「喂，我跟你說一件事情啊！你一定要仔細聽好哦！」少年闔上了眼前的
書，扭捏著對身邊的少女說道。短短一句話，他的臉就紅得如同西下的太陽一般。

    「恩？什麼事情？你說吧，我聽著呢。」少女卻連頭都沒有抬，仍舊埋首於
面前的小說書中。她的聲音從書頁中悶悶地傳出來，如同夢囈一般恍惚。

    「喂，我和你說正經的啊，你認真一點！」少年見少女對自己敷衍了事，立
刻不滿意了。他一把從少女的手中搶過小說書，飛快地藏到背後去，然後無比認
真地盯著少女直看。

    「誒……」少女被少年的目光一掃，無奈地縮回了想要搶回小說的手，訕訕
地說道：「好了啦好了啦，你想說什麼就快說吧，我很認真地在等你說話呢。」

    少年的臉又變得通紅起來，他囁嚅著吐出了幾個字，可是，這幾個字恐怕連
自己都聽不清楚，更不要說少女了。

    「我說，你可是一個大男人誒！怎麼說話扭扭捏捏的？我說話都比你乾脆多
了。」少女見少年一時半會似乎沒有辦法把他想說的事情表達清楚，有些不耐煩
起來。

    少年似乎被少女的話刺激到了，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正常的大男人，他大聲
地喊道：「我想對你說的是，我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說完這句話，他肺
裏的空氣似乎被抽空了一般，大口喘息起來。

    少女尷尬地坐在位置上，不安地用眼角四處瞄著，整個教室的人都把目光集
中到了少年少女所在的桌子，就連老師也不例外。帶著眼鏡的年輕女老師強忍著
怒氣，用微微顫抖的手推了推眼鏡，緩緩說道：「吳昊，雖然我不反對高中生戀
愛，但是你的勇氣仍舊讓我感到難以理解。下課的時候你到我的辦公室來，我想
要瞭解一下究竟是什麼讓你充滿了表白的勇氣。」說著，老師撇了眼戰戰兢兢的
芮芸轉過身繼續寫起了板書。

    「活該……」少女紅著臉，偷偷啐了少年一口。「那麼急幹什麼，這種事情
就不能放到下課再說嗎……」

    見少女沒有拒絕自己，少年臉上立刻洋溢起幸福的傻笑。他忽然發覺，就算
是被稱為「奧斯維辛」的老師辦公室，其實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

    「我父親要我去國外，我……我沒有辦法拒絕他，你能不能……能不能……」
少年似乎改不掉說話吞吞吐吐的毛病了，就算與少女成為了情人，他在少女面前
說話時仍舊會不時打愣。

    少女從小說書中抬起了頭，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哀怨地說道：「我能不能
等你，是吧？你說，我除了等你難道還有別的什麼辦法嗎？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
子，總是為了前途到處奔波。哼，我先說好了啊，要是到時候你移情別戀，別指
望我會對你手下留情哦！」

    得到少女承諾的少年立刻輕鬆起來，說話也不再打愣了。他嬉笑著反問道：
「可要是你移情別戀了怎麼辦？」

    「我？那你就只好自認倒楣咯！可是你自己先離開我的呀，我總不能一直指
望你回來娶……娶我吧？哼，反正就是不允許你移情別戀！」少女說著微微紅了
臉，隨後伸出了右手。「我們拉勾，要說到做到，知道嗎？」

    少年不懷好意地嘿嘿笑著，伸出小指勾上了少女的手指。他要用這個約定栓
只她，讓她永遠都只能屬於自己。

    ……

    「難道……你真的移情別戀了嗎？」吳昊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
喃喃自語著。

    ……

    「……說起來，是我先違反了約定呢……」芮芸苦笑了一下，「但是，你卻
用謊言欺騙了我……我們，也算是扯平了吧！」

    「你在說什麼？」護士從輪椅上取下了拐杖，疑惑地看著芮芸。

    「不，沒什麼。」芮芸笑了笑，在拐杖的支撐下緩緩站了起來。她要儘快讓
自己恢復，然後離開這個糟糕的地方。

第二卷 赤色飛揚 第二章 未來

    一束陽光破開窗簾的阻攔，照射在芮芸的臉上。她輕輕哼了一聲，緩緩伸出
左手遮擋住自己緊閉的雙眼。淡金色的光芒照射在芮芸纖細潔白的手上，反射出
如玉般凝熙的光澤。任何人都不可能猜得到，這支手在三個多星期前還如同樹枝
一樣，枯黃乾瘦。

    微微睜開眼睛，芮芸又哼了一聲。那個專職照顧自己的護士昨天晚上一定又
急著回去給她的孩子做飯了，窗簾也沒有拉好。揮了揮手，一道微弱的風將窗簾
緊緊地扯上，掐斷了那一束陽光，然後，芮芸緩緩地坐了起來，開始了自己例行
的冥想練習。

    沒錯，冥想練習。當芮芸發覺自己仍舊可以使用魔法時，她就知道，自己再
也沒有可能讓自己拋棄這種好用的東西了。同樣的，自己也絕對沒有可能忘記那
個讓自己投如了大量心力但又讓自己想到拋棄的世界。不過，雖然沒有辦法擺脫
那個世界對自己的影響，芮芸也不怎麼在意就是了。反正都這樣了，與其在為那
個世界而煩心，還不如好好地利用魔法的力量，讓自己在這個世界生活的好一
些——從魔法學徒的世界回來以後，芮芸就感覺到，自己變得更加現實了。這應
該就是成長吧！而代價……不想也罷！

    而芮芸之所以能夠在短短的三個星期內讓自己嚴重萎縮的肌肉和機能下降
嚴重的身體的各個部分恢復甚至超越原來的狀態，也離不開魔法的幫助。雖然在
那個世界中，生命魔法並不算是徹底的魔法，但是對於芮芸來說，神聖魔法和其
他的魔法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只不過神聖魔法的規律與代表的秩序比較難感知到
而已，而無論是在什麼世界，秩序總是一樣的，因此她很輕易地就施展出了生命
魔法。而且，沒有了那個與魔族的契約的牽制，芮芸在施展神聖魔法的時候也沒
有什麼副作用了。配合各項其他魔法的同時使用，芮芸的恢復速度自然快得可
怕。事實上，那些負責七樓的護士與醫師都已經將芮芸當作非人的傢伙來看待
了。自然，仍舊有人是例外的。

    吳昊並沒有把芮芸與普通人區別開來，在他的眼中，芮芸能夠如此快速的恢
復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他甚至沒有去想這樣迅捷的恢復速度究竟屬不屬於正
常範圍。不過，有的時候後知後覺也是件好事，至少他可以不用為了芮芸究竟還
是不是人類而心煩。

    說道「芮芸究竟是不是人類」這個話題，那就不得不說說現在流傳在醫院中
的各種猜測了。大部分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認為芮芸現在絕對不可能是人類了，一
個人類即便身體素質再過硬也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恢復速度，更何況是一個陷入
「長期昏迷」狀態超過半年之久的普通女性？正以為這些，首先支持率最高的猜
測就是——芮芸一定是被外星人捉去做過實驗了，因此才會莫名其妙的進入「偽
植物人」狀態，也因此才會擁有如此絕非人類能夠達到的恢復速度。

    而另一個支持率非常高的猜測則是認為，芮芸一定是修真者或者吸血鬼之類
的非人類物種。擁有著人類外表的她其實是一個隱藏起自己強大力量的修真者/
吸血鬼，而她之所以會被判定為「植物人」，估計是因為她正初在一個修煉的很
關鍵的時候，沒有辦法醒過來，所以才會被人誤會。不過，支持這種猜測的多數
是年輕人，包括嵐曉也是這麼認為的。對與她來說，如果能夠證明芮芸不是人類，
就一定可以讓吳昊回心轉意。到時候，她就有希望了。

    不過，芮芸顯然沒有給她任何機會的意思。自從芮芸得知那些關於自己的各
種流言之後——雖然事實上她恐怕是前十個知道的人——她每次冥想之前都會
把自己的房門牢牢地鎖起來，然後在門口布下一個簡單的警戒魔法陣，並把窗簾
拉得嚴嚴實實的。在這些措施下，到目前為止，所有人除了知道芮芸喜歡安靜以
外，並沒有得到任何能夠證明芮芸非人的有力證明。雖然這的確有些讓人失望，
但是人類的八卦精神一向是很可怕的，到目前位置，仍舊有至少十個人在無時不
刻地注意著芮芸的一舉一動，似乎對於他們來說，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比較有意
義的事情需要他們去完成的了。

    沉浸在冥想之中的芮芸暫時忘卻了這些煩人的事情，她一心感受著周圍稀薄
的魔法元素。與她想像的一樣，在現實世界中，游離的魔法元素實在是太少了，
大部分的魔法元素都緊密地聚集了起來，然後潛藏在很深很深地地下，如果不是
芮芸的精神力極強，而且對於魔法波動也敏感非常的話，絕對是沒有能力發現這
些聚集起來的魔法元素的。而那些游離在空中的魔法元素，對於芮芸這個被濃厚
的魔法元素寵壞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寒磣了。芮芸甚至覺得，那些學徒世界中
的初級魔法師，在這裏絕對不要想施展出一個哪怕是最低等級的魔法出來，因為
他們的精神力與魔力實在是太弱了，根本沒有能力把這些密度極低的魔法元素一
點一點地聚集起來，成為一個完整的魔法。而就連自己，本來能夠很輕易地施展
出高級魔法乃至禁咒級魔法的強大精神力，在現實中也只能夠老老實實地依靠著
咒語的輔助才能比較快速地施展出高級魔法。如果還按照在異世界中的那一套做
的話，芮芸可以想像自己半天都聚集不起一個魔法的尷尬樣子。至於自己原來的
體外精神震盪，作用也被大幅度地弱化了。至少，單純依靠震盪，她已經很難快
速地施展魔法達到偷襲的目的了。但是相對的，她的精神魔法反而更加有用了，
因為現實世界中人類的精神力普遍比異世界的人類低上不止一個檔次。在異世
界，即便是一個四、五歲的普通小孩，精神力也要來得比這個世界中正值壯年的
人強得多。因此，只需要好好使用精神魔法，並記得注意隱藏自己，芮芸並不認
為在這個世界中她還會有什麼危險。而且，只要適當地運用一下自己的能力，芮
芸相信自己一定能夠生活得非常舒適的。

    雖然，想要幸福恐怕是不可能了。

    當病房牆上的電子鐘顯示出9:30AM的字樣時，芮芸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
睛。例行檢查的時間已經到了，雖然芮芸肯定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
但是她還是要給照顧自己的護士和醫生一個面子，畢竟當初自己剛剛醒過來的時
候，這些人都很關心自己。門外異常的精神波動馬上吸引了芮芸的注意力，她歪
著頭用自己的精神力稍微探測了一下，就微微皺起了眉頭。

    又是他，又是吳昊。

    芮芸歎了口氣，她已經和吳昊說過了，他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繼續下去了。可
是吳昊根本不死心，這幾天他一直在找機會和芮芸好好談談，但是每次都被芮芸
以各種利用避過去了。芮芸不是不想和吳昊聊聊，只是她覺得尷尬異常。自己在
另一個世界中移情別戀了，雖然那時候自己忘記了他，但這不能算是一個理由。
而且，她現在幾乎完全不相信愛情了，她害怕見到吳昊時把好不容易掩蓋起來的
心的傷口重新撕裂開來。

    但是現在，吳昊已經堵在了自己的門口，芮芸知道自己是沒有辦法再躲了。
她慢慢地穿戴起來，心裏卻在想著到底要怎麼把吳昊打發了。她知道自己心裏其
實很在意這個人，但是，她沒有辦法像曾經那樣繼續愛他了，她的心已經在兩次
巨大打擊下冷卻了。表面上越樂天的人，通常，他們的心裏總是深藏著別人無法
得知的痛苦與哀傷。

    雖然盡力地拖延著時間，但是並不怎麼喜愛化裝打扮而且也沒有這樣的心情
與設施的芮芸仍舊很快把自己打理乾淨了。躊躇了一下，芮芸打開了緊閉著的房
門。

    「不要站在門口了，進來吧！」看著臉色極差，異常憔悴的吳昊，芮芸低著
頭，輕聲說道。說著，她讓開了房間的入口。

    吳昊先是呆了一下，隨後臉上就浮起一絲無法遏止的喜色。芮芸看到了她的
表情，她知道，這個傢伙誤以為自己原諒他了，又願意重新接受他了。可是他又
怎麼能想到，自己已經決定徹底同他把事情講清楚了，從此陌路呢？在心裏暗歎
了一聲，芮芸感慨起自己的殘忍與冷酷。

    「芮芸，你願意原諒我了嗎？」沒有等走進房間，吳昊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了，其他的東西都只是附帶的，無關緊要。

    芮芸神色複雜地看著這個自己曾經的最愛，默然了。吳昊愣了一下，感覺到
了不好。沒有等他說出什麼，芮芸親自打碎了他的希望。

    「對不起，我想，我雖然能夠原諒你，但是這已經沒有意義了……我說過，
我們，已經沒有可能繼續下去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未來了。我的心冷了，你明
白嗎？心冷了，沒有辦法在讓她熱起來了。一顆冰冷的心，是沒有辦法接受你熾
熱的愛意的。」低沉而緩慢地說著，芮芸重新低下了頭。她的神色間一片黯淡，
又帶著一抹如釋重負的輕鬆。

    「既然你的心已經冷了，我就再讓他熱起來！」吳昊沒有芮芸想像中的消沉
與失落，反而咬牙切齒地說道。他的反應讓芮芸愕然，隨後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你就是那個讓我的心冷掉的人，又怎麼能夠讓我的心重新熱起來？算了，
這麼說實在是太玄乎太詩意了。我說的直接一點吧，我已經不愛你了，也不想去
愛別人了。我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平平穩穩地度過剩下的日子。戀愛，對於我來
說太刺激了，那不是我想要的東西。」芮芸微微提高了些音調，仍舊緩慢地說道。

    「可是……」吳昊還想說什麼，卻被芮芸乾脆地打斷了。

    「沒有可是。」芮芸抬起頭來，緊緊地盯著吳昊，眼神中流露出無法抗拒的
威勢。她已經用上了精神魔法。「我已經不適合你了，而且也已經沒有資格霸佔
你的心了。你應該乾脆地放棄我，然後好好地尋找另一個嫩夠寄託自己的愛情的
人。那個人不會是我，說實話，我覺得嵐曉就很好。雖然你的病是絕症，很難治
癒，但是我已經聽說了，在你等待著的九年裏，已經有了一套對付這種疾病的方
法，雖然還不是很完善，但卻有比較大的成功幾率。或許你應該去試一試，而不
是在這裏，圍著我轉浪費的時間與生命！」

    吳昊完全被芮芸驚人的氣勢鎮住了，他呆呆地聽著芮芸如同斥責一般的話
語，即便芮芸已經說完並收起了精神魔法，也半晌沒有出聲。一直到催芮芸去檢
查的護士到來，吳昊才回過神來。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經無力扭轉芮芸的決定了，
默默地走了出去，沒有再看芮芸一眼。

    看著吳昊瘦弱蕭索的背影，芮芸的心微微抽了一下，她沒有直接跟著護士去
檢查，而是用精神力飛快地找到了正在值班的嵐曉。

    「吳昊就交給你了，幫我好好得照顧他，不要讓他做任何傻事，你能做到
麼？」緊盯著嵐曉的眼睛，芮芸一字一頓，嚴肅地問道。

    「啊？哦，不用你說我也會好好照顧他的！」嵐曉急切地回答道，從芮芸的
語氣中，她聽出了自己一直希望聽到的一個消息，她與吳昊之間已經徹底完結
了，現在，她是鄭重地將吳昊託付給了自己。

    「希望是這樣。」芮芸深深地看了嵐曉一眼，緩緩地跟著追來的護士，在她
抱怨的聲音中，走了出去。

    嵐曉愣愣地看著芮芸離開，突然紅了臉。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再討厭芮芸了，
反而有些感激她。聰明的嵐曉很清楚，如果芮芸不徹底和吳昊拗斷，自己是絕對
沒有一絲機會的，而自己平常對答她的態度又一直很不客氣。現在，人家主動與
吳昊瞭解了，還特意來囑咐自己。這說明，芮芸並不是真的不在意吳昊了，而僅
因為某些原因同時為了成全自己。

    「唉……我以前的態度是不是太惡劣了點呢？」嵐曉摸了摸臉頰，自問著。

    到這個時候，芮芸算是略略松了口氣。至少，現實世界中最麻煩的一個人和
一見事已經解決掉了，自己或許可以離開這個是非地，找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
地方，平靜安穩地把剩下的日子過完了。突然，她苦笑起來。「我才幾歲啊？就
想著要安穩地把剩下的日子過完了？唉……還是想辦法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
吧！就算沒有愛情，我相信我仍舊能夠生活得很好的。」

    ……

    時間通常都過得很快。當芮芸開始收拾自己不多的幾件東西的時候，人們才
發覺，這個被傳得沸沸揚揚地「非人類」要出院了。而且，她似乎是這所醫院自
從出現特別的七樓以後，第一個完全康復然後離開那裏的。就沖著這個，她也足
以被記入這所醫院的歷史中了。

    「要走了？」看著眼前背著小巧的背包，渾身散發著淡然的氣息的芮芸，吳
昊黯然地問道。

    「是啊，要離開了。這裏畢竟不適合我。」芮芸微笑了一下，瞄了一眼緊緊
站在吳昊身邊的嵐曉。

    「……還會來看我嗎？」吳昊早就猜到了答案，可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也許吧！」芮芸又瞄了一眼嵐曉，模糊地回答道。嵐曉被她意味深長的目
光瞄得窘迫起來，可愛的臉蛋瞬間通紅。

    吳昊沒有再說話，只是凝視著芮芸，似乎想將她的樣子徹底刻進心底一樣。
芮芸揮了揮手，說道：「就算那個治療方法不完善，你還是去試一下吧！我想，
以你的人品，應該能夠成功痊癒的吧！這樣，你或許就是那個方法的臨床成功第
一人了。好了，希望你能夠好好地對待身邊的人，然後忘記我這個討人厭的女人
吧！再見了。」說著，乾脆地轉過身，跨進等在一邊的計程車中。

    出租飛快地啟動，絕塵而去。吳昊苦笑了一下。她最終還是沒有留給自己哪
怕一個完整的背影。

    「回去吧！外面蠻冷的，小心著涼了。」嵐曉輕輕扯了扯吳昊的袖子，小聲
說道。她的臉還是紅紅的，看上去可愛極了。

    「身邊的人嗎？」吳昊若有所思地看著嵐曉，半晌笑著隨她向醫院病房大樓
走去。

    「芮芸……你還真是喜歡給人出難題啊……」

第二卷 赤色飛揚 第三章 生活

    數個月沒有人照看，家中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芮芸輕手輕腳地關上大
門，打開窗戶，然後召喚一陣風將整個室內席捲了一遍。看了看隨著湧出的風而
變得灰濛濛的窗外，芮芸吐了吐舌頭，飛快的關上了窗。

    家中的一切與自己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差別，唯一的區別或許就是大門的鎖
明顯經過了修理，顯然是那些把自己送去醫院的人撞壞了大門。芮芸突然想起，
自己到現在連究竟是誰把自己送進醫院的都完全不知道。搖了搖頭，芮芸不再想
這些，反正如果那個人知道自己出院了，肯定會來找自己，不用急。甩了甩手，
芮芸走進了廚房，她還要對整個室內好好地清掃一下才行。

    ……

    芮芸離開醫院不到兩個小時，一輛看上去完全沒有特色的黑色普桑在醫院住
院部樓下停了下來。兩個穿著正統職業裝的年輕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向四周看了
看，隨後交頭接耳了幾句，走進了住院部大樓。他們沒有在一層做任何停留，而
是直接走進了電梯，按下了數位按鍵「7」。電梯緩慢爬升著，兩個年輕人的樣
子隨著電梯的升高若有若無地緊張起來，似乎在擔心什麼一樣。

    「肯定就是這裏了，好強的靈力殘留，究竟是什麼人能夠擁有這麼強大的靈
力？」其中一個靠右邊，帶著一副銀絲邊框眼鏡的年輕人禁不住低聲說道。周圍
殘留著的靈力帶給了他沉重的壓力，他不得不做些什麼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強大的靈力波動。從神壇到這裏的直線距離
起碼有九百公里，可這股靈力波動居然能夠傳遞到那麼遠的地方……我實在想不
出，有哪個人的強度能夠達到這樣的地步。」另外一個高個青年喃喃回答道，看
樣子他也不比帶眼鏡的青年好到哪里，一樣緊張地要死。

    帶眼鏡的青年，稍稍想了想，隨後說道：「你看，會不會是他？」

    「他？誰？」高個青年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不解地反問道。

    「就是那個Kltie，我感覺說不定會是他。我見過的人裏面，除了ES，也只
有他可能達到這樣的地步了。」帶眼鏡的青年猜測道。不過，明顯他的猜測就連
他自己也不是很相信。

    「不，不會是他，他的力量我很清楚，絕對不可能這麼強大。」高個青年搖
了搖頭，肯定地說道，「不管是ES還是Kltie，都遠沒有這個人厲害，而且，
我相信，就算他們兩個的力量加起來，也沒有這個人強大。」

    看著自己的同伴說得異常嚴肅，帶眼鏡的青年不再說話了。其實，他也這麼
想過，可是，在他的想法中，能夠比ES和Kltie還厲害的人，是絕對不會存在
於這個世界上的。然而，現在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顯然已經推翻了他自己的論斷。

    「到了！「高個青年突然低吼一聲，然後捏緊了拳頭。帶眼睛的青年也戒備
起來，每當自己的同伴擺出這樣的姿態時，他也會跟著變得小心翼翼。

    「叮」地一聲清脆的聲響讓兩個年輕人的肌肉不約而同地劇烈收縮了一下。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將視線全部集中到電梯的門上。

    「嘩啦」，電梯大門緩緩朝兩邊打開，嵐曉低著頭走了進去。兩個年輕人一
見是一個普通的護士，也沒有在意，徑直就向裏面走去。

    「喂，你們進去找誰？」嵐曉忽然發現了面前的人，立刻出聲問道，在醫院
中有一個規定，那就是非醫生、護士與病屬親眷者，都是不可以進入七樓的。而
這兩個人還帶著一臉的晦氣，嵐曉怎麼能夠放過這兩個可疑的傢伙？

    兩個年輕人正把注意力放在彌漫在整個樓層中的濃厚靈力上，嵐曉突然之間
開口把他們嚇了一大跳。那個帶著眼鏡的年輕人更是狼狽地踉蹌了一下。

    兩個人的反應讓嵐曉更加懷疑他們的身份了。她乾脆從電梯中走了出來，攔
在兩個人的面前，緊緊盯著他們問道：「兩位是來找誰的？」

    「咳，我們是去探望病人的，應該不用告訴你究竟是去找誰的吧？」那個高
各自青年乾咳了一下說道。

    「哼」嵐曉不屑地撇了撇嘴，表示對這個答案不滿意，然後她指了指一邊牆
上的一張告示牌，道：「你看清楚了，這個樓層是特殊病房的專用樓層，沒有登
記過，而且不是這裏病人的親眷，是不可以近來的，你明白了嗎？」

    高個子青年有些尷尬，他又乾咳了一下。而那個帶著眼鏡的青年顯然要浮躁
一些，他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本，攤開來在嵐曉面前晃了晃，說道：「我
們是中南海保衛處的，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嵐曉一見這個人拿著個本子一臉得意的樣子心裏就不爽，她又哼了一聲，輕
描淡寫地說道：「對不起，這個東西我看不懂，誰知道是真的假的？難道一個人
拿本東西出來說他是美國總統我就要相信他是那個白癡總統啊？對不起，醫院有
醫院的規定，如果你沒有登記過，而且不是病人的親眷，那麼，就算你是軍區司
令官來了也沒有用。哼，當初可是有一個來看望手下戰士的軍區副司令被攔在門
外的呢。」

    「你……」帶眼鏡的青年被嵐曉的話噎住了，半晌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來。

    「那麼，這樣吧，我們不進去，就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高個青年知道
恐怕他們是沒有什麼希望進去了，於是退一步問道。

    「你問吧，我看看我能不能回答。」嵐曉摸棱兩可地點了點頭說道。

    「請問，最近一個從這個樓面出院的病人，你認識嗎？」高個子青年想了想，
問道。畢竟如此濃厚的靈力，聚集他們的人應該不可能離開太久，否則這些靈力
早就散掉了。而之所以問病人而不是醫護人員，完全是因為醫院有所有醫護人員
的資料，他們到可以到時候去查找，但是病人的資料通常並不完整，語氣話那個
時間，還不如直接問來得節省時間。

    「認識啊！」嵐曉立刻想到了芮芸，「不過你們問這個幹什麼？」

    「能告訴我們她叫什麼名字嗎？」高個子青年繼續問道，並沒有回答嵐曉的
問題。

    「芮芸，她叫芮芸。」嵐曉不假思索地說道，隨後立刻後悔了。醫院有明文
規定，醫護人員不得向無關人員透露病人的個人資訊，否則以瀆職論處。而現在
她自己顯然違反了這條規定。緊張地看了看眼前兩個人，嵐曉從肚子裏把他們狠
狠地罵了一通。

    不過，這兩個人顯然不知道醫院的這條規定，他們只是對望了一眼。然後，
那個高個子說了聲謝謝，拉著帶眼鏡的青年急急地走進了電梯。

    看著關上的電梯門，嵐曉若有所思。「芮芸，看來你有麻煩了呢！」她笑了
笑。

    ……

    「呼……」吐了口濁氣，芮芸一屁股坐倒在沙發上。經過一整個下午的整理，
家裏的一切總算被她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了。看著透過明亮的窗戶射進室
內的殘陽，芮芸微微閉起了眼睛。剛才的打掃雖然挺累的，但是芮芸覺得很充實。
在魔法學徒的世界中，雖然事情很多，但是芮芸已經很久沒有感到這樣的充實感
了。畢竟，這裏曾經是自己唯一的家，唯一一個可以讓自己躲起來舔舐傷口的地
方。

    隨手拿起整理出來的一張存摺，芮芸朝上面描了一眼，裏面還剩下十七萬四
千元。除去要還給替自己墊付保險之外的醫藥費的一個基金，還可以剩下十萬左
右。現在自己的工作算是徹底丟掉了，芮芸也沒有心思再去尋找一份工作，因此，
她想自己開一間小小的店鋪，自己做老闆。這樣即不用看別人的臉色，還比較自
由。

    其實，本來她是想離開這個城市的，但是到底她還是捨不得這個家，這個藏
滿了自己回憶的地方。所以她留了下來。她準備把自己所有的活動資金都投進自
己的小店鋪中，反正以她現在的能力，她一點不擔心自己會沒有飯吃，大不了到
時候去做幾票無本買賣好了。對於在原始且殘酷的世界中生活了一年的人，芮芸
對於殺一個人雖然仍舊覺得不怎麼舒服，但是搶劫倒還沒有超出她的道德底
線——看來，環境的確能夠改變一個人。

    休息了一會，芮芸晃了晃腦袋站了起來。冰箱裏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
了，那些自己離開以前放在裏面的食材和冷菜，早就變質了，打掃的時候自己已
經把那些長了毛的東西全扔進了垃圾桶。現在，她已經沒有東西可以下鍋了。想
了想，芮芸隨手從衣櫃裏翻出一套白色風衣，利索地穿戴起來。十分種後，她就
已經出現在自家樓下了。

    現實世界正是早春時節，天空中陰晴不定，似乎隨時會掉下雨來。穿著及膝
白色風衣、棕褐色百褶短裙與珍珠白色長桶靴的芮芸在路上顯得特別耀眼。本
來，她的身高在普通女性中就已經算很高了，身上的行頭和披散著過腰的長髮更
是讓她的身材顯得修長。而且，她本身的容貌雖然遠不能與費納希雅相比，但也
的確是一個美女。幾個因素集合在一起，芮芸一時間成了陰鬱天空下唯一的亮點。

    「真討厭。」感受著周圍的目光，芮芸腦子裏浮出了這麼一個想法。倒不是
她不習慣這麼多人盯著她看，反正早在學徒的世界中，她就已經習慣了被人觀賞
了。但也正是因為這個，她感覺這些人的目光讓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個世界。
她是從那裏回來的，雖然芮芸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忘記那
裏，但是她至少知道，自己暫時不願意想起那個讓人傷心的地方。可是，這些人
把她逃避的權利也剝奪了。

    摸了摸口袋中的錢包，芮芸總算是轉開了注意力。錢包裏還有幾十塊錢，和
一張銀行卡。那張卡原本是她的工資卡，不過現在是肯定沒有用了，工作都沒了，
公司雖然暫時沒有辦法收回這張，但是肯定會把它凍結掉。芮芸不太清楚工資卡
裏究竟還有多少錢，不過她大概能夠算的出來，就算公司沒有把看給凍結掉，裏
面的錢也絕對不會超過兩百——她在原來雖然不是月光族，但是也差不了太多
了。

    現在她所有的錢雖然不多，但是至少這幾天的三餐是能夠混過去了。等自己
把店鋪的地址啊、執照啊什麼的跑掉，多下來的錢也應該能夠讓自己過到嗲耨開
始贏利了。在物質生活方面，芮芸的要求一直不算太高，特別是在經歷了學徒世
界中一連串的東奔西走以後。

    突然，芮芸感覺到兩道緊緊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這兩道目光和其他人有著
明顯的不同，目光的主人並不是在注意自己的外表，而是全神貫注地注意著自己
的一舉一動，就似乎……似乎害怕自己消失一樣。

    跟蹤！芮芸腦袋裏立刻跳出了這麼一個詞，可是她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好跟
蹤的？而且看這兩個人居然可以在接近自己三十米以內才被自己發現，就能夠知
道，他們的偽裝工夫絕對不是一般地好。像這樣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來跟蹤自
己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卒子呢？

    不過，芮芸現在並沒有揭穿他們的意思，反正她現在無聊的很，就當做是陪
這些人玩玩吧——她可沒有擔心過自己的安危，因為如果她願意的話，至少有超
過二十種方法，可以瞬間在這兩個傢伙面前消失。她現在要做的，就只是裝做不
知道被跟蹤了而已。

    信步走進一家小麵館，芮芸隨口叫了一碗餛飩。麵館裏生意不錯，大部分桌
子都坐滿了人。芮芸閉上眼睛，精神力卻把這個飯館都掃了一遍，立刻發現了那
兩個坐在大廳靠中間的一張桌子上的傢伙。他們並沒有做在陰暗的角落裏，而是
光明正大地混在人群中。芮芸點點頭，這恐怕已經是他們的習慣了。一般性的人
在跟蹤別人的時候，最不想發生的事情恐怕就是讓那個被跟蹤著發現自己了，所
以這種時候他們一般會選擇陰暗的，不容易被人注意地角落坐著。殊不知，對於
稍微有點心思的人，那些個角落反而是他們第一個檢查的地方。坐在那中地方只
有更加容易被發現而已。而坐在人群當中，只要他們不露出什麼破綻，那個被跟
蹤的人就算有所察覺，多數也是沒有什麼辦法的。

    微微點了點頭，芮芸對這次的遊戲對手有了些興趣。像這樣的人估計都已經
擺脫了一部分思維慣性和思維定式了，而這樣的人在某中機構中可是相當吃香
的。雖然還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但是芮芸大概可以猜到，他們恐怕是
發現了自己殘留在醫院的魔力了。她離開的時候忘記要把魔力收拾乾淨了，等到
她想起來的時候，已經坐在家裏的沙發上了。懶惰的她自然不高興再跑一次，而
且再回去就意味著可能碰上吳昊。芮芸現在躲的就是他。

    麵館生意如此好不是沒有道理的，至少芮芸的餛飩就來得極快。想這些的時
間也不過個把分鐘，當芮芸回神的時候，服務員已經將餛飩放在她的桌子上了。
深深吸了一口香氣，芮芸緩緩歎了口氣，有多久沒有吃到這個了？

    顧不得燙和自己的形象，芮芸猴急地吃了起來。她的肚子也的確很餓了。不
過，她的精神力卻始終沒有放棄對整個麵館以及周圍街道的掃描。雖然自己擁有
了相當強大的力量，但是芮芸知道自己的身體絕對經不住一顆子彈的打擊，她必
須確保自己萬無一失才行。

    芮芸吃得很快，當那兩個跟蹤者的面剛剛上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吃掉一大半
餛飩了。感覺到跟蹤著同樣狼吞虎嚥著，芮芸笑了笑，反而裝起淑女來，一小口
一小口地解決起剩下的餛飩。這下，當兩個跟蹤者吃完的時候，她的碗裏還剩下
好幾個餛飩呢。

    優雅地解決掉所有的食物，芮芸掏出紙巾，用異世界貴族的餐桌修養，緩緩
地把自己整理乾淨。同時，趁著紙巾遮住半隻眼睛的刹那朝跟蹤者的方向掃了一
眼。

    是兩個年輕的男人，一個帶著眼睛，一個沒有帶，都穿著職業裝。不過，看
他們的樣子，明顯是有些不耐煩了。

    芮芸再次笑了笑，緩緩站了起來。她還不準備回家，她要帶這兩個傢伙好好
轉一轉，讓他們領略一下這個城市夜晚時的風采。

第二卷 赤色飛揚 第四章 我討厭麻煩

    半年的時間裏，這個城市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芮芸四處走走看看，感覺
一切還是和自己離開之前那樣的熟悉。除了在自己家附近新開的一家大賣場，芮
芸也沒有見到什麼新鮮事物。居民區邊上照舊開著一爿爿大排檔，對面的公園裏
照舊聚集著一對又一對的情侶。而這個繁華城市的夜晚，也照舊看不見點綴著繁
星的天空。

    「唉……空氣品質真的好差啊！」芮芸微微仰著頭，感慨道。與魔法學徒的
世界相比，現實世界的環境簡直如同垃圾桶一般，污濁不堪。芮芸甚至覺得，如
果是那個世界的人來到這裏，不等他做什麼，就先被污濁的空氣毒死了。

    夜幕總是很容易招來各種牛鬼蛇神一類的人物，芮芸這個時候發現自己的穿
著打扮在夜晚實在太顯眼了。剛剛她只是粗略的用精神力掃了一下，就已經發覺
超過十個對自己有著不良企圖的傢伙，而現在，人數似乎還在增加中。芮芸倒不
是害怕這些傢伙，畢竟她隨便用個什麼魔法就可以把他們都打發了，她只是嫌麻
煩而已。不過，幸好，這裏還算是鬧市區，在法治社會的名義下，那些個傢伙倒
也不敢真的做出什麼來。只不過，一直被人這麼虎視眈眈地看著，芮芸總覺得很
不自在。

    突然，她想起了那兩個無聲無息地跟在自己身後的傢伙，一個小小的注意從
心裏躥了出來。她習慣性地彎了彎嘴角，浮起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索米
雷特能夠在這裏的話，一定會為某些個即將倒楣的傢伙祈禱的。但是很可惜，現
在沒有任何人明白芮芸這個表情的意義。那幾個可憐的傢伙註定要倒大黴了……

    稍稍想了想，芮芸開始帶著跟在身後的一群人往頻頻穿梭于幽靜的小道中。
這個時候，那些跟蹤者的素質就完全顯現出來了。最早跟著她的兩個人，芮芸如
果不用精神力去探察的話，還真的就沒有辦法發現他們，而那些個地痞流氓之流
的人物，就算芮芸是瞎子也能夠知道他們真跟著自己。因為他們實在是太囂張
了，居然沒有一點要消聲的自覺，大大咧咧地就跟上來了。

    「……」芮芸在一個死胡同裏停了下來，無語地看著最後跟上來的六個傢
伙。這些人都是些無法無天的流氓混混，而那兩個看上去來頭不小的傢伙還在胡
同外的某個角落裏躲著。翻了翻白眼，芮芸看著這幾個東倒西歪，明顯喝多了的
傢伙，無奈地問道：「你們一直跟著我，究竟想幹什麼？」

    「喲，知道我們跟著你你還敢往這種地方走啊？」其中一個看上去還比較清
醒地傢伙笑著反問道，而其他五個明顯已經衝動大於理智的傢伙則一齊嘿嘿地笑
了起來。

    「那有什麼辦法？總不見得把你們帶到我的家裏去吧？」芮芸攤了攤手，微
笑著回答。

    「呵呵，去你家？這個提議不錯啊！」那個開頭說話的傢伙叫了起來，他似
乎是領頭的。「那麼，我們快點走吧！現在的晚上外面還是很冷的，不要等一會
把你凍著了。」

    「我不要。」芮芸乾脆地搖了搖頭，「天知道你們去我的家之後會做些什麼？」

    「恩？」那個領頭的愣了一下，隨後惱怒起來，他還以為芮芸是在耍他玩呢。
「你什麼意思？耍我們是吧？」

    「怎麼可能？我什麼都沒有做呀！」芮芸擺出無辜的樣子，嗲聲說道。

    「她的手在口袋裏動！」突然，一個混混喊了起來。

    領頭的那個傢伙立刻一個箭步躥了過來，一把將芮芸插在口袋裏的右手拎了
出來。在她的手上正提著一隻白色的手機，螢幕上顯示著一條還沒有編輯完的短
信。

    看到「計畫敗露」，芮芸裝作慌張地樣子，然後不等那個領頭的傢伙說話，
一腳撩陰腿狠狠地踢了過去。「砰」的一聲悶響，那個可憐的男人哀嚎著倒在了
地上，捂著下身翻滾起來。

    「啊啊啊！！！」似乎足以刺穿人的耳膜的尖叫聲從芮芸的口中爆發出來，
幾個混混都被這個突然的變故驚呆了，正自出神，這下尖叫將他們一個個嚇得跳
了起來。

    「救命啊！」芮芸一邊喊著，一邊擠開傻在原地的幾個流氓，向胡同外跑去。
那幾個傢伙都沒有想到芮芸居然會跑的這麼乾脆，一時間居然沒有人追上去。芮
芸一邊跑一邊在心裏罵那幾個白癡不配合。她已經把速度放的很慢了，這些傢伙
居然仍舊沒有一個人追上來。

    不過，那些個流氓畢竟也是社會上混了很久的人了，他們立刻反應過來，統
統拔腿沖向了芮芸。女人的體力通常都不如男人，芮芸也是這樣，況且她還沒有
用全力跑，因此立刻就被那幾個流氓追上了。當先的一個人忽然跳了起來，一把
將芮芸拽住，狠狠地壓到地上，嘴裏還不乾不淨地咒駡著什麼。不過芮芸實在沒
有心思去聽這些，她剛才在計畫的時候就忘記了自己心愛的衣服。現在看著白色
的風衣與骯髒的地面親密接觸了，還蹭來蹭去的，一股火就從心裏冒了出來。

    「啊！」又一聲尖叫，不過這回卻是那個壓在芮芸身上的流氓發出來的。他
怎麼也想不通，那個被自己壓得死死的女人究竟是從什麼地方踢中自己那個要命
的部位的。不過，他現在也沒心情去研究了，劇烈的疼痛已經讓他陷入了昏迷中。

    狼狽地從死沉的流氓身下爬起來，芮芸輕巧而優雅地讓過了一隻來抓自己的
手，順便拍了拍髒兮兮的衣服。那個流氓顯然沒有想到這個狼狽的女人居然會輕
鬆地讓過了自己的一抓，動作頓了一下，不過酒精立刻讓他暴怒起來，發瘋一般
向芮芸沖了過去，甚至正好跑在他前面的一個流氓都被他一把揪住狠狠摜了出
去。

    「操！你他媽的神經病啊！」那個被扔出去的流氓從地上彈了起來，破口大
駡著，一腳向那個發瘋的傢伙狠狠地踹了過去。正奔跑著人並沒有想到會突然有
人出手對付自己，左腿膝蓋遭到重擊，兩條腿不自覺地糾纏在一起，整個人也遠
遠地飛了出去。

    也許是他的運氣，也許是他的不幸，他正好落在芮芸的身後，摔了一個狗啃
泥，連牙齒都崩掉了幾顆。但是這個執著的傢伙居然不顧自己的傷痛，突然身手
抓向芮芸剛剛抬起的左腳。

    「呀！」芮芸腳下一阻，人就要向前倒下去。她發覺意外有的時候真是能要
人命，就像現在，她幾乎能夠看到自己的臉與地面親密接觸的樣子了。不過，人
的潛力總是在危急的時候爆發的。慌亂間，芮芸突然朝左扭了下身子，騰空著的
身體立刻轉了過來。然後那個死命拽著芮芸左腳不放的傢伙就感到自己的手腕一
陣劇烈的疼痛，無力地垂了下來。這個時候，他才發覺，那個女人的右腳靴子堅
硬的鞋根正在離開自己的手腕。

    旋轉著跌跌撞撞地跑出幾步，芮芸才恢復了平衡。剛才那一下就連她自己都
感到吃驚，那可是自己在擁有妖精血統時才能做出來的高難度動作，就算是妖精
血統覺醒之前的那個身體也沒有辦法做出來。要知道，那個身體的素質可比自己
現在的身體好得多了，而剛才的動作雖然很笨拙，但是至少完成了。這是怎麼回
事？

    沒有等芮芸多想，那兩個一直躲在暗處的傢伙終於沖了出來。他們的身手好
得嚇人，不到五秒中，還有的三個混混統統一聲不吭地倒在了地上，看樣子是暈
過去了。而那三個被芮芸放倒的混混也被他們一個補了一腳，愉快地暈了過去。

    大口大口喘著氣，芮芸裝做警惕地看著眼前兩個斯文的年輕人——她已經用
精神探測確定過了，這兩個人對自己都沒有什麼惡意，反而對自己充滿了好奇。
「好奇？」芮芸心裏嘀咕了一下，她估計自己的能力的確是被什麼人發現了，所
以這兩個傢伙才會出現。而且，剛才距離遠沒有辦法辨別，但是當他們站到自己
面前的時候，芮芸赫然發覺，這兩個人的精神力偶非常強，至少有了見習魔法師
的水準。對於精神力普遍極弱的現實世界人類來說，他們的精神力絕對是一個異
數了。

    「異能者？」芮芸的腦子裏跳出了這個詞，雖然原來從來沒有見過所謂的異
能者，但是芮芸自己既然都能夠穿越了，那異能者的存在也就沒有什麼可以奇怪
的了。說不定，連修真者啊吸血鬼啊什麼的也都是存在的呢。

    「小姐，你還好嗎？」發覺眼前的女子一直盯著自己兩個人直看，那個帶眼
鏡的年輕人終於不自在了，他開口打破了沉默，也把芮芸從出神的狀態中喚了回
來。

    「啊？哦，我很好，謝謝你們！」說著，芮芸擺出真誠的姿態，向兩個「救
命恩人」鞠了一躬。

    「不用不用……」那個高個子急忙伸手去扶，嘴裏推卻著，眼睛卻看向了自
己的同伴。在同伴的眼中，他看到與自己一樣的深深的疑惑。

    演戲演全套的，芮芸站直了身子，看著那兩個用眼神交流著的傢伙，芮芸剛
想說什麼，卻停住了。她想起了索米雷特與海格埃洛，這兩個傢伙也喜歡用眼神
進行複雜的交流。雖然面前這兩個人在交流境界上明顯不能與那兩個卡敖奇的
「日月雙傑」相比，但是卻已經有了一絲他們的「風範」了。歎了口氣，芮芸甩
了甩腦袋，重新整理了下語句，然後說道：「這個，謝謝你們救了我。不過，我
不知道應該怎麼酬謝你們。恩……要不，我請你們吃飯吧？時間你們來定，怎麼
樣？」

    看著芮芸裝出來的有些語無倫次的樣子，兩個年輕人再次交換了一下眼神，
然後高個子點了點頭，說道：「能與小姐共餐，是我們的榮幸。不過，讓小姐請
客我們心裏會過意不去的。所以……」

    「哎呀，有什麼可以過意不去的嘛，又不是一直要我請咯，只是一頓飯而已，
算是我的答謝呀。你要是再說什麼不願意的話，我可就生氣了啊！」芮芸打斷了
高個子的話，雙手叉腰，做出氣鼓鼓的樣子說道。

    兩個年輕人被芮芸說得哭笑不得，他們突然發覺這個女孩對陌生人居然沒有
什麼防備心，而且還是一個自來熟。這可和自己當時拿到的資料中寫的不太一
樣，在資料中，這個女孩雖然極端樂天，但是絕對不是一個自來熟。難道她昏迷
了半年，性子就有所改變了嗎？

    忽然，他們想起了自己跟蹤這個女孩的目的。兩個人的臉色立刻嚴肅起來，
他們想到，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很有可能是ES與Kltie也比不上的超級靈能力
者，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早就察覺到了自己兩人的跟蹤，剛才的那一連串事故
很有可能就是她在演戲。而現在，她說不定正在耍自己玩呢。

    究竟要不要讓這個女人請客？兩個人再次用眼神交流起來。很快，他們就得
出了結果。處於不要得罪這個女人以及一些個人原因，兩個人一致通過——不入
虎穴焉得虎子？只是，芮芸有那麼恐怖嗎？居然被形容成老虎……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推辭了。明天是週末，你應該沒有什麼事情吧？
就中午，如何？」高個子似乎成了發言人，他笑著說道。

    「行，就這樣吧！」芮芸說著，從錢包中拿出一張紙條，又從口袋裏掏出一
支筆，刷刷刷地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明天你們就用這個號碼聯繫我吧！不
過，最好不要把吃飯的地方定的太遠哦！我討厭麻煩。而且，我很窮的……」芮
芸說著，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

    ……

    「呼……沒想到現在演戲居然那麼困難……」走在回家的路上，芮芸心裏嘀
咕著。這兩個傢伙的精神力形式明顯與異世界的完全不一樣，芮芸根本不敢對他
們使用精神魔法，就怕讓他們發覺了，自己就沒得玩了，說不定還會招來人家的
大部隊。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芮芸可不想被些莫名其妙的組織抓的去。就算是
國家機構，芮芸也不想加入。一旦成為了國家機器的一部分，她的自由就算是徹
底完蛋了。這對於她這樣懶散的人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

    「恩，很久沒去借書了，現在才七點半，那個老頭的店應該還開著吧……」
想著，芮芸轉身向書店的方向走去。

    書店和居民區只隔著一條街，芮芸很快就到了，然而，在原來書店的位置，
卻已經找不到那塊熟悉的店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冰冷的捲簾門，以及門上貼著
的，慘白色的招租告示。

    怎麼回事？芮芸四處看了看，走到旁邊的雜貨鋪中。雜貨鋪的老闆是一個中
年婦女，正在看電視。芮芸敲了敲櫃檯，隨手買了一包多味花生，然後問道：「請
問，旁邊那家書店怎麼了？為什麼不開了呢？」

    雜貨鋪的老闆娘看了看芮芸，冷漠地說道：「人都死了幾個月了，店面當然
要租出去。」

    芮芸愣了一下，隨後一聲不吭地退了出去。站在捲簾門前，看著那慘白的告
示，芮芸緩緩地摸出了手機，撥通了上面的那個電話。

    ……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超過十點了，街道上寒冷潮濕的風讓芮芸一直瑟縮、顫抖
著。家中略微溫暖的空氣讓她放鬆地將自己扔在了沙發中。沙發前的茶几上堆著
一套書，書的封面上都寫著「魔法學徒」四個草體的白色大字。芮芸看著書出了
一會神，隨後拿起了一本。

    「對不起啊老頭，這套書我最終還是沒有能夠還給你……」芮芸呢喃起來，
「你的店我已經租下來了，這借書的錢，就算是我欠你的吧……」說著，她放下
書，緩步走到窗邊。

    「我討厭麻煩，就不去你的墳頭看你了……老頭，你自己保重吧！」

    夜晚的天空灰濛濛的，看不到一顆星星。明天的天氣，看來不會太好的。

第二卷 赤色飛揚 第五章 靈能與魔法

    「啊，對不起，我遲到了。」芮芸剛從轉角處走出來，就看到了那兩個等在
飯館門口的年輕人。吐了吐舌頭，芮芸跑了過去。

    「啊，不要緊，我們也只到了一會而已。」那個帶著眼鏡的青年擺了擺手，
故作大度地說道。芮芸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這個傢伙明明已經很生氣，還要裝
做大度的樣子，他難道不累嗎？

    事實上，當那兩個傢伙打電話給芮芸十五分鐘以後，芮芸就已經到了。不過，
她一直呆在拐角的一間速食店裏，捧著一杯珍珠奶茶慢慢地啜著。就這麼坐了半
個多小時，芮芸才不緊不慢地走出去。她這個出現的時機選得很微妙，正好是她
用精神力探測到，那兩個傢伙都已經不耐煩，而且那個帶眼鏡的傢伙正在發火的
邊緣的時候。她估計，在這種時候出現，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
但是這兩個傢伙卻不會。而強自壓下心裏的怨怒的結果，通常就是在以後一段時
間之內的應對出現平時不會有的失誤。對於芮芸來說，只要有一點點小失誤就可
以了，她會利用那點失誤套出這兩個傢伙的來歷的。

    嫣然一笑，芮芸推開了飯店的玻璃大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兩位
救命恩人，裏面請吧！」

    這是一家中檔層次的飯店，對於芮芸來說，裏面的東西還不算貴，至少她還
是能夠輕鬆地負擔起來的。因此她在讓兩個人點菜的時候沒有說什麼話，只是讓
他們儘管點自己喜歡的。這樣說的結果就是，那個侍應生用鄙視的眼光盯著兩個
拿著菜單的大男人看了好一會，直到帶眼鏡的小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才稍微收斂
了一些。

    芮芸肚子裏暗笑了一會，按照她目前觀察的結果，那個帶眼鏡的小子比較衝
動，先前憋了一肚子氣，現在又被人鄙視了，心情絕對不會好。而他又要強行把
惡劣的心情壓下去，思維能力肯定會受影響。自己只要抓準時機，肯定能夠套出
點什麼來。

    這裏的上菜速度一般，大把的空餘時間讓雙方都有了試探的機會。三個人互
相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偶爾在有一兩句會問到關鍵的東西，但是無論是否能
夠得到答案，都會迅速地扯開話題。這麼一來，雖然說了許多，但是真正有用的
情報少得可憐。雙方也只算是真正認識了一番。

    高個子的青年叫郝永，帶眼鏡的青年則叫紀鵬，兩個人都只有二十五歲。當
然，他們是這麼說的，芮芸倒不這麼相信就是了。畢竟，這兩個人如果真是什麼
組織的成員，估計是不會告訴自己真名的。至於年齡，她根本就沒在乎。

    不過，經過這一段時間的交談，芮芸算是確認了一件事——這兩個傢伙絕對
比自己估計得要難對付得多，特別是那個郝永，每次紀鵬要說漏嘴了，他就會提
前扯開話題。也正因為這樣，芮芸到現在也沒瞭解到什麼有用的資訊。

    而在郝永和紀鵬看來，這個芮芸實在是滑溜無比。無論他們提出什麼問題，
她都會輕巧地將這個問題卸到一邊，然後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題。這手本事他們可
不會，所以到現在為止，他們一直被芮芸牽著鼻子走，連反擊的機會都要沒有
了——他們當然不可能有芮芸這樣的本事，要知道，芮芸這一手可是在卡敖奇的
大小貴族間周旋著練出來的。

    一直等到菜都上來了，三個人才停止了試探，隨意地聊起天來。不過，讓芮
芸感到好笑的是，這兩個看上去合作無間的搭檔居然在一個問題上吵了起來，反
倒是自己這個他們的探察目標被晾在了一邊，邊吃邊看戲。

    那個問題其實也是老生常談，就是究竟要不要對日本採取強硬手段。紀鵬的
想法就如同他的脾氣一樣，這個傢伙似乎總是很衝動，總是想著怎麼把日本炸到
陸沉。而郝永的想法就如同他的性格一樣，沉穩、謀定後動，他的想法是「釜底
抽薪」，用中國的廉價商品去衝擊日本本地市場。現在和以前不一樣，日本在電
子產品上的優勢已經被中國和韓國衝擊地蕩然無存，而日本的電子產業生產基地
大部分仍舊在中國。

    說實話，從感情上來將，芮芸更加喜歡紀鵬的想法，畢竟她也不喜歡那個國
家，特別是她曾經聽某一個人說過，自己的名字在那個國度是一個姓氏。而從實
際方面來考慮，直接對日本動武顯然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能夠侵佔他們的國內
市場份額，然後突然撤資的話，倒是一個很有趣的辦法。可惜這個辦法現在顯然
不容易成功。最近幾年，日本經濟的排外是很有名的。

    看著兩個吵不出結果的傢伙漸漸安靜下來，芮芸放下了筷子，用紙巾擦了擦
嘴，雙手托著下巴來來回回地掃視著兩個人。似乎在賭氣一樣，紀鵬的臉扭向一
邊，不去看郝永，郝永也悶頭吃喝，不理紀鵬。芮芸看著顯得孩子氣的兩個人，
不禁笑了出來。突然，她的腦子裏跳出了一個很邪惡的猜測，於是笑容也變得詭
異且意味深長起來。

    兩個男人都被芮芸爍爍的目光和詭異的笑容弄得極不自在，紀鵬甚至以為自
己兩個的身份已經被發現了。他不由自主地看了郝永，卻發現郝永的眼睛一眨不
眨地盯著芮芸看，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心裏立刻慌張了起來，下意識地看向芮芸。
卻見女孩的嘴唇翕動著，無聲地向他吐出了一句話——你和他是一對戀人吧？

    紀鵬的臉色突然慘白，然後顫抖著手指指著郝永，結巴著說道：「你說我
和……和他？怎麼……怎麼可能？我們可……我們可都是……都是男人啊！」

    芮芸笑著攤了攤手：「怎麼不可能？現在又不是沒有同性戀。好幾個國家都
通過了同性戀婚姻法呢。而且，難道你不知道，女人當中有一個很可怕的種類，
被稱作同人女。別告訴我，你們沒有聽說過哦！」

    這下，連郝永的臉也白了，他們驚疑不定得看著芮芸，紀鵬甚至想要轉身逃
跑——同人女實在太可怕了，這是這幾年中男人的共識。

    「放心，我不是同人女」芮芸燦爛地笑了起來，「只不過看你們的驚慌的樣
子實在很有趣而已。」

    「芮芸小姐……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嗎？」紀鵬氣急敗壞地說
道，他被刺激得太厲害了。

    挑了挑眉毛，芮芸幽幽地說道：「救命恩人，真的是嗎？那麼，你們當時為
什麼也像那些小混混一樣跟著我呢？說吧，你們接近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我不想
和你們玩下去了。」芮芸的話音剛落下，反應過來的郝永和紀鵬就從椅子上跳了
起來。可還沒等他們做什麼，早有準備的芮芸出手了。

    「坐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郝永與紀鵬就驚駭地發覺自己的肢體不停指
揮的按照芮芸的命令坐了下來。這對他們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因為擁有芮芸
這樣能力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只發現過兩個，但是那兩個人都已經被幾大組織一
起圍剿了，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你……你的能力是控制！」紀鵬終於忍受不住，喊了起來。芮芸汗了一下，
如果不是她知機早，在房間中布下了隔音魔法，就憑紀鵬剛才那一聲，絕對會把
當值經理給引來的。

    「控制？恩，姑且就算我的能力是控制吧！」歪著腦袋想了想，芮芸欣然道。
事實上，她只不過是趁兩個人吵架的時候把自己的精神力侵入了他們的大腦，在
各個控制中樞上做了點手腳而已。以她強大的精神力，想要從這兩個人的精神力
保衛下搶到中樞的控制權實在太簡單了，而這兩個傢伙又顧著吵架而沒有防備芮
芸。因此芮芸不費吹灰之力就截斷了他們的身體的控制。不過，聽紀鵬的說法，
似乎有一種能力與自己的精神力的效果差不多，也是獲取別人對身體的控制。這
也好，芮芸樂得隱藏自己的真實實力。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地談談了。」芮芸恢復了雙手托著下巴的
姿勢，笑著說道。而回應她的則是紀鵬憤恨的目光和郝永的沉默不語。

    「你們沒有什麼想說的嗎？」芮芸看看緊閉著嘴巴的兩個人，「那我就提問
了哦！首先，你們告訴我的是真名嗎？」

    郝永還是一言不發，就連紀鵬都一幅堅決守口的樣子。芮芸皺了皺眉頭，看
向了比較衝動的紀鵬，眼睛中紫光一閃而過。紀鵬立刻如遭重擊一般，身體僵硬
起來，隨後硬邦邦地吐出一個「是」字。

    「喲，難得，像你們這樣的人居然會把真名告訴我」芮芸意外了一下，「那
麼，告訴我，你們是來自什麼組織的，為什麼要跟蹤我？」

    紀鵬僵硬地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芮芸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精神正在
對自己的精神封鎖發起衝擊，可是，兩個人的精神力相差太大了，他最終還是沒
有能夠衝破芮芸的精神力封鎖，甚至連一絲漣漪也沒有造成。反倒是郝永那邊的
精神力封鎖產生了微微的晃動。

    「不說？」芮芸站了起來，「那我就自己來找吧！」說著，她緩步走向那邊
正極力掙扎著的郝永。這個傢伙的精神力很奇特，尖銳的如同一根針一般，如果
不是芮芸的精神力比他強大太多，那層封鎖說不定已經被她打開了。

    郝永的臉漲得通紅，他已經用上了全力。可是那個女人的力量實在太可怕
了，他的靈力根本無法打破那層古怪的封鎖。這讓他有中挫敗感，要知道，在組
織裏面，他的力量雖然不是最強的，但是憑藉著無堅不摧的特性，很少有人能夠
打敗他。但是現在，這個女人僅僅是一句話，就讓他徹底動彈不得，甚至連無堅
不摧的靈力也毫無辦法。這怎麼能夠不讓他感覺挫敗？特別是現在那個女人已經
走到他的面前，還伸手去掏他的口袋的時候，這樣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強烈到他
想殺人的地步。

    可是，力量的差距實在太明顯，任憑郝永如何爆發潛力，都完全沒有辦法撼
動那層堅韌的封鎖。眼睜睜地看著口袋裏的證件與錢包被掏出來，郝永終於放棄
了，他無力地歎了口氣，閉上眼睛。

    「恩？中南海保衛處？還真有那個地方啊。」芮芸看了看郝永的證件，喃喃
地說道，這個傢伙居然還是一個少校，真是好大的官。然後她又打開了錢包，進
入她視線的是一張情侶的照片，照片上面有一些微微突起的痕跡。芮芸的心裏緊
了一下，她抽出了照片，翻到了背後。半晌，她把照片放回錢包，又把錢包與證
件塞回郝永的口袋裏。

    「對不起了。」說著，芮芸解除了對他們的精神封鎖。

    「轟」地一聲，正努力想要衝破封鎖的紀鵬身上躥起了一道巨大的火柱，熾
烈的火焰瞬間將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化做了灰燼，也讓他重重地摔倒在地。火焰來
得快去得也快，忽地一下隨著紀鵬地墜地消失地無影無蹤。

    翻了翻白眼，芮芸狠狠地瞪著倒在地上正戒備地看著自己的紀鵬，低聲說
道：「等會這裏的賠償就全交給你了，我可不管！」

    紀鵬愣了一下，隨後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郝永對著他無聲地搖了搖頭，
隨後對芮芸說道：「我為之前我們的跟蹤向你道歉。我們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感
覺到了你在醫院散發出來的濃厚靈氣，所以趕過來看看。並沒有想要冒犯你的意
思。」

    芮芸點了點頭，表示這件事就這麼揭過。她拖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緩緩問
道：「你所說的靈力，究竟是什麼？」

    ……

    睜開了眼睛，芮芸吐出一口氣，一頭躺倒在床上。中午時候郝永與紀鵬總算
是坦白交代了不少事情，至少，芮芸弄清楚了自己在他們眼中是一個什麼樣的存
在。

    對於他們來說，自己的精神力就是一中形式的靈力，而自己所聚集起來的魔
力與魔法元素同樣是某種形式的靈力。他們這些異能的擁有者通常把自己稱為靈
能力者，而郝永與紀鵬的能力在中南海保衛處中算是比較強大的了。只不過，在
自己的眼裏，他們實在弱的可以，而在他們的眼裏，自己就強大得可怕了。據說，
就連現在世界上最強大的兩個靈能力者的靈力加起來都不能與自己相比。

    「真是麻煩的事情。」芮芸歎了口氣，現在她的力量已經暴露了，她就沒指
望這兩個傢伙不會把自己的事情報告給上級。本來她是想要抹消兩個人的記憶
的，可是事到臨頭她才發現，自己還沒有能力選擇性地把一個人的記憶抹消。她
現在能夠做到的就僅僅是把一個人的所有記憶統統抹掉，讓他從記憶上回到嬰兒
的狀態。但是這樣做顯然太殘忍了，而且很容易讓一個人永遠變成白癡。這種危
險的方法芮芸可不想去嘗試。

    「沒想到，就算回來了都會有那麼多麻煩的事情。我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過
上安穩閒逸的日子呢？」感慨著，芮芸緩緩閉上了眼睛。今天遇到的想過的事情
實在太多太複雜了，她甚至在一瞬間懷疑過自己選擇回來究竟是不是正確的。不
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她拋在了腦後，當時就算她不想回來恐怕也不行了，畢竟
身體是崩潰掉了，而那個潛伏著的傢伙估計也不會讓自己回到蒙提塔實驗室中的
備用身體裏。除了回來，芮芸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的方法。

    而現在，當芮芸安靜地閉上眼睛的時候，那個念頭又不由自主地浮了上來。
這讓芮芸一陣心煩意亂，心思更是變幻不定起來。

    「你後悔了？」突然，那個熟悉的聲音在空曠冷清的室內響了起來。

    芮芸猛地坐了起來，她有些激動。不過，她立刻想到了什麼，又冷靜下來，
冷淡地問道：「伊莉娜絲，出來吧，不要在我面前裝神弄鬼了。」

    「好吧！」伊莉娜絲輕笑著回答道，然後，芮芸的房間中亮起了一陣黯淡的
紫羅蘭光芒。

    「如你所願，我親愛的芮芸。」

第二卷 赤色飛揚 第六章 驚人

    芮芸好整以暇地倚在床頭，看著那個從紫羅蘭的光芒中顯現出來的身影。如
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將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神秘的管理者的真面目。其實，芮芸
一直對這個伊莉娜絲非常好奇，按照她的說法，她是一個人類，而不是一個神。
但是她那可以穿梭於各個空間之間的能力實在不像一個人類可以擁有的，而且看
智慧神對自己的態度，很明顯帶者放縱的味道。這應該不只是因為自己是歷史軌
跡上的最大變數的關係，芮芸隱隱感覺，這應該和眼前這個即將露出真面目的管
理者有關。能讓一個空間的主神都給幾分面子，這個管理者真的像她所說的一
樣，僅僅是一個力量強大的人類嗎？

    「喲，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紫羅蘭的光芒褪去，一個披著古怪的黑
色斗篷的女人笑著向芮芸打了個招呼。

    黑髮，紫瞳，嬌小玲瓏。這是芮芸對於這個管理者伊莉娜絲的第一印象。事
實上，這個管理者的相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因為除了眼瞳的顏色和身材不一
樣，這個管理者根本就是芮芸的翻版——或者應該說，芮芸根本就是她的翻版！
芮芸突然覺得，這個傢伙老是來找自己是不是就因為自己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呢？

    「你……怎麼……」芮芸變得有些結巴，她還沒有從吃驚當中回過神來。

    「很驚訝吧！」伊莉娜絲摸了摸自己的臉，笑著說道。

    芮芸吸了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盯著伊莉娜絲看了半天，緩緩問道：
「你願意幫我是不是就因為我和你長得很像？」

    「恩，算是吧」伊莉娜絲笑眯眯地瞥了芮芸一眼，「其實呢，我和你應該算
是一個人哦！」

    「……」芮芸無語，她大概明白伊莉娜絲的意思。也就是說，這個伊莉娜絲
就是另一個平行空間中的自己，而她之所以會幫忙，也僅僅是因為自己在某種意
義上和她是同一個人而已。

    「怎麼樣，很吃驚吧？」伊莉娜絲說著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興致勃
勃地看著沉默中的芮芸。

    「唉……」芮芸歎了口氣，「算是吧。我從來沒有想到，居然能夠跟另外一
個自己碰面。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不過，你是怎麼成為管理者的？我總覺得，
這個位置很微妙啊。」

    「微妙？」伊莉娜絲歪起了腦袋，「還可以啊，我不覺得。除了剛開始的時
候比較無聊之外，其他時間我還是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去做的。至於你說的微
妙，我好象從來沒有感覺到管理者這個職位有微妙的地方。說實話，如果不是和
老傢伙簽了契約，我才不會幫她管理那個該死的世界樹呢。你不知道，一天到晚
呆在那個空曠無聲的地方，就算是神也會瘋掉的！」說著伊莉娜絲臉上浮現出了
不堪回首的表情。

    芮芸再次無語，這個伊莉娜絲看上去一點不像一個時空的管理者，反而像一
個孩子。芮芸暗自猜測，像自己這樣被她扔去異世界的傢伙究竟有多少個了，看
她的樣子，估計加起來肯定超過一百個了吧……想到這裏，芮芸渾身顫抖了一
下，她忽然發覺，自己小惡魔的稱號應該送給她才是。與她比起來，自己的所作
所為實在太小兒科了。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了呢？」伊莉娜絲從內心對孤寂無聊的恐懼中回過
神來，忽然發覺芮芸正目光複雜地看著自己，就是一句話都不說，不由問道。

    「哦……我是在想，究竟有多少人像我一樣被你送去了異世界。老實說，我
很懷疑你是不是就依靠看別人在異世界的所作所為來打發時間的。」芮芸坦白地
回答道。既然對方就是自己，那有些東西也沒有必要掩飾隱瞞。向自己隱瞞什
麼——這個說法比較可笑……

    「這個問題啊……我要好好想一想」伊莉娜絲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突然抬起
頭來喊道：「算出來了！總共有二千四百七十三個人被我送去了不同的世界，其
中有三十三個是其他世界的我自己，就和你一樣。」說到這裏，伊莉娜絲頓了頓，
換上一幅氣惱的表情，恨恨地道：「你不知道，我剛剛從……恩，那個……對了，
就是你們所說的那個誰寫的神魔的世界裏回來，那裏我也送了一個自己過去。可
是那個我自己居然是一個男人，還和我長得好像好像！這實在太古怪了，你不知
道，如果不是靈魂上的相同性，我都要認為那個不是我了呢！恩，對了，回去的
時候一定要查一下，一定是因果率之塔中的某一個部分出了問題，要不然怎麼可
能讓一個男人擁有我的相貌？實在是太可惡了！」

    芮芸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了，她愣愣地看著懊惱地直抓頭髮的伊莉娜絲，心裏
原來對於她的印象完全都被推翻了。在芮芸以前的記憶中，這個傢伙一直神秘、
高深莫測的，哪像現在，根本就是一個正在發脾氣的小女孩。這樣的傢伙就是記
錄所有時空的變化的世界樹的管理者？那個她口中的老傢伙居然還放心把這麼
重要的東西交給她？

    「我說，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來找我的？」呆了半晌，芮芸緩緩得對著伊莉娜
絲問道。她懷疑，如果自己再不問，這個古怪的傢伙會不會就這樣懊惱下去。

    「啊？」伊莉娜絲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好一會，她才回答道：「其實，
也沒有什麼呀，就是問你，想不想回去。你先別急著說不想，反正這個機會我是
留給你了的，什麼時候想回去你就跟我說好了。不過這次要是回去的話，你就得
帶上自己的身體了。也就是說，在那裏將沒有人認識你哦！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
了。怎麼樣？」

    伊莉娜絲的話讓芮芸微微有一些心動。說實話，雖然回來了，但是她仍舊非
常嚮往學徒的世界。在她的感覺中，似乎只有在哪里，自己才能夠擁有一片屬於
自己的，能夠隨心所欲的天地——神都要賣她幾分面子，她要是還不能隨心所
欲，那才奇怪呢。可是，回去就意味著會見到自己不想見的人。這讓芮芸舉棋不
定。

    「不用現在就決定的，當你想要回去的時候，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使用這個
魔法好了，我會很快就回來的。」伊莉娜絲笑著遞給芮芸一張紙，上面用索菲恩
的文字寫下了一個頗為複雜的魔法咒文。芮芸看了看伊莉娜絲，將紙收進了口袋
裏。

    「好了，現在，我已經把選擇權交給你了，究竟是去是留，就全看你自己了
哦！」管理者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笑著理了理身上的古怪斗篷。

    看著這個總是掛著笑容，脾氣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的管理者，芮芸揮了揮手
道：「好吧，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那麼快就下逐客令了呀？」伊莉娜絲顯然有些驚訝，不過她本來也打算離
開了。「那就這樣吧，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哦！」

    芮芸點了點頭，閉上眼睛不去看她。房間裏亮起了一陣紫羅蘭的光芒，伊莉
娜絲伴隨著光芒消失地無影無蹤。

    「另一個我……真是古怪的傢伙。」芮芸躺在床上呢喃了一句，房間中再次
恢復了沉寂。然而，如果芮芸此刻去看一眼客廳裏的掛鐘的話，就可以發現，自
己房間中的鐘慢了將近一刻中，而這一刻鐘，正是伊莉娜絲呆在這裏的時間。

    ……

    接下來的日子，芮芸的生活又恢復了原來的平淡。營業執照已經跑下來了，
依靠著自己的精神魔法，芮芸愣是一分錢都沒有多付。而那個店鋪的租借與裝修
也很快完成了，在精神魔法的幫助下，芮芸更是只付出了極少的代價。當一切都
搞定，書店開張的那天為止，芮芸總共只用掉不到兩萬塊錢。這個數字對於很多
通行來說，都足夠他們眼紅的了。

    平淡而安穩的日子讓芮芸漸漸打消了回去的念頭，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需要
的並不是刺激，而僅僅是像現在這樣的安逸。書店的生意很不錯，每天的收入基
本都穩定在一百多，芮芸粗略計算了一下，除去進書的錢與租店鋪的費用，一個
月到也可以贏利近兩千。這個數字對於現在沒有什麼太大花消的芮芸來說，還是
很夠用的了。

    有的時候，芮芸甚至覺得，就靠著這個書店，把自己剩下的時光都平平淡淡
地過掉，也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但是，她很清楚，這不太可能。自己現在雖然
嚮往安逸，但是骨子裏，她並不是一個很安分的人。芮芸並不清楚，她能夠保持
這樣的安逸到什麼時候。也許是十年以後，也許就在明天。她不知道。

    不過這個問題並沒有讓她困擾多久，當郝永與紀鵬找上門來的時候，她就知
道，麻煩來了，而且是躲都躲不掉的麻煩來了。

    「不要擋在門口，你們會影響我的生意的。」芮芸看著站在店鋪門口的兩個
人，冷冰冰地說道。參雜了精神魔法的話語讓郝永和紀鵬不自覺地感到恐懼，同
時快步走了進來。

    「有什麼事情嗎？」芮芸見他們不再堵在門口，隨口問道，接著重新低下頭
去看書。事實上，看到這兩個人一臉嚴肅的樣子，芮芸就可以大致猜到，他們來
這裏是為了什麼了。

    朝四周看了看，確定現在周圍除了自己三個人以外就沒有人了之後，郝永向
芮芸行了個禮，隨後壓低聲音說道：「是這樣的，我們已經將你的事情報告給了
上級。我想，我們這麼做你應該能夠理解，畢竟你的力量實在太大了，我們必須
上報，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芮芸沒有去接他的話，而是問道：「你們的上級打算怎麼處理我？」

    看到芮芸如此乾脆地就切如了正題，郝永歎了口氣，他知道這個女人肯定在
自己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想到會有今天了。他緩緩說道：「上級希望你能夠進入我
們的監控範圍。在這個範圍內，我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但是你不能夠離開監控
的範圍。」

    「哼。這樣還談自由？」芮芸撇了撇嘴，將身體倚到了椅子的靠背上，不屑
地說道。對於她來說，這個上級意思根本就狗屁不通，不能離開特定範圍的生活
和生活在牢籠裏又有什麼區別？她可不想把自己的下半生都浪費在這麼一個上
級的白癡決定裏。

    郝永被芮芸冰冷的目光掃了一下，立刻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定了定神，急
忙繼續說道：「當然，並不是只有這樣一種方案而已。如果你認為可以的話，我
們的特別行動小組是很歡迎你加入的。」

    芮芸仍舊搖了搖頭，她站了起來，遺憾地說道：「我並不想為國家機器工作，
我想，即使加入了你的特別行動小組，我的自由仍舊會是一個問題。而且，你們
其實早就知道我會怎麼選擇了吧，不然為什麼帶了那麼多靈能力者過來？」

    郝永和紀鵬都呆了一下，紀鵬見芮芸臉色冷竣，似乎已經發怒了，立刻說道：
「芮芸小姐，你不要誤會，我們這次本來是有其他任務的，來找你只是順帶的任
務而已，那些我們的同伴並不是針對你而來的。說著，他還頻頻向郝用打眼色。

    可是，他在待人處世方面畢竟還是太嫩了，打眼色也不知道要隱蔽一點。芮
芸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動作，不由地冷哼了一聲，對著郝永問道：「告訴我，外
面的那六個人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郝永無奈了，他知道，芮芸恐怕已經發現了外面六個同伴的強烈敵意，掩飾
已經沒有用了。「他們是為了在你拒不接受上級給出的方案時，將你帶回去的。
這我們八個人已經是特別行動小組中最精英的隊員了，裏面就有我曾經和你提過
的ES，他是我們的隊長。」

    挑了挑眉毛，芮芸的精神力再次在幾個人的身上掃過。裏面的確有一個人的
力量比其他人高出許多，估計勉強可以達到中位法師的水準。但是就算這樣，這
幾個人在芮芸眼裏仍舊不算什麼，事實上，如果她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將這些
傢伙的精神全都封鎖起來。

    緩緩搖了搖頭，芮芸說道：「你們不是我的對手，都離開吧。我不想和你們
打，畢竟我們都是中國人。其實，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來找我幫忙的
話，看在國家和民族的份上，我應該會幫你們的。但是，是國家和民族，而不是
由政府控制的國家機器。並不是說我對政府有什麼不滿，僅僅是因為，一旦進入
國家機器的核心，我的自由恐怕就會像陽光下的霧氣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吧！我是個懶散的人，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芮芸小姐！」紀鵬著急地叫了起來，他知道，隊長ES是一個一板一眼，
完全服從命令的人，上級既然發出命令說要將拒不合作的芮芸帶回去，他就一定
會照辦的。雖然芮芸小姐很強，但是ES也很強，再加上其他人，紀鵬根本不認
為芮芸有辦法戰勝他們。而一旦開打，傷亡肯定是無法避免的，不知道為什麼，
紀鵬不願意看到芮芸受傷。一點都不願意。

    看了看紀鵬，芮芸笑著搖了搖頭。「不用說了，如果真的要打的話，請跟我
離開這裏，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吧。這裏有太多無辜的人了。」

    郝永與紀鵬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看見了對方的無奈。他們想要阻攔，但是無
論是力量還是權力，他們都沒有在這裏做主的份。他們所能做的，恐怕就是在等
一會的戰鬥中儘量保證不要傷到這個固執的女孩吧……

    「好吧，請吧。」一個瘦小的人突然出現在門口。他盯著芮芸看了一會，然
後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ES！」紀鵬知道一切都沒有回轉的餘地了，他緊捏著拳頭，擠開ES沖了
出去。

    「誒！」郝永抱歉地朝ES打了個招呼，ES不介意地點了點頭，眼睛卻仍舊
盯著芮芸。郝永見他沒有反應，立刻沖了出去，朝紀鵬追了過去。

    「你很強，我不是你的對手。」ES看了芮芸半天，突然說道。其他剛剛現
身的隊員大吃一驚，他們從來沒有聽到ES向誰示弱。在他們的影響中，即便是
遇上了力量克制自己的Kltie，ES都淡定自若，充滿了自信。可是現在，他居然
向一個年輕的女孩示弱了！

    「那你還要打？」芮芸有些不解。事實上，她根本不理解像ES這樣的人的
心思。或者說，像ES這樣一直隱在背後為國家的安定而努力的人，他們的想法
一般的人都不可能理解。

    「沒有辦法，這是命令。」ES的樣子也有些無奈，「希望你能夠手下留情。」

    芮芸小小地意外了一下。她緩緩點了點頭，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