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琥珀之劍 作者:緋炎 (已完成)

   
edison1225 2011-4-24 16:36:4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8 12548809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1:07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三十五幕 羅曼的第二個計劃(下)
  
  「那不是交換嗎?」商人小姐看著那群年輕的冒險者的行為,感興趣地反問道。
  
  「與其說是交換,不如說那是施捨吧,羅曼小姐。」桑夫德在後面答道。
  
  羅曼伸出指頭點了點下巴:「可明明是交換呢,用食物購買希望,不是一種交換麼?」
  
  「用食物購買希望?這是什麼意思?」安蒂緹娜一愣。事實上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對這句話感到奇怪:這也算是交換?
  
  不過等一等!
  
  但只有布蘭多這一刻卻反應過來,他馬上忍不住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羅曼,心想這傢伙的小腦瓜究竟是怎麼長的,怎麼總能想到一些常人所看不到的地方。他馬上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問道:「安蒂緹娜,如果將這塊領地交給你治理,你要多久才能讓這裡產生自發的商業行為。」
  
  貴族千金聽了這個問題立刻意識到布蘭多話裡有話,她不由得看了對方一眼,心想莫非這位年輕的領主對這塊領地有什麼想法?還是僅僅是對于自己的一個考驗而已?
  
  不過無論如何,她還是看著街上這些衣不蔽體、彷彿難民一樣的領民認真思索了一下,有些為難地答道:「短則一年,長則兩年,民間沒有財富,缺乏商業行為產生的基礎。即使是重新制訂稅收,並分配土地,也需要一個較為漫長的財富積蓄時間……但無論如何,兩年之內我也有把握讓這裡重新出現商業行為;只是道路有些麻煩,重新修建道路恐怕要投入一大筆錢……」
  
  「所以說,我們把財富分發下去,民間不就有財富了嗎?」羅曼打斷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安蒂緹娜一窒,「這樣……有意義嗎?」她忍不住有些艱難地問:「這和那些嗜賭如命的傢伙把自己的錢借給無錢參與賭博的人,然後讓他們和自己賭博的行為有什麼區別嗎?最後贏到手的也不過原本就是自己的錢,甚至還有有可能因此而輸掉的風險……」
  
  她忍不住看著羅曼,就像是看著她口中那種嗜賭如命的傢伙一樣。不過這裡應該換一個說法,叫做嗜商如命。
  
  「當然有意義,你看,安蒂緹娜都說了是『借』不是嗎?因此那個可愛的賭徒最終還是能贏得更多的錢,只是這些錢都寫在欠條上而已。」
  
  「可那些人終究不過是窮光蛋,即使有一張欠條又如何呢,實際上到手的還是沒有一分錢。」安蒂緹娜反駁道。
  
  羅曼抬起下巴,搖搖手指,而她這個動作落在布蘭多眼中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做事乾淨利落的資本家。
  
  「的確,可不是每個人都想當窮光蛋,不是嗎?我們將財富分發下去,其實也是一種交換。我們購買的是這些人對于未來的希望,」羅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嗎,每個人都希望過得更好一些。我們給予他們的是實現這個希望的能力,應該稱之為『參與生產的能力』吧,是這樣?」
  
  「而他們在實現這個願望的時候,自然而然就完成了欠條上的含義,並且我也多了許多參與到這個遊戲之中來的夥伴呢。」商人小姐繼續描述道:「與賭博是不同的是,你把金幣埋到地裡,來年是會收穫兩個金幣的喔。」
  
  說著這樣的話,她還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這個……說是這麼說,可實現起來有難度吧……」雖然其他人還聽得雲裡霧裡,但安蒂緹娜總算是理解了羅曼的想法。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樣天馬行空的邏輯。
  
  「的確有難度……」布蘭多點點頭,然後他忍不住讚歎地看了小小羅曼一眼。其實羅曼的想法與其說是交換,不如說是一種再分配的形式,只是參與再分配的不只有生產資料,還有資本本身,當資本參與到再生產之中,就會快速的增值。羅曼的想法建立在領地內的一切財富都屬于領主本身的前提下,雖然簡單而樸實,但能在這樣的條件侷限之下想到這樣的問題,不得不說目光已經具有相當的超前性了。
  
  不過這的確需要一個極其龐大計劃,和每一步的考慮,不僅僅是把東西發下去就那麼簡單的事情。布蘭多對這一點並不擅長,不過他有一個簡單例子可以借鑑。
  
  基礎建設與對外戰爭。
  
  「與其說是購買希望,不如說是購買勞動力。雖然對于領主來說勞動力是一種附加的價值,可是他們不明白,雖然在領地內的一切財富都屬于領主本身,但創造新生財富的速度卻有差別,」布蘭多答道:「當然,如果要這麼做的話,怎麼把這些財富分發下去是一個關鍵。」
  
  「安蒂緹娜,你有什麼想法嗎?」年輕人不經心地問道。
  
  「修路。」
  
  貴族千金的想法簡單地與自己的領主不謀而合。然後她猶豫了一下,終于壓低聲音小聲問道:「領主大人,你對這個地方有什麼想法?」
  
  這話放在過去安蒂緹娜幾乎不敢想像,她會慫恿自己的領主去向王國的另一個合法領主發起攻擊,並乘機攫取對方的領土——這簡直是一種公然的叛逆。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古老王國形勢一天比一天惡劣,外面已經傳來局勢動盪的消息,再加上她親眼目睹了這些冷血、腐朽的貴族的一切所作所為之後,對于王國的最後一絲幻想已經有了一點幻滅的味道。
  
  布蘭多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當然有想法,格魯丁男爵的領地幾乎與他未來的領地緊挨著,再加上這傢伙又不是什麼好鳥,到時候不消說自然是拿對方第一個動刀。不過不是現在,現在他既缺乏這個實力、也缺乏一個時機。再等兩個月,等到十一月政變(也稱十二月政變)一起,各地紛紛宣佈獨立,也就沒人再關心南方邊境上一次小小的領主之間的互相攻擊了。
  
  不過他確實有點頭痛,不得不說托尼格爾這個時節的確算得上是整個埃魯因最貧瘠的幾塊領地之一。他本來還怕羅曼在這種地方可能會束手束腳,沒想到商人小姐的本能已經強大到了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發揮作用的地步。
  
  布蘭多現在甚至懷疑是不是把小小羅曼丟到『下面』去,她也能和那些惡魔們很開心地做生意。
  
  不過不管怎麼說,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之後,剩下的就是怎麼去完善這個想法和錢的問題了。錢的問題對于布蘭多來說暫時不是什麼大問題,敲詐那個小貴族得來的錢與正在布拉格斯押運過來的錢將作為他的啟動資金,然後剩下的就交給南境豐富的礦產資源了。
  
  作為一個穿越的基本規則,如果作為一個穿越者還不能在礦產上作點什麼文章,布蘭多都覺得自己是白活了。
  
  但正在這個時候,一記響亮的馬鞭『啪』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布蘭多驚覺過來,他和其他人一齊回過頭,正好看到後面一小隊騎兵正在進城,這些騎兵雖然裝備亂七八糟,但卻旗號分明。年輕人看到他們旗幟上的徽記——交錯的黑白格子上的一隻鵜鶘,底色來源于讓德內爾的家徽,意味著這一支貴族與讓德內爾伯爵有直系的關係。因此布蘭多立刻明白這些人是格魯丁男爵的私兵。
  
  此刻這些騎兵正揚起馬鞭在驅逐街道兩邊的居民,稍微退得慢一些就要狠狠地吃上一鞭子。那些面黃肌瘦的男男女女像是一群牲口一樣被驅得四散而逃,這一幕落在騎手們眼中彷彿異常有趣,他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甚至笑得東倒西歪。
  
  安蒂緹娜皺了皺眉,這一幕她倒是常見。布拉格斯那些治安騎兵又何嘗不是如此飛揚跋扈。
  
  她隨後聽到自己身邊的紅髮少女茜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們背後好像拖著什麼東西。」桑夫德忽然指著那群騎手身後說道。
  
  「是屍體。」布蘭多答道:「這些貴族的私兵是出去剿匪去了。」他說完,隨即輕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
  
  安蒂緹娜一愣,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但布蘭多搖了搖手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為她指了指,貴族千金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不遠處一些女人在看到那些屍體之後,忽然一下跪坐在地上,掩面哭泣起來。她微微一怔,隨即有些不能理解地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說是土匪,不如說是被領主的賦稅逼迫到無法生存的農民。外面山林裡的強盜,說是逃避賦稅的難民更好一些,他們的生活其實大多數與一般的農民無異,真正參與搶掠的人並不多。只是因為逃稅,因此就被定義為『非人』而已。」一個灰狼傭兵卻是很熟悉這一切地回答道,他咬了咬牙答道:「我父親也是這麼死的,這些可惡的貴族……」
  
  「只有男人嗎?」安蒂緹娜吸了一口氣,問道。
  
  「當然,外面的生活也不是天堂。」布蘭多點點頭。
  
  他說完,四周彷彿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除了那些貴族私兵們的喝罵聲,女人的低泣聲,一時間竟然再無人開口。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4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1:20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三十六幕 爭端
  
  死一般的寂靜。
  
  「爸爸——」
  
  人群中突兀的叫聲卻打破了這沉寂,聲音稚嫩、充滿緊張。
  
  女人倉惶地摀住小男孩的嘴,她抬起頭,用一種哀求的目光看著走近的貴族騎兵。馬上的男人臉上寫滿混合著故意的驚訝與意外之色,但掩不住陰翳的眼中閃過的不屑一顧。
  
  「你們認識這個人?」
  
  男人舔舔嘴唇,用長矛指著地上那具血跡斑斑的屍體說道。貴族騎兵的同伴圍了上來,像極了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狼。
  
  女人抱住自己的小孩,流著淚無助地搖搖頭。
  
  「放開那個小東西,讓他來說。」男人用矛尖撥了撥女人的頭髮說道。
  
  女人卻反而抱得更緊了,彷彿懷抱著她最重要的財寶生怕失去;周圍的人眼中都露出不忍的神色,卻反而遠離了一些。
  
  「我的話你沒聽到嗎?」
  
  「大人,求求你放過他吧,他還小。」女人抽泣著哀求道。
  
  貴族騎兵非常不屑地哼了一聲:「賤貨。」他舉起長矛,但卻發現一個身負長弓的女人張開雙臂擋在了自己面前。
  
  「嗯?」男人滿是橫肉的臉上一怔。
  
  布蘭多也暗自鬆開了放在劍柄上的手指,認出挺身而出的正是之前那幾個分發食物的年輕人。
  
  「夠了,欺宜女人算什麼!」攔住貴族騎兵的女性弓箭手怒道:「我是士爵的女兒,我命今你們立刻住手!」
  
  「哦?」貴族騎兵微微一愣,隨即回頭對自己的同伴說道:「嘿,這小妞兒是個貴族之後呢!你們說怎麼辦?」
  
  騎兵們低沉地笑了起來。
  
  「你父親是什麼地方的貴族?」男人抬抬下巴不屑地問道。
  
  他這麼問時女弓箭手的同伴已經意識到不好,「法雅,小心——!」一個身負大劍,穿著重甲的劍士從人群中越眾而出,可是晚了一點。為首的貴族騎兵巳經將長矛刺入了那個女人的小腹。
  
  這一變故突如其來,女弓手根本沒料到對方敢動手,她不敢置信地低哼一聲,看著自己小腹處傷口血如泉湧——隨之而來的疼痛隨即淹沒了她。這個女人搖搖晃晃失去力量,跪下去倒在血泊中,眼看是活不成了。
  
  男人卻無動于衷地收回長矛,彷彿作了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與此同時他身後的貴族騎兵們紛紛從馬上取下長弓,向人群中的冒險者射擊。一時間亂箭如雨,人群之中的冒險者連帶平民齊刷刷倒下去十多個。
  
  貴族騎兵們並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傷及無辜,他們以最高效的速度將人群從自己身邊趕開,以免受到突然襲擊。
  
  「法雅!」那個身負大劍的劍士睚眥欲裂,他一劍掃飛射向自己的箭矢,可話音未落,身後的一個同伴也中箭倒了下去。
  
  「你們這些混蛋!」
  
  劍士怒吼一聲分開人群,一劍向為首的男人劈過去。那個騎手舉起長矛『當』一聲擋住劍士的大劍,在括架的間隙冷喝:「誰敢出手,就是與領主大人為敵!」
  
  躁動的人群頓時一寂。
  
  然而劍士一言不發又是一劍掃向對方的馬腿。但騎手只是輕鬆地將長矛向下一刺,然後向外一掃就打飛劍士手中的大劍,他再橫過長矛將對方打了一個跟頭,一矛刺向對方的脖子。
  
  黑鐵上游對下游的實力幾乎是一面倒的壓制。
  
  不過那個滿臉橫肉的貴族騎兵忽然感到自己手上一麻,彷彿一股巨大的力道從長矛上傳來,讓他差一點抓握不穩;『當』一聲金屬交鳴的聲音,刺向劍士的長矛已偏向一邊,與後者的脖子交錯而過。
  
  「誰——!」那個男人大怒,他回過頭,卻正好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漆黑風衣、打領花、內襯白襯衫,戴著一對白手套的年輕人正收回手中的長弓。
  
  然後對方抬起頭,在馬上冷冷地看著他。
  
  場景上一靜。
  
  安蒂緹娜、桑夫德、虎雀與茜這一刻都回過頭,吃驚地看著自己的領主大人,在他們心中布蘭多並不是一個喜歡惹麻煩的人。但布蘭多自己心裡清楚,他並非是對這一切熟視無睹,而是有沒有超越他心中的底線而已。
  
  羅曼在一邊饒有興趣地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這個將自己從布契帶出來的男人,彷彿從一個側面欣賞著這一切,她隱隱感到只有這一刻才屬于真正的布蘭多;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可以理解布蘭多的某些想法與特質,因為兩人彷彿同樣的超然于這個世界。
  
  就像從裡登堡帶著那些難民逃亡的那一刻起,商人小姐就明白。自己的布蘭多是一個真正的騎士,衝鋒的布蘭多、領袖的布蘭多、殺氣騰騰的布蘭多還有那個對她很凶的布蘭多。
  
  每一個她都喜歡。
  
  所有人都回過頭,彷彿那一刻視線都拉伸了,視野擴大開去,這個在馬上一身黑色風衣的年輕人成了整條街上的中心。
  
  滿臉橫肉的男人眼睛微微一眯,他看到布蘭多身邊裝備精良的護衛心中暗驚。
  
  他們作為貴族私兵,並不是真正的目中無物,與之前那個可能沒受過什麼挫折的貴族小姐相比——當然在他看來就是腦中無物,一個小小的爵士之女能在這裡代表什麼?托尼格爾每天都有無數人喪生,一個小貴族,莫非敢到男爵大人面前去尋一個公道?——然而面前這個年輕人明顯不同,一般人出行可不會帶這麼多隨從,而且他身邊的護衛個個實力不弱,有埃魯因軍中精銳的水唯。
  
  恐怕不是一般的貴族子嗣。
  
  男人不敢怠慢忙,忙起長矛。他謹慎地問道:「閣下是?」他這麼說時,貴族騎兵們四周團團而站,他們張開手中的長弓瞄唯周圍的其他人,箭矢上的冷光讓所有頭腦發熱的人都冷靜下來。
  
  「放他們走。」布蘭多卻看都不看這些弓手,只是冷冷地說道,開玩笑,有茜和虎雀在他身邊,能讓他或者是身邊的人中箭了才是荒天下之謬。
  
  何況他自身實力也不弱,與銀精靈聖歌軍團一別之後,完美劇情經驗的獎勵才如期而至。二十萬多經驗彷彿是從天而降的餡餅,直接將他的僱傭軍人等級砸到了二十五級;人物等級三十二級後他的力量與體質都突破70,靈巧也超過了40大關,整體實力進入白銀上游水唯。只是要達到金之一階涉及到要素的體悟,不僅僅是身體素質的提升,對于感知要求也極高,布蘭多計算了一下平均值,他估計自己要突破白銀巔峰進入黃金的殿堂,至少也要等到整體等級達到四十級左右才有可能。
  
  然即使區區白銀上游,也足以在這些貴族騎兵中殺十進十出無人能敵了。
  
  所以他根本懶得和這傢伙廢話,如果不是考慮到背後的格魯丁男爵,他現在就一劍把這些禽獸不如的貴族騎兵劈飛百米遠。
  
  「這位老爺,你這麼說我們可不大好辦,」布蘭多的冷漠反而落實了貴族騎兵的猜測,那個一臉凶相的貴族騎兵態度恭順下來:「這些人可能是城外強盜的同黨,放走他們,我們在男爵大人那兒不好交代——」
  
  但他這麼說,還是選擇對抗而非合作。畢竟他們是殺了一個小貴族的女兒,如果消息讓對方的同伴帶出去,恐怕會惹來麻煩。
  
  布蘭多冷笑:「收起起你那些鬼把戲,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年輕人一隻手按住自己的劍柄,盯著對方:「我殺你如同殺一狗,事後不過向格魯丁那傢伙道聲抱歉。不殺你是向那傢伙賣個面子,但我的容忍不是沒有限度的——」
  
  他說完,將長柄長劍扯出一半,劍刃一片雪光映得人心一寒。
  
  貴族騎兵一窒。
  
  布蘭多說得沒錯,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現實,人與人之間的性命反而沒有了高低貴躲的不同,剩下的只有力量的差異。現在與之前唯一的不同是,那個被他們殺害的姑娘沒有辦法反抗,天真是可貴的,可代價也如此沉重。
  
  這些冷血無情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後也只能選擇示弱。他們點點頭,後面的人終于放開了架在那個劍士脖子上的長矛。
  
  那個劍士似乎還想反抗,不過一個人已經從人群裡衝出來抱住了他。是他的另外一個同伴,布蘭多看到那個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後者終于冷靜下去。
  
  他看清了口形:
  
  「不要給別人惹麻煩。」
  
  布蘭多心中微微一嘆。真是一群天真的傢伙,不過在這樣一個世界中反而顯得難能可貴。他看到那些人默默地收起了自己同伴的屍體,然後分開人群,來到他身邊。
  
  「謝謝你,先生,」
  
  為首向他道謝的是一個削瘦的年輕人,對方臉色蒼白,留著一頭淺灰色的長發,帶著單片眼鏡,銀鏈一直搭在耳後。年輕人穿著一件青灰色的長袍,從袖口上的花紋來看還是一個巫師學徒。
  
  弦巫師?布蘭多心想修習這一派系的巫師可不多。這個年輕人顯得有些禮貌而冷漠,但眼底卻讓他捕捉到一絲隱忍與憤怒,布蘭多再看了看對方的其他同伴,包括一個輕劍士與一個女性元素使——與之相比都將悲憤寫在臉上。
  
  這倒是一個角色,他低頭看著這個彬彬有禮的年輕人,忍不住如此想到。
  
  「想報仇?」他問。
  
  那個年輕人微微一愣,抬起頭懷疑地看著他。然後這位年輕的巫師學徒搖了搖頭,帶著自己的同伴從人群中離開了。布蘭多看著時方的背影,心知肚明對方絕時不會甘心,只不過是信不過自己罷了。
  
  不過這樣一隊天真的年輕人中竟然有這樣一個角色,倒是讓他有些驚訝。
  
  他又回過頭將目光投向那此貴族騎兵。
  
  「這位老爺,該辦的我們都辦了,現在你得給我們一個交代了吧?」那個領頭的貴族騎兵向他攤攤手,陪著小心地問道。
  
  布蘭多不屑地一哼。
  
  「領主大人?」安蒂緹娜小聲問。
  
  他點了點頭,既然他插手了這件事,那麼去見一次格魯丁男爵是必須的。畢竟是在對方的地盤上,否則被武力請過去就沒那麼好看了。與其這樣還不如先人一步,好讓對方摸不清楚他的底細。
  
  格魯丁男爵麼。
  
  布蘭多心中想到。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4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1:29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三十七幕 禮物
  
  區區一隊貴族騎兵自然無權帶他們去見當地的領主,埃魯因的一位男爵大人。
  
  雖然布蘭多自稱『斯廷岡子爵』——一個來自北方旅行至此的貴族,跛子給他偽造的印章手續也一應俱全,甚至比王國貴族議院下發的看起來更加精美、真實。不過貴族有貴族的架子,一時的等待對于雙方而言都是必須的。
  
  冷杉城的街道像網一樣鋪開,南方常常用赭紅色的陶土做瓦,因此俯瞰去是一片片朱紅的屋頂——男爵的城堡就在所有街道匯聚的中心。從城市中心一家叫做『驍勇之拳』的旅店中可以看到這座青灰色的城堡高聳的尖頂,從安森時代開始,人類就常常修築這樣的城堡。
  
  在蠻荒之中,人類依託城堡與要塞來防禦野獸、魔物與蠻族的攻擊。
  
  布蘭多一行人在旅店中用過餐之後,格魯丁男爵的正式邀請也送到。在一隊貴族私兵的引路下,他們進入了城堡內部——不過宴無好宴,一進城堡大門,首先映入他們眼簾的就是兩排身穿重甲、手持長戟站得整整齊齊、面無表情的精銳衛兵。
  
  布蘭多左右環視一眼,心想好大的排場,看得出來對方有意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不過可笑是自己這一行人連銀精靈的上古衛隊也見過,這又算什麼?
  
  年輕人視若無睹地走過去。一旁馬上閃出一個臉上有道刀疤的大漢來,他一出現,就伸手向布蘭多肩膀抓去,彷彿是要把對方留下來。只可惜他手還未來得及放上去,手腕就是一緊——布蘭多身後那個火紅色長髮的女孩已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中的琥珀色緊盯過來彷彿是鎖定了一頭獵物,她冷冷地說道:
  
  「讓開。」
  
  茜手一扯,已經將這名教官長像是丟沙包一樣丟了出去。所有人都聽到一聲悶響後伴隨著一聲低沉的哀嚎。
  
  「攔住他——!」
  
  兩排重甲衛兵臉色一變,立刻一挺肩膀攔了上來。他們想要攔住那個一步未停的年輕人,可願望美好,現實卻如此殘酷。布蘭多向前,這些人只要一碰到他就立刻被撞飛出去。
  
  彷彿他們碰上的不是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貴族年輕人,而是一頭巨龍似的。
  
  70力量,白銀上階的實力,若是在安森時代,布蘭多就是王國青年騎士團的成員。只要在一步,就能進入上層圈子的權力核心。不過既然生在亂世,這條路就不一樣了。
  
  但它必定是一往無前的。
  
  布蘭多向前,一時間庭院中一片乒乓亂響,身穿重甲的衛兵們向後倒下去摔成一片。但年輕人也看也看不這些躺在地上哀號的傢伙一眼,逕自走到城堡的第二道大門前。
  
  大門緊閉著,或許準備為他開門的人此刻正躺在地上呻吟。不過沒關係,既然沒人給他開門,布蘭多想也不想直接一腳將門踹開——他記得以前自己也是這麼進公會的議事廳的。
  
  『砰』一聲空蕩蕩的巨響,空無一人的大廳呈現在布蘭多面前。
  
  ……
  
  「哎喲,真是粗魯!」
  
  在城堡上方某一扇拱窗背後,一個穿著長袍的中年人掀開窗簾的一角饒有興趣地看著下面這一幕——雖然是在感嘆,但青灰色的眼珠子卻泛著冷光。他手中托著一支高腳杯,杯中一抹鮮紅晶瑩剔透宛若血液,中年人搖晃著手腕,讓液體的邊沿不斷起伏、變幻,與此前的另一道邊沿重合。
  
  若是布蘭多在此自然能認出此人那獨特的鷹鉤鼻來,這彷彿是讓德內爾家族特有的血統,才能生出這樣一副陰翳的面孔來。中年人眼眶深陷,肌膚就像是所有貴族那種共有的蒼白病態的顏色,眼神缺乏活力,倒是鬍子生機旺盛。
  
  「至少白銀下階的實力,二十歲左右。」格魯丁男爵一邊用手摸了摸自己羊角胡微微有點捲曲邊緣,問道:「怎麼樣?」
  
  他身後一個身材欣長的男人搖搖頭:「他沒盡全力,那個紅發小姑娘也不簡單。不過要動手,大約五五開,不過最好別動手。」
  
  「當然,」格魯丁男爵伸手用酒杯在玻璃窗戶上碰了一下,彷彿乾杯一樣發出叮一聲輕響:「知道我的名頭還敢如此飛揚跋扈,想必有些來頭。不過必要的教訓還是要給的,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他放下窗簾,回過身:「我讓你去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男人微微躬下身:「人早上已經派出去了,不出意外,傍晚就能回來。」
  
  「那最好。」格魯丁男爵隨手將玻璃杯子丟出去,杯子落到床邊一個死去的女人身邊。腥紅的液體飛濺而出,隨即浸潤進地毯的纖維中,本就暗紅色的地毯變得越發暗紅起來——
  
  「這件事是父親大人要求的,務必要辦得十全十美。」
  
  他心中想的卻是那個老不死究竟什麼時候才決定領地的繼承人,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彷彿年紀越大,讓德內爾伯爵反而越發精明起來。不然他早就動手把自己的兄弟們全都毒死了。
  
  那幫蠢貨。
  
  他心想。
  
  ……
  
  大廳中央垂下一盞用暗紅色水晶雕琢的燈飾,精緻得近乎奢華,水晶中有符文的成分——因此自然是魔法用品;穹頂的裝飾風格來自于復古安森時代的宗教風潮,由上向下分別是天體星辰,神話傳說以及聖人的經卷,最下層是一百八十根圓柱,象徵著一百八十個星座。
  
  布蘭多見到格魯丁男爵本人時,兩人各自在大廳中央一張長長的方桌兩頭落坐;格魯丁男爵位于匕首座下,而布蘭多位于正南方唯一一個星座巫王座之下。
  
  參與宴請的還有不少人,除了格魯丁男爵的騎士之外,大多是當地的士紳貴族。這些人除了少部分在科爾科瓦王朝之後受封的名譽貴族之外,大多都是格魯丁的得力助手。不過布蘭多知道,這傢伙真正的心腹恐怕還不在這裡。那些人要麼藏頭露尾,要麼就乾脆為他統治一方。
  
  托尼格爾地區雖然不大,但卻包含大大小小領地二十多個。每一塊領地都由一位效忠于格魯丁的家臣統治,一層層分封向下就是沃恩德歷來的傳統。
  
  雙方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之後男爵就宣佈宴會開始,名義自然是為所謂的『廷斯岡子爵』接風洗塵。
  
  僕人端上來的菜餚可說豐盛,不過布蘭多一行人卻吃得味同嚼蠟;茜、虎雀可以說壓根就沒放心思在吃飯上,而安蒂緹娜面上雖然沒有表露,其實心中緊張得要死。
  
  她不知道布蘭多和羅曼究竟要沒心沒肺到什麼程度才能有心情細細品味桌子上的每一道菜色,而她只有看著滿桌子菜皺了皺眉,實在沒心情動口。
  
  席間男爵注意到這位貴族千金的表情,神色微微一動,開口問道:「怎麼,這位小姐認為在下有招待不周之處?」
  
  大廳內一靜。
  
  安蒂緹娜心中暗驚;不過她抬起頭,眼中卻是一片平靜地點點頭:「領主大人與夫人礙于身份不便開口,不過我作為隨扈卻沒什麼顧忌,說實在話,這些東西有點太一般化了——」
  
  布蘭多聽得心中暗叫一聲Good job,心想安蒂緹娜果然是看出他在裝架子。不過這句話說得實在太有水平了,簡直像是一耳光扇到那個所謂的格魯丁男爵臉上。而且這不是什麼好鳥的傢伙一時之間還沒辦法反駁。
  
  他堂堂一個領主,自然不好和別人的一個隨從計較吧,何況還是個女人。
  
  不過格魯丁只是微微一笑,其他人卻噤若寒蟬。中年人用深陷的眼眶下黯淡無光的眼珠盯著布蘭多,布蘭多也好整以暇地以好戰的目光回應對方。他現在要扮演的就是一個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的青年貴族。這樣的貴族年輕人在埃魯因比比皆是,正因為普通才會不引人懷疑,再說從文件的合法性上——
  
  按照跛子的說法,就是廷斯岡子爵本人來檢查這些文件,也會首先懷疑自己——而非布蘭多是不是個假貨。
  
  「這是最棒的,縱使在整個布拉格斯——不,整個南境你也找不出比這更絕妙的手藝了。為此我花了大價錢,它保證讓你暢通無阻。」那傢伙是如此誇下海口的。
  
  格魯丁男爵臉上最後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來:「子爵大人來自北方,想必對于南方的氣候不會習慣吧?」
  
  他開口時換了一個話題。
  
  「對于一位王國的騎士來說,氣候的改變不算什麼。至于那些連這點磨礪也無法忍受的羸弱之輩,我認為他們不配被稱之為貴族。」布蘭多毫不留情,夾槍帶棒地答道;只是他覺得好像這個形象反而更符合自己的本性,莫非自己潛意識裡其實是一個飛揚跋扈之輩?
  
  大廳內所有人都是一窒,這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臉啊,他們忍不住心想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只有格魯丁男爵笑容可掬,格式化的表情簡直可以說是可圈可點。他笑了笑道:「年輕人自然不能和我們一把老骨頭相提並論,不過吃得不合胃口沒關係,我還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們。」
  
  禮物?
  
  布蘭多微微一怔,心想這傢伙又搞什麼鬼。其實他想的是唬住對方後就趕快離開,自己的領地已經在咫尺之外,等日後再來找這個傢伙的麻煩也不遲。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4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1:34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三十八幕 第一次接觸,要素之牆
  
  布蘭多思考間,格魯丁男爵已經打了一個響指。立刻兩個僕人就各自端著一隻木盒子擺了上來,他們清空桌面,然後將木盒放到布蘭多跟前,微微鞠了一躬,隨即退下。
  
  男爵站起來,向布蘭多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這是什麼?」布蘭多心想這傢伙肯定不會送什麼好東西給他,雖然他是個子爵,但格魯丁也犯不著來巴結他。再說剛才他打臉打得那麼爽,這傢伙還倒貼上來,那就已經不是一個賤字可以形容的了。
  
  他猶豫了一下,才向安蒂緹娜點點頭,示意她把盒子打開。
  
  貴族千金得到指示後立刻起來打開盒子,她此刻扮演的是一位子爵的隨扈,自然要舉止得體,不可能像平時一樣事事都要請教。不過安蒂緹娜才剛剛打開第一個盒子,動作就僵住了。
  
  從布蘭多的方向看過去,他可以看到這位貴族少女緊緊地咬住牙才克制住自己沒有叫出來。
  
  怎麼回事?
  
  安蒂緹娜呆在木盒前半晌,彷彿被施展了什麼魔法,布蘭多看到她喉嚨微微顫動,幾乎發出輕輕的咔咔聲。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讓向一邊。
  
  啪嗒一聲,小小羅曼手中的叉子落到了盤子上。
  
  布蘭多的臉色也一瞬間變了。
  
  因為打開的盒子裡放著一顆人頭——
  
  確切的說,是他之前見過那個劍士的人頭;劍士雙目緊閉,已經失去了血色,肌膚蒼白得好像是一層橡皮。
  
  布蘭多沉默不語。
  
  安蒂緹娜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最後還是輕輕吐出一口氣打開另一個盒子——雖然貴族少女心中幾乎要崩潰,但她還是堅強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她的手指幾乎都顫抖得無法扶住那個盒子的蓋子,她好不容易鎮定心神,才慢慢打開那個盒子的蓋子。
  
  裡面盛著另一個女元素使的頭顱。
  
  安蒂緹娜面無血色。
  
  「那個女人的味道不錯,」格魯丁男爵微微一笑,答道:「不過君子不奪人所好。聽說少女的顱骨作的酒杯用來盛酒美味異常,我想子爵大人一定沒有嘗試過。至于另一個,就算是贈品吧——」
  
  他話音才剛落,大廳內的每一個人都聽到嗡一聲輕響。
  
  他們馬上看到布蘭多腰間的佩劍竟然自動震顫著彈出一半,它蜂鳴著發出尖銳的聲音,彷彿尖叫著渴望殺戮、又像是下一刻就要激射而出;年輕人的兩隻手都按在桌面上,緊抿雙唇一言不發,但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冰冷的氣息從年輕人身上蔓延而出——
  
  有若實質的殺意。
  
  坐在布蘭多身邊的幾個貴族首當其衝,手中的刀叉叮噹落了一地,竟被駭得一動不能動。冰冷的氣息向前蔓延,騎士們紛紛拔出長劍試圖保護格魯丁,而後者面帶微笑、似乎正在品味這種玩弄對手愉悅。
  
  不過笑容馬上就僵在了他的臉上。
  
  因為在場幾乎每一個人都看到一層白霜沿著桌面攀附而上——從布蘭多面前開始,銀質的餐盤『噼啪』作響,而瓷器則砰然炸裂,迸裂開的瓷片又再一次碎裂,化為邊緣光滑的顆粒或是粉末——白霜向前,一時間長桌上的餐具爭相炸飛、形成一道淡淡的白霧,彷彿一頭無形的巨獸正越過桌面,直襲正對面的格魯丁而去。
  
  男爵身前的兩個騎士悶哼一聲,手中長劍片片破碎,他們馬上慘叫一聲摀住自己的眼睛,指縫之間流出血來。
  
  然而大廳中的哀嚎遠遠不及眾人內心中的震撼來得那麼突然。因為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只能想到一個詞——
  
  要素感應。
  
  連布蘭多也沒料到自己會在狂怒的境界之中領悟到要素的含義;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思緒彷彿處于一片無邊無際的黑色的冰冷之中,兩人之間的爭鬥卻傷及旁人,格魯丁卑劣而懦弱的行為徹底踰越了他心中最禁忌的一條底線。
  
  布蘭多感到噁心,沒錯,就是一種從內心最深處誕生的厭惡感。他看著這個披著一身男爵的外皮,骨子裡骯髒不堪,那臉上虛偽的笑容彷彿是歪曲成了一幕荒誕不經的抽象圖形。
  
  他心中就生出一種衝動,要讓這個污濁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不過從無邊無盡的怒意之中,布蘭多卻生出另一種體悟。那不是冰冷的殺意,而是靜——空間是靜止的,明明滿腔怒火,然而又從這一思想中又誕生出另一個自我審視的思想。這個思想讓年輕人的頭腦一片清明,他彷彿可以從超然的角度上看到自己的憤怒,並冷靜地掌握它。
  
  或者說,就好像這一刻存在著兩個布蘭多。一個完全被籠罩在無邊的殺意之中的布蘭多,一個冷靜地從超脫自我的角度審視著這一憤怒的布蘭多。
  
  因此布蘭多發現自己可以完全掌握自己心中的怒意。
  
  他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成倍的提升,這種感悟與從祖父那一戰中得來的感悟融為一體,布蘭多終于觸碰到一道堅固的壁障。
  
  他知道,
  
  那就是要素之牆——
  
  他在觸碰到那道牆的一瞬間,感受到心中掠過幾個極其短暫的詞彙:靜,靜止的,穩定性。隨即這面牆就無情地將他彈了回去,想要衝擊開化要素?還不夠資格!
  
  然後一切幻境都土崩瓦解,精神的世界彷彿片片碎裂,時間在一瞬間重新恢復了流動,將他拉回了現實。
  
  然後布蘭多才聽到炒豆子一樣的爆響,玻璃、瓷器,紛紛在他面前炸得粉碎;大廳的溫度好像一下下降好幾十度,牆面上都結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布蘭多抬起頭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手放在鍍銀的劍柄上,只是這一個動作,格魯丁男爵與他身後的二十多個騎士就被無形的氣勢逼得齊齊後退一大步,後面的椅子齊刷刷發出一聲裂響,紛紛崩裂成蝴蝶一樣飛舞的木質碎片。
  
  「保護我!」
  
  格魯丁男爵尖叫一聲。
  
  他身邊的騎士雖然不好受,但都在命令之下不得不硬著頭皮拔劍再一次攔上去;等待他們的是布蘭多平白無奇的一劍——
  
  拇指與食指抵在十字護手上,小指勾住劍柄,中指、無名指與手掌一起控制著劍的穩定。手腕由左向右一擺,手肘、肩部已經劃出一條最為簡單的弧線。
  
  白鴉劍術。
  
  力量爆發——
  
  無論從那一方面來看,這都是最基本的劍術。彷彿是初學入門的劍手所斬出的第一劍一樣,軌跡清晰、意圖明顯,那怕是一個稍有經驗的人也能輕易地判斷出這一劍應該如何而至。
  
  然而二十名黑鐵中位的騎士,卻沒有一個人有能力躲避。
  
  那一劍彷彿在空間中被拉伸,劍刃上懾人的寒光讓每個人都從骨子裡感到刺骨的冰涼。寒意沿著他們每個人的身體攀沿而上,然後瞬間結霜,形成厚厚一層冰蓋。
  
  要素,冰。
  
  動彈不能——
  
  一道白光掃過,二十個頭顱高高飛起。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嚇呆了,不,不僅僅是嚇呆了,而是驚駭得不能自己。一片椅子、器皿的翻到之聲,桌子兩側的貴族們紛紛連滾帶爬地後退,緊緊貼住兩側的牆壁——連冰冷也顧不住得了,好像生怕靠近這個可怕的年輕人身邊一樣。
  
  二十具冰雕咔嚓一聲在自己面前倒下,變成毫無生機的屍體。死亡的氣息才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展示在格魯丁男爵面前。他有生以來每一次都是如此從容地掌握他人的生死,但這一刻終于明白當生命被無情地遏制時弱勢一方軟弱得好像無力反抗命運的溺水者。
  
  那是一種最為深沉的悲哀,人類最驕傲的文明性被徹底的踐踏。
  
  他終于承受不住了,他以為布蘭多最多不過是一個白銀中位實力的劍手。這個身份與他不過平起平坐,他們當然可以你來我往地用盡手段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但現在他終于發現自己錯了,那根本不是什麼白銀劍士。而是一個已經摸到了要素邊緣的可怕存在,不,一旦開化了要素,那就已經算是非人了。
  
  原來自己面前坐著的並不是一個那麼好惹的傢伙,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
  
  布蘭多冷著臉向前一立,長桌頓時『撕拉』一聲從中平分為兩片。旁人甚至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看到年輕人向前,男爵與他之間就再無一丁點阻礙。
  
  布蘭多一語不發,手再一次按上了劍柄。
  
  「我是王國的領主——」
  
  格魯丁崩潰了,忍不住哀嚎一聲。他倉惶地左右四望,希望看到任何一個人來救他,可惜,沒有人。所有人都嚇傻了,沒想到好好一場宴會會發展這樣的局面,或者說他們壓根不會想到,一個觸摸到要素邊緣的強者會跑到一個偏僻的地方來。
  
  布蘭多一步步走過去,看著這個傢伙,彷彿看著一頭狗一樣。
  
  他手沉了下去,準備結果這傢伙的性命。
  
  可正是這個時候,布蘭多卻感到一隻手搭在了自己手上。他微微一怔,回過頭,卻看到茜一隻手倒提著戰戟、琥珀色的眼睛認真地看著自己。
  
  「茜?」
  
  紅髮馬尾的少女看著他,搖了搖頭。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3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1:40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三十九幕 溫言的希望(一)
  
  「茜?」
  
  紅發少女看著他一言不發,只是搖了搖頭;然後她抬起頭,布蘭多已從那雙灼灼的琥珀色眸子裡看出了什麼,他回過頭,果然發現大廳二樓的迴廊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位不速之客。
  
  或者說它原本就在那裡,只是之前他沒有發現而已。
  
  高大的骷髏手持戰斧,全身籠罩在一具陳舊的黃銅甲冑之下,它漏風的頜骨微微張開,顱骨上裂開的一條縫隙彷彿無聲的嘲諷。卡拜斯居高臨下地與他對視,眼眶裡暗黃色的火焰微微閃爍,它已經認出了這個在裡登堡的突圍戰之中遠遠見過一面的年輕人。
  
  「廷斯岡子爵麼?」
  
  卡拜斯用沙啞漏風的聲音說道,「裡登堡一別,別來無恙?」
  
  「瑪—達—拉。」布蘭多從牙齒縫裡磨出幾個字來。
  
  瑪達拉的亡靈,它們怎麼會在這裡?年輕人面色冷漠地看著格魯丁,他心念急轉,冷冷地問道:「什麼時候瑪達拉與埃魯因的貴族已親如一家?」
  
  「隨著時間的推移,生命都要化為塵埃。這個世間只有利益永恆不變,子爵先生。」
  
  卡拜斯低沉地答道。
  
  它的回答坐實了布蘭多的猜測,格魯丁竟與瑪達拉勾結。不過它們意欲何為?布蘭多抬起頭,看到高大的骷髏架子手中的戰斧斜斜指向他與這個卑劣的男爵之間。想必只要他一出手,卡拜斯必定不會袖手旁觀。
  
  這位『獨眼』塔古斯手下的將領,黑暗國度的領主,至少也有黃金中位的實力。而他自己不過才剛剛摸到金之階的邊兒,孰勝孰負雖未見分曉,但對方要阻止他在眼皮底下殺一個人卻也不是一見困難的事情。
  
  塔古斯行事步步為營、以謹慎見長,卡拜斯在這裡,想必一旁不會沒有策應。布蘭多回過頭,果然看到一邊的陰影之中人影憧憧,然後走出一位臉色蒼白、身穿灰色長袍的年輕人來。
  
  羅斯科,又是一個老熟人;布蘭多記得自己第一次在布契見到對方時還只是一個卑微的亡靈巫師學徒,然而現在他的領口已經有兩枚紫色的火焰徽記。
  
  中級亡靈巫師。
  
  布蘭多沉默下來,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格魯丁男爵身上。
  
  後者也從先前的驚惶失措之中恢復了些許鎮定,這個中年男人一隻手撐在木屑上、面沉似水地強作冷靜,只是青灰色的皮膚下膨脹的血管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但布蘭多手中的劍一轉,銀亮刃鋒上一道幽幽的光打在他的眼睛上,讓後者微微一縮。格魯丁隨後才意識到這是一個無聲的戲弄,他心中怒意勃發,只是面上卻隱忍不發。
  
  「我的確是沒料到有人可以向魔鬼出賣靈魂,」布蘭多冷冷地答道:「你們這些腐爛的骨頭架子出現在這裡,目的想必是為了保下這傢伙的一條狗命罷?」
  
  格魯丁男爵從盟友身上找回了一點底氣,他像是一頭野獸一樣磨了磨牙齒,兩眼凶光外露,聲音低沉地說道:「年輕人,你就儘管大放厥詞好了。但你心中明白,縱使不依靠我這些瑪達拉的盟友,難道你又敢于與讓德內爾家族為敵麼?為了一時意氣之爭,勢必引起兩個家族之間的戰爭;歸根結底——廷斯岡子爵,想必你的家族也不會容許你在外不務正業到這個地步……」
  
  可他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被布蘭多冰冷的一聲輕哼打斷——彷彿大廳的溫度一下驟降了好幾度,冷得空氣中都掉下冰渣子來。
  
  在場除了亡靈之外,幾乎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格魯丁男爵更是一僵,下半句話永遠卡在了喉嚨裡。就像是他永遠也不會明白,自己從一開始就錯得離譜,因為布蘭多壓根只是一個冒牌貨。實際上年輕人心中殺機已動,他手一揚,籠柄長劍已若一條銀線直刺向格魯丁男爵咽喉。
  
  後者驚呆了,他顯然沒料到布蘭多真的說動手就動手,這不符合常規!一時間格魯丁男爵竟呆在那裡不知閃避——若不是一柄重斧從天而降『轟』一聲落地,長長的斧柄已嗆然架住了布蘭多手中長劍——恐怕當場剩下的就是一具死屍而已。
  
  「我好像說過,」卡拜斯一雙骨手握住斧柄,居高臨下地看著年輕人:「格魯丁男爵是我們重要的盟友,可不能就這麼輕易地將他交給你。」
  
  「很抱歉,你沒這麼說過。」布蘭多針鋒相對,兩人手上用力同時向後一退。布蘭多開啟了力量爆發,雙方各退三步,誰也沒佔到半點好處。
  
  「年輕人,你該退了,」卡拜斯用戰斧撐住地面才停下來,然後抬頭答道:「瑪達拉與埃魯因尚已停戰,你和男爵大人之間又何必非要挑起一場戰爭?大廳內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城堡外的守衛不可能沒有查覺,你就一點不擔心自己留在庭院中的僕從——」
  
  布蘭多面色一沉,就要繼續動手。
  
  「布蘭多先生!」但紅髮少女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她咬了咬牙——桑夫德和灰狼傭兵團的其他人還在外面。
  
  「安蒂緹娜小姐,你也認為我不應當殺這個人渣?」布蘭多冷冷地問道。
  
  貴族千金略微一怔,這才從此前片刻的失神中回過神來。她臉色極差地看著坐在地上的格魯丁,心中恨不得一腳踩爛對方那張形似于『人』的臉,好叫自己與對方不是一類;但她略微舒了一口氣,強忍住心中的不適答道:
  
  「大人,這傢伙畢竟是王國的領主。」
  
  貴族少女話裡有話,是向布蘭多點出格魯丁的身份。時值亂世,貴族之間互相攻伐也不止此一例,只要不傷及根本,王國未必有時間理會——但她是要告訴布蘭多,麻煩在于格魯丁背後之人。
  
  讓德內爾伯爵作為埃魯因王國讓德內爾邊一領境地區最高行政長官,名義上的特權伯爵,實際上勢力形同一侯;從兩代伯爵之前開始,為了應付邊境上的蠻族入侵,這個擁有深厚歷史底蘊的家族就開始篡養貴族私軍,時至今日,地方上的勢力幾乎已經成為王國唯一一支合法的私人軍隊。
  
  縱使這裡面有王室並不看重這些『野蠻人』、以及制衡山民自治的因素,但在這個紛亂的世界中,這位特權伯爵大人的勢力之強可見一斑。
  
  布蘭多若在這裡殺他子嗣,這在家族之間形同宣戰。雖然他自稱岡斯廷子爵,可紙包不住火,這些東西經不起仔細推敲——何況年輕人有意于謀求一塊領地。人可以跑,新生的領地卻不堪一擊,面對讓德內爾伯爵的滔天怒火恐怕最終也只有毀于一旦。
  
  貴族少女不願意看到年輕人的心血付諸東流,因此希望他三思而後行。可是一方面她也絲毫不願意在這個人面獸心的男爵面前露出哪怕一丁點怯懦,才把話說得如此暗晦。
  
  不過她堅信如果是面前這個年輕人,一定能細緻入微地理解她的每一個隱意。
  
  布蘭多冷冷地哼了一聲。
  
  「審時度勢,三思而後行。」卡拜斯裂開的、漏風的頜骨彷彿象徵著一個無聲的笑容。
  
  年輕人手中的劍斜斜指向地面,他的目光越過高大的骷髏身後盯著格魯丁,眼神冷漠,彷彿居高臨下看著一條死狗——
  
  感受到布蘭多心中直言不諱的冰冷殺意,格魯丁反而硬氣起來,或者是因為藏身于卡拜斯身後的緣故,他冷笑一聲:「你今天若不殺我,子爵先生,在下日後必當加倍奉還——」
  
  這位托尼格爾的男爵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來,他從小到大還沒受過如此大的恥辱——之前邀請來看布蘭多笑話的那些士紳現在更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挫敗感讓他心頭怒火中燒。
  
  不過他正想說點什麼好進一步激怒布蘭多,好讓這個年輕人喪失理智與卡拜斯鬥個兩敗俱傷。不過他才剛準備開口,就看到布蘭多手一抬——
  
  一道銀光已擦著他的臉頰飛射而過。
  
  格魯丁男爵一呆,臉頰一側的頭髮頓時落下一半,臉上火辣辣地生痛,在旁人看來已多了一道刺目的血痕。他呆滯地用手一摸,再放下一看——手心全是醒目的鮮血,這位埃魯因的實權領主頓時殺豬一樣地嚎叫起來。
  
  卡拜斯不為所動,這具高大的骷髏不用回頭也知道布蘭多那一擊會造成什麼效果。它不是格魯丁的護衛,犯不著為了這一丁點皮外傷而出手,再說給後者一點教訓也好,省得那個自大傲慢的貴族總是不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
  
  它又看著布蘭多,年輕人放下手,冷冷地道:「留你狗頭,下次來取——」
  
  說罷,他環視大廳內一眼,冰冷的氣息逼得所有人都忍不住後退一步。然後年輕人回過頭,看了安蒂緹娜與茜一眼,一言不發甩手就走出了大廳。
  
  他一轉身,大廳外早已聞訊而來的守衛與重甲衛兵立刻齊刷刷分開兩邊,開玩笑,布蘭多發威一擊幹掉那二十多個騎士的一幕他們大多數人都剛好目睹,即便沒有親眼所見的,聽旁人一說還不明白這個年輕人是個什麼樣的殺神。只要他不和他們領主大人過不去他們就謝天謝地了,哪裡還敢阻攔。
  
  而大廳內嚎叫不已的格魯丁心中雖然又氣又急,他有心讓手下人將布蘭多留下來,可話到臨頭,又想到布蘭多之前動手時那冰冷的一劍。
  
  男爵大人張了張嘴,最後話卡在喉嚨裡。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3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1:48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四十幕 溫言的希望(二)
  
  布蘭多離開格魯丁男爵的城堡後一言不發,他雖然像是個國王一樣走出城堡的大門:所過之處無人敢擋,即使最忠實于格魯丁的騎士只敢手按長劍、戰戰兢兢地向兩邊散開。可年輕人心中沒有半點高興,他的手緊緊握住自己的劍鞘——彷彿長劍始終還在那裡一樣——劍鞘因為過度的力量而咔咔作響。
  
  是的,但他還是妥協了。
  
  他並不是畏懼瑪達拉與格魯丁男爵聯手的勢力而退,只是茜懇求的目光打動了他。就像他永遠不可能成為馬卡羅,不可能因為自己的怒火就不顧及庭院之中停留的桑夫德與其他灰狼傭兵。
  
  他明白,那是那個女孩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和寄託。她有權利這麼做。
  
  但他雖然明白,心中卻依然還是感到壓抑和憤怒。
  
  尤其是連安蒂緹娜也委婉地提出反對的時候——
  
  年輕人忍不住感到一陣心冷。
  
  他要反抗的是埃魯因腐朽的規則,但他卻頹然地發現自己現在根本沒有這個能力——甚至得不到支持——他知道安蒂緹娜想要他融入這個規則之中,那位貴族千金雖然沒有明說,但她也並沒有隱瞞她的真實想法。
  
  的確,這樣時他來說是個更好的選擇。
  
  可這可能嗎?
  
  布蘭多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放棄自己的主張的一天,如果他後退,那麼他將放棄一切。因此他退無可退,就算是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須與格魯丁勢不兩立。
  
  因此他雖然明知道瑪達拉的亡靈已經與讓德內爾伯爵站在一起,他也必須這樣選擇。他已經表過態,剩下的一切,就只能交給時間來論證。
  
  布蘭多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穿過城堡的吊橋。不過隨著午後的微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鑽入他的鼻子裡——然後他聽到背後傳來一聲驚呼,那是安蒂緹娜的聲音。
  
  布蘭多下意識地抬起頭,可就是那一剎那,年輕人整個人就呆住了。眼前熟悉的街道彷彿在他的視線之中被無限地拉伸了,長長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天邊的盡頭,街上沒有一個人,但街邊卻豎立著一排排嶄新的十字架——
  
  一排排掛著血淋淋的屍體的十字架。
  
  那些屍體大多數都穿著冒險者、僱傭兵的服裝,還有一些一看到就知道是那些外城的貧民。男女都有,但現在只剩下毫無生機的屍體。
  
  布蘭多記得在沃恩德古典的時代,當地的領主們會將強盜的屍體掛在十字架上,以警告那些繼續從事這一事業的人。
  
  可此時此刻,格魯丁男爵要警告誰?
  
  不僅僅是警告他,也是對于城內那些蠢蠢欲動的冒險者、僱傭兵的一個警告,格魯丁男爵這是在借這一次事件來告訴這些外來戶,誰才是這塊土地上的主人。
  
  血的警告。
  
  「很好——」
  
  布蘭多深深吸了一口氣,幾乎要立刻就回頭。可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忍了下去,但他眼角一掃,已經看到了街邊閃過一道人影。
  
  是他?
  
  布蘭多心中一動,立刻追了上去。
  
  他追過街道的轉角,跟著進入一條小巷之中。那抹熟悉的青灰色已映入眼簾,年輕的領主才剛剛猶豫了一下,但對方已經開口:
  
  「布蘭多……大人,對嗎?」那個穿著青灰色長袍的年輕人看著他,一臉冷漠地問道。
  
  布蘭多認出這正是上午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弦巫師學徒,他對對方印象深刻自然不會輕易忘記。
  
  他點了點頭。
  
  那個年輕人沒有立刻開口,兩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不過對方削瘦的面孔上雖然冷漠,但從眼底卻能看出那種無聲憤怒。
  
  短暫的沉默之後,年輕人終于再次開口:「我記得,大人你曾經問過我想報仇嗎?」削瘦的年輕人面色不變地看著他,答道:「如果現在我告訴你,我想——」
  
  他抬起頭,咬了咬牙:「大人,你能給我指明一條道路麼。」
  
  布蘭多沉默不語。
  
  「這也是城內其他人的想法,僱傭兵還有冒險者,他們與格魯丁男爵的仇已經結下了。」年輕人盯著他,繼續說道:「如果大人你願意,我們願意為你效命——」
  
  兩人相距不過十米,但布蘭多搖了搖頭:「我還是那個問題,你想報仇?」
  
  年輕人一怔。
  
  他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就好好活下去,」布蘭多看著他,答道:「我答應你,但不是現在。」
  
  「大人?」
  
  布蘭多不再說話,他轉身走出這各小巷,正好看到後面追上來的其他人。不過面對年輕人陰沉的一張臉,以及身上壓抑的無盡怒火,不明事情真相的虎雀、桑夫德等人只感到面面相覷。
  
  年輕人與他們交錯而過。
  
  「布蘭多。」只有商人小姐叫住他。
  
  羅曼雙手抱著自己的小包包,立在他身後;她用深褐色的眸子疑著後者的臉,小眉毛輕輕一挑:「你生氣了嗎?」
  
  布蘭多微微一怔,他並不想多說什麼,可看到商人大小姐那張臉,卻怎麼也生不起氣來。他只有嘆了一口氣,輕輕拍了一下少女的臉頰。
  
  「謝謝。」他說。
  
  「誒,」羅曼微微一怔,順便皺著眉頭推開他的好奇地問:「可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不是安蒂緹娜叫你來的嗎?」
  
  「你怎麼知道?」
  
  布蘭多再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他向另一邊回過頭,果然看到那位貴族少女也提著裙子快步追上來。
  
  「你在生我的氣嗎,」安蒂緹娜抬起頭,看著他小聲問「領主大人?」
  
  「你沒有做錯,安蒂緹娜。」布蘭多沉聲答道。
  
  「但是大人你還是在生氣。」
  
  「是的。」
  
  「為什麼?」
  
  「安蒂緹娜,就像是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那麼簡單——」
  
  「你說得很好,讓德內爾伯爵作為埃魯因南方邊境上的最高長官,勢力龐大可說一方諸侯,他的私人軍隊可以讓所有反對他的人都瑟瑟發抖,即使是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也只敢在暗地裡詛咒這位他們的對手。更不要說我們這一行還什麼沒有的小螞蟻。」
  
  布蘭多搖搖頭,看著少女答道:「甚至可以這麼說,那位大人物打一個噴嚏,都可以讓我們接下來前進的道路變得危機叢叢、遍佈荊棘,稍不小心,就會灰飛煙滅。」
  
  「但是?」
  
  安蒂緹娜認真地問。
  
  「但!」布蘭多點頭:「這些都不是我卑躬屈膝的理由。若說面帶虛偽的微笑收下格魯丁的禮物就算是胸有城府,那麼我寧願選擇鐵與血火與劍的道路。」
  
  「你明白麼?」
  
  布蘭多按著自己並不存在的劍,手指微微一彈:「你之前問過我為什麼,安蒂緹娜。這個答案很其實簡單——不為什麼,因為我是布蘭多。」
  
  他回過頭看了小羅曼一眼:「是來自布契的布蘭多。」
  
  商人大小姐立刻俏皮地對他眨了眨眼睛,兩人彷彿心意相通。
  
  安蒂緹娜微微失語,她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可是,我們或許可以選擇一個更加明智的辦法。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大人,可是貴族之間還有一句話——死人是沒有反對的權利的」
  
  「現在我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格魯丁男爵,還有讓德內爾家族,還有瑪達拉,大人,你——」她咬了一下嘴唇,雖然感到胸膛中因為布蘭多的話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熊熊燃燒,可黑幽幽的眼睛裡還是滿是擔憂。
  
  「那就是我的事了,安蒂緹娜,」布蘭多淡淡地答道:「格魯丁也好,讓德內爾伯爵也好,甚至瑪達拉的亡靈大軍也好。」
  
  他又看了看格魯丁男爵高聳的城堡。
  
  「既然早晚要面對,那麼我隨時恭候——」
  
  他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而遠遠跟在隊伍後面的,留著長馬尾的紅髮少女看到這一幕時眼中微微一動——她看著布蘭多的背影,緊了一下手中的長槍。
  
  而貴族千金同樣擔憂地看著年輕人的背影,眼神閃了閃掠過一絲異樣的欽佩。可正因為如此,她才越擔心這個優秀的年輕人一時衝動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畢竟他們現在力量遠不足以對方相抗衡是擺明的事實,有些時候不是有信心就可以解決一切的。
  
  ……
  
  『哐當』一聲,一件產自安森時代的白瓷擺件被摔成了粉碎。
  
  布蘭多一行人離開之後不久,格魯丁男爵就憤憤然地在自己的書房之中摔了東西。房間之中此刻只剩下三個人——卡拜斯、羅斯科已然退下,他們作為亡靈自然不能在城堡之中久留,與瑪達拉暗地裡結盟不是一件小事,當然洩露出去造成的後果可能對于讓德內爾伯爵來說不痛不癢。
  
  不過與亡靈勾結,這個名聲流傳出去卻不見得好聽。
  
  此刻格魯丁身邊剩下的也只有他的兩個男寵而已,正因此他才能毫無顧忌地發洩自己的怒氣:「岡斯廷子爵,岡斯廷子爵,這些北方佬未免欺人太甚!」男爵大人幾乎處于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態之中,他從小到大還從未受過這樣的折辱。
  
  若非對方實力的確強得過分,他此刻一定要留下那些傢伙的人頭。縱使是與另外一個家族開戰,他也在所不惜。雖然其父讓德內爾伯爵那裡可能會有一些難以解釋,不過狂怒之中的格魯丁此刻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看他喘了兩口氣,其中一個男寵才敢靠上來小聲問道:「大人,對方已經離開城堡了,要不乾脆把他們——」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3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1:54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四十一幕 溫言的希望(三)
  
  「大人,對方已經離開城堡了,要不乾脆把他們——」
  
  那人壓低聲音:「雖然是個子爵,不過他們的家族想必手也伸不到南方這麼遠——我沒記錯的話,那傢伙可是來自巴爾塔,那可是王國的最北邊境。」
  
  「蠢!」
  
  格魯丁男爵雖然怒火中燒,但腦子卻還是一片清醒。他忍不住唾罵了一句,冷哼一聲道:「派誰去?那傢伙至少有黃金級的實力,你沒聽那個骨頭架子說的話嗎?他身邊那個紅髮女人恐怕也有相同的實力,你是嫌我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男爵大人,是我考慮不周。」
  
  「那要不就封上城門,把他們留在這裡好了。」另一個男寵小心翼翼地靠上來問道。
  
  格魯丁聽了深吸一口氣,直接一腳將這傢伙踹了出去,罵道:「你是豬腦子嗎,誰能封得住他們?要不我派你去。」
  
  那個男寵慘叫一聲,卻連忙爬起來,臉色慘白地搖頭。他雖然不知道黃金級的實力是個什麼水準,但也知道自己去肯定是送死的。
  
  「那就請那些骨頭架子出馬好了,它們不是和我們簽訂了盟約麼?」站在格魯丁身邊的男寵幸災樂禍地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更加恭順地答道。
  
  但格魯丁男爵卻是冷冷地搖了搖頭,不屑地說:「它們?它們不會動手的,瑪達拉才剛剛與埃魯因簽訂了和約,它們不會在這個時候去得罪另外一個貴族家族的。我雖然不知道它們那個指揮官停在這裡是想幹什麼,不過他想必一時半會也是不願意離開的。」
  
  他心中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事實上雙方也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簽訂這個暗中的同盟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什麼明面上的,不過讓德內爾卻可以借助停留在這裡的瑪達拉大軍打壓王國的南方軍團,並進一步鞏固自己的勢力。
  
  這才是這份盟約真正的意義所在。
  
  當然,這些話自然就不必與一個男寵說了。他轉了轉脖子,摸了一下自己臉頰上的傷口,有些恨恨地答道:「不過這件事情沒這麼容易就算了,我一定要給那傢伙一個好看。父親大人可能不會同意與另外一個家族開戰,不過那個岡斯廷子爵身邊的人,我就看他還保不保得住——」
  
  他冷笑了一下,立刻說道:「給我拿紙筆來,我馬上給伯爵大人寫信。」
  
  「好的,男爵大人。」
  
  他身邊的男寵立刻恭順地低下頭,正準備依言而行。但正是這個時候,書房的門卻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條人影像是一道陰影一樣滑進來,然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領主大人,凱里那邊的事情已經辦好了。我剛剛收到他們的信鴿——」
  
  格魯丁微微一怔,這才想起這件事來。他馬上點點頭,咬牙切齒地說道:「那正好,把那東西和信一起交到我父親手裡,想必他不會不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要求。」
  
  他回過頭,卻看到那人影仍舊在那裡一動不動,忍不住問道:「還有什麼事麼?」
  
  「領主大人,城裡現在似乎有點不穩,我擔心那些傭兵——」人影低聲答道。
  
  「不用管他們,雖然瑪達拉的那些骨頭架子不會幫我對付那個該死的子爵。不過它們不會放任那些暴民對我不利的,這一點我比你明白。」格魯丁揮揮手:「下去吧,如果那些傭兵不知安分,我會教會他們聽話的——」
  
  人影點點頭,這才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
  
  而另一邊雖然安蒂緹娜一心想要讓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平平安安的過去,但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事情並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這位來自布拉格斯的貴族千金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從一開始就超出了她的預計之外。
  
  與當地的領主產生了衝突之後,冷杉城自然不能繼續再呆。布蘭多雖然不懼格魯丁報復,但也不得不考慮瑪達拉在背後放冷箭,畢竟他們在裡登堡就交過一次手,後來在布拉格斯又被對方鎖定,說不定現在還是因斯塔龍刺殺名單上的目標。
  
  卡拜斯可能會顧忌他岡斯廷子爵的身份按捺一時,不過這個身份畢竟只是個假象,瞞得過一時,卻瞞不過一世。
  
  及早離開托尼格爾,就成了當下最明智的選擇。
  
  然而他們一行人才離城不過三個小時,沒想就迎面撞上一支來自格魯丁手下的騎兵——
  
  ……
  
  凱里.釘錘同樣驚訝。不過這個長著一張鬃狗一樣兇狠面孔的騎兵隊長驚訝的是自己的好運,他面露貪婪之色看著這一行人之中的幾位女性,瑪莎在上,他還從來沒在這個地區看到如此出色的女人。
  
  領地內縱使是僅有的幾個,也是領主大人的女人,他可不敢有非分之想。剩下的那些要麼是面黃肌瘦的貧民,要麼就乾脆是出沒于旅店之中的妓女。
  
  像是這樣氣質與美貌俱佳的,他還從來沒有見過。
  
  豺狼凱里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忍不住想把這樣一群女人送給領主大人,會換來什麼樣的好處,當然,自己偷偷留下一個看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暗自舔了一下嘴唇,目光掃過這群攔在大道上的人身不過是群傭兵而已——他也不是第一次和這些人打交道,領主大人的上一個女人不就是一個小傭兵團長的妹妹麼。
  
  那群不識好歹的人不也是他去教訓的?
  
  凱里暗自點了一下對方的人頭,才十多個人,雖然黑鐵中游的實力有點棘手。不過在自己百十個手下面前簡直不值一提,他忍不住越發確認這是上天贈予他的一個大大的餡餅。
  
  他的手已經悄悄地落在了自己的釘錘柄上,目光最後停留在這群人為首的那個年輕人身上。
  
  一個年輕人?
  
  看起來像是個小貴族。
  
  外出旅行的貴族子嗣,凱里暗自確認了對方的身份,這種人在沃恩德並不少見,不過這麼一門心思往托尼格爾這種蠻荒之地跑的,一般都是滿腦子天真的貨色。
  
  當真以為掛著一個貴族的身份就可以到處亂跑了?這位騎兵隊長忍不住冷笑著舔了舔嘴唇,開口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
  
  他的手一直放在武器上,聲音彷彿是破了的風箱一樣讓人記憶深刻:「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這麼多人違反禁令帶著武器,莫非」
  
  他本來想說『流竄在野外的強盜』,不過他的後半句話很快說不出來了,因為這位騎兵隊長已經看到那個年輕人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種感覺就好像在看一個白痴一樣。
  
  「你們是從綠村過來的吧?」布蘭多好像沒聽到對方的問題一樣,如此問道。
  
  凱里一怔,但馬上反應過來。
  
  「混蛋小子,你以為你是在和誰說話。知道我們是誰麼?格魯丁大人手下的治安騎兵,現在我懷疑你們是流竄在野外的強盜團夥,立刻丟掉手中的武器乖乖束手就擒!」他惡狠狠地叫道:「否則等到我一聲令下,可沒有你們後悔的時間!」
  
  「所以呢?」布蘭多問。
  
  「所以什麼?」豺狼凱里缸毫沒聽出布蘭多口氣中壓抑的殺意,或者說橫行慣了的他壓根沒想到一群黑鐵中上游水準的傭兵敢于反抗自己。要知道他的背後可是有一百多名騎兵——不是軍團中那些花架子,而是同樣花大價錢從傭兵之中挑選出嗜血之輩。
  
  他有些自得地答道:「不過現在本大爺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騎兵隊長用左手在傭兵之中一分:「女人留下來,其他的人給我乖乖滾蛋。」
  
  站在布蘭多身後的安蒂緹娜聽了這句話,並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憤怒。相反,她已經司空見慣了這些貴族私兵的飛揚跋扈,不過她倒是嘆了一口氣。
  
  這傢伙難道沒看出來,他這是一頭撞到了槍口上麼。
  
  少女忍不住看了布蘭多一眼。
  
  年輕人自從離開男爵的城堡以來壓抑的怒火,這一刻終于由內而外地噴薄而出。
  
  他的右手正從劍鞘上鬆開,垂下。然後歪了歪頭一字一頓地答道「「我記得剛才你問我是誰,對麼?」
  
  豺狼凱里再次一怔,心想這傢伙不有問題吧?不過這位『身經百戰』的貴族騎兵隊長還是下意識地握緊了自己手中的釘錘,莫名地感到有一些不對勁。
  
  「騎兵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個故事。」
  
  「故事?」
  
  「沒頭腦與不高興的故事。」
  
  這一次不只是凱里,連安蒂緹娜、虎雀等人都是一怔。流傳在沃恩德的著名的床頭故事其實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個,不過卻從沒聽說過一個叫做沒頭腦也不高興的。
  
  這算是什麼名字?
  
  不過他們感到驚訝,豺狼凱里卻是感到肺都要氣炸了。他下意識地以為自已被耍了,忍不住惡狠狠地答道:「抱歉,我沒聽過這個故事,而且我也對這些哄小孩子的東西不感興趣。」他咬牙切齒地說:「你別想給我拖延時間,我數到三,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他調轉馬頭,喊道:「一!」
  
  不過布蘭多卻搖搖頭:「不用數了。」
  
  然後他抬起頭:「我要說的是,我的名字,就是不高興——」
  
  他手一揚,幾乎所有人都只看到人影一閃,然後是一聲清脆的骨頭折斷的聲音。
  
  脖子被折斷的騎兵隊長保持著最後一剎那驚訝的表情,然後轟一聲翻身落馬——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3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2:01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四十二幕 溫言的希望(四)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的確虎雀、桑夫德一行人與這些如狼似虎的騎兵實力不相伯仲,不過一開始就斷送了自己性命的貴族騎兵隊長顯然沒料到,這群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人中,卻有著兩個真正的金之階的存在。
  
  雷之神使,茜。
  
  以及剛剛觸摸到要素之牆的邊緣,因而進入金之一階的布蘭多。全力出手的兩人像是一銀一紅兩道火焰從地下迸發,他們在一瞬之間向前射出——然後縱向穿過整隊騎兵,從上空看去就彷彿一條電龍與一條冰龍橫貫南北。
  
  死者枕藉。
  
  那一刻騎兵們就崩潰了,甚至還沒有交手,他們就已經鬼哭狼嚎地四散逃開。可惜戰馬的速度也最多只能欺負欺負普通人而已,這並不能給他們在逃命上帶來什麼優勢。前後只用了半個小時,平原上就只剩下空無一人的戰馬與騎兵四下散落的屍體。
  
  這是布蘭多沒有將銀精靈小公主與購買的幾張卡牌召喚出來的結果,否則整個過程估計還用不到這麼久。梅蒂莎同樣身具黃金實力,又是騎兵出身,再加上獨角獸的速度還是戰馬的十倍,估計幾個來回就能將這些渣滓屠戮一空。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
  
  布蘭多在經過一場大戰之後終于平靜了下來,他坐在一匹戰馬的屍體上,靜靜看著不遠處其他人正在打掃戰場,同時終于有時間檢查自己的狀況。在格魯丁男爵的城堡中因為憤怒而預料之外地突破,讓他一下進入到了黃金一級的行列,不過一直到現在,他都還沒有檢查過自己究竟是怎麼樣一個狀況。
  
  自從到這個世界以來,他一直以為自己獨特的優勢是可以通過經驗升級。而開化要素的步驟只需要了結幾個並不算困難的任務就可以完成,因此對于NPC來說最為困難的境界問題,對于玩家來說卻是不存在的。
  
  不過上一次在夢境中與布蘭多的祖父一戰之後,通過劍術技能的成長,他就一直懷疑自己的技能似乎可以在訓練之中成長——而這本來應該是NPC的特權。
  
  懷疑始終只是懷疑,因為那之後他就再沒有經歷過任何相同的例子。何況上一次劍術的成長也可以說成是因為繼承並消化了布蘭多原本的記憶造成的,如果視作一個任務獎勵,那麼一切也說得通。
  
  但直到今天,他才終于意識到似乎自己真的具備NPC的某些方面的特徵。比方說可以通過訓練來提升技能的等級,或者可以同樣地依靠突破境界來增長力量。
  
  就像是以前一樣。
  
  雖然這東西對他來說聊勝于無,不過也至少算是一個利好消息。何況這還說明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他的確同時具備著玩家與NPC雙重的特質。
  
  就好像蘇菲和布蘭多這個混合的身份本來就應該具備的一樣。
  
  他靜下心來,一幕幕調出自己的狀態菜單。布蘭多立刻就吃了一驚,他發現自己的實際等級並沒有一丁點增長,還是停留在總等級三十二級的刻度上,可是他發現自己的全屬性卻整體提高了百分之三十以上!
  
  這是什麼情況?
  
  他馬上將菜單一切,視網膜上綠色的虛影一變,然後年輕人微微一掃,頓時差點一口水噴了出來;他果然在狀態欄上自己的名字旁邊看到了這樣一個小小的括號:
  
  布蘭多(精英模板)
  
  我去,瑪莎大人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草率啊!難道突破一次境界就是Bot的階級提升一級麼,那下一次豈不是(稀有模板)?然後是(領主模板)?然後是(精英領主模板)?
  
  看到這一幕,即使是以布蘭多現在的心理狀態也不得不暗自腹誹了一聲。他一時間差點以為自己就是一個怪物,就像是他在穿越之前常常看的那些遊戲小說中,經常有描述到某某BOSS發生變異,變成變異BOSS的狗血橋段——只是他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這種橋段居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還是真正發生在了他『自己』身上!
  
  布蘭多忍不住咳嗽一聲,然後下意識地左右看了一眼。擔心是不是會有25或者40個腳男跳出來要RAID他什麼的,雖然這怎麼想都有點不太真實,不過現在發生的這件事已經夠不真實了。
  
  與之相比較起來,似乎發生其他任何事也都不是那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不過等等,短時間的錯愕之後,布蘭多反應過來。以他對遊戲的瞭解程度,既然擁有了精英模板——那麼屬性的變化應該不僅僅體現在數值上。
  
  精英技能呢?
  
  附加抗性呢?
  
  布蘭多馬上往下切換菜單,果然在人物技能一欄下找到了三個新開闢出的位置。上面用幽綠色的文字寫著:精英技能、附加抗性,然而這些欄位此刻都還是鎖定狀態,並在後面擁有一些類似于這樣的數字:
  
  (45)、(47)、(60)
  
  布蘭多只是稍一猶豫就理解這些東西的意思——等級鎖定。這東西和開化了要素之後的附加要素欄位是一樣的,想必是要到達相應的等級才能解鎖。
  
  只不過後者除了要到達相應的等級之外,還要投入要素點而已。
  
  而精英個體的技能也就與一般的下級戰技持平,而附加抗性頂多也就相當于增加了一個額外的斗篷裝備位置而已。不過如果這個變異持續下去,進一步達到BOSS,精英BOSS,甚至世界首領的程度,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布蘭多抿了一下唇,心中微微一動。BOSS的技能就已經達到中級水準,精英BOSS的更是上級水準,而世界首領則已經超越了玩家,是唯一一種獲得頂級技能的方法。
  
  雖然就是用膝蓋想也知道突破境界必定遵循NPC的一般規則,也就是越往上幾率越小。也正是這樣開化要素、甚至進入金之一階的NPC才會十中無一,而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個世界的強者的數量分佈才會呈現如此明顯的金字塔模式分佈。
  
  否則,當年在遊戲中後期也不會成為玩家的天下。
  
  不過無論如何,有一個可能性總是好的,那怕它像是天邊的浮雲一樣虛無縹緲。布蘭多很快就從特殊的狀況下冷靜下來,因為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檢查——要素。
  
  他打開面板,果然在開化要素那一欄背後看到這兩個詞:穩定性,靜止。
  
  這並不是他的要素,而是他感應到的要素之力的性質。等到他的力量進一步成長,描述這個要素之力的修辭會越來越多,越來越精確——而他一旦突破那道壁障,那一刻,真正屬于他的法則的力量就會降臨到他的身上。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稱得上真正擁有了靈活運用要素之力的資格。
  
  要素點,法則技能,領域,開化了要素之後的戰士,的確已經可以說是非人的存在。但這也是為什麼琥珀之劍中開化要素如此困難的原因,甚至不只是開化要素,連進入金之一階的資格也足以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
  
  事實上這在琥珀之劍中是一個眾所周知的規則,因為常人進入金之一階有兩個必要條件:絕對力量突破一百能級,二是能感應到要素之力。這兩個條件之中的第一條對于大多數擁有一定天賦的人來說並不算困難,然而這些人最終卻只能停留在白銀巔峰。
  
  原因很簡單,他們無法感應到要素之力。
  
  要素就是世界的法則,如果無法看到這個世界另一面操縱法則的線,那麼一個人的實力無論是強大到什麼境界,他也永遠不會有觸碰到要素之牆的機會。
  
  相比起來,巫師、祭祀甚至是騎士們都遠比戰士更容易觸摸到線的規則,因此後者在遊戲中的NPC比例中更是萬中無一。布蘭多認識幾個開化了要素的戰士,就只有布加這種少數幾個奇葩了。其他的,大多都兼有騎士的身份。
  
  而像他這樣機緣巧合、立地頓悟的,更是鳳毛麟角。
  
  就這一點來說,他的幸運的確是無與倫比。
  
  不過讓他真正感到困惑的,卻正是關于要素性質的描述。如果他的要素是冰,或者寒冷,甚至是北風或者水,或者更高一級的熱。他恐怕都不會感到如此疑惑。
  
  因為他的要素表現的外在形式分明就是寒冷與冰的次級要素,可要素描述的性質卻是靜止與穩定性——這怎麼看都像是空間或者時間的描述性質。
  
  布蘭多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時間也有點迷糊起來。
  
  是冰還是空間?
  
  這兩者的差距可不是一點半點,冰雖然也是四大上位要素之一。但空間與時間可是傳說中的存在性之力啊。
  
  年輕人搖了搖頭,然後他抬起頭來,卻看到安蒂緹娜與羅曼一起走了過來。他微微一怔,因為看到兩個女孩子手牽著手拉一個有些畏畏縮縮地小女孩正看著他——
  
  一個有著一頭綠色長發的小女孩,頂多八九歲年紀。
  
  塞尼亞人。
  
  布蘭多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南方唯一的一個村莊就是在托尼格爾邊境上的綠村;他沒記錯的話那裡就居住著一群塞尼亞人,傳說中塞尼亞人是森林之子的後代,這些矮小的人類與森林中德魯伊是近親,他們本身也有一定的野性能力,卻也因此一直被視為蠻族。
  
  塞尼亞人極端封閉,他們躲在森林邊緣地區聚居,不願意歸化埃魯因。當地的領主一般對這些所謂的『劣等民族』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不過也有極少數採用血腥手段鎮壓的。
  
  眼下看來格魯丁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那傢伙抓一個塞尼亞小姑娘幹嘛,貴族可是不屑于與這些野蠻人接觸的;即使被碰一下手也會被認為是奇恥大辱,甚至一般的民眾也不大看得起這些化外之民。
  
  年輕人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過綠村,那正是他的目的地。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2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2:12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四十三幕 溫言的希望(五)
  
  小女孩的眼睛好像蒙塵的祖母綠,隱藏著一種深沉的驚心動魄的綠色,內裡向外蔓延著生命的力量。
  
  她纖細、彷彿有些營養不良的小手一只牽著安蒂緹娜,一隻牽著羅曼,她穿著一條灰亞麻裙子,潔白的膝蓋赤著腳站在地面上,咬著嘴唇,看著他。
  
  布蘭多微微一怔。
  
  在他眼中幽綠色如瀑的長發彷彿是新生的藤蘿,在幽暗中襯托著那張沾滿灰塵的小臉,充滿了一種弱小的、怯怯的味道——但小女孩的目光沒有躲閃,只是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這是?」
  
  翡翠一樣的眼睛,在整個沃恩德世界中除了森林精靈以外,就只有血統最純正的塞尼亞人才會擁有——樹的子民;可那頭瀑布一樣垂到腰際的綠色長發卻是如此刺眼,幾乎要讓年輕人以為那就是一位幼生體的神使。
  
  在琥珀之劍中,他只見過一個NPC擁有這樣幽綠得近乎純粹的長發。
  
  樹之神使。
  
  「茜從那些騎兵手上搶下來的,或許是從附近村子裡擄來的。」安蒂緹娜答道,她低下頭,仔細為小女孩理了一下額前的發絲。
  
  布蘭多抬起頭:「她是塞尼亞人,你知道麼?」
  
  「那是什麼,布蘭多?」小羅曼拉著小女孩的手,眨眨眼睛問道。
  
  「塞尼亞人?」安蒂緹娜手下意識地一縮,不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完成了自己手上的動作。小女孩怔了怔,抬起頭用翠綠色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貴族千金的眼神有些複雜——
  
  在許多地區都流傳著關于這些『綠民』的傳聞,一個廣為流傳的說法就是:這些塞尼亞人身上帶有獸化人的疾病,因此一般人大都不願意接觸這些森林中的『野人』,更遑論貴族。
  
  在極端的地區,人們甚至支持燒死這些異教徒,以免獸化疾病蔓延。
  
  但布蘭多卻低下頭,放緩語氣——就像是沃恩德人習慣性安撫小孩子的做法,然後看著這個小女孩問:「你叫什麼?」
  
  對于年輕人來說,塞尼亞人與埃魯因人、克魯茲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雖然在七八個世紀以前反抗黑暗之龍的戰爭之中,塞尼亞人的歷史因為躲入了南方的茫茫森林之中而進入了長達數百年的自我封閉——他們的落後被文明世界視為咎由自取——可這段歷史對于布蘭多來說更像是描寫在背景之中一個抽象的符號。
  
  小女孩看著他,微微張了張口。
  
  「她不會克魯茲語。」安蒂緹娜答道。
  
  布蘭多並不意外,他點點頭直起身子:「沒關係,我大約知道她是從那裡來的。不過我有點奇怪。」安蒂緹娜也輕輕點頭表示明白他這種奇怪,自從她知道這個小女孩是塞尼亞人之後,也想知道那些貴族騎兵究竟是為何大發善心,才沒有把這個塞尼亞小姑娘處死。
  
  不要說是托尼格爾這種野蠻的地方,就是在王國的腹地,軍隊處死一個塞尼亞人也是合符大多數法規規定的。
  
  布蘭多長身而立,起身環視四週一眼。
  
  「我們送她去綠村。」
  
  「綠村?」
  
  「嗯。」
  
  「那是什麼地方?」
  
  「一個塞尼亞村莊,」布蘭多四下看了看,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把騎兵劍,掂了掂,然後收劍還鞘:「就在這裡的正南方,大約半天行程——」
  
  「塞尼亞人的村莊,我們去那裡幹什麼?」貴族千金皺了皺眉頭,小聲說:「這個小姑娘找一個人送她回去好了,領主大人,塞尼亞人……」
  
  她還想說什麼,卻看到布蘭多對她擺了擺手。
  
  「領主大人!」安蒂緹娜皺著眉頭反對道:「那可是塞尼亞人,如果讓外人知道我們和他們打過交道,對大人你沒有好處的——」
  
  「這樣大人你的名聲……」
  
  少女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忽然想到那個塞尼亞族的小女孩還在自己手邊。雖然明知道對方可能聽不懂自己的話,可她還是下意識地住了口。
  
  「不必了,安蒂緹娜,」布蘭多打斷她,答道:「但那正是我們的目的地。」
  
  「什麼?」安蒂緹娜呆住了。
  
  年輕人點點頭,要找到瓦爾哈拉,他不僅僅要到綠村,而且還必須依靠那些塞尼亞人幫忙。瑪莎大人將這個小女孩送到他手上,可說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塞尼亞人雖然封閉,但對于真正的朋友卻有著一種山民共有的樸質的感情。
  
  要通過塞尼亞人才能聯繫上森林中的德魯伊——
  
  德魯伊,布蘭多心想那又是一支和銀精靈差不多隱世的族群,甚至還要更早一些。早在繁茂之年後(350年前)他們的足跡就已經絕跡文明世界。
  
  「布蘭多,塞尼亞人是什麼?」羅曼抓著小女孩的手,看自己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忍不住眨眨眼睛又問。
  
  「說來話長,」布蘭多微微一笑,抬起手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讓商人小姐皺著一對小眉毛連連後退。年輕人最後答道:「不過精靈們對他們有一個稱呼。」
  
  「At'zon——」布蘭多說:「森林之子。」
  
  「狼人?」商人小姐好奇地瞪大眼睛:「我聽說過他們!」
  
  年輕人卻低下頭,他注意到自己提到『At'zon』這個精靈語單詞時,那個小女孩明顯有所反應。她抬起頭,用一對好像綠寶石一樣的眼睛看著他。
  
  眸子中,綠得如此深沉。
  
  布蘭多口中提到的綠村,對于埃魯因大多數地區或者地形地圖編纂者來說恐怕都是一個陌生的地名。在奧伯古七世下令編繪的、燭與匕之年最新一版的行政地圖中,上面王國土地上城鎮、村莊與莊園已多達四百五十個之多,但其中卻沒有任意一個被冠以『綠村』的名字。
  
  可年輕人偏偏知道這個地方。
  
  這個在邊境上塞尼亞人的聚居點。
  
  事實上在白銀之年,也就是大約十多年後的歷史中,他們向卡蘭加山脈進發的冒險團就是從這裡出發。不過那時候的光景又與現在不同——
  
  他們騎馬穿過塞尼亞人在森林邊緣開闢出的耕地,看到一片片田地沿著森林中砍伐出的呈現條狀蔓延的空地,淡淡的陽光穿過黑色高大的松樹,一束束垂落在這些人工作物上。
  
  靜得彷彿是一個空寂的夢境。
  
  布蘭多記得在自己的記憶中,從這裡一直延伸到遠方,都是一片片生滿草甸的草地;除了馬蹄下這條道路還頑強地從森林中蜿蜒生長而出以外,一切人工的痕跡早已湮沒在時間的痕跡之下。
  
  他的目光越過那些田地,幾乎可以看到後面那片河灘。他記得那是一片三十級出頭的蔓生魔的聚居地,當年一行人可是費了不少勁才穿過那片黑森林。
  
  然而之前貴族騎兵的襲擊對這裡造成的傷害又將他拉回現實,他首先看到一片撞壞的籬笆,戰馬從田地間穿過,作物被撞得東倒西歪,彷彿是一群野豬過境留下的痕跡。
  
  「這些可惡的傢伙。」一個灰狼傭兵小聲罵道。
  
  像他們這樣傭兵,大多出身于山民,幹上這一行之間要麼是山裡的獵人,或者乾脆就是農夫。在他們看來高高在上的貴族們當然不會明白,這些作物就是那些賴以為生的人的一切。
  
  然而就像是呼應他的話一般,一行人繞過籬笆,就看到一個穿著破爛的亞麻短衫的女人跪坐在地上,掩面在一片被毀壞田地前低聲抽泣。
  
  而一個男人,似乎是她的丈夫——正手持耙子,眉頭緊鎖看著這一切。當他看到一行人從籬笆後走出來時,微微一怔,隨即變了臉色馬上將耙子橫在胸前:「亞沙,快跑他們又回來了!」
  
  說完,他就低吼一聲撲了上來。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有進一步動作,就已經被騎在馬上的茜用戰戟的長柄一掃打了個觔斗。紅髮少女皺了一下眉頭,沒料到對方會如此不堪一擊,她這才意識到對方可能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農夫,于是翻身下馬就想將對方扶起來。可她還沒來得及動手,措不及防之下就感到自己被抱住了——
  
  那個叫做亞沙的女人從後面抱住她,一邊哭一邊搖頭:「求求你們不要殺他,約爾,你快跑!」
  
  那個男人顯然沒有這個打算,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抱住茜,眼睛都紅了,發出低沉的咆哮再一次拼了上來。
  
  低沉的咆哮已近似于野獸。
  
  不過他馬上感到一柄尖銳的長槍抵在了他的咽喉上,他順著長槍看過去,看著紅髮少女冷冰冰的琥珀色眸子,下意識地一愣,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整個人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滯住了。
  
  「傻蛋。」
  
  茜冷冷地說。
  
  「自不量力。」她放下手中的戰戟,然後向旁邊一甩——一道閃電,一棵高大的黑松應聲倒地。
  
  整個過程,馬上的眾人都一動不動地全程目睹,彷彿旁觀;縱使是傭兵,也不見得對于塞尼亞人有好感,只有羅曼,眨眨眼睛始終滿是好奇。
  
  而那個男人似乎才剛剛清醒過來,他不明白茜為什麼不殺死自己,只是腿一軟,幾乎是下意識地要向後坐下去。可正是這個時候,人群中傳出一個細小的聲音:
  
  「IzzJol」(精靈語:約爾叔叔)
  
  被叫做約爾的男人一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回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羅曼懷抱中那個擁有一頭如瀑般翠綠長髮的小女孩,一時幾乎以為自己發生錯覺。
  
  茜身後那個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忍不住鬆開手,怔怔地問了出來:「芙妮雅,你、你怎麼在這裡,他們不是把你……?」
  
  「IzzJol,Esovoizztam。」(精靈語:約爾叔叔,是他們救了我。)
  
  小女孩一字一句小聲答道,嗓音空靈得好像是微風穿過森林,讓風鈴發出聲音。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2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2:18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四十四幕 溫言的希望(六)
  
  死者的屍體陳列在村莊中央的廣場上,在山林女神尼雅的神像之前,蓋上了一層樹葉。廣場上靜悄悄的,年長的祭祀在為死者的靈魂告亡,而男男女女都無聲地看著這一幕。
  
  自從數個世紀之前開始。
  
  苦難對于塞尼亞人來說已經成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因為無力反抗,這個弱勢的民族只能選擇進一步藏入森林之中,可是黑森林之中的生活也不一定充滿甘甜,寒冷、飢餓與魔物的襲擊一樣帶來死亡的陰影。
  
  所有人都看著他們之中最年長者,他們的長老——對于塞尼亞人來說,最年長者就意味著豐富的經驗,也是天然的領導者。在苦難的時期,他們總是能夠帶領族人走出困境,可是這一次,連這位充滿的智慧的長者也垂下眉毛、顯得無能為力。
  
  老人握著手杖,臉上每一道皺紋之間彷彿都寫進了一道沉重的陰影。他嘆了一口氣,身邊一個黑皮黝黑、蓄了一臉短鬚的中年人頓時咬了咬牙轉身就走。
  
  「博爾頓大叔,你去那裡?」
  
  老人另一邊的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立刻喝住他。
  
  中年人停下來,也不回頭沉聲答道:「我去將芙妮雅搶回來——!」
  
  「冷靜一點!」年輕人勸道:「博爾頓大叔,你一個人又能幹什麼,送死麼?」
  
  「我答應過薩莉……因此即使是送死,我也要去!」中年人倔強地答道。
  
  但他也明白這不過只是一句氣話,忍不住背過身子攥緊了拳頭將身上每一塊肌肉都繃得緊緊的。
  
  「博爾頓,冷靜一些,」手持手杖的老人終于開口了,他嘆了一口氣:「薩莉是我的女兒。芙妮雅也是我的孫女……等過了冬天,我們就回森林中去。」
  
  中年人回過頭,紅著眼睛看著每一個人:「那芙妮雅呢,還有其他人的仇,我們就不報了嗎?」
  
  眾人都默然,無聲地低下頭。
  
  中年人冷冷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老人看著他的背影,再次嘆氣,他知道對方不會真的跑出去找那些貴族騎士的麻煩,在這個族群中的每一個男人都不會輕易丟下整個族群不顧。
  
  這就是他們的責任。
  
  不過無論如何,博爾頓的離開,還是讓人群之中一陣沉寂。可他們又有什麼辦法呢,村子裡最強就是這位白銀實力的武技長,根本就不可能會是那個可怕的男爵大人的對手。
  
  但沉默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儀式還必須進行下去。只是正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看到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從村子外跑了進來——
  
  那是在村外負責警戒的約爾。
  
  所有人都認出了那個熟悉的人影,他們不由得下意識地緊張起來,難道那些窮凶極惡的貴族騎士又殺回來了?
  
  可他們不是已經把芙妮雅帶走了嗎?
  
  「約爾,怎麼了?」老人也是微微一怔,但立刻問道。作為這群人的領導者,雖然他表面上還維持著刻意的冷靜,但其實手已經緊張得緊緊抓住了手中的木杖。
  
  「芙……芙妮雅她……」約爾好不容易才跑到這些人面前,忍不住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彷彿見了鬼一樣。
  
  「芙妮雅?」老人一愣,面色一變馬上追問:「芙妮雅怎麼了?」
  
  「芙妮雅她被救回來了……」
  
  「什麼?」
  
  ……
  
  小女孩被救回來的消息很快在這個位于偏僻森林之中的村莊中傳開了。
  
  但布蘭多卻對自己此刻的處境感到有一些難堪,他未曾料到自己這一行人會遭遇如此冷遇。雖然他從未因為一件什麼事期待過他人的感激,可無論如何,至少也是他們將那個小女孩芙妮雅送回這個村莊來的不是麼——
  
  可每一個人都沒想到,他們得到的感激遠遠沒有得到的猜疑、畏懼的眼神來得多。當他們在馬上穿過村子,到處都能感受到這樣類似的目光。
  
  那個叫做約爾的中年人最先接待了他們,並將他們引到一間所謂村子裡最大的屋子裡,然後告訴他們長老很快就會過來。最後他用一種畏懼、複雜的眼神看了他們一眼,就關上門離開了。
  
  門一關,灰狼傭兵們最先忍不住了。
  
  「呿,什麼態度——!」
  
  「就是,早知道就不過來了。」另一個人說道。
  
  不過他們也都知道這不過是說說而已,因為年輕的領主已經說得很明確了,這裡是他們的目的地。只是他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來,這個時候忍不住紛紛將不解的目光投向布蘭多。
  
  布蘭多只是苦笑。
  
  因為安蒂緹娜也用一種幽幽的目光看著他。
  
  「少一些偏見,會讓你們更自在一些。」年輕人不得不如此答道。
  
  「可是他們的確在那場戰爭逃跑過呀,領主大人。」在後面的野精靈中的妹妹忍不住用清脆的語調問道,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這個小姑娘總是有意無意地跟在布蘭多身後,因為她發現這位年輕的領主大人似乎有能力應付自己無窮無盡的問題。
  
  就是姐姐也做不到——
  
  因此她總忍不住發問,雖然私下裡已經被姐姐教訓過好多次。但就像是現在一樣,她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蒂雅!」野精靈中的姐姐咬了咬牙,恨不能把這個自己最心愛的妹妹給掐死,總是給她惹麻煩。然後她抬起頭小心地看了布蘭多一眼,還好年輕人並沒有計較的意思。
  
  安蒂緹娜卻搖了搖頭:「我倒是不在乎這個,領主大人,可是……」
  
  「是,我知道,名聲。」布蘭多點點頭。
  
  「大人你既然知道……」
  
  可布蘭多又搖搖頭:「但你也知道,我不在乎這個。」
  
  「大人!」
  
  布蘭多搖搖頭。
  
  可正是這個時候,敲門聲突兀地響起。所有人都是一怔,立刻有傭兵一隻手按武器,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打開門——
  
  門開了,但外面空無一人。
  
  「領主大人?」
  
  開門的傭兵卻是微微一怔。
  
  「怎麼?」
  
  那傭兵面色古怪地向一邊讓開,露出門外的一籃漿果。這些果子一看就才從森林中摘下來的,甚至上面還帶著森林裡從早上就殘留下來的露水,以及葉片。
  
  所有人都一楞,然後面面相覷地沉默下來。
  
  布蘭多心中微微一嘆。雖然臉上還有猜疑,可是一樣也有感激,只是埃魯因人與塞尼亞人之間的誤會太深了,已經深到根深蒂固的地步。
  
  「怎麼辦?領主大人?」那個傭兵問道。
  
  「收起來吧。」布蘭多答道。
  
  即使這麼說,他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越過門外,停留在外面的廣場上——如今的綠村,的確是與自己記憶中大不一樣了。那個存在于記憶之中,雜草叢生,遍及斷牆殘亙的村落,如今雖然才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襲擊,到處都是打鬥的痕跡與血跡。
  
  但至少還擁有人的氣息。
  
  他看著村莊中央那個高大的尼雅的木雕神像,這座塞尼亞人信奉的神祇被他們雕刻得栩栩如生——眉目英氣的山林女神穿著皮裘長袍,身披短弓,雙手高舉滿獵物與瓜果的滕筐——在山民文化之中象徵著狩獵收穫與作物豐收。
  
  而目光落向一邊,事實上塞尼亞人直到如今還是居住在用石頭與木料壘成的錐形小屋中,而不是像傳聞中描述那樣居住在帳篷之中的蠻族。只是他們的文化早已遺失在茫茫森林之中,傳說之中塞尼亞人的『夜行者』如今也只剩下一個傳說而已。
  
  但他們與德魯伊的關係還是一如幾個世紀之前一樣緊密。
  
  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傭兵已經重新關上門。但抱怨的聲音已經平息了,即使是灰狼傭兵中那些一向看不起塞尼亞人的讓德內爾山民,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沉默下來重新思考兩者之間的關係。
  
  不過這樣的情形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敲門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但這一次進門的不是新鮮的水果,而是布蘭多等待已久的人——
  
  一個手持木杖的老人,年輕人一眼就認出這想必是個村莊中的長老,他對塞尼亞人的習俗瞭若指掌。而另一邊皮膚黝黑的中年人,還有依偎在他身邊的芙妮雅——這想必就是這個小女孩的父親了。
  
  「外來的客人,萬分感謝。」
  
  布蘭多還沒來得及反應,但老人已深深地躬下腰,向他們行了一禮。
  
  年輕人微微一皺眉,答道:「請不必如此,順手之勞而已,」但他停了一下,開門見山地說道:「何況事實上我也有一件事,要求各位幫一個忙……」
  
  老人與他身邊的中年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大人的要求,約爾已經告訴過我們了。這對我們來說不算是什麼麻煩的事情。」
  
  布蘭多聽到這句話,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對方在扯謊,事實上在任何時候進入黑森林都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即便是他們這群人進去也一樣要作好萬全的準備,至于像這些人這樣的普通人進入森林、尤其是森林深處,幾乎可以說與送死無異。
  
  可這位塞尼亞人的長老開口就是一句謊話。
  
  「你們準備讓誰去?」他微微一挑眉,忍不住如此問道。
  
  「我去。」那個中年人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然後看了看他們,斬釘截鐵地答道。
  
  「Pizos?」(精靈語:爸爸?)
  
  小女孩立刻抬起頭,仰面驚訝地問。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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