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琥珀之劍 作者:緋炎 (已完成)

   
edison1225 2011-4-24 16:36:4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8 12548817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2:24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四十五幕 溫言的希望(七)
  
  「Pizos?」(精靈語:爸爸?)
  
  小女孩立刻抬起頭,仰面驚訝地問。
  
  「你女兒怎麼辦?」布蘭多一皺眉。
  
  「我會照顧她,芙妮雅的母親是我的養女……」長老沉默了一會之後,如此答道:「所以大人儘管放心,再說博爾頓是自願的,他很感激你能帶回芙妮雅……」
  
  他停了停,撫摸了一下芙妮雅的頭髮:「當然,如果不是要留下來帶領大家,其實我更希望我能充當大人您的嚮導。比起博爾頓,我對這個森林更加熟悉,希望大人你可以諒解……」
  
  眾人一陣沉默,作為傭兵,他們對于黑森林的瞭解不比布蘭多少多少。關于這裡的可怕傳說,比埃魯因流傳的最恐怖的、專門用來嚇小孩子的床頭故事還要多。
  
  「她的母親呢?」但只有安蒂緹娜蹙著眉頭開口問道。
  
  布蘭多看到小女孩抓著自己父親衣角的手緊了緊,心中微微一動。
  
  長老嘆了一口氣,有些追憶地答道:「芙妮雅她母親有一半精靈的血統,她過去是我們村子裡最漂亮的姑娘,和博爾頓結婚時也是最幸福的姑娘——可惜,再上一次『狩獵』中,為了保護其他人……」
  
  布蘭多磨了磨牙齒。
  
  他當然知道狩獵是個什麼東西。在沃恩德的大多數地區,貴族們將對于蠻族的征服視為狩獵——這是幾個世紀以來已約定成俗的規矩。不過這個活動在大多數地方已經成為一個象徵性的行為,因為真正的蠻族入侵早已在第一次聖戰之後就徹底銷聲匿跡。
  
  事實上在今天,除了在托尼戈雅地區,你很少能見到那些文明最凶悍的敵人的身影。
  
  而所謂的塞尼亞人這樣的『蠻族』,不過是格魯丁這一類人為了滿足自己變態的嗜好,刻意營造的一個『誤會』而已。只是這樣的誤會不僅僅是對于貴族來說,甚至對于大多數民眾也是一樣。
  
  「好吧。」布蘭多最後還是點點頭:「言歸正傳,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我自然也不反對,不過這件事畢竟不是小事,你們需要多久準備時間?」
  
  他看了博爾頓一眼,心想以自己的能力保證這傢伙的生命應該沒什麼問題,畢竟他的隊伍中可說是有三個黃金級實力的存在,與一般的冒險團隊又不一樣。
  
  相比起來,其實他反而更擔心這些留在外面的人。
  
  但塞尼亞人的長老已經點了點頭:「大人,其他問題到不至于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但是我要提醒一點的是,也許你們並不太熟悉我們身後這片黑森林,事實上在進入秋天之後,這片森林之中會變得非常危險。尤其是臨近冬天的到來,動物們也會因為飢餓而變得更加具有攻擊性,更不要說魔物,其實我建議……」
  
  「沒關係,」布蘭多打斷他道:「只要你們將我們穿過森林就行了——我們只是希望穿過森林,至于剩下的——我們可以解決。」
  
  老人一怔,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
  
  他顯然不會想到布蘭多要找的是森林中的德魯伊,德魯伊已經避世近四百年,幾乎從不與外界產生什麼聯繫。只是年輕人卻熟悉那些領土觀念極強的傢伙的習慣,相信只要他們一進入森林,就肯定會吸引來那些『野獸』。
  
  而憑藉布蘭多的經驗,到時候要逆向將他們找出來,他相信也不算是太麻煩的事情。
  
  至于找到了德魯伊,剩下如何說服他們帶他去尋找那個傳說之中的失落的聖殿瓦哈爾拉的事,那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了。只是布蘭多現在已經打定主意改變原先的計劃,準備先找到那個傳說中塵封的王國,然後再去與虎雀匯合。
  
  他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因為近期遇到的一系列麻煩導致的。盤亙在他眼前的敵人越來越多,時間也越來越緊迫,他不得不尋求更加迅速一些的解決方法。只是如何取得德魯伊的信任,這卻是一個麻煩。那些恪守中立的森林隱者,一向對外來者保有著懷疑的態度,雖然他們曾與人類為盟,但這種關係早已在第一次聖戰之中灰飛煙滅了。
  
  這個問題讓他一時之間還有點苦惱,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畢竟德魯伊與銀精靈不同,銀精靈是完全封閉了與外界聯繫的通道,而德魯伊雖然避世,但卻並不完全隔絕與外界的接觸。
  
  只是這種接觸非常少而已。
  
  塞尼亞人的長老想了想,雖然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些人是不是別有居心,不過從約爾的描述來看,對方完全有這個實力將他們這個村莊夷為平地,因此似乎又沒有耍什麼陰謀詭計的必要。
  
  何況,他們還摧毀了整整一隊貴族騎兵。
  
  一想到這個事情,老人就難免有點心驚膽顫。但同時也是擔憂與後怕,他與村子裡那些年輕人不一樣,他的見識告訴他格魯丁男爵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恐怕不久之後報復就會接踵而至。
  
  到那個時候,村莊又該如何抵擋呢?
  
  因此他原本想將布蘭多一行人留下,至少是這個冬天。可惜沒想到他才一開口,就被對方擋了回來。這讓他不由得產生了一個想法,這行人並不在乎他們的死活,只是想和他們作一個交易而已。
  
  然而就是這個交易,老人衡量了一下,似乎他們也沒有拒絕的資格。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更加深沉地嘆了一口氣,顯得有些無奈。
  
  「我明白了,大人。」老人佝僂著身子,無奈地答道:「我會盡快為大人安排的,請大人放心。」
  
  布蘭多聽這句話,不動聲色,只是點了點頭。
  
  ……
  
  看著塞尼亞人的長老一行人離開的背影,布蘭多總算是放下心來。但他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何嘗不明白這位長者的擔心,但他根本沒有時間留下來在這裡度過一整個冬天。
  
  何況留下來也不見得有用——
  
  他倒是不介意告訴格魯丁這一切都是他做的,不過他也難以保證那個喜怒無常的、披著男爵皮的敗類會不會因此遷怒。
  
  或者應當說遷怒幾乎是必然的。
  
  「布蘭多,我們可以幫幫他們嗎?」倒是羅曼在一邊扯了扯他的袖子。
  
  「除非他們願意和我們一起進入森林,不過即使這樣我們也沒辦法提供給他們足夠過冬的糧食。附近唯一可以採購糧食的地方就是格魯丁的領地,但小羅曼你認為他會提供給我們嗎?」年輕人冷靜地問。
  
  商人小姐眼神閃了閃。
  
  「我留下來。」紅髮少女坐在一邊,她將戰戟壓在肩頭上,轉過頭用琥珀一樣的眸子看著布蘭多。
  
  布蘭多摸了摸額頭——在茜額頭上同樣的地方,黑色的花紋像是陰影一樣正在蔓延開來。每個人都明白她天天晚上都在做噩夢,幾乎喘不過起來,可少女在清醒的時候卻一句也不提自己的情況。
  
  「你不能留下來,茜。」他嘆口氣答道:「我甚至不敢讓你離我太遠,你要在這裡度過幾個月的時間,這無論對你來說、還是對這些人來說,都太過危險。」
  
  紅發少女咬了咬牙,輕輕呿了一聲,彷彿滿不在乎自己的狀態。不過布蘭多說話的卻觸動了她,她的確不能留下來,否則一旦她變成神使,這些人也難逃一死。
  
  安蒂緹娜看著這裡的每一個人,同樣一言不發,她雖然並不喜歡塞尼亞人,可是面對這一幕,她還是忍不住握了握拳頭。
  
  這個時候,一邊的布蘭多卻站了起來,他整整黑色的大衣,然後舒了一口氣。回頭環視一眼,說道:「我出去走一下——」
  
  所有人都是一愣。
  
  在他們的印象中,這位年輕的領主可不像是一個喜歡到處晃蕩的人。不過布蘭多看到虎雀與茜下意識地就要跟上來,忙伸手一擺:
  
  「虎雀,茜,你們留下。讓我一個人靜一下,你們也好好休息一下,準備一下接下來的旅行。」
  
  虎雀與紅發少女微微一怔。
  
  一個人靜一下?
  
  ……
  
  在塞尼亞人中有一個著名的習俗,那就是他們堅信人的靈魂會在死後徘徊在生者身邊,庇佑他們可以一代代在黑森林艱苦的環境之中破棘而行。因此他們為這些死者修築長屋,並將族內最重要的議事地點也定在長屋之內。
  
  因此死者的靈魂才能與生者一起經歷每一次決定一個部族生死的時刻。
  
  然而這一刻,這間神聖的長屋中卻迎來了一場爭執。
  
  「我不同意!」早先那個年輕人一個勁地搖頭:「芙妮雅好不容易才被救回來,這說明尼雅女神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可現在我們又要把她送回去,這叫什麼事?」
  
  「不送回去,我們都得死,」一個乾瘦的中年人陰沉地說道:「當然,我們也不想,可是我們別無選擇。」
  
  他咬了咬牙:「難道我們見過的生離死別還不夠多麼,芙妮雅的母親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離開了這個世界,但這一切都是為了他人能夠活下去這樣的願望,這是我們塞尼亞人神聖的約定!」
  
  「當然,如果有一天部族需要我去來完成這個任務,我一樣會這樣說——」他看了那個年輕人一眼:「現在我們需要是堅持與冷靜,不要忘了,部族不是依靠衝動才堅持到這一天。」
  
  「博爾頓,芙妮雅是你的女兒,你說說看吧。」他回過頭。
  
  中年人雙手環抱,一言不發。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年輕人咬咬牙問道:「我們怎麼可以把自己的同胞拱手送人?」
  
  「要不我們進入森林中吧。」
  
  長老搖了搖頭,地裡的作物還沒有收成,現在躲入森林裡族人也只能面臨凍死、餓死一個結局而已。
  
  「那就眼睜睜看著芙妮雅去送死麼?」
  
  「話不能這麼說,男爵大人說是要收芙妮雅作養女,他上一次不是說過嗎,只要把芙妮雅送過去,不但我們不用躲入森林,還可以成為真正的領民……」
  
  人群中有人小聲地說道。
  
  所有人都是一陣沉默,收芙妮雅作養女?這種話說出來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在騙鬼而已,堂堂一個領主怎麼可能收養一個塞尼亞人,雖然即使說有一半精靈的血統。
  
  何況那幫貴族有多齷齪骯髒,也是世人皆知的事實。
  
  「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們不感到羞恥嗎?」年輕人冷冷地諷刺道。
  
  「話是這麼說,可這不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麼。或者如果長老認為值得,我們大不了真刀真槍與那些傢伙幹一場,長老?」中年人冷哼一聲。
  
  長屋內的爭執聲逐漸變得越來越大,甚至一直傳到長屋之外。
  
  布蘭多靜靜地聽著,靜靜地坐在一塊岩石上,靜靜地看著蹲在自己身邊的、綠發如瀑的小女孩。而後者怔怔地看著地上的螞蟻,神色一片平靜,彷彿沒聽到屋內的爭吵一樣……
  
  「芙妮雅,」年輕人終于開口問道:「你能聽懂我的話,對嗎?」
  
  小女孩微微一怔。
  
  她抬起頭,用翠綠色的眸子看著他,有些驚訝。
  
  「對……不起,哥哥……」她吃力地一字一頓地答道,但這一次卻是用的克魯茲語。
  
  「沒關係,」布蘭多搖搖頭,他說道:「我知道那個時候你是為了保護自己,看起來芙妮雅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
  
  小女孩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很甜。
  
  然後她想了一下,又說道:「大哥……哥,我……代替爸爸,帶你……們進……森林,可以嗎?我……也認識……森林……,媽媽,教我……」
  
  布蘭多感到自己心頭一軟,不過他微微一嘆,還是搖了搖頭。
  
  「芙妮雅,即使你帶我們進森林,即使你不在這裡了,那個男爵大人還是一樣會找上來,你明白嗎?」這一次,年輕人用精靈語回答。
  
  芙妮雅怔了一下,很快神色黯淡下來。
  
  「對不起。」布蘭多小聲答道。
  
  小女孩咬了咬嘴唇。
  
  但正是這個時候,長屋內的爭吵聲變得激烈了起來——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8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2:30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一百四十六幕 溫言的希望(八)
  
  在布蘭多輕輕說完對不起的同時,長屋內的爭吵似乎也在這一刻升了級——
  
  『嘭』一聲巨響,年輕人雙手拍在松木板拼接成的桌子上,青筋暴起。「我不同意!」他紅了眼睛,咬牙切齒地怒斥:「芙妮雅還是一個孩子,是薩莉大人的女兒!而我們是部族中的男人,男人們,你們要依靠交換一個孩子的命來活下去嗎?」
  
  「你們能做到嗎?」
  
  「能嗎!」
  
  年輕人的吼聲迴蕩在長屋中,一時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一人敢應聲。博爾頓雙手環抱,沉默不語,而長老只是微微嘆息——他抬起頭,使勁眨了眨蒼老、渾濁的眼睛。
  
  所有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是誰?」布蘭多問道,他看著長屋方向。
  
  「托哥哥。」小女孩低低地用精靈語答道,她眨了眨眼睛,聲音清脆得像是一串銀鈴落到森林中的空地上。
  
  布蘭多點點頭。
  
  長屋內一時沉寂。
  
  「夠了,」削瘦的中年人長長嘆了一口氣,他搖了搖頭:「托,你說得夠多了,不要再傷害大家了。」
  
  「克里夫叔叔!」年輕人攥緊了拳頭。
  
  「已經夠了,我們又何嘗不明白——可我們是塞尼亞人,你明白嗎?這就是我們背負的命運,生與死,不由我們自己選擇。」
  
  「托,你還記得那些凍死在森林之中的族人嗎?」中年人低沉地問道。
  
  年輕人微微一鬆,他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一個音節;只能緊緊咬住自己的上嘴唇,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眨了眨泛紅的眼睛:「當然,我父親……」
  
  「他是為了讓你活下來,孩子。」長老嘆了口氣。
  
  「我知道。」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中年人答道:「所以請考慮一下我們的立場,還有那些死去的族人的立場。」
  
  「在我們塞尼亞人的傳說之中,森林中有這樣一首悠久的歌,然而祖先的靈魂也在這片森林之中注視著我們;他們一代代在黑森林之中拚搏,流血與犧牲,但並不是讓我們一朝衝動去葬送這一切。」
  
  「你明白嗎?」他一字一頓地問。
  
  屋內的空氣彷彿凝固,有人在低聲抽泣。
  
  「我……明白。」
  
  「可,難道我們就這麼永遠窩囊地活下去。這又有什麼意義,尼雅大人也說過,人並不是僅僅活著,就足夠了——」年輕人別過頭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如果為了活著就可以放棄一切嗎?」
  
  「至少活著就有希望,」中年人搖搖頭:「如果我看不到著希望,托,我至少希望將這份希望留給你們——」
  
  年輕人低下頭。
  
  「長老,你下決定吧。」中年人回過頭。
  
  長老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他沉默了片刻:「好罷,可是我們中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讓其他族人為我們而死的權利,我希望你們能問一下芙妮雅自己的意見。」
  
  「可之前沒有這個先例吧。」人群中有人說道。
  
  「那是因為之前作出選擇的人都是族內的男人,或是老人,我相信他們有這個判斷能力,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長老垂下眼瞼,答道。
  
  眾人一怔,然後默然。
  
  「可芙妮雅是小孩子,她懂什麼?難道我們要將一個部族的命運去交給一個孩子決定,這太草率了!」人群中有人反對。
  
  中年人的臉色也一下冷了下來。
  
  「可現在同樣你們要依靠一個小孩子要救自己,不是麼——縱使是迫不得已,可你們不應當感到羞恥嗎?」中年人回過頭,看著長屋內黑壓壓的人頭,有些發火地問。
  
  「說是這麼說,可之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再說,芙妮雅是長老的孫女……」有人小聲回應道。
  
  這句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水中,人群忍不住微微一靜,先前低下頭的托微微一怔後反應過來——他像是一頭髮怒的獅子一樣回過頭,盯著人群之中說話的那個人。
  
  托幾乎不相信這一刻還有人這麼想。
  
  「的確,她不是你的女兒,所以你是不是可以毫不在乎地將她送出去,來換取你的苟且偷生啊?」年輕人幾乎是在咆哮,他將滿腔怒火吼了出來:「你這混蛋,你簡直不配稱之為塞尼亞人,現在,你給我滾出去——」
  
  他懾人的目光嚇得那人臉色蒼白地後退一步。
  
  「你、你在說什麼,我只是說一個可能而已,又不代表那就是真的……」那個人結結巴巴地回答道:「再說了,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托,你能保證長老不是這麼想的嗎?你是長老嗎?」
  
  長老看了這邊一眼,一言不發。
  
  年輕人攥緊了拳頭,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正要爆發。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細小的、柔弱的聲音穿透了長屋內片刻的沉寂:
  
  「不要吵了——」
  
  門不知何時已被推開了。
  
  穿著亞麻裙子的芙妮雅站在門外;小女孩小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閉著眼睛喊出這句話——
  
  「大家,不要吵了……」
  
  她睜開眼睛,深沉的綠色中帶著一種哀求,淚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小女孩淚眼朦朧地看著所有人,對著長屋內嗚咽道:「對不起,爸爸,爺爺,對不起,都是芙妮雅不好……」
  
  一時之間。
  
  長屋內除了芙妮雅的哭聲,竟是一片寂靜。
  
  中年人默然了,他無聲無息地站起來,緩緩走到芙妮雅身邊;緩緩蹲下,抱住小女孩低聲道:「對不起!芙妮雅,我們真該死,真該死——」
  
  在人群中央的博爾頓忽然抱住頭,竟一個人嚎啕大哭起來。
  
  一時間,所有人,相顧無言。
  
  只有長老的目光落在長屋外——
  
  老人緩緩站了起來,微微躬身向門外的布蘭多行了一禮:「讓你看笑話了,大人。」
  
  布蘭多一隻手按在自己的劍柄上,他看著這些人,一言不發。
  
  他在這一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受,只是覺得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手緊緊握住自己的劍柄,指關節咯咯作響,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好過一些。
  
  他默默地看到那個塞尼亞人年邁的長老離席而起,一臉肅然地看著自己,彷彿是下了很大決心似地垂膝而下——在自己面前深深地跪下、以頭貼地:
  
  「大人,請幫幫我們!」
  
  「我知道,不能給大人你添這個麻煩,可是……」
  
  老人幾乎是聲淚俱下地懇求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布蘭多一個人身上。
  
  年輕人看到淚眼朦朧的芙妮雅,看到嚎啕大哭的博爾頓,心中微微一嘆所謂生離死別也不過如此罷。他心中卻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只覺得堵得發慌。
  
  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開口。
  
  但正是這個時候,他感到一隻溫軟的小手有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年輕人微微一怔,他回過頭,看到一雙黑幽幽的眼睛。
  
  那雙美麗的眼睛中同時潛藏著不忍與堅定——
  
  是安蒂緹娜。
  
  她還是跟來了。
  
  而貴族千金同樣不忍心看著這一幕,她幾乎要猶豫了、動搖了,可最後這位少女還是輕輕吸了一口氣,輕輕抓住了布蘭多的手。
  
  她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領主大人。」少女開口時,覺得這四個字似乎彷彿是四柄雪亮的刀子,一柄柄刺在自己的心上——她咬了咬牙,才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
  
  布蘭多看著她。
  
  其他所有人都看著他們兩個。
  
  「你要說服我嗎,安蒂緹娜。」布蘭多問。
  
  安蒂緹娜一言不發,只是看著他。
  
  「你忍心嗎?」布蘭多問。
  
  安蒂緹娜咬了咬嘴唇,她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長老哀傷、渾濁的眼神,小女孩父親自恨、痛苦的眼神,還有芙妮雅無助、楚楚可憐的眼神,以及在場每一個人無奈、哀求的眼神。
  
  每多看一分,少女的臉色就愈加蒼白一分,彷彿失去了血色。
  
  可她的手卻抓得愈緊,指關節幾乎都泛白。
  
  「你恨我好了,領主大人,」少女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不會允許的,我絕不允許你那麼做;領主大人,你知道你走出這一步要面對的是什麼,是格魯丁、瑪達拉、還有讓德內爾家族,無窮無盡的大軍,你如果答應了他們,就是粉身碎骨的結果——」
  
  「我知道,也許領主大人你並不在乎。因為你是安蒂緹娜見過最英勇、最正直的騎士,就彷彿像是安蒂緹娜過去在書上看到所描寫的那些先古時代的貴族一樣,我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傳說,可領主大人你告訴我了一個真實的可能……」
  
  「可我在乎!」
  
  「因為正是這樣,我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去送死;為此,即使是讓每一個人恨我也好,我不在意——」少女抬起頭來看著他,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地答道。
  
  布蘭多一時默然,他從沒想到安蒂緹娜竟然是如此想的。他看了這位貴族千金一眼,低下頭,輕聲答道:
  
  「謝謝。」
  
  他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然後睜開,蹲下拍了拍芙妮雅的頭,然後他站起身,轉身就走。
  
  「領主大人?」
  
  安蒂緹娜一愣。
  
  所有人也都是微微一嘆,他們看著這個年輕人的背影,心中的期待在一點點減退。但他們也聽懂了安蒂緹娜的話,的確,他們沒有資格去強求一個陌生人為自己而送命。
  
  他們有什麼資格呢。
  
  何況看得出來,那個年輕人心中也不好受。這說明他是在乎他們的,從來沒有人在乎過塞尼亞人是如何生活的,但他們卻從那個年輕人臉上看到了憤怒與悲傷。
  
  那不是憐憫,也不是施捨,而是感同身受。
  
  年輕人回過頭時,所有人都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那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對于命運深深的悲哀。
  
  瑪莎大人,尼雅女神,你們賜予塞尼亞人命運的懲罰,難道還不夠多麼?
  
  「走吧,安蒂緹娜。」
  
  而布蘭多頭也不回,如此低聲答道。
  
  安蒂緹娜一怔之後反應過來,可她鬆開手,微微鬆了一口氣時,不知為何。當她看到年輕人的背影,心中卻有一絲小小的遺失感,彷彿自己親手葬送了什麼東西。
  
  貴族千金低下頭,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在她身後,是芙妮雅嗚咽的哭聲——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8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4 22:34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四十七幕 溫言的希望(九)
  
  塞尼亞人的夜,是寧靜、祥和,安息靈魂的夜晚。森林中靜得彷彿是一個港灣,可以讓人的心靈也沉睡在其中。
  
  白晝的爭執在日暮之後也告一段落,塞尼亞人的村落重新變得平靜下來。但在廣場上篝火的陰影之外,一個小小的黑影卻悄悄潛入塞尼亞人村莊邊緣的倉庫之中——
  
  芙妮雅小口小口地吸著氣,她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一眼,翠綠色的眼睛裡寫滿了緊張——她用小手緩緩推開門,然後潛了進去,再從裡面將門小心地合上。
  
  倉庫中一片漆黑,只有上面的天窗投下一束清冷的月光,光落在地面上,一片銀華。
  
  不過對于一個真正的塞尼亞人來說,這點黑暗算不上什麼;潛藏在塞尼亞人體內狼人的血液在會黑暗之中甦醒,瞳孔擴張、因而將黑暗一掃而空——倉庫裡每一個細節都纖毫畢致。
  
  芙妮雅向裝著水的陶缸走過去,她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為自己的水袋裝滿水,然後合上蓋子,四下環視了一眼。
  
  雖然一天的爭執到頭來還是沒有結果,可是芙妮雅自己卻已經想好了,她要自己一個人到那個男爵大人那裡去——大家是這麼說的罷——只要這樣,她就可以救大家了,爸爸和爺爺也不用再爭吵下去。
  
  她希望每一個人都好好地活下去,不用再像媽媽一樣,永遠地離開自己。
  
  「媽媽……」
  
  芙妮雅吸了吸鼻子,才讓淚珠子沒有落下來;她不知道自己這一走,以後還能不能看到爸爸和爺爺,還有大家,不過沒關係,她擦了一下眼睛——想自己應當足夠堅強了。
  
  就像是媽媽說過的——
  
  芙妮雅應該快快堅強起來才是,不應該總是掉眼淚;即使是離開了媽媽,也可以堅強的和爸爸一起活下去,因為芙妮雅也是森林之中的子民,是塞尼亞人啊。
  
  芙妮雅記起媽媽對自己這麼說時,渾身是血,可是媽媽還是在笑。笑得好溫暖。她揉了揉眼睛,感到淚珠子還是不爭氣地往下落。
  
  「芙妮雅,傻蛋……」
  
  她咬了咬嘴唇,掛著淚珠小聲說。
  
  她仔細檢查完應該帶的一切東西,然後停下來,一顆小心臟怦怦直跳地穿上平日裡只有祭禮才會穿上的衣服與靴子。
  
  女孩子總是愛美的,即使是不知道將要面對什麼,可她還是願意在最後滿足一下自己這個小小的私心——
  
  她想,在這個時候,大家應該不會責罰她的罷。
  
  但總之,不管了。
  
  芙妮雅帶著一點小小的任性想到,她掛著淚,有點小得意地壞壞笑了一下。
  
  然後還有什麼呢?
  
  對了,媽媽的笛子。
  
  小女孩怔了怔,有點捨不得地從脖子上取下那支掛在那裡的短木笛,她拿起來看了又看,小心撫摸了一遍笛身,但最後還是輕輕放在一邊。
  
  「這是留給爸爸的,」她心想:「看到這個,爸爸就會想起芙妮雅和媽媽。」
  
  她眨了眨發澀的眼睛,有點依依不捨地鬆開手,然後她雙手放在膝蓋上,猶豫不決了片刻。確認再沒有什麼東西遺忘之後,就準備站起來。
  
  可正是這個時候,小女孩感到有什麼冷冰冰的東西碰了一下自己的手。
  
  芙妮雅微微一抖。
  
  她好像是受了驚的小動物一樣回過頭,瞪大翠綠色的眼睛,卻看到黑暗中伸出一柄亮銀色的帶鞘短劍——芙妮雅下意識地抬起頭,她馬上看到黑暗之中那雙溫和的眼睛——而對方手中的短劍,正一直遞到她的手上。
  
  「大……哥哥……」小女孩『啊』了一聲,她怔怔地、小心地挪開一步。
  
  那正是布蘭多。
  
  站在黑暗之中的年輕人一動不動,帶著一種默默地鼓勵看著芙妮雅——
  
  「出門的話,一定記得防身的物品。」他溫和地答道。
  
  芙妮雅一呆。
  
  布蘭多臉上浮現出一個笑意,他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來到芙妮雅身邊,在她身邊坐下,然後托起小姑娘的手——將銀色的短劍塞到她手上,再幫她合上。
  
  「哥……哥……?」芙妮雅不解地問。
  
  「叫我布蘭多哥哥,」布蘭多仔細地看著這個小姑娘,她的勇敢與無助都讓他的心無限地軟下去;但這一切最後都化為一個微笑,他回過頭:「所以你打算一個人去麼,芙妮雅?」
  
  小女孩低下頭,沒答話。
  
  「我知道,」布蘭多點點頭,長出一口氣:「來吧——」
  
  芙妮雅一怔,她驚訝抬起頭,卻看到布蘭多已經向她平伸出一隻手,並歪著頭微笑著看著她:「勇敢的女士,願意讓一位騎士陪你走一趟麼?」
  
  芙妮雅張開小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但最終這位小姑娘漲紅了臉,她用力點了點頭,不大好意思地將自己的手放到布蘭多手心中。
  
  布蘭多輕笑,也對她點點頭,握住她的手長身而立帶著芙妮雅站起來。他再回過頭,看向地上的那一片銀色的月光,淡淡一笑:
  
  「好吧,就讓我們一起去看看那位男爵大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大……哥哥?」芙妮雅轉過頭看著他。
  
  「不必擔心,芙妮雅,」布蘭多平靜地答道:「就像是塞尼亞人要為自己的族人留下希望,而我也要為自己留下希望;因此,芙妮雅——」
  
  「縱使是這個世界,這一次我也戰勝它給你看。」
  
  ……
  
  即使是深夜,男爵的城堡中依舊燈火輝煌;大廳之中人來人往,但格魯丁卻面色陰沉地目視前方,他冰冷的目光穿過城堡的拱形石窗,落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在那裡夜幕之下的一線平原之上,同樣是火光點點,一片輝煌。
  
  七個書記官依次站在這位冷酷無情的男爵身邊,他們支支吾吾,卻沒有一個人敢于開口。最後還是格魯丁的心腹躬下腰,用低沉的聲音答道:
  
  「大人,傭兵們聚集在城外,我擔心我們的人已快要壓不住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收回視線的格魯丁冷冷地掃了一眼。後半句建議噎了一下,也只好吞回了肚子裡。
  
  『哐噹噹』一片碎響。
  
  男爵伸手一掃,就將自己面前桌子上豐盛的晚餐統統掃到地上。他忽然的暴怒嚇了在場每一個人一跳,那些僕人們立刻噤若寒蟬地退開,生怕一個不高興被這位喜怒無常的領主大人拖出絞死在外面的十字架上。
  
  要知道那些傭兵、冒險者屍體上的血跡現在都還沒有乾透呢——
  
  「蠢。」
  
  格魯丁冷冰冰地說道:「我問你,凱里的騎兵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他的心腹乾嚥了一口唾沫,答道:「大約是被傭兵們攔在了城外……」
  
  「大約?」格魯丁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對不起,大人,我們的人出不了城,因為傭兵們堵在城外。所以一時之間也得不到任何消息……」
  
  「傭兵,傭兵,又是傭兵,你們就不會想個辦法?」男爵大人恨不得把叉子丟到這傢伙臉上,他咆哮道:「你不會殺光他們?」
  
  「這個……」
  
  他的心腹一陣尷尬,心說城外傭兵少說也有十多支,還有冒險者,沒乘勢殺進來就已經是瑪莎眷顧了,他們又哪有這個能力殺出去還將對方殺光?何況白天叫你不要殺那麼多傭兵,教訓教訓對方就是了——可你又不聽,仗著背後有瑪達拉的亡靈大軍撐腰,做事不考慮後果,這才惹出這麼大麻煩。
  
  結果到頭來,卻成了他們這些下面的人蠢。
  
  當然,這些話在心裡想想可以,他真說出來的話只怕是不要命了。因此只能低著頭,靜等格魯丁改變主意。
  
  格魯丁沉默了一陣,也意識到現在的問題所在。不過他卻並不太擔心,只是冷冷將叉子一丟,丟到地上。
  
  「瑪達拉的人呢?」
  
  「要叫它們嗎?」心腹立刻抬起頭。
  
  「當然,那件事也有它們的份,你就直接告訴它們實情就好了——我只要一個結果,明天早上我不想再在我的領地看到那些骯髒低賤的傭兵。」
  
  格魯丁男爵一揮手,冷冷地答道。
  
  還真殺光?
  
  所有人都是面色一變,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
  
  但就像是格魯丁的心腹所言,傭兵們雖然聚在一起,卻並不是都有心要向當地的權威——一位王國的實權領主大人討回公道。
  
  篝火熊熊燃燒,映紅了在座的每一個人的臉膛。
  
  年輕的巫師學徒人冷著臉看了看在場的每一個人,他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些人的臉。他們中有傭兵的大團長,有冒險者隊伍中的代表,還有一些游散的傭兵:但這些人臉上除了不約而同的一絲憤憤不平的神色之外,卻大多都各自隱藏著自己心中的小算盤——
  
  年輕人嘆了一口氣,他知道今天要報仇已經顯得是有一些不太可能了,可是他那麼多同伴的死,他卻始終嚥不下這口氣。
  
  他忍不住攥緊了拳頭,但面上卻冷漠地質問:「你們真的不想起來戰鬥?死了如此多的人,你們卻選擇懦弱的沉默,你們有想過,在他們眼中低賤的我們,難道我們的生命就真的一文不值,可以肆意踐踏?」
  
  「同伴,朋友,還有戰友,他們屍骨未寒,你們就已經認命了?」
  
  但他的發問像是投入一個無底洞,永遠聽不到回聲。
  
  大家互相看了看,卻沒有一個人回話。
  
  「就這麼算了?」但人群中還是有人小聲問道。
  
  「不然還能怎麼樣,那是貴族。」另一個人垂頭喪氣地答道。
  
  「不僅僅是貴族,還是領主。」有人補充。
  
  「領主就可以肆意殺人嗎?」年輕人怒道:「王國的法典上好像並沒有這一條吧?那些現在還掛在十字架上的屍體,他們幾個小時前還是你們活生生的同伴,你們難道不能感到一丁點的憤怒?」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7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5 20:36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四十八幕 破曉(一)
  
  年輕人說完,重重地喘了一口氣;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臉色都變得有些灰敗。
  
  「可憤怒不能當飯吃,小夥子,」一個年長的傭兵有些不忍地看著他答道:「你和他們講法典,他們和你講拳頭。他們的拳頭大,你又能如何?我們都在這裡了,可是他們還是不聞不問,為什麼?因為他們根本不怕我們。」
  
  「即使要攻城,可我們打得進去嗎?」另一個人也說道:「不要不切實際了,別忘了那個王八蛋手上也是有軍隊的。」
  
  穿著灰青色長袍的年輕人咬了咬牙,卻也無法回答。
  
  但正是這個時候,人群中卻騷動起來。所有人都是一愣,那些傭兵團長們立刻警覺地回過頭,吼道:「幹什麼,怎麼了?亂什麼亂!」
  
  「頭兒,城上面好像又來人了。他們有增援!」靠近城門的僱傭兵立刻高聲喊道。
  
  聽到這個回答,所有人都是一皺眉。
  
  還有增援?
  
  難怪有恃無恐。
  
  ……
  
  事實上羅斯科帶人走上城牆時,看到城門之下不遠處黑壓壓全是人群——
  
  以至于這一刻從城塞上望下去,城外整個平原上都是一片星星點點的篝火之光。而篝火邊上,人影憧憧,數也數不清究竟有多少傭兵或是冒險者。
  
  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回過頭看了看自己身後那一排排裹著黑布的士兵,他知道隱藏在那下面的其實是一具可怖的骨頭架子——骷髏士兵,瑪達拉的無情的殺人機器最基礎的組成部分之一。
  
  他的目光又回到平原上,有些不耐煩,但還是保持著冷淡的口氣對身邊的人類軍官說道:「喊話,告訴他們給他們半個小時時間離開,否則格殺勿論。」
  
  他的話冷得像是一柄刀。
  
  畢竟比起在這裡指揮戰鬥,這位亡靈巫師更希望回到自己在地下室的房間中去研究他那些從人類的圖書館中搶掠出來的資料。
  
  那個貴族軍官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趕忙低頭應是。他雖然有些奇怪這支陌生的友軍是從何而來,但也知道是領主大人派來的援軍——至于是不是那位冷酷的男爵大人身邊的家臣他不敢多問,不過卻絲毫沒有懷疑這些與他們並肩站在一起的神秘戰士會是來自瑪達拉的亡靈大軍。
  
  畢竟這個可能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
  
  貴族軍官回到城牆邊整了整喉嚨,心中卻是暗自得意;被這些低賤的傭兵圍在這裡他早已一肚子不滿,要知道平日裡他們這些貴族私兵趾高氣昂慣了,那裡料到會有輪到自己被別人圍攻的一天。
  
  那怕只是圍而不攻,但也讓足以這些人覺得丟了面子。他立刻一招手,將不遠處的巫師學徒喚了過來,派頭十足地命令道:
  
  「晶體。」
  
  巫師學徒不敢怠慢,馬上啟發了水晶上的擴音術。
  
  貴族軍官滿意地點點頭,彷彿此時此刻他已經是埃魯因統帥千軍的軍團長一樣,清了一下喉嚨,然後向著城下吼道:
  
  「下面的賤民,給我聽好了——!」
  
  ……
  
  「下面的賤民,給我聽好了——!」
  
  格魯丁手下的軍官一聲喊話,立刻在城下的僱傭兵中掀起了悍然大波;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來,回過頭看著冷杉城方向,屏息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但已經沒有下文了——
  
  因為那位軍官才剛剛張開口,就忽然一下子僵住了,他手中搶過那個巫師學徒的擴音晶體此刻『啪嗒』一聲落到地上——整個人竟怔怔地發不出一絲聲音。
  
  他抬起頭,眼睜睜地看著下面的傭兵在一陣騷動之後,忽然從整個人群的後方開始,彷彿一頭巨獸經過,人群無聲無息地自動分開成兩邊;而那陰影之中形成的巨獸正在悄無聲息地向前,一點點逼近了城門。
  
  那是什麼?
  
  不只是他,羅斯科也眯起眼睛,彷彿石化了一樣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方向。
  
  ……
  
  「各位!」
  
  篝火邊,一襲灰青色長袍的年輕人有些失望地看著在座的人:「難道我們就不能熱血沸騰的戰鬥一次,那怕僅僅是一次?是,我們是傭兵,是冒險者,可是傭兵也有傭兵的榮耀,這種榮耀,是戰場上守護同伴的榮耀——」
  
  他看著其他人,問道:「難道我們已經要丟棄這種榮耀了麼,但不依靠同伴,不依靠戰友,還叫什麼傭兵?」
  
  他的話帶來一片沉默,彷彿與城門上的遙遠的喊話聲帶來的一片寂靜互相呼應。
  
  傭兵團長們互相看了看,但他們還是猶豫不定。他們是想給自己手下人一個交代,可這個交代並不是說說那麼簡單的事情。
  
  沒有人願意示弱,可那畢竟是正面挑戰一位王國的領主,一位男爵大人,甚至還是讓德內爾伯爵的兒子——
  
  如果他們選擇戰鬥,日後在這個王國可能就再沒有他們的立錐之地。
  
  這個選擇讓他們進退兩難。
  
  年輕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對不起,看來是我太強人所難了……」他站起來,說道:「好吧,但無論如何,那些十字架上的冤魂需要一個回答,我知道你們的難處——因此你們無法回答的,我來幫你們回答。」
  
  「總需要人死的話,這一次就讓我和我的同伴死在一起吧。只希望你們永遠不要忘記這一天,那個冷血的男爵踐踏的不僅僅只有你們同伴的生命,還有你們的尊嚴。」
  
  說完,他轉身就走。
  
  可還沒走出兩步,就有人叫住他:「年輕人!」
  
  年輕的巫師學徒一停。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忘了那個大人讓你傳的話了麼。我想他的意思,或許是有一天會帶給我們一個公道——」
  
  「你信嗎?」年輕人冷哼一聲打斷他,他回過頭:「你信這種敷衍的回答麼?那些所謂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沒一個是好——」
  
  他的話忽然斷了。
  
  年輕人瞳孔一圈圈放大,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後面的人群騷動起來,然後一層層分開。彷彿退去的潮水一般,又或者是一頭無形的巨獸分開人群,逼迫讓他們向兩邊讓去。
  
  篝火微微一暗,空氣在迅速降溫。
  
  地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了一成白霜。
  
  然後年輕的巫師學徒輕輕吸了一口氣,他已經看到了人群背後的那個身影。
  
  一個年輕人,一個小女孩,一人一劍。
  
  單槍匹馬,一往無前。
  
  布蘭多一隻手牽著芙妮雅,一步步向前走去,他向前,金之一階的氣勢就像是一柄無形的利劍分開人群,那些稍慢一步的,就被冰冷的氣息壓迫得幾乎喘不過起來。
  
  沒有一個人敢于阻攔,一條寬敞的大道立刻在他與冷杉城的南門之間展開。
  
  也沒有一個人敢于發出聲音,所有在場的傭兵、冒險者都鴉雀無聲地看著這一幕:
  
  看著布蘭多從他們之間穿過,看著後面的傭兵們又保持著一定距離圍了上去,一群人默默地追隨者一個人,就彷彿是騎士與國王之間的關係一樣。
  
  他們還看到,那個年輕人一言不發地牽著他手邊的小女孩,緩緩走到城門下,停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
  
  芙妮雅也抬起頭看著布蘭多,翠綠色的眸子裡滿是依賴;小女孩將小手放在布蘭多溫暖的手心中,兩人一路走來、穿過黑暗的森林、穿過夜幕下的荒野,而她心中始終有著這樣一種感覺:
  
  就像是媽媽與爸爸的感覺。
  
  是溫暖與安定。
  
  布蘭多哥哥的手,好像是港灣一樣呢。
  
  而布蘭多也抬起頭,冷冰冰的眸子裡映出那個貴族軍官蒼白的臉。
  
  「你想讓我聽什麼,」年輕人的聲音並不高,但在整個鴉雀無聲的營地之中都清晰可聞:「士兵?」
  
  站在城頭上的貴族軍官一窒。
  
  他張了張口,雖然僅僅是被那個年輕人掃了一眼,但卻像是胸口中了一劍一眼喘不過氣來。他下意識地回頭想要去找羅斯科求救,卻發現城牆上早已不見了對方的人影。
  
  他心中暗自叫苦,卻迫于布蘭多的氣勢,不得不結結巴巴地答道:「我……我是說,你、你……你們各……各自……散開,否……否則……格……格殺勿論。」
  
  城下的傭兵之中頓時一陣騷動,這些人都知道那個冷血的男爵大人絕對不會和他們開玩笑;因此這道命令一下,不少人頓時有點搖擺不定起來。
  
  但布蘭多只是點點頭。
  
  「完了?」
  
  他問。
  
  「完、完了……」那個貴族軍官手上直冒冷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膽顫心驚,明明那小子離自己還遠,但他心中卻總有一種一柄利劍正懸在自己頭頂的錯覺。
  
  布蘭多再點點頭。
  
  「那麼,現在輪到我說了——」
  
  語畢,他向前一步,左手將劍鞘向下一壓,右手握住劍柄——長劍出鞘時——彷彿是一道銀華;然而所有人都看到年輕人由下向上拉出一條長長的銀線!
  
  但那並非是線。
  
  而是劍的軌跡——
  
  由下向上。
  
  一道波紋順著布蘭多的劍勢向前,風壓未及,城門已『咔嚓』向內凹陷,然後剎那之間崩散成粉末……
  
  波紋再向前,城門要塞順著布蘭多的劍勢轟然一聲沿著整整齊齊地切口崩塌一半……
  
  劍風掃過,彷彿風吹散沙作的城堡,接近十米長的一段城牆一瞬之間崩潰成齏粉、灰飛煙滅——
  
  布蘭多將劍在半空中舞過一個半圓,然後後退一步。
  
  收劍。
  
  還鞘。
  
  『咔嚓』一聲輕響,長劍已斷成四截!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7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5 20:44
琥珀之劍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四十九幕 破曉(二)
  
  卡擦一聲,手中普通的長劍因為承受不了來自于黃金一級的力量,已經在劍鞘內四分五裂。布蘭多微微一怔,他舉起劍鞘看了一眼,隨手丟開——
  
  劍落在廢墟之中。
  
  年輕人回過頭,褐色的眼睛裡映出傭兵們神色各異的臉。他牽著芙妮雅的手,面色平靜地開口道:「我帶來了我的承諾——」
  
  「還記得你們說過的話嗎?」
  
  平淡的聲音,卻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帶著一聲錚鳴,穿過每一個人的心臟。
  
  傭兵們張開口,一時卻不知該作何回答。
  
  「我記得!」只有穿著灰青色長袍的年輕人激動地分開人群衝了出來,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來到布蘭多面前,然後抬起頭看著這位自己眼中年輕的貴族,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敢置信。
  
  他竟然真的來了。
  
  「我記得……」巫師學徒喘了一口氣,小聲重複道:「我來了,大人……」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越過他,落到其他人身上,每一個人。
  
  「其他人呢?」
  
  一片沉寂。
  
  「你們……」一身灰青色長袍的年輕人憤怒地四下看著這些人,恨不能一拳打在這些人臉上,將這些懦弱之輩打個人仰馬翻。
  
  可仍舊是一片沉寂,死般的寂靜——
  
  布蘭多只是微微一笑,他呵一笑,溫潤的眼瞼上彷彿折射著一層微光:「我若是你們,就不會選擇同時得罪兩位領主——」
  
  廢墟中發出卡擦卡擦的聲音,磚石之中站起一些裹著黑袍的士兵,它們一站立起來立刻舉起手中的劍,以僵直的姿態向布蘭多背後衝來。
  
  布蘭多向後一擺手,第一個衝到他身邊的黑袍士兵已筆直地被扇飛出去,它在半空中『嘩』一聲四分五裂,化作一地碎骨落在那些渾身是傷、但還沒有死絕,正沒命地向後爬去的貴族士兵身邊。
  
  噼裡啪啦彷彿下了一場骨雨。
  
  所有貴族士兵都嚇呆了,一動不動——
  
  第二具骷髏士兵已經衝到布蘭多身邊,但年輕人頭也不回地抓住那具骨頭架子向他刺出一劍的右爪,向前一扯,左手已卸下對方的黑鋼長劍,然後右手抓著對方的手腕順勢一個過肩揮將它重重地砸向地面,摔成幾段碎骨。
  
  他左手握住黑鋼長劍,反身一劍。
  
  一道月形白光。
  
  後面的十多具骷髏士兵齊齊折斷,停下,倒下——
  
  布蘭多面色如常地放下長劍,轉過身,面對那些倒下的骷髏士兵。他看著要塞的廢墟,淡淡地開口道:「現在我給你們這樣一個榮耀——」
  
  年輕的騎士舉起劍,劍尖直指前方的長街。
  
  「在這條街道上,十字架上有逝去的靈魂,他們無聲地注視著你們的戰鬥。而你們願意用另一種方式,與這些昔日的同伴並肩作戰麼?」
  
  那一刻。
  
  所有人彷彿停下了呼吸。
  
  沒有人說話,但有人別過頭,但有人眨了眨發澀的眼睛,但有人默默地按住了自己的長劍。是啊,沒有什麼比與同伴一起並肩作戰、互相信賴,更能令這些僱傭兵動容。
  
  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與這些同伴們並肩戰鬥的機會了吧。
  
  對不起啊,但我還能將背後交給你們麼?
  
  同伴。
  
  沒有多餘的一句話,只有一片刀劍出鞘的聲音,年輕的巫師學徒無力地垂下手,幾乎不敢置信地看著這樣一幕,看著這些前一刻還沉默不言的傭兵——這一刻人人冰冷地抿著嘴唇,一言不發,一臉肅然地拔出自己的劍。
  
  劍是傭兵的生命——
  
  也是承諾。
  
  傭兵們帶著一種神聖的表情出列,起先是一個兩個,然後是更多的人,無聲無息,刀劍與甲冑之間摩擦、碰撞。每一個人都默默地出列,默默地站成一排,站在那位年輕的騎士身後。
  
  布蘭多微微一笑。
  
  他放下劍,只感到有一團火焰在自己胸膛之中燃燒。
  
  但面色已冷,年輕人開口:「三位大團長,出列——」
  
  人群之中的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一走出隊列。
  
  「告訴我,名字。」
  
  「克倫希亞為你效勞,大人,我是玫瑰與酒傭兵團團長——」銀色長發的帥氣中年人看了布蘭多一眼,微微一躬,如此答道。
  
  「弗恩,火地戰團大團長——」皮膚黝黑的大漢雙手環抱,上下打量著布蘭多。
  
  「尤塔我,是山燕傭兵團的負責人。大人,恕我直言,雖然我同意與我的人一起加入,但並不表示一定會執行一切命令,我會自己選擇行動的方式。」如此答話的是一個身材火爆,有一頭褐袖色長發的女人。
  
  她說完,用碧綠色的眼睛挑釁地看了這個年輕的騎士一眼。
  
  布蘭多不在意地一笑。
  
  他答道:「我並不清楚你們的組成。」
  
  他回視這位美人兒,說道:「但我給你們的任務,卻很簡單。你與弗恩先生各自整編一隊人,分別留守此地,以及奔襲與控制西門;我給你們的要求也只有一點——三個小時,破曉之前我要看到你們各自傭兵團的旗幟始終飄揚在城門之上——」
  
  他的目光又落在蓄著一頭銀色長發,英俊的中年人克倫希亞身上:「至于克倫希亞先生,你的任務是帶領你的傭兵團以及剩下的獨行傭兵與我一起——攻擊冷杉城堡!」
  
  「願聞其詳。」克倫希亞躬身,不慌不忙地答道。
  
  「等等,」袖發女郎尤塔打斷並皺著眉頭質問道:「西門?為什麼我們要去西門,我們的目標難道不是攻下冷杉城堡,殺死那個該死的人渣嗎?」
  
  布蘭多一臉平靜,開口答道:「因為那只是其中一個目標,但我不妨開門見山告訴你們,你們將要面對的敵人將是一群亡靈,瑪達拉的亡靈。」
  
  「什麼?」
  
  亡靈?
  
  三人皆是一愣。
  
  「格魯丁與瑪達拉勾結,但亡靈大軍不可能隱藏在城內;或許會有一小部分,但大軍必然在城外附近,我想它們只能就近躲在西南面的森林之中。而你們的任務就是阻止它們進城,直到我們完成任務——」布蘭多淡淡地說道。
  
  尤塔與克倫希亞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看到互相眼中的猶豫。
  
  只有弗塔甕聲甕氣地答道:「既然大人知道格魯丁與瑪達拉勾結,那身邊想必高手雲集,進攻冷杉堡必定也是最困難的任務,那麼大人為什麼不選擇我們火地戰團,難道是看不起我們的戰鬥力麼?」
  
  克倫希亞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面露難色。
  
  但布蘭多卻搖了搖頭:「我說過,我並不清楚你們的組成。不過既然我選定了這個陣容,那麼——」
  
  他回過頭:「一切就依我的命令行事。」
  
  他又抬起頭看著遠處的街道。
  
  「好了,時間不多。」
  
  「你們抓緊這時間,但記住我的話,一邊是榮耀一邊是地獄,我給過你們選擇的機會,希望你們將來回首此刻時,可以問心無愧。」
  
  「而不是,連回首的機會也沒有——」
  
  「那麼現在,願意得到這榮耀的,跟上我!」布蘭多說完,已一隻手牽著芙妮雅,踩著擦擦作響的碎石向前走去。
  
  三位團長聽出布蘭多話語之中冷冷的威脅之意,心中暗自一凜。而小女孩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字地說:「布蘭多……哥哥,其實……你……不必為了……芙妮雅……戰鬥。」
  
  「我……聽到……爺爺他們……說過,只要……芙妮雅……到了……那裡,一切……都會……平安無事。」
  
  但布蘭多聽了這句話,只是微微一笑。
  
  「芙妮雅,你不明白,這並不僅僅是關係到你一個人的戰鬥,」年輕人輕聲答道,一邊看著大街遠處整整齊齊兩排延伸至黑暗之中的十字架,有些出神:「而是我,選擇了鐵與血、劍與火這樣的一條道路,僅此而已——」
  
  正是如此。
  
  當布蘭多在這裡,選擇了回來面對這一切,直視自只的一切怯懦與逃避;那麼展現在他面前的路,就在這一刻開始變得崎嶇而艱難,彷彿通向熊熊燃燒的火焰的盡頭,小徑之上荊棘纏繞甚至流徜著鮮血——
  
  但他還是回來了。
  
  若說下午的暴怒只是一念動搖,那麼芙妮雅與塞尼亞人之間的選擇就給了他最後的啟示;就像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如果總是選擇逃避,那麼他永遠只能是一個失敗者。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的確他考慮過更簡單的方式。如果他選擇無視,無視自己所主張的這一切,那麼他可能會輕易地找到那個夢寐以求的領地,然後隱藏起自己的羽翼,在陰影之中吸收養分漸漸變得強大,最終主宰一切。
  
  但那就是他想要的麼?
  
  獲得力量,卻失去了一切。
  
  那就是他想要的一切?
  
  可布蘭多忍不住失笑,因為他發現到頭來,自己還是準備了一個最為複雜的計劃。他曾無數次避免進入這樣一個結果,避免如同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一般將自己置于命運輪盤的另一端。
  
  可一次次踏步之後,他又回到了原地,手中緊握著這樣一個計劃。
  
  布蘭多淡淡一笑,他真想遵從安蒂緹娜的計劃,如此安穩,如此簡單,那位貴族少女的選擇是如此的符合邏輯。
  
  「可是……」
  
  「布蘭多,最終你還是布蘭多啊……」
  
  他自嘲地搖搖頭。
  
  但目光卻變得堅定起來,既然如此,那麼就讓他來執行這個計劃——哪怕只有一個機會,但就像過去一樣,像他還是蘇菲,那個一百三十級的戰士時一樣,面時瑪達拉的千軍萬馬。
  
  一步一步,走向成功。
  
  或者死亡——
  
  布蘭多回過頭,看到那個年輕的巫師學徒從後面緊緊追了上來,那個年輕人彷彿重新整理好情緒,臉上又恢復了那種冷漠。
  
  「大人?」
  
  「你聽到聲音了麼?」布蘭多沒有回答,只是如此問道。
  
  「什麼聲音?」
  
  「戰爭的聲音——」布蘭多從懷中拿出一張銀色卡牌,淡淡地答道。
  
  那一刻,大地震顫,貴族騎兵已從街道轉角殺出——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7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5 20:52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五十幕 破曉(三)
  
  冰冷的空氣在夜色之中翻騰,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
  
  衣甲鮮明的貴族騎兵們齊刷刷拉下了金屬面罩,寒光森然的長槍一排排放平,戰馬長嘶,奔騰著從街道的轉角背後一瀉殺出。
  
  那一刻,大地震顫。
  
  但布蘭多只是冷冷地看著這些貴族的士兵,他食指與中指已支起手中銀色的卡牌,輕易向前一丟,「獨角獸騎士,進場——」布蘭多念道。
  
  紙牌劃過一道弧線,落在地面——
  
  所有人都看到,那一刻白光交織,從夜空中紛紛冉冉而下;然而光幕之後,少女騎士手持銀色長梭緩緩穿過光構成的大門。她與犄角戰駒昂首挺胸,橫槍在身前一放,已出現在大街中央。
  
  召喚師?
  
  戰場之上為之一滯。
  
  「領主大人,」銀精靈公主的聲音空靈而跳躍,她輕聲答道:「謝謝。」
  
  布蘭多知道她說的是項鏈的事。他搖搖頭,答道:「我說過,這件事,你應當感謝的是自己的同胞。」
  
  梅蒂莎柔柔地一笑,她一隻手按在胸前:「過程並不重要,領主大人,我也一樣沒有做到。而這一次,你要對梅蒂莎的命令是什麼?」
  
  「向前進攻。」
  
  布蘭多目視前方,答道。
  
  貴族騎兵已近在咫尺。
  
  而他身邊年輕的巫師學徒微微一怔。召喚術是基于法陣魔術的一種,但又與古代魔法的弦魔法有共通之處;召喚術之中的『白銀騎士』已經是相當高段的召喚術之一,可是『白銀騎士』適合的場合是防守而非進攻。
  
  但年輕人正想開口提醒,但才剛剛伸出手就僵住,整個人呆在那裡,再也發不出隻字片語。
  
  因為他看到布蘭多面色從容地向前舉起劍。
  
  那位銀色的騎士回過頭,淡銀灰色的瞳孔之中映襯出貴族騎兵們越來越近的身影——但她舉起長槍,大街之上兩者之間的距離卻反而像是一刻之間遠遠地拉開。
  
  那是一種空間與時間上的錯覺,靈魂的力量有若實質在空氣之中凝固。
  
  要素之力。
  
  「千軍——」
  
  「一擊!」
  
  銀精靈公主拉下冰冷的金屬面罩,聲音變得甕聲甕氣。
  
  但她向前,一人一馬化作一道銀光,這光直刺入騎兵集群之中,貴族騎兵們的攻勢立時一滯;梅蒂莎的氣勢完全爆發,黃金一級的力量在一瞬間彷彿刀鋒一樣向四面八方掃去。
  
  剎那之間,人仰馬翻。
  
  金之階。
  
  又是一個!
  
  三個傭兵團長,尤塔、弗恩、克倫希亞以及其他傭兵無倒吸了一口冷氣,黃金一級的力量在這窮鄉僻壤之地平日裡見著一個也是不易,沒想到此刻一出現就是兩個——兩個金之階,而且其中一個看來還是那個年輕人的召喚物。
  
  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三人這一刻不由得慶幸,還好沒有沒有站錯隊,因為相比起來雖然格魯丁男爵一紙通緝就能讓他們亡命天涯,但布蘭多此刻展現出來的實力卻是切切實實可以將他們一一就地格殺;黃金級的實力,觸及要素之後,與白銀與黑鐵之間已經有一道天塹鴻溝。
  
  克倫希亞看到這一幕時,這位銀髮的中年人咬了咬牙,淡藍色的眸子裡乾脆閃過一絲決然。他拔出長劍,將手向前一揮:「玫瑰與酒的成員,為了逝去的同伴,戰鬥!」
  
  「戰鬥!」
  
  一片應和之聲,這位中年傭兵團長身後的僱傭兵們紛紛向前。布蘭多看著這些人一個接著一個越過自己,加入到前方的戰鬥之中,貴族騎兵一刻受挫之後,現在開始僵持在街道上。
  
  但這只是其中一處,布蘭多相信格魯丁的手下正在源源不斷地趕來。
  
  對方會想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回頭看了這位銀髮的中年人一眼。
  
  「大人,玫瑰與酒傭兵團在這裡與你並肩作戰。」克倫希亞目視前方,用低沉的聲音答道:「希望你能帶領我們走出困境——」
  
  布蘭多曬然,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他能看出這傢伙的不甘,也是,他幾乎是依靠強行逼迫的方式將他們逼上了這樣一條路,對方怎麼會甘心。不過既然他已經選擇了走上這條絕境之路,就必須一步步走下去,他當然會依仗這些僱傭兵——但卻不是受制于對方。
  
  這才是這盤棋的第一手,搏殺才剛剛開始而已。
  
  他舉起劍,劍尖遙遙指向黑暗之中的冷杉城堡。
  
  「克倫希亞先生?」
  
  「什麼?」銀髮的中年人一楞。
  
  「到達那裡,我們再談下一步如何——否則,你我都是灰飛煙滅的下場。說得再多,也是毫無意義。」布蘭多一字一頓,淡淡地說道。
  
  克倫希亞一怔。
  
  「你真要殺他,領主大人?」他感到有些嘴巴裡有些干澀,忍不住潤了潤喉嚨:「格魯丁可是王國的貴族,又是讓德內爾伯爵的兒子,我認為我們給他一個教訓就……夠了罷……」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
  
  他搖了搖頭,心想埃魯因的等級制度之森嚴,縱使是克倫希亞這麼老練、狡猾的傭兵頭子,在這樣的事情上也會忍不住犯天真。
  
  「不是我要殺他,克倫希亞先生,」因此年輕人微微一笑:「而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銀髮的中年人呆了,他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
  
  而在後面,紅髮女傭兵團長尤塔碧綠色的眼睛裡看著這一幕,她回過頭看著一邊的火地戰團大團長弗恩,饒有興趣地答道:「克倫希亞那傢伙,這一次是鐵了心要跟著幹下去,真是少見。」
  
  「哼,」高大的男人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屑地看著那邊:「狐狸而已。」
  
  戰鬥仍在持續。
  
  格魯丁男爵的援軍似乎正在從四面八方趕來,街道遠處漸漸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
  
  尤塔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她馬上指著高大的男人說道:「弗恩,你留在這裡。我上去支援那位大人,至于西門,就交給我和我的人好了——」
  
  「為什麼是我留守?」弗恩一愣,皺皺眉頭:「火地戰團的戰鬥力可不比你們任意一個弱。」
  
  紅髮女郎微微一笑:「怎麼,你要和我一個弱女子人搶?弗恩,我可聽說你以前是一個騎士?騎士不是應當禮讓嗎?」
  
  高大的男人微微一哼,回過頭不再理會她。他將雙手巨劍一撐插入地面,卡擦一聲脆響,弗恩抬起頭,目光掃過每一個火地戰團成員以及在場其他人頭頂,然後他甕聲甕氣地命令道:「破曉之前,不得放一頭亡靈入城。有敢于退縮一步的人,小心我捏爆他的卵蛋——!」
  
  說完,他舉起右手拳頭。
  
  片刻。
  
  回應他的是一片高高舉起的武器,無聲無息——
  
  得勝的笑意在尤塔臉上綻放開來,她抿嘴一笑,但面色卻迅速肅然下來。當她回過身時,嬌豔的臉上已經冰冷一片。
  
  紅髮女傭兵團長看著自己的人,向右平伸出手:「我的人,隨我來——」
  
  她的聲音冷冽得像是帶著寒意的刀鋒。
  
  弗恩默默地回頭看了這位紅髮的女傭兵團長一眼,騎士的禮讓不是讓婦孺去參與戰鬥,但這一次他卻沒有選擇拒絕,因為他知道尤塔唯一的妹妹就是死在今天早上的屠殺之中。
  
  而為了僱用兵團的存留,他們每一個人都選擇了沉默。縱使是心中燃燒著復仇的怒火,但還是選擇了轉過身——不去面對這黑暗的世界。那個年輕人將他們逼迫到這一步,但又何嘗也不是代表著他們心中的選擇,讓他們可以直面這一切。
  
  直面自己的本心,以及這熊熊怒火。
  
  弗恩回過頭看著無邊無際的夜幕,莫名地嘆了一口氣。
  
  破曉。
  
  有了第一束光,才有破曉。
  
  可光又在那裡?
  
  ……
  
  若戰場就是一個巨大的棋局,那麼這棋局在這一刻變得鮮活而生動起來。
  
  貴族騎兵並不能阻擋布蘭多前進的步伐,而弩手很快在後方進入了攻擊位置。這些身穿重甲的弩手是貴族私軍之中的核心組成部分,他們在口令聲中高高抬起四臂弩,絞開弓弦,鋼矢就位。
  
  然後一聲令下,飛蝗如雨。
  
  黑色的箭雨鋪天蓋地而來,衝在最前面的傭兵立刻齊刷刷地倒下一排。銀髮的中年傭兵團長一劍掃斷射向自己的弩矢,他看到自己人的傷亡,面色陰沉得咬牙切齒。
  
  不過弩矢飛及布蘭多身邊,年輕人一隻手護住芙妮雅,右手一劃,白鴉劍術帶起的一道風壓讓這些鋼矢彷彿是經歷了一場風暴,紛紛倒飛回去打在牆上。
  
  他劍向前一壓,梅蒂莎已一馬當先。
  
  城內守軍好不容易組織起的第二道防線立刻變得岌岌可危,貴族私兵們可以依仗的是兩個白銀實力的騎士——但可惜,他們髮現的對手還不僅僅是一位金之階的強者那麼簡單。
  
  而是一位真正的銀精靈騎士。
  
  在幾個世紀戰鬥技巧的熏陶之下,銀精靈少女對于戰鬥的敏銳已經遠超常人。她就像是一陣微風避開兩位騎士手中的長槍,而她已經一槍將兩人掃下了戰馬。
  
  一剎那。
  
  那些身披重甲,行動不變的貴族弩手就發現自己要面對的是一位可怕的獨角獸騎士。而他們之間,再無一丁點阻礙。
  
  梅蒂莎單手將槍一放,銀色的眸子裡一片冰冷——
  
  守軍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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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son 發表於 2011-5-5 21:00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五十一幕 破曉(四)
  
  格魯丁面色僵硬地站在露台上,看著星星點點的火把在黑暗之中匯聚向那一點。自從聽到那個該死的岡斯廷子爵又再一次殺回來後,他就感到又悔又怕,悔的是當初下午為什麼沒有聽從心腹的建議強行將對方留下來,而是瞻前顧後,錯失良機。
  
  但除了悔之外,他更多的是怕。雖然明明知道瑪達拉的將軍們就在城中,也明知道那些骨頭架子絕不會容許他死在這裡——可即使如此,他還是本能地感到一種恐懼攫住了自己的心。
  
  那就像是一柄利劍高懸,頭頂也能感受到那一絲絲的涼意。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臉頰上的傷口,雖然面上強作鎮定,但心中卻是一片冷意。他始終想起布蘭多看自己的那冰冷的眼神,與冷冷丟下的一句話:
  
  「留你狗頭,來日再取。」
  
  只是沒想到這個來日,還真是才過了一天。
  
  男爵回過頭。
  
  他身後默默地站著一位陌生的客人,後者一襲黑色鎖甲、全身上下籠罩在一件長長的、黑色翼狀斗篷之下;而又面帶一具黑沉沉的金屬面具,只剩下下面一對亮金色的眸子。
  
  他尖銳的金屬手套抓著一柄巨大的鐮刀,扛在肩頭,始終面色平靜地看著遠處。
  
  如果布蘭多在這裡,就會注意到此人身上繪著的銀色天平。
  
  在瑪達拉諸多將領之中,只有一個人擁有這樣一個徽記。
  
  黑騎士,審判者白.緹亞馬斯.裘月。
  
  瑪達拉的天啟四騎士之一——
  
  不過與白騎士艾伯頓、紅騎士雷帝歐斯不同,白.緹亞馬斯.裘月早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之前就已經身居高位,他是塔古斯的副手。
  
  關于他的傳說在過去遊戲之中有很多,不過玩家們最關心的大多數此人的真實身份。傳說之中,黑騎士隱藏在面具之下的那張臉沒有任何一個活人見過。
  
  當然這句話有一點以訛傳訛的因素,因為即使是瑪達拉的死人、玩家,也一樣沒有見過。
  
  面對格魯丁男爵閃爍不定的眼神,黑騎士微微一笑:「領主大人,你自不必擔心,我們的大軍很快就到——」
  
  他的聲音微微有些叫人發冷,但卻帶著一種中性的魅力。
  
  「不過我聽說那位子爵大人單身前往,固然勇氣可嘉,但卻缺少智慧。他一人不過黃金出頭的實力,單憑卡拜斯就可以輕鬆擺平。」
  
  「到時候,要殺要剮,任憑大人你處置。」
  
  他這麼說時,心中卻想到:這一次的敵人,就是那個讓『死蛆』瑪古斯吃癟的年輕人麼?
  
  倒是想見上一見。
  
  格魯丁男爵在一邊冷冷哼了一聲,心知肚明瑪達拉方面還是不願意扯進埃魯因貴族的爭端之中。不過對于對方這個提議,他也並無不喜之意。
  
  一想到布蘭多給自己帶來的麻煩,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齒要給那位子爵大人精準準備一場盛宴。
  
  死,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
  
  城內的戰鬥正在進入白熱化,傭兵們構成的進攻鋒矢正沿著街道突進——
  
  梅蒂莎一馬當先之後,布蘭多牽著芙妮雅的手緊隨其後。年輕人牽著小女孩在千軍萬馬戰場之上一步步前進——偶爾有貴族私兵穿過防線接近這位年輕的騎士指揮官身邊——對方往往還在驚訝為什麼對方會如此疏于防範,但他立刻就得到了答案。
  
  那個一臉冷漠的年輕人手一揮就打飛了他的劍——或者乾脆一劍掃成無數鋼片——然後再一劍刺入他的胸膛。
  
  整個過程甚至不要一秒鐘。
  
  心臟還在跳動,但傷口上已經結了一成白霜。長劍就像是忽然出現在胸前一樣,貴族私兵們大多帶著一種不敢置信的神色仰面倒下去。
  
  布蘭多拔出劍,一把將冰冷的屍體推開,倒地——然後他繼續向前。芙妮雅在他身邊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緊緊抓住他的手。
  
  那個時候,布蘭多哥哥也是如此這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將她從那些貴族騎兵手上救下來的。是了,還有安蒂緹娜姐姐和其他人,他們都是好人,因為只有壞人才會傷害大家。
  
  布蘭多哥哥的敵人都是壞人。
  
  在芙妮雅幼小的心靈中,簡單的邏輯如此生根。
  
  布蘭多擦了擦她額頭上的幾點血跡,他回頭抬起頭看了一眼:距離冷杉城堡已經很近了,但半個小時已經過去——時間依舊緊迫,然而對方想必不會繼續放任他們這麼高歌猛進。
  
  瑪達拉的亡靈應當出現了才是。
  
  年輕的領主回頭四顧,很快,他在格魯丁的私兵中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東西;不是想像之中的骷髏士兵或者蒼白騎手,而是靈俑。
  
  七頭靈俑正隱藏在貴族私兵中飛快地靠近這個方向,它們動作隱秘,以至于每一個人甚至包括梅蒂莎都沒有發現這隱藏在表面之下的殺機,畢竟銀精靈公主最熟悉的敵人並非是這些骨頭架子——
  
  可惜,這些東西自以為隱秘的行動落在布蘭多眼中卻像是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鬼鬼祟祟地前進一樣醒目刺眼,年輕人實在是太熟悉它們了。
  
  已不足十米。
  
  靈俑們眼中閃爍著幽綠色的光芒,眼看下一刻就要暴起傷人。
  
  而布蘭多立刻將芙妮雅交給一旁的克倫希亞,乘這位中年傭兵團長一愣的當口,整個人已越眾而出。
  
  衝鋒技能一瞬啟動。
  
  所有人都只能勉強看到一道殘影掃過,然後是一連七劍,紛紛揚揚彷彿落雪一般,動作還未定格——每一個人就已經聽到七聲如同破革的裂響。
  
  然後眼前的景象才在一刻之間由靜轉動,視覺上產生的錯覺拉開了時間差,七具殘缺不全的靈俑已經像垃圾一樣、肢體半空散落,從那裡來就從那裡倒飛回去。
  
  七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下面的貴族私兵已經倒了一地。
  
  布蘭多攻勢一收,長劍向後一甩,人就已經站在所有傭兵的最前面。那一刻,每一個人都是微微一窒,雖然他們早已知道這位年輕的貴族是黃金一級的實力,可此刻見到他毫無保留地出手,還是忍不住有一種心馳神往的感覺。
  
  就彷彿他在那裡一停。
  
  千軍萬馬的氣勢,就被這截得硬生生一滯。
  
  而也正是這個時候,貴族私兵之中一頭十字軍劊子手也忽然暴起,那龐然大物低沉地咆哮一聲、雙手持斧彷彿忽然從地下拔地而起,轟然一聲巨響,大街上石板崩裂、泥沙飛揚,這可怕的怪物已經掀開擋在自己身前的一片十多名貴族私兵,一斧子就像布蘭多揮了過來。
  
  布蘭多一動不動地看著這東西,他記得在幾個月前他還被同樣的玩意兒在布拉格斯的拍賣場之中追得滿地亂爬,可這一刻,這東西的動作在他眼中卻彷彿是慢鏡頭回放。
  
  年輕人相信自己只需要一劍,就能讓對方四分五裂。
  
  可是他沒有動。
  
  一支銀色長矛已經從他身後越肩而過,眨眼的一瞬間,尖尖的梭狀長矛已『當』一聲擊退了巨斧。
  
  不僅僅是擊退,而是讓它齊根而斷,整個斧刃在一聲金屬的交鳴之中遠遠地飛了出去。然後落在遠處人群之中,引發一片慘叫。
  
  傭兵們這才停下來,仰頭看著這龐然大物,各自倒吸了一口冷氣。
  
  雖然早知道瑪達拉的亡靈就在城中,可親眼看到這些傳說之中的怪物,他們還是忍不住心生怯意。
  
  只是高大的十字軍劊子手一樣茫然失措,它看看手中斷裂只剩長柄的雙刃斧,再看看橫馬擋在自己與那個年輕人之間的小小的銀精靈少女,黑洞洞的眼眶之中靈魂之火微微一閃。
  
  「領主大人。」梅蒂莎皺了皺眉頭,她本身也是亡靈,亡靈身上的氣息讓她感到熟悉,不過對方身上那種純粹殺意也更讓這位銀精靈少女心中不舒服。
  
  布蘭多沒有回答她的話。
  
  年輕人回過頭,看著戰場上某個方向。他看到陰影一動,頓時冷哼一聲,右手向前一甩,手中的黑鋼長劍頓時如一道黑色閃電向那個方向激射而出——
  
  『當』一聲金屬顫鳴——
  
  黑鋼長劍彷彿撞上了一道空氣牆,一團火星四散濺開,然後打著轉兒倒飛出去。在地上連撞三下,遠遠地還滑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停下。
  
  而年輕人目光不動,他看到空氣一點點流動起來,彷彿一層半透明的黑霧正在散去,然後露出後面手持戰斧、身披黃銅戰甲的高大骨頭架子來。
  
  卡拜斯黑洞洞的眼眶中淡黃色的火焰跳動著,一動不動地盯著布蘭多。
  
  它手中豎起的戰斧,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刻痕,顯然就是之前與黑鋼長劍交擊的地方。不過布蘭多沒想到堂堂一位瑪達拉的副將級人物,竟然會用一柄普通的戰斧。
  
  他挑了一下眉。
  
  而這一刻所有人都停下手來。
  
  貴族私兵也好,傭兵也好,都停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位突然出現的骷髏將軍——
  
  拜黑玫瑰戰爭所賜,『死神』卡拜斯的名頭雖不說傳遍埃魯因全境,但至少在埃魯因高層、以及整個南境早已家喻戶曉。
  
  尤其是身為骷髏這一階層出身的高級將領在瑪達拉亡靈大軍之中的數量其實並不多,但這位黑暗領主卻是唯一一個同時具備『狡詐』這個稱號的、骷髏將軍。
  
  還有它那一身讓人記憶深刻的來自于三個世紀之前,克魯茲雷克王朝時期的黃銅甲冑,更是讓這些人一眼就認出了它的身份。
  
  「卡……卡拜斯……」
  
  「……瑪達拉的的亡靈將軍……」
  
  「怎麼會在這裡……」
  
  竊竊私語像是黑色的潮水一樣從整個戰場上一掃而過,又彷彿是一陣冰冷刺骨的風,讓所有人的動作都是一停。
  
  一時之間,雙方竟然不約而同的停止了戰鬥。
  
  「那個傳聞果然是真的,」卡拜斯卻並不在意周圍發生的一切,這位高大的骷髏將軍眼中靈魂之火閃爍著,它看著布蘭多:「你精通黑魔法……」
  
  布蘭多冷笑。
  
  「區區黑暗幕布,皮毛而已。」年輕人針鋒相對。
  
  但他卻在暗自留意四周。卡拜斯身上加持的黑暗幕布並不簡單,不像是一般屍巫的手筆。他本能地感到,羅斯科正在附近。
  
  「你究竟是誰,年輕人?」卡拜斯開口卻問道,它的漏風的聲音沙啞而低沉:「赤銅龍雷托的把戲,能騙得了你們那些愚昧不堪的貴族,卻騙不了我——」
  
  「你才是他們真正的領導者,對吧?」
  
  「而帶領裡登堡的難民從大人的包圍圈之中突圍的人,也是你,對吧?」
  
  「年輕的指揮官,」卡拜斯抬起頭,裂開下頜無聲一笑:「我早就想見你一面了,在這戰場之上——」
  
  此言一出。
  
  四周儘是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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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son 發表於 2011-5-5 21:13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五十二幕 破曉(五)
  
  戰場上,附近輕輕一片抽氣的聲音。
  
  貴族士兵們、僱傭兵們都停下來,用一種敬畏的眼神看著布蘭多——這個站在大軍中間的年輕人——赤銅龍雷托的故事早已傳遍南境,甚至在北方某些地區也有所耳聞:
  
  繁花與夏葉之年,這年正是黑玫瑰戰爭爆發的一年——
  
  當卡拉蘇潰敗。維埃爾地區告急。擺鬃軍團側翼一觸即潰,戈蘭——威爾森領轉入龜縮。黑勛爵因斯塔龍長驅直入,讓德內爾變得岌岌可危
  
  戰敗的消息並不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但王國的子民還是忍不住如此問道,我們的軍隊在那裡?我們的勝利在那裡?我們的榮譽又在那裡?
  
  回答他們的是冷漠一紙合約,上面用冰冷的文字書寫著布契地區不再屬于這個古老王國的事實。
  
  然後是沉默。
  
  但沉默之中似乎有一個微弱的聲音。這個聲音訴說著這樣一個故事,溫言回答所有人心中的希望——
  
  在裡登堡。
  
  那是漆黑雨夜之中的一道閃電。
  
  龐大的難民隊伍正在匆匆進軍。他們一路突破了「黑勛爵」因斯塔龍的側翼封鎖——手刃白騎士艾伯頓,擊敗死蛆瑪古斯、雷帝奧斯,古洛布眾多追兵之後——彷彿是傳奇一般,一夜之間就分開清晨的薄霧,出現在布拉格斯城下。
  
  帶領他們的人被稱之為赤銅龍雷托。
  
  布拉格斯因而轟動了。
  
  南境也因而沸騰,這個名聲甚至遠遠地傳到了北方;帶著一個奇蹟的名號,傳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耳朵裡,或是市民茶餘飯後的閒談之中。
  
  雷托被稱之為帶來奇蹟的人。
  
  但現在這個親身經歷過那場戰爭的亡靈將領,被交口相傳稱之為死神的黑暗之中的領主,卻親口告訴了他們一個不一樣的事實。站在赤銅龍雷托背後的,是另有其人?
  
  卡拜斯沒有理由欺騙他們,也沒有這個必要。尤其是高大的骷髏將軍沙啞、漏風的語調之中帶著一種由衷的欽佩與期待,它眼眶中淡黃色的靈魂之火剝剝燃燒,彷彿是可以看做一種欣賞。
  
  就因為眼前這位年輕的騎士?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停留在了布蘭多身上。
  
  他為什麼至始至終站在幕後,若不是卡拜斯說起,他的名字豈不是永遠也不會為世人所知?
  
  傭兵們、貴族士兵們無法想像還有人會拒絕這樣崇高的名聲與榮耀,他們當然更無法猜測當時的布蘭多面臨怎麼樣的局勢與選擇。他們只是看到此刻的年輕人唯一的反應,是一個淡淡的微笑——
  
  那不是拒絕,而是不屑。
  
  所有人下意識的吸了一口氣,彷彿在一刻之間體會到了一種『事了拂衣去,深藏聲與名』的境界。他是誰?布蘭多一言未發,但一層神秘的光環一不由自主降臨在他的身上。
  
  戰場上一時之間竟寂靜無聲。
  
  可惜布蘭多並不知道在場其他人心中所想,否則一定暗叫僥倖。因為他這一刻當然不是不屑,而是被卡拜斯當面拆穿,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臉上保持著一個商業化的笑容而已。
  
  「克倫希亞,愣著幹什麼?」他喊道。
  
  傭兵們一愣,但馬上反應過來。梅蒂莎已放平長槍從左翼一線殺出,獨角獸騎士一人一騎有若銀色流光刺入敵陣之中,一槍洞穿那頭高大的十字軍劊子手的心臟。臨時找到的依靠轉瞬之間就被擊倒,好不容易站住腳步的貴族私軍馬上又是一亂,頓時紛紛向後退去。
  
  而骷髏將軍站在亂軍之中,眼中的火苗閃了閃。
  
  城中的格魯丁的私軍本來就不是這些傭兵的對手,它深知這一點;除非是聚成防守,打巷戰從戰鬥意志上來說這些人類貴族士兵遠遠不及這些懷著復仇之心的傭兵們,一方為金錢而戰,一方為信念而戰,戰鬥的結果不難猜測。
  
  但外城已經失守,撤退到內城需要時間,這也是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城中的亡靈並不多,它必須要將這些有限的力量投入到最關鍵的地方。
  
  比如說此地。
  
  但布蘭多也深知這一點。
  
  他當過戰團團長,清楚貴族私兵是怎麼一副德行,也清楚瑪達拉在戰場之上的習慣;何況敵我對比,形勢轉變的關鍵從一開始就計劃周全——總而言之,決不能給予格魯丁的私軍撤入內城據守的時間。
  
  年輕人嘴唇抿成一條筆直的線,卡拜斯心中的盤算在他眼中早已一清二楚,彷彿是一本攤開的大書。
  
  兩人在川流的大軍之中對峙一動不動。
  
  但布蘭多並不著急,傭兵進攻的鋒矢由梅蒂莎帶領一樣可以一往無前,他等得起,可卡拜斯卻不一定。他的手自然下垂,胸有成竹的看著亂軍之中的卡拜斯,等著對方堅持不住的那一刻。
  
  反倒是卡拜斯眼中的火苗再閃了閃。
  
  這個年輕人不是一般的棘手,埃魯因何時出了如此傑出的指揮官?在它眼裡對方雖然站在這亂軍之中,但彷彿卻對戰場之上的局勢瞭若指掌——卡拜斯當然不知道布蘭多早就從更高的層級上俯視了戰場,反而只感到一種深深的忌諱。
  
  難怪白那個傢伙親自吩咐不要傷他性命,這個年輕人對于戰場的敏銳幾乎可以與因斯塔龍大人媲美。如果他在瑪達拉,一定能得到陛下的重用。
  
  想到那位黑暗之中手持水銀權杖,至高無上的君王,卡拜斯感到自己的靈魂之火都顫慄起來,一種久違的熱血沸騰的感覺回到了它的身體中。
  
  就彷彿回到了往昔戰鬥的時光。
  
  回憶深深的刺痛了卡拜斯,卻也點燃了它心中的戰鬥意志。就像是布蘭多所清楚的一樣,這高大的骨頭架子等不起,那位身上和它有著一樣其實的精靈女騎士正率領著傭兵繞過它,如果它再對峙下去,那麼戰局就要發生逆轉了。
  
  卡拜斯握緊了戰斧,但立刻就感到一道氣息鎖定了自己。
  
  「打算親自動手,不準備召回獨角獸騎士麼?」卡拜斯心想,布蘭多的自大讓他微微有些發怒;昨日它曾與布蘭多有過一次交手,心知肚明對方的實力不過是才剛剛進入金之一階的水準而已。
  
  「我聽說,你精通埃魯因的宮廷白鴉劍術——」這位亡靈將軍抬起頭,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不過年輕的人類,黃金以上的交鋒,莫非你以為區區一門中階劍術可以對抗要素?」
  
  布蘭多聽完微微一笑,心想這傢伙要知道自己不但知道黃金以上的交鋒是怎麼回事,甚至要素開化、身體重塑之後的戰鬥方式也一清二楚,估計這會就不會擺出這麼一番倚老賣老的姿態來和他說這樣一番話了。
  
  這簡直有些好笑,不,在他看來簡直有些班門弄斧的嫌疑。
  
  但同時,布蘭多也開始了『探查』——這門銀精靈在千百年的戰鬥之中摸索出的技巧。那一瞬間,卡拜斯身上出現了一系列數據,以及無數條白線從它身上延伸而出:
  
  軀幹與四肢呈深紅色,代表著體制與力量至少已經達到了黃金中游的水準;控制平衡的下肢與臂、腰腹連接處互相出一片淺紅色,代表著黃金下位的靈巧。靈魂力量凝結有若實質,意志壁障游弋不定但至少也有白銀水準,智力程度無法探查,而事實上這一技巧也沒辦法探查對方具備一些什麼樣的技能。
  
  但這些都不重要。
  
  事實上作為一門特殊的偵查技能,布蘭多現在已經知道它具有什麼樣的特殊能力。他看到卡拜斯身體周圍延伸出的那一條條白色短線,就明白那是對方可能發動攻擊的路線。
  
  預測,這就是探查技能最強大的能力之一。
  
  布蘭多第一次實驗這個技能時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直到那一刻才明白為什麼在過去遊戲中自己幾乎完全沒有聽到過關于這個技能的名字——『探查』技能在琥珀之劍附加的能力年輕人幾乎可以想像,一定是關于增加命中與閃避的反應速度——因為遊戲之中關于預判的描述就是在命中與閃避的反應速度上獲得洞察加值。
  
  這樣一個雞肋技能,沒有被人在論壇上提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畢竟他所知道的,大多都是那些非常著名的技能。
  
  但在這裡,『探查』卻被陰差陽錯的賦予了完全不同的意義,那就是關于敵方進攻路線的描述。這或許在過去遊戲之中是一個人人都具備的能力,但在這裡,只有『預判』才能做到。
  
  一舉一動,皆在我眼中。
  
  布蘭多這才明白那美尼斯關于銀精靈戰技的描述,可以說毫無誇張。有了這個,戰鬥力自然是成倍的提升——對方還未出手,而你已知道它的攻擊方向,意義可想而知。
  
  隨著卡拜斯擺出戰鬥的姿態,它身上延伸出的一條條白線正在逐漸減少,五條,四條,三條,最終固定在三條延伸向外的白線上。
  
  這個起手的姿勢布蘭多很熟悉,瑪達拉黑騎士的基本戰技之一,而『探查』技能的判斷也與自己的判斷一模一樣:三個可能展開攻擊的方向。
  
  年輕人手一揚,利用白鴉劍術在地上打出一道風壓,石板上旋轉的氣流捲起一柄落在地上的鋼劍,然後穩穩落入他的手中。
  
  「說什麼並不重要,」布蘭多答道:「大話說的再響亮,但最終還是要依靠一戰來決定誰勝誰負!」
  
  卡拜斯冷冷地哼了一聲。
  
  「那讓我來會會你的要素之力,年輕的人類。」它身形一動,進攻路線在那一瞬間從三條減少為兩條,由兩條減少為一條——
  
  布蘭多已經出現在那條路線上。
  
  卡拜斯一呆。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6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5 21:21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五十三幕 破曉(六)
  
  『嗆』一聲銳響,戰斧迫不得已與長劍相交。一人一亡靈正面撞上後立刻後退,卡拜斯連退幾步重重地將戰斧的長柄『砰』一聲插入石板中才的一穩住身形,而布蘭多更是直接撞入身後的人群之中——
  
  「這是什麼技巧?」高大的骨頭架子向後一仰才重新掌握平衡,馬上又驚又怒地喊道。它見多識廣,雖然一時不明白布蘭多為什麼會看穿自己的攻擊,但也猜出端倪。
  
  「取你性命的技巧!」布蘭多冷冷地回答,趁卡拜斯驚怒,人已重新站起,一人一劍如一道殘影切入。探查技能出乎他預料之外的好用,但也可以說是在預料之中,因為只有這樣的技能,才不愧于他心中神技這樣一個稱呼。
  
  只是在旁人眼中布蘭多的速度雖快,彷彿一道分離的光與影,可落在卡拜斯的眼裡卻慢的好像烏龜爬,它在長劍及身的一剎那讓開一排排肋骨,雙手向後一拉,就準備錯開身軀給予布蘭多重重的一擊。
  
  卡拜斯身邊蔓延的白線一瞬間改變了,構成了一張全新的網。
  
  「領主大人!」
  
  銀精靈公主在前面回過頭,正好看到這一幕。
  
  布蘭多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劍地落空——
  
  但奇蹟發生了。
  
  一道火焰一樣的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噹的一聲巨響,雷之槍——茜,驟然出現在兩人之間,穩穩擋住卡拜斯黑沉沉的戰斧。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那條長長的、耀眼的熾紅色馬尾長發在夜色下飛揚,紅發少女微微向後一仰,但她雙手緊緊的握住自己戰戟的長柄,穩住身形。
  
  茜低下頭,琥珀色的眸子裡一片冷靜之色。
  
  而她的另一邊,是另一聲巨響——
  
  彷彿是時間定格,布蘭多的劍已經準確的集中了卡拜斯的右胸,力量爆發導致的衝擊力在堅硬猶如鋼鐵的肋骨之後甲冑的空腔中形成了一道湍流,空氣旋轉著向後突破了骨頭架子單薄的屏障,卡擦響聲不斷,卡拜斯感到自己起碼斷了三根肋骨。
  
  然後它嘶吼著倒飛了出去。
  
  「這不可能!」
  
  這個想法在剎那之間同時在布蘭多、卡拜斯甚至于遠處看到這一幕的銀精靈公主的腦海中紮根。
  
  這怎麼可能?三個人都分明感到那一劍應當已經落空了。卡拜斯明明側身躲過了那一劍,但布蘭多長劍及體時——他們每一個人都發現:
  
  卡拜斯的身體還在原來的位置。
  
  錯覺?
  
  但布蘭多已經下意識的盡全身力量壓下長劍,一道白霜沿著他的劍向前揮灑而出,直接在前方形成了一道放射性的霜幕,冰風夾雜著卡拜斯倒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帶著它那一身黃銅甲冑轟隆作響的翻飛了好幾圈,遠遠的滑出去直到撞塌了一面牆壁才停了下來。
  
  轟的一聲巨響,煙塵飛揚。
  
  卡擦一聲。
  
  長劍龜裂,然後化為碎片落了一地。
  
  布蘭多握著光禿禿的劍柄,一時間竟然忘記了繼續追擊。剛才那絕不是錯覺,他130級的戰鬥經驗決不至于讓自己在一場低級的『鬥毆』中犯下如此荒謬的錯誤——看錯了?這對于一個130級的戰士來說,存在這種可能性麼?
  
  他丟掉劍柄,然後隨手從附近的貴族士兵的屍體上拔出一柄劍來,說來尷尬,這些白板長劍已經沒辦法承受住他黃金一級的力量,他現在無比懷念湛光之刺,雖然低級了一些,好歹還是一把魔法武器。
  
  卡拜斯搖搖晃晃的從廢墟中站了起來,之前拿一下雖然不至于讓他立刻就身受重傷,但此刻也非常不好過,布蘭多才剛剛摸入金之階的門檻,然而力量爆發後一樣有穩固的黃金下位的水準,全力出手時不是人人都可以用胸口去擋一下的。
  
  但這位亡靈將軍按住甲冑上的創口,來不及抱怨,因為在它的視野中,一紅一黑兩道身影正在逼近——這戰術很好,只是太慢了。
  
  卡拜斯磨了磨牙齒,後退一步,雙手舉起戰斧,它用盡全力向前一架,兩聲刺耳的金屬顫鳴一瞬間刺穿了整個戰場。
  
  傭兵們甚至忍不住下意識的堵住了耳朵。
  
  力量爆發!
  
  布蘭多沒料到這骷髏架子竟然也會這一手,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茜已經悶哼一聲連人帶槍一起被彈飛了出去,而他只感到手上巨力湧入,身體向後倒去的同時、眼睜睜的看到剛剛入手的白板長劍與卡拜斯的戰斧一起化為無數飛散的金屬碎片。
  
  年輕人立刻用手擋住眼睛,金屬碎片帶著可怕的餘力紛紛射向他與卡拜斯,叮噹當一片亂響,布蘭多只感到自己手上一陣鑽心的疼痛,而衣服與馬褲也被達成了篩子。
  
  但更讓他心驚的是,自己的力量還趕不上茜,那麼為什麼紅發少女被彈飛,而自己卻只是被擊倒外加武器被擊碎而已?
  
  卡拜斯是有意的——
  
  他眼角一跳,果然看到那高大的骨頭架子一把丟掉斷裂的戰斧,同時骨爪中出現了一抹刺眼的金屬反光。
  
  亡靈將軍獰笑一聲,爪子裡已經緊握住了一柄短矛刺向了布蘭多的肩膀。短矛上浮起一層血紅色的霧氣,它向前,彷彿一條拉的筆直的血線。
  
  魔法武器
  
  太快了,正在倒向地面的布蘭多根本就避無可避,卡拜斯用盡全力向下一刺,它幾乎可以想像到馬上自己就可以享受到這個年輕人悲催而淒厲的慘叫聲了,但下一刻——
  
  它卻發現自己刺了一個空。
  
  這頭高大的骷髏下意識的抬起頭。
  
  布蘭多保持著左手緊握住右手,而右手食指上銀色的風后指環正對著地面的姿勢,在半空中卡拜斯得勝的一笑。
  
  事實上他早在第一眼發現卡拜斯的戰斧不是魔法武器時,就確定這傢伙的主要武器不是戰斧,他一直在等待著這傢伙露出獠牙的一刻,沒想到這具骨頭架子果然滿肚子壞水,而在短矛及體的一瞬間將他掀飛,白銀一階的衝擊力並不能對他造成什麼傷害,卻足以使他在倒向地面時迅速的改變方向。
  
  就這樣,形勢逆轉。
  
  卡拜斯抬起頭,看到布蘭多在一笑之後抽出靴子上的短劍,半空中一個轉身然後接著下落的力道向他一劍削來。
  
  高大的骨頭架子雖然又驚又恐,但反應卻一點兒也不慢,它馬上閃開並準備還擊,可就在這一刻,之前發生過的一幕再一次發生了。
  
  卡拜斯明明感到自己閃開了,可短劍落下時,還是準確無誤的擊中了它光禿禿的顱骨。
  
  這怎麼可能?
  
  它幾乎要怒吼了,可『碰』一聲巨響將他的吼聲壓了下去,這位黑暗之中的領主已經再一次的飛了出去。
  
  布蘭多藉著力道一個翻滾落地,然後向前一縱再次撲了上去。他來不及確認先前的那種奇怪感覺了,而是選擇了明智的放棄了力量爆發的技巧,以免破壞手中的武器。
  
  倒地的卡拜斯怒吼著滾向了一邊,爬起來想要反擊,可讓它忍不住抓狂的是,它明明已經滾開了,可是短劍還是在原來的進攻路線中擊中了它——
  
  事實上接下來的戰場上每一個人都看到了這樣令人永生難忘的一幕:
  
  那個年輕人,被稱為岡斯廷子爵的年輕貴族,卡拜斯口中的赤銅龍雷托等人真正的領導者,或者說僅僅是一個年輕的騎士而已。只見他手持短劍,左一劍右一劍只向卡拜斯身上招呼,而後者就好像和他商量好的並預演過似地,只見那高大的骨頭架子無論怎麼躲,但最後都被簡簡單單的一劍又一劍噼裡啪啦的打得滿場亂飛。
  
  那場景已經稱不上是一場戰鬥了,簡直可以說是老子打兒子,只是,那具亡靈真的是那個傳說中擁有黃金中位實力的死神卡拜斯麼?還是說那個年輕人其實是一位隱姓埋名的聖殿騎士?
  
  20歲地聖殿騎士?
  
  在場的不只是僱傭兵,甚至連那些貴族士兵遠遠的看到那一幕都忍不住有點兒神經錯亂了,瑪莎在上,誰能告訴他們究竟這是何方神聖?
  
  然而迫于布蘭多表現出的恐怖實力,格魯丁的私軍更是一潰千里。沒人願意打沒有希望的戰爭,這些為了權勢與金錢而聚集在一起的貴族士兵當然就更不願意了。
  
  布蘭多劈完最後一劍,手中的短劍終于碎裂,他遠遠的看著卡拜斯好像沙包一樣重重的飛了出去,撞到一棟建築,忍不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丟掉了手中的劍柄。
  
  他已經儘量小的出力,但是這把劍還是只承受了十劍。
  
  不過現在他並不關心這個,而是沉浸在一種奇妙的感覺之中,就像是之前他看到的,如果一次兩次可以稱之為錯覺,那麼十次呢?
  
  可問題是,這十次進攻無論是他還是卡拜斯,甚至連後面的茜都看出來啦——明明每一次他的劍都是肯定落空的,但是最後分明還是打在了那具骨頭架子身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抬起頭,爭準備換一把長劍,可正是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前面的煙塵飛揚的廢墟之中傳來一聲淒厲的怒吼:
  
  「該死的混蛋,這是要素之力!這究竟是什麼要素!」
  
  卡拜斯悲憤的怒吼一時之間迴蕩在整個戰場之上。
  
  布蘭多微微一愣。
  
  要素麼?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5 編輯

leeson 發表於 2011-5-5 21:33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百五十四幕 破曉(七)
  
  「要素?」
  
  布蘭多好像沒有聽說過類似的要素,雖然逆轉因果,時間回溯與空間錯位都可以達到類似的效果。可是邏輯性(因果)的第一描述為:順序性,規律,而時間只與物體的相對運動有關,逆轉的過程不能由己及它發生聯繫。
  
  黃金級的要素之力展現方式本來就是非可控,並且必然是由己及它產生作用,因此時間要素幾乎必然可以排除。
  
  空間定義太多,僅僅是『空間』一種要素就有數個含義,而且與時間要素有大量交集。本來秩序,穩定看起來就像是描述空間的定義,但是空間中又包含有無數子定義一——與位移,矢量,運動甚至物質與精神都能扯上關係。
  
  然而有一點,空間錯位與位移有關,與靜止性與穩妥性顯然沒有一絲毫聯繫。
  
  至于那些更下一級的子要素:因果之中的必中,或是光學要素,折光,曲徑或是幻術一類的要素都無法讓物質界降低溫度,更不要說與秩序、穩定相關了。
  
  布蘭多感到身後有人靠近,鼻端傳來一股淡淡的幽香,就像是入夏之後埃魯因南方丘陵之中,某種喬木的樹葉的香味——他知道茜在髮夾上常常會帶有一片這種樹葉。他不回頭就能感到紅髮少女走到自己身邊,她目視前方解下自己的佩劍——雖然並不常用——默默地交給他。
  
  「喏。」茜說。
  
  「謝謝。」
  
  布蘭多接過劍,正好看到卡拜斯高大的身影分開廢墟帶著淅瀝嘩啦往下落的石子站起來。亡靈領主恨恨地看著這邊,布蘭多的要素之力讓它猜疑不定,它的要素:靈魂之力旨在強化攻擊與防禦,與年輕人詭異的要素相比完全落在下風,幾乎一面倒地被壓制;它不敢輕舉妄動,雖然傭兵們在梅蒂莎的帶領下一往無前地向格魯丁男爵的私人軍隊發起衝擊,但卡拜斯只能一動不動地與布蘭多對峙。
  
  它原本穩操勝券,但此刻甚至擔心那個神秘莫測的年輕人會主動發起攻擊,這具骨頭架子按著自己黃銅甲冑上的傷口,不敢確信自己是不是真的擋得住布蘭多的進攻。它心知局勢已無法改變,但至少也要求把布蘭多留在這裡。
  
  「打敗它嗎?」茜抓緊了斧槍,回過頭問。
  
  布蘭多搖了搖頭。他一樣不敢確定,要素之力飄忽不定,無法掌握。而卡拜斯的實際力量遠遠超過他,它可以承受犯錯的代價,他卻不行。如果他一旦錯估了要素的作用,只要讓卡拜斯抓住一次反擊的機會,那麼代價就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年輕人早已把生死放在一邊,但他在這個位置,卻要為更多人負責。
  
  死很簡單,卻是懦夫的選擇。
  
  「剛才它那一次攻擊是為了把你逼出來,我以為你看得出來的。」布蘭多答道,他說的是茜為他擋下那一斧的事。
  
  「對不起,」茜忽然反應過來,吃驚地看著他:「你……你知道?」可她明明是一個人跟上來的,在森林裡離得那麼遠、再說她也有在森林中匿蹤的經驗。紅髮少女明明記得他牽著芙妮雅遠遠地走在前面,一次也沒有回頭,她忽然閉嘴,懷疑地看著布蘭多。
  
  她懷疑布蘭多是不是在詐她。
  
  「你跟我出門的時候我就發覺了,」布蘭多答道:「神之血的容器。」
  
  「啊。」
  
  紅髮少女低下頭,在她看來這位年輕的領主習慣掌控一切,而且我行我素。即使是那個討人喜歡的商人小姐,他一樣板得下臉來責備,更不要說她了。不過她貿然行動之前就一個人想好了,責備就責備好了,反正她也習慣了——至少比起不被人重視的感覺來。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忽然想起另一種可能。他不會想要遷罪到桑夫德和大家頭上吧?少女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忍不住抬起頭警覺地看著他。
  
  「你又在想什麼?」布蘭多從這個紅髮少女眼中讀出一股明顯的懷疑。
  
  「我一個人做事,一個人擔當。」茜皺著眉頭說。
  
  「擔當?」布蘭多看著一動不動的卡拜斯,心想究竟是你等得起還是我等得起。不過他也不著急,乾脆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茜說起話。可他這種不在意的態度反而讓紅髮少女認為他一定會遷怒于灰狼傭兵,她不禁惴惴不安,她沒想到自己一時行為會為其他人招罪。
  
  茜咬了一下牙,「怎麼都可以!」
  
  她雖然只是一個孤兒,在傭兵團里長大的女孩子。但也耳熟目染關于貴族的傳聞。
  
  布蘭多微微一怔,看著她。女孩子面頰緋紅,連耳根都滾燙起來,好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才說出這句話來:「 怎麼都可以……大人,但請不要去找他們的麻煩。」
  
  「哈?」
  
  「還不夠嗎。」茜咬著牙問。
  
  「什麼?」布蘭多有些不解:「他們?他們是誰?」
  
  「桑夫德,還有大家。」
  
  「我為什麼要找他們麻煩?」
  
  紅髮少女呆了呆,她抬起頭用琥珀色的眼睛看著布蘭多,彷彿是要分辨他神色之間的真偽。
  
  「因為——」她意識到失口,但立刻閉口不言。
  
  布蘭多忽然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他笑了一下:「以你的性格,如果不跟上來,我才會奇怪。」
  
  「是嗎?」茜微不可聞地問道。她又別過頭:「說得我好像是笨蛋似的……』,
  
  「那倒沒有,」布蘭多搖搖頭:「我只是尊重你的選擇而已。」
  
  「那麼其他人呢。」紅髮少女眼神閃了閃。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就像是人可以任性,但不能時時刻刻都任性一樣。」布蘭多答道:「我一樣尊重他們的選擇,但選擇之後,餘下的就是對于這個選擇剩下的責任而已。衝動可以主宰人一時的行為,但理想與天真的界限在于,人是不是真的明白他要為此付出什麼,以及他願意為此付出什麼。」
  
  「因此想必你在這裡,也不會選擇逃避吧?」
  
  紅髮少女點點頭,看著冷朽城堡在黑暗中投下的一道陰影狠狠地說道:「呿,要我在那個人渣面前退縮,還不如殺了我——」
  
  「所以說,我們的態度是一樣的——「布蘭多苦笑了一下:「我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並肩作戰,為什麼要責備你?」
  
  茜垂下眼瞼:「說到底,我還是外人。」
  
  布蘭多看了她一眼,忽然意識到這個女孩子的想法。他當然希望她成為部下,一個黃金級的戰鬥力,放在任何地方都會引起重視。不過這樣也不錯,慢慢地融入這個集體,從感情上來說來得更加穩固。他從來不打算放棄茜,只不過用灰狼傭兵團的其他人成員來要挾一個女孩子,這顯然不是他的興趣愛好。
  
  因此他只是笑了笑。
  
  戰場上一時沉默。布蘭多看卡拜斯巨大的骨爪握著那支短矛——當然以常人的角度來看,與一般的長槍也無異……亡靈領主眼眶內的靈魂之火燃燒著,一動不動。年輕人知道它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定在這裡了,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前面的戰局,乾脆對茜說道:「茜。」
  
  「在。」
  
  「去支援一下梅蒂莎,好嗎?這裡交給我——」
  
  茜點點頭,提起斧槍。
  
  她看著霧氣之中的卡拜斯,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用命令就可以了——」女孩子的聲音輕輕說道,布蘭多微微一怔,抬起頭。卻看到紅髮少女的背影已經消失在煙塵瀰漫的街道上。布蘭多一呆,隨即笑了笑。
  
  他又抬起頭看著卡拜斯,雙方一動不動。
  
  而布蘭多與亡靈領主對峙的同時,戰場上的另一邊,梅蒂莎卻遇到了麻煩。當傭兵們持續不斷地驅趕著格魯丁的私人軍隊湧向內城時,憑藉戰鬥意志與戰鬥力上的優勢,一直順暢的攻勢卻在逼近冷桂城堡時遇到了麻煩。這裡是貴族私兵們的最後一道防線,但站在防線後的卻不僅僅只有格魯丁的私人軍隊,還有一排排骨游閃爍著淡淡的骨質光澤的、在月色下慘白一片的骨頭架子。
  
  這些骷髏士兵與布蘭多在布契見過的大不相同,與一般的骷髏戰士相比,它們穿著輕巧的皮甲,手持短矛,腰佩短劍與一面小圓盾。而每一具都背著三到四支同樣的骨矛,它們靜靜地站在防線背後,一動不動——但事實上在先前短時間的接觸中,它們一照面就給傭兵造成了極大的損失。而若是布蘭多在此會分辨出這些亡靈生物一——瑪達拉的『骨棘』精銳縱隊,這些骨頭架子是低級亡靈之中突擊縱隊,是塔古斯的著名的親衛隊一——甚至可以被稱之為低級單位之中的『高級存在』。
  
  而事實上,它們在那裡,塔古斯或者它身邊的高級將領就應該出現在什麼地方。
  
  就像是這一刻靜靜佇立在女騎士面前,一隻手持巨大的鐮刀拖在地上,身披黑色長斗篷的這位亡靈騎士。天啟四騎士中,若說這個時節最強大的一位存在應當是此刻身為『狼疫』軍團軍團長的綠騎士,馬爾福斯。但最令人忌諱,並且感到神秘莫測的,卻非黑騎士,公正的審判者白莫屬。
  
  它招起頭,金屬的面具上一半哭一半笑的表情構成一個詭異的符號,但那雙金色的眼睛卻落到梅蒂莎身上。
  
  「你是誰?」梅蒂莎微微一皺眉,之前她與對方交手一擊,本能地感到對方的強大。
  
  「銀精靈,」黑騎士白微微一怔,充滿磁性的聲音咦了一聲:「你也和那個人在一起麼,真是讓人看不透。既不是岡斯廷子爵,也不是布契的布蘭多——自稱高地騎士,可黑塔巫師也不可能對瑪達拉有如此的瞭解。在我看來,他更像是先民——」
  
  「 先民?」銀精靈公主呆了一下。
  
  但時方卻抬起頭。
  
  他眼中映襯出南方的一束火光,那是魔法信號正在升上天空——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9-6 10: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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