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劍情緣 作者:七尺居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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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facc 2011-5-8 19:14: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344010
jafacc 發表於 2011-5-10 22:47
章一百七十二 夜坐信陵飲,長談別來故事

  城外面一座小山上,兩人先後落地。

  云層已經過去,此時月光如水,輕柔的照耀著大地、山崗、林木……

  山林間有鳥兒慵懶的夢囈,有夜行蛇蟲「悉悉索索」的微響,卻映襯的四下益發靜謐起來,彷彿嗵嗵的心跳聲都能聽到。

  「嚕嚕!嚕嚕!」霧獸云若在風蕭蕭肩頭縮成棉花團,摩擦著風蕭蕭面頰撒嬌。

  「你怎麼到這來了?」(×2)

  異口同聲,相對無言,一陣沉默,劉火宅風蕭蕭禁不住的笑。

  所謂的隔閡,所謂的怨憤,一笑之間過去。

  「你知道我的,身上的錢在洛浦鬼窟裡頭耗光了,你那地方又住不下去,只好先回到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還是劉火宅先說了。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興王府東面,五兒府的那片後花園?風蕭蕭臉色一紅,低下了頭期期艾艾:「為……為什麼,去那個地方?」

  劉火宅一愣,漫不經心:「哦,那裡我比較熟嗎!」

  傻瓜!笨蛋!說因為想我會死啊!雖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風蕭蕭仍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那……吱咯……後來……吱咯……呢?」

  「你說什麼?」劉火宅愣了一下才聽明白,「哦,後來,我就決定參加南宮擂,上了戰場方便研究我的天賦神通,你知道的,結果,就遇上……」

  將遇到蘇諾以及如何從洛陽城離開的過程細細說了,不過,無論蘇諾還是過程都不是他的陳述重點,他的陳述重點是——南宮鈴!

  「蕭蕭,南宮鈴真的不錯!相貌自不用說,出身又好,接人待物也有禮有節,完全沒有世家子眼高於頂的毛病,還勤儉持家會過日子,又有江湖兒女的豪邁……」把南宮鈴誇的跟朵花一樣。

  「南宮鈴那麼好?你怎麼不娶了她?」風蕭蕭咬牙,一字一句都是牙縫裡擠出來的。

  劉火宅瞪眼:「蕭蕭你什麼意思啊?我劉火宅,是那種不講義氣的人麼?搶兄弟女人?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不是看你們兩個郎有情妾有意,讓你珍惜機會嗎?」

  「啥?」風蕭蕭先是一頭霧水,尋思幾圈方明白了劉火宅意思,青筋暴起,鼻翼翕然有聲,牙齒咯咯作響,「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她郎有情妾有意了?」

  「哪隻眼睛都看到了。」劉火宅自戳雙目,「洛浦鬼窟裡,你們兩個人神情怪異舉止曖昧,真以為我看不到嗎?」

  「洛浦鬼窟……裡……」風蕭蕭臉紅了,當時,他只注意了劉火宅,真沒怎麼注意南宮鈴。

  「哈,看吧看吧,臉都紅了。」劉火宅拍手,「還死鴨子嘴硬!」

  「是……是啊,我就喜歡她了,怎麼樣吧!」

  「能怎麼樣,抓緊時間唄……不,先別太抓緊,要是你倆婚結的太快,身為哥哥的我……」劉火宅苦惱的掏翻出空空如也的口袋,「暫停送不起份子錢呀!」

  「份你個頭,去死!」風蕭蕭一陣羞惱,套著鞘的羽陰劈頭蓋臉的打過去。

  「我擋!我擋!」套著鞘的玲瓏刀將攻擊一一接下,劉火宅納悶,「怎麼跟蘇諾一個德性,一被說中心事就狂性大發。」

  「對了,蕭蕭,你的仇調查的怎麼樣了?」想起蘇諾就想起方才的推測,劉火宅正色問道,「你這些日子都幹什麼了?你原來……不會是姓蘇吧?」

  「姓蘇?」風蕭蕭一愕,「你為什麼會認為……」

  話到半截,陡然凝住,不是姓不姓蘇的問題,而是想起了方才與老婦的對話。

  「你母親叫什麼?」

  「蕭問月。」

  「蕭問月?你確定是這個名字?」

  「如果叫蕭問月,你不應該知道這個地方,更不應該知道來找我……」

  老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自己叫蕭兮若,答對了,所以她明明一用力就能殺掉自己,卻放過了。

  但是媽媽……不叫蕭問月,這才是關鍵,是自己答錯的地方。

  對啊,媽媽不可能叫蕭問月的,她的姓氏,是嫁人了之後改的,她曾經說過的。

  塵封的記憶緩緩鬆動了閘門……

  那麼……媽媽原來姓什麼呢?她又叫什麼?不知道!

  別說媽媽姓什麼叫什麼自己不知道,就算是爸爸,姓什麼叫什麼……自己同樣不知道啊!

  風蕭蕭一屁股坐倒地面上,只覺得無比荒誕……

  這些年來矢志報仇,仇人不知是誰倒也罷了,竟然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連爸爸媽媽是誰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風蕭蕭乾澀的苦笑起來,一時間驚飛了許多老鴰。

  都是慚愧的,因為沒有風蕭蕭笑的更難聽。

  「喂,喂!」劉火宅激靈靈打個冷戰,被風蕭蕭笑聲驚出來的,「蕭蕭,你怎麼了?受刺激了?來,來,哥哥我有好東西。」

  從懷中,掏摸出圓滾滾物事丟到風蕭蕭手裡。

  一摸那粗瓷的觸感,一嗅那飄散出來的香氣,風蕭蕭眼睛亮了:「信陵飲?」

  正是迎春樓中絕品,百兩一壇信陵飲。

  拍開封泥,扯下綢布包的陶塞,風蕭蕭將壇對嘴:「咕咚咕咚咕咚……」

  「嘿,嘿,嘿,你慢著點喝。」劉火宅隱隱肉痛。

  他眼下身家可不充裕,送蘇諾回家的路費都是靠典當的。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跑去迎春樓,用五折內購價,買了十餘壇這信陵飲存著。

  興許當時,他冥冥中就有預感,會很快與風蕭蕭重聚的吧?

  若不然,他那一身雜物雖然殘破,更被無良的當鋪抽脂扒皮,畢竟也是跟靈修沾邊的物事,上好的駿馬一匹、有棚的馬車一輛還是能買下的,絕不至於恁般寒酸。

  就著酒勁,風蕭蕭連哭帶笑,將這些日子的經歷娓娓道來。

  就跟劉火宅猜測的一樣,得了靈劍羽陰,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鄉祭祖。

  他有好多事想問媽媽,但是……媽媽的魂魄竟然不在,或者說,完全找不到了。

  這種事倒也尋常,畢竟人都死了五六年了。

  萬幸,當初家裡一個老僕雖然死了,魂魄還在,而且對當年的事知道一些……

  所謂的知道一些,便是她曉得,當年風蕭蕭的母親帶著風蕭蕭,避難避到小山村,是有人安排的。

  利用羽陰之力,循著這條線索,風蕭蕭一路找到了輕月樓裡的老婆婆……
jafacc 發表於 2011-5-10 22:50
章一百七十三 抽絲剝繭,蕭蕭分說

  「唉,要是那老婆婆是死的就好了,能讓我問個明白……」飛快一壇下肚,風蕭蕭面色好了許多,打一個響亮的飽嗝,醉醺醺道。

  「那還不簡單,咱們這就殺將回去,直把她殺一個片甲……哎呀!」劉火宅抱頭痛呼,被風蕭蕭狠狠一個暴栗。

  「那是我們家救命恩人!」風蕭蕭氣呼呼的道。

  劉火宅噤聲,撫頭而笑,平素他是不會說出這種荒誕之辭的,不過風蕭蕭心情不好……

  兩個人裡面,總得有一個心情好的不是?

  「說起來救命恩人……我這裡也有件叫人撓頭的事,正打算讓你分析分析呢。」得風蕭蕭提醒,劉火宅憶起了早先的念頭。

  「哦,跟我說說。」風蕭蕭打一個優雅的醉嗝。

  「這件事還要從我救那個小丫頭蘇諾說起……」

  把從洛陽出發,先遇真委鬼軍劫道,後遇假委鬼軍殺人,再後來真假委鬼軍火並,和驅屍宗長老大戰的事略略說了一遍。

  接著便是小丫頭心懷叵測的把他拉來,其實是想靠他拆散姐姐與葉二郎婚事……

  蘇輕恬的真正身份,輕月樓的存在,南宮家、幽燕本土勢力間的博弈……

  劉火宅正訴說的口沫橫飛,冷不防風蕭蕭捋發問道:「那個蘇輕恬,似乎聽說過,號稱幽燕第一美人,漂亮嗎?」

  「唔,還不錯吧。」劉火宅隨口點頭,「你說,那南宮東城答應親向皇上求情,促成蘇輕恬和葉二郎的婚事,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有多漂亮?」答非所問。

  「這個……怎麼說呢?」劉火宅皺眉沉思,「跟冰清差不多吧。」

  風蕭蕭感覺到了強烈威脅:「人品呢?」

  「也還好吧,不然不可能在幽燕……」

  「那就娶了她唄。」風蕭蕭截口說道,「像你那徒弟蘇諾說的那樣。」

  「倒是可以,不過我總得先弄清楚……誒,你怎麼走了?」劉火宅一把抓住回身欲走的風蕭蕭。

  「放開!」

  「不放!」

  「你放開!」

  「就不放!你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火?」劉火宅很是不滿,「蕭蕭你不地道啊,我盡心竭力幫你和南宮鈴撮合,只跟你討論一下我的事,你就這幅臉色……」

  「……」風蕭蕭心中一軟,唉,這也怨不得他!

  止住腳步:「你真想娶這個女子?」

  「我想娶她?這是哪兒話,我跟她根本就不熟。」劉火宅翻白眼,「就是讓你幫我分析一下,眼前這幽燕之地,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當然,如果娶了那女子利國利民的話,倒也可以試試……」

  就怕你是說的冠冕堂皇,實則……瞟劉火宅一眼,風蕭蕭收束心神開始在地面上畫。

  月色清涼,照徹大地,刀劍劃痕清晰可見。

  蘇氏、南宮、委鬼、牧州……四方主要勢力一擺,風蕭蕭心中已有定見。

  「幽州百姓因為二蘇的關係,對朝廷心生怨懟,自成體系。」

  「朝廷無法舉兵攻打,畢竟,一他們沒有造反,二幽燕關係到中原北方門戶,一旦開戰,會讓牧州軍有可乘之機。所以只能懷柔。」

  「這必是個耗時間的活兒。這些年來,南宮家擺擂募人,補充低級將官,在幽燕大施恩惠,以及假扮委鬼軍……走的都是同一個路子。」

  「假扮委鬼軍?」劉火宅疑惑,「你怎麼能確定,那些假扮委鬼軍的,就是南宮家的人,他們唱的明明是大周……」

  「大周滅了多少年了?」風蕭蕭哂笑,「再說,就算大周朝還有那麼些暗勢力隱忍於朝野,他們有多少其他事要做,會閒著沒事做來尋委鬼軍晦氣?」

  「這你就知不道了!」劉火宅將委鬼軍的歷史略略一說,「說不定那些殘黨,就是純粹的報復呢,是我我也會……」

  「嗤……」風蕭蕭啞然失笑,「這種事,正好騙騙你這種自以為知情的傢伙。就算要報仇,我且問你,你會用這種手段?」

  劉火宅不是笨蛋,被風蕭蕭略一點化登時醒然。

  是啊,假如自己是大周朝殘黨,而且以消滅委鬼軍為生存的唯一意義,自己會怎麼做?

  一、積蓄力量,以堂堂正正之姿擊破委鬼山寨,一吐胸中怨憤。

  或許這是自己的方式,並不適用所有人,但就算不如此,也有別的法子……

  二、遣人喬裝潛入委鬼山寨,打探到委鬼山寨的所有情況,然後是正面突擊還是趁夜偷襲,是下毒放火還是調虎離山,則就可以慢慢謀劃了。

  總之,隱忍憋屈了三十年後,換成是劉火宅,不,換成任何人,不會用這種喬裝易容,栽贓嫁禍的手段啊!

  且不說不必他們嫁禍,委鬼軍已是幽燕方面除之而後快的存在,這種報復就算成功了,有什麼快感?

  越是隱忍,所期待的復仇快感,便越是強烈!

  喬裝誣陷,絕不是一個隱忍潛伏三十年之久的組織會用的方式。

  「南宮家,還真敢這麼做?」劉火宅握拳咬牙。

  「恐怕,他們做的還遠不止這個呢!」

  「嗯?還有什麼?」

  「驅屍宗。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跟驅屍宗合作?」

  「為什麼?因為驅屍宗需要屍體唄。」

  「驅屍宗需要屍體,沒錯。但這算驅屍宗得到的好處,這就足夠了嗎?」

  「你想過沒有,僱傭驅屍宗的人,需得什麼價碼?僅僅屍體就能滿足他們?那全天下人都雇得起驅屍宗了。」

  「是啊,他們一定還付出了別的什麼代價……」劉火宅沉吟,「你似乎已經想到了,是什麼?」

  「不,我沒想過。」風蕭蕭搖頭。

  「啥?」劉火宅傻眼,「那你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沒想過,是因為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驅屍宗憑什麼值得南宮家再出別的價碼?」風蕭蕭豎起一根指頭。

  「憑什麼,因為他們是驅屍宗,他們是仙門唄,出場費……」

  「咣!」風蕭蕭一個暴栗彈到劉火宅頭上,「你就不能好好動動腦子。」

  「那你說,是因為什麼?」云若化成棉花團,輕輕擠壓著那腦袋上的包,很是舒服,劉火宅洩了怒氣。

  「因為,他們是驅屍宗……」

  「這不跟我說的一樣嗎!」劉火宅表示抗議。

  「當然不一樣。」風蕭蕭翻白眼,「我的意思是,他們是驅屍宗,他們會加工屍體。」
jafacc 發表於 2011-5-10 22:53
章一百七十四 真假懷柔,戰無善惡

  驅屍宗會加工屍體!

  劉火宅被風蕭蕭說的豁然開朗。

  會加工屍體除了將人變成鬼物用以作戰之外,還可以做什麼?

  自然是為屍首蓋頭換面,好用來……冒領軍功!

  對於世家,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財富?名氣?才藝?不,權勢!

  只有權勢,才是最重要的,其他幾樣,不過是權勢的衍生品,或是得到更大的權勢的助力。

  抹黑委鬼軍,用不到驅屍宗這等存在。

  冒領軍功,加快上位,才值得!

  新朝的軍功審查是很嚴苛的,不是你說殺了幾個人,就是殺了幾個人的。

  每顆首級都要被砍下,用石灰保存好,由有經驗的驗官小心辨識。

  牧州人,委鬼軍或是平頭百姓,首級特徵都是不一樣的。

  通過膚色、毛髮,首級上的穿刺以及紋身辨識,這是最下等的驗法。

  經驗豐富的驗官,可以從面容特徵,毛髮的分佈以及牙齒、鬚髯等等不起眼的地方,微而知著。

  至於傳說中的驗官,自然是在朝堂,把守最後一道關口了。

  其驗屍秘技,更加五花八門不足為外人道了。

  傳說有風腐法,有沉水法,有灌銀法……

  總而言之,人天生地長,都是爹生父母養的,血脈傳承自有跡象。

  然後生活在哪片土地,吃的是什麼樣的五穀雜糧,受什麼樣的風吹日曬,後天也會受到各種各樣影響。

  那些驗官自都會一一分辨,甚至傳說,首級裡有內間被誤殺,有心存叛逃之意還沒來得及實踐的……他們都能夠挑揀出來。

  想在他們面前矇混過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這些驗官再高明,也畢竟是凡人,面對驅屍宗代代相傳新火相承的秘術,估計也不夠看。

  不由得,劉火宅就想起了當日聽書樓上,首遇壯漢蕭一山以及陳家陳起、陳到、陳雷的場面。

  當時他們所說的話,他只以為是羨慕嫉妒恨,現在看來,空穴來風,必有因由呀!

  想想也是,四大世家,相互間恩怨交纏,知根知底。

  南宮家在幽燕之地的窘迫,唯有他們感觸最深,通過一些表相推斷出實質,不是什麼難事。

  劉火宅陷入了沉思。

  「嘿,你還要不要聽了?」察覺劉火宅走神,風蕭蕭不滿的道。

  「蕭蕭你說,繼續說。」相比整個幽燕的局勢,方才那些內幕,的確算不得什麼大事,先記在心頭,帳以後再算,劉火宅尋思。

  「南宮家在幽燕之地的治理,可以說是主旨明確,意圖鮮明,懷柔安撫。不過懷柔也分兩種……」

  「哪兩種?」劉火宅疑惑。

  「真懷柔和假懷柔。」

  「真懷柔如何,假懷柔又怎樣?」

  「真懷柔是真心實意,表裡如一,就如同昔日諸葛武侯七擒孟獲;至於假懷柔麼,未免就是驅狼吞虎,居心叵測,就如三國鼎立時,蜀吳抗曹。」

  「南宮家這是假懷柔啊……」被風蕭蕭一說,劉火宅又明白了,「如果是真的懷柔,娶蘇輕恬之人,怎麼也得地位更高一些才好,那葉二郎份量實在不足哇!」

  風蕭蕭驚異的看劉火宅一眼:「你竟然能想到這?」

  「你以為我是白痴嗎?」

  「可惜仍舊不對!」

  「……」劉火宅恨不得一個酒瓶飛到風蕭蕭頭上,太愛賣關子了!「那南宮家是玩真的?」

  「也不是。」風蕭蕭理所當然搖頭。

  「咔嚓!」瓷壇口被劉火宅生生握碎,「蕭蕭,不是真的,就是假的,難道還有第三種選擇嗎?」

  「當然有第三種選擇,非真非假唄!一切看幽燕本土勢力,對自己的試探做出何種反應之後,再加定奪。我如果是南宮東城,定會選這一種。」

  葉二郎,便是試探,是純然的替罪羊。

  若幽燕本土勢力根本不欲和解,葉二郎的軍功任務便無論如何完成不了,別說任務能否完成了,他的小命如何,都是兩說。

  而假如他們真的想要和解,必定會釋放訊號,然後葉二郎,南宮家一手提拔上來的小傀儡,什麼時候被一腳踢飛就看心情了……

  至於蘇輕恬一個人的意願?政治聯姻,什麼時候需要個人意願了?

  之所以直到現在她還維持現今的地位,只不過是時機未到罷了。

  被風蕭蕭這般一分析,劉火宅豁然開朗,放懷暢飲:「得虧有你這好兄弟!」「咕咚咕咚」大灌幾口,「那你再幫我分析分析,我應該怎麼做?」

  「你應該怎麼做?你應該找個地方,好好洗洗睡了。」風蕭蕭哂笑。

  說起來有些可憐,葉二郎和蘇輕恬的婚事,注定了不會成功。

  既如此,蘇諾的要求於劉火宅來說,便壓根不存在了。

  整件事,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的確應該洗洗睡了,但是……

  劉火宅並不滿意:「這樣就行了?南宮家懷柔之策一切順利,演變成真懷柔還好說,若是事情並不順利,發展到最後,難免刀兵四起,血流成河。」

  「還有甚事,比這樣的事更值得管上一管?」劉火宅覺得風蕭蕭有些變了,以往在神都時,兩個人行俠仗義,劫富濟……自己,是何等的逍遙自在無拘無束。

  分別這才不到一月,風蕭蕭的血怎麼就冷了?

  「不是血熱血冷的問題。」風蕭蕭搖頭,「我且問你……就算事情一切順利,接下來又會怎樣發展?」

  「南宮家徹底收攏了幽燕之地的力量,然後呢?然後他們就會放棄守勢,大軍出擊與牧州軍在幽州古道內展開爭奪,再然後,或者殺道血流成河、兩敗俱傷……或者是一方敗退,另一方窮追猛打……這會是你想要的結果?」

  「你促成了這件事,讓許多人倖免於難,但又會造成更多的人人頭落地,性命不保,你確定自己做點什麼一定是有意義的嗎?」

  劉火宅被風蕭蕭問的傻眼,他一心修行,還真沒想過這種問題。

  風蕭蕭嘆一口氣,放低了聲音:「洛陽城裡,咱們行俠仗義,是因為是非因果,一眼就能看穿。可這裡是戰爭,只有敵與我,生與死,沒有對與錯,黑與白……」

  「說得好,說得好!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夜空中,讚聲陡來。
jafacc 發表於 2011-5-10 22:56
章一百七十五 和尚九憂,符慰羽陰

  明月夜,短松岡。

  夜黑風高,四下無人。

  陡然有讚聲傳來,劉火宅風蕭蕭皆嚇了一跳!

  為何?

  兩個人都有自己的偵查手段!

  劉火宅的叫做漣漪望氣,以前還只能察覺武修漣漪,自從元嬰入體,地魂歸位之後,連同靈修漣漪,也都能夠探測到了。

  至於風蕭蕭嗎,他的探查之術,比劉火宅範圍更大,精度更高,因為靈劍羽陰中,寄託了數千絕陰魂還有許多普通魂靈。

  事實上不光山崗週遭百丈範圍,就連輕月樓中,都有她數條魂魄寄住以收集訊息。

  魂魄之物,無影無形,若無靈法封禁,靈術加持,等閒無人能見,用來刺探情報最是適合不過。

  但是……無論進化了的漣漪望氣,還是現如今線報之靈稱得天下第一的風蕭蕭,竟然都沒有發現眼皮底下這和尚?

  兩個人不能不提了小心。

  「難得,真是難得呀!和尚我一路跋山涉水,走的乏了隨便打個盹兒,沒想到就能遇到兩位少年才俊,這就是緣分吶!」和尚伸著懶腰從樹頂上翻下,「一位宅心仁厚古道熱腸,一位冷靜沉著心智過人,當浮一大白!咕咚咕咚!」

  動作一點也不瀟灑飄逸,更加沒有狸貓轉身的矯健,就好像懶漢打滾,但是偏偏……穩穩當當落地,當中還好整以暇灌了口酒,給人一種似緩實急的錯覺。

  月色下和尚抬起臉來,不分青紅皂白給了二人兩頂高帽子。

  不過,本以為遇到的是遊戲風塵的高人隱士,至不濟也是以前惹到的冤家對頭,看到和尚月光下的臉孔,兩個人登時推翻了早先想法。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呀!烏漆墨黑,黑泥裡泛著油光,又沾著菜葉、米粒,牙縫裡兩條新鮮的韭菜葉無比顯眼。

  那又是怎樣的一身衣服呀!破洞連破洞,補丁摞補丁,層層疊疊的花樣,眼神不好的人真認不出來,那層是一件百衲衣。

  再看他頭頂,頭髮一指來長,看看腳下,塗滿污泥的腳丫上纏著幾根草繩,就算是拖鞋了……

  這樣的裝扮神情,通常只一個職業才有,乞丐。

  不過來人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是個和尚。

  「咕咚咕咚!」自稱和尚的存在持著破爛的彷彿隨時可能破陋的葫蘆,一連又灌了幾口酒,「嗝」打出一個響亮的酒嗝。

  「蹭楞!」靈劍羽陰陡然出鞘。

  夜色平崗上,竟然發出如朝陽初升般的燦爛靈光。

  「擦!」風蕭蕭眼疾手快,一把將羽陰插回了劍鞘裡面,渾然不知什麼情況。

  「九重靈劍!好東西呀!依稀就是旌陽萬仞。」和尚眼睛一亮,看向風蕭蕭,「只看到你們二人悲天憫人,身懷佛性,沒想到你們福澤竟也如此……」

  眼睛一瞬間綻放的光芒,竟然不下於羽陰之光。

  這一次,兩個人終於知道,眼前的和尚,真的是不世出的高人了。

  不光他眼裡的光,還有他所說的話。

  九重靈劍不難辨明,難的是將它與旌陽、萬仞聯繫起來,那兩把劍,乃上古真仙淨明道祖所制石中藏劍,近古出世,聲名顯赫,史籍有載。

  不由拱手作揖:「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和尚面色嚴肅,深深的看著風蕭蕭,直看的風蕭蕭有些毛骨悚然,感覺靈魂都被和尚透視,和尚緩緩收回了目光,呼出一口氣來:「真沒有想到,世間會有如此波折詭譎的命數……你,你叫什麼名字?」

  「風蕭蕭。」

  「風蕭蕭?」和尚皺眉,「這肯定不是的你的本名,你以前叫什麼?」

  風蕭蕭倒退一步,沉默有頃:「……蕭兮若!」

  「蕭兮若?」這次輪到和尚倒退一步,喃喃自語,「你就是蕭兮若?怪不得!怪不得!」

  「大師聽說過我?」風蕭蕭皺眉。

  「是。哦,不……」和尚有些吞吐,「可以說聽說過,也可以說沒聽說過……」

  「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

  「唉!唉!唉!」和尚連連嘆息,「罷了罷了,相見既是有緣,我起意查你命數,看來天機就在這裡了!」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不過是從一位老友那裡,你的名字還是……」

  「咔嚓!」和尚正說著,晴空一個霹靂,照徹夜空。

  山風吹拂,站在山崗上能感受到空氣中傳來的衝擊力。

  「不得了!不得了!」和尚一下子噤若寒蟬,「連這樁事都不許透露,沒想到真會如此要命,難道說你卻是這世間……」

  和尚住嘴不言。

  「大師,我的名字怎樣?」風蕭蕭按耐不住的問道,只覺得似乎觸及了某些真相,滿懷希冀,「還有,您既然聽過我的名字,可知道……我的母親她姓什麼?」

  「你的母親不是那……」和尚又一次說了半截話,微微一愣續道,「那種事,你自己不知道麼,還得來問我?」

  「看得出來,大師是世間絕頂高手,逍遙自在,遊戲風塵。剛才您自己也說了,相逢即是有緣,既然有緣,還望不吝賜教……」

  「我倒也想賜教,就怕賊老天下來煩我……」和尚抱頭大叫,一邊叫著,一邊撒腿開奔,一步十丈,兩步二十,眨眼之間,已到百丈開外,就算靈劍羽陰祭出,未必能及。

  奔到百丈開外,和尚回身發喊:「蕭小娃兒,前路多曲折,千難萬險趟過之後,希望你還能記得今天的話,與人為善,善緣便生,與天下為善,功德自成。」

  「相逢即是有緣,和尚我實在沒什麼能送你的,就送你一道鎮符吧!」

  百丈開外,和尚一抖手,金光閃爍的佛符劃破夜空,疏忽之間飛到二人身前,迅雷不及掩耳落在了羽陰劍鞘之上。

  金光的佛符如水銀洩地,飛快的融入劍鞘不見。

  這門功夫,真的歎為觀止,假如他想對二人不利,真是怎麼都逃不過去。

  「劍之無鞘,就如人之無衣,時時刻刻擔驚受怕。有我這道符在,你的靈劍,當不會如今日一般,被我的氣息嚇的脫鞘而出。」

  和尚遙遙吼道,返身行去,長吟傳來:「唉,想我和尚,自號九憂,憂天憂地憂社稷,憂古憂今憂萬民,憂前世憂來生憂無可憂……沒想到真遇了可憂之事,卻全然無力!」

  一邊奔馳,一邊嘆息,彈跳縱躍如流星,疏忽間不見。

  和尚的身手,真當是天下一等一的,恐怕與二人當日洛浦鬼窟所見,在同一層面了……
jafacc 發表於 2011-5-10 22:59
章一百七十六 天道壓制,不改本色

  風蕭蕭怔怔看著和尚消失的背影,滿臉皆是失落。

  夜風吹到他的頭上身上,髮絲飄蕩,衣衫飄搖,益發顯的蕭瑟……

  「什麼隱世高人絕世高手,都是騙人罷了。」劉火宅向著遠方不屑伸某指鄙視,「明明是回答不上你的問題,跑掉了。」

  用自己的方式寬慰風蕭蕭:「你再瞅瞅他叫的什麼名字,九憂,九憂……明明就是酒肉嗎!一個裝神弄鬼的酒肉和尚而已……」

  心中知道,和尚鐵定是很強很強的,就憑他扔出的那道佛符,就憑他如流星消逝的身姿……嘴上卻不能那麼說。

  這讓不擅說謊的劉火宅彆扭至極,面皮扭曲,聲調飄忽。

  「哎呀呀呀,得虧回來轉一圈,若不然,竟錯過了個知音。」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娃兒,你怎麼知道我的名號,其實是上酒下肉的?」

  「……」

  一回身,和尚就站在兩人身後三尺之處,風輕云淡,神出鬼沒。

  這若他心存殺意,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二人了結了……

  劉火宅只覺得背心裡一陣陣冒冷汗。

  「哼哼!」和尚看著劉火宅,冷冷笑了,氣勢陡漲,「剛才還背地裡說我壞話呢,怎的,現在知道怕了?」

  「我怕?」竟然說我怕?劉火宅毫不遲疑與之對視,「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我為什麼要怕?你名號九憂,和酒肉不是諧音?你剛才喝了幾口酒咱們就不算了,你從上面翻身落地下來時候,敢說……」

  和尚的氣勢隨著劉火宅的話在不斷凝聚,林木簌簌而動。

  劉火宅恍若未覺,回身一指地面,月光下隱隱幾塊枯骨:「敢說那幾塊不是雞腿跟豬蹄?」

  氣勢更盛,宿鳥開始驚慌失措的飛走,四面八方有爬蟲悉悉索索的聲音,都在漸行漸遠。

  「既喝酒又吃肉,我說你是酒肉和尚沒錯把?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在人家說話的時候突然跳出來,這不是裝神弄鬼又是什麼?」

  棲鳥與爬蟲飛一般的不見了,四周死一樣沉寂,似乎月色,都為這股氣勢蒙上了一層青霜。

  「風蕭蕭的問題,你明明回答不上來卻那樣說,這不是騙人又是什麼?你且說說,我有哪句話不盡不實,你若說這就是說壞話,那我就說了,怎樣?!」

  不是似乎,真的結霜了!

  樹木枝葉草皮體表,有白霜因和尚面罩寒霜而凝結。

  和尚的確是天道高手,不是天道高手,絕催發不出如此恐怖的氣息。

  風蕭蕭抽劍在手,戒備的看著和尚……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還跳出來裝神弄鬼……要不是打不過你,早把你打倒在這,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麼那樣紅了!」

  劉火宅兀自罵聲不絕,條理明晰,口齒清楚,籠罩周身那能將人挫骨揚灰的恐怖氣息,於他如同清風明月一般。

  時間其實很短,但是對場中人而言,絕對是很久很久……

  久到,和尚氣息陡然一洩,兩人竟生出過了幾個世紀的感覺。

  「好小子,竟然能在我的氣息底下面不改色心不跳!」

  「有什麼可怕的,大不了一死而已。」略鬆口氣的劉火宅撮牙,怕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死?死並不可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種讓靈魂也都驚悸的恐怖,才是最可怕的。

  方才的氣息,就是那樣的。

  想要挨過,光膽子大還不行,還得連靈魂,都堅實無比,才能夠這般安然承受。

  風蕭蕭能夠承下在意料之中,這個小子竟比風蕭蕭更能耐受?

  和尚終於正眼注視了劉火宅,似乎看出點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這種感覺……讓他不由一陣驚疑?

  自己的天道推演雖不能說冠絕天下,從前頭數的話,也是數得著的……不至於,一晚上遇見兩個自己都沒法推斷的吧?

  看來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呀!

  幾眼打量,和尚陡然笑了。

  劉火宅的天命什麼的還是霧裡看花,任嗎沒瞧出來,他卻瞧出了另外的東西:「有意思,真有意思,哈哈哈!沒想到天下間竟真的有人……哈哈哈!」和尚眼淚都流出來,笑聲有些煞不住了。

  正當此時遙遙遠方,一陣衝天殺氣升騰!

  肉眼可見的黑云,倏忽之間掩住了皓月。

  原本輕輕吹拂的寒風,忽忽悠悠變成了凜冽刺骨的寒風。

  「好殺氣!」劉火宅與風蕭蕭身不由己一陣冷戰。

  九憂和尚收了目光,望向那方驚疑不定:「那個老怪,他怎的也來了?」

  縱身離去,餘音裊裊:「你們兩個,速速回城。這些日子若遇甚麼古怪,最好不要強出頭,若丟了小命,莫怪和尚言之不預。」

  「那另外的小子,你運氣不好,本想指點你兩句,現在沒機會了。」

  和尚說話不快,奔跳也是不急,但不過眨眼一瞬間,便從兩人視野消失……

  而那些聲音,不緊不慢不慌不忙一字字鑽入兩人耳內,高低起伏宛如平常說話一樣。

  耳朵和眼睛的感受截然天地,難受的叫人想吐血。

  天道高手,真真是逆天的存在,怨不得只要踏入,就會有天劫降臨呢。

  目視著和尚遠去的背影,劉火宅與風蕭蕭對視一眼,陡然拔足開奔,奔向保州城的方向。

  和尚雖然不盡不實,對兩人並無惡意,這是可以感覺到的。

  既然如此,他的話最好還是聽聽。

  劉火宅與風蕭蕭都不是什麼叛逆少年,別人要做什麼非不做,不讓做什麼非做。

  更加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實力和天道高手隔了幾條街遠……

  洛浦鬼窟中能逃出來,那根本就是奇蹟!

  況且,回保州城,本來就是必須的,時間早晚而已。

  飛馳當中劉火宅問道:「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繼續追查唄?想辦法從那老太婆口中套出線索來。」風蕭蕭將半瓶藏酒拋還給劉火宅,「先代我存著,有機會繼續喝。」

  「不用那麼麻煩,我倒個好主意!」劉火宅眉毛一揚,詭異的道。
jafacc 發表於 2011-5-10 23:02
章一百七十七 互幫互助,參軍入伍

  他能有什麼好主意?無非是求人而已。

  就好像幽燕亂局他分析不了,就想起了風蕭蕭一樣。

  風蕭蕭的難題,他也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人……

  於是,第二天上午,當輕月樓的老管事,顫顫巍巍提著木桶出門,迎面便見風蕭蕭睡眼惺忪從眼前經過。

  「你,你怎的還沒走?」老管事不客氣的對風蕭蕭道。

  「我……」風蕭蕭一手持著瓷杯,一手的楊柳枝還插在嘴裡,呆呆愣愣,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有人先替他答了。

  「陸婆婆,這位是師父的拜把兄弟,輕月樓的客人。您給他安排個房間,要不,就您邊上這間吧?好像是空的……」

  發話的是小丫頭,也理所當然是小丫頭。

  她姐姐的問題,需得風蕭蕭的智慧來解決。

  而風蕭蕭的問題,若小丫頭能幫把手,絕對是事半功倍。

  這正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呀!

  「啥?」老婦聽的手腳哆嗦,老眼益發昏花。

  蘇諾從小就知道,老管事不光眼花,還有些耳背,對自己說的許多話,都是這副反應。

  已是習以為常了,當下毫不在意,用更大的聲音,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哦,這樣!」老婦作恍然大悟狀,臉上的皺紋猶如樹皮皴裂,其苦其逼,即便風蕭蕭知道那大半都是裝出來的,仍有些於心不忍。

  「二小姐,我老了,這人一老了,沒事就老起夜,這起夜的次數多了,難免就……」老婦拿昏花老眼瞪風蕭蕭。

  「哦,沒事的,沒事的,我這人睡覺沉,哪怕你夢遊都沒事!」風蕭蕭連連擺手。

  「這不好吧……」老婦為難。

  「陸婆婆,沒關係的!」小丫頭一擺手,代老太決定了,「師傅的朋友,定跟師傅一樣,粗枝大葉,不拘小節,那些事不礙的。」

  「倒是陸婆婆你,歲數大了,手腳不靈便,以後若有什麼事,你直接開口,他很樂意幫忙的。」

  「是,是!」這個時候,風蕭蕭再遲鈍也回過悶來了,別說他本來就是絕頂聰明之人。

  楊柳枝一丟嘴巴一漱,上來奪老婦拿紅布遮著的木桶:「我來吧。」

  「不,不用!」

  「您老就歇息一下吧,我幫您倒。」風蕭蕭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從人家嘴巴裡掏東西,怎麼能不低三下四,點頭哈腰呢。

  「不用,真不用!」風蕭蕭客氣,老太太倒有點慌了。

  兩個人一使勁,沒分出誰勁更大誰勁更少,他們一起握著的木桶,根本就受不了這麼大的力呀,「咔咔嚓嚓」的發出扭曲的哀鳴。

  老太太只得鬆手,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小丫頭自顧自去了,戲演完了,要向師傅匯報去。

  風蕭蕭則……飛快奔去了茅房,桶裂了,不跑快點,遲則生變。

  傾倒當中,看見桶中隱隱透出的紅絲,風蕭蕭禁不住的感慨:好強大的老太太,怪不得不想讓自己幫手呢,若自己是男的,這還真有些尷尬。

  總之,風蕭蕭就在老太太隔壁房住下了,每日的端茶送水,倒屎倒尿,捶腰捶背……

  老太太雖彆扭,不想在二女面前露底,只能無奈受下這不速之客,日日煎熬。

  再說劉火宅,和風蕭蕭核計完了,晨早被小丫頭鬧起了床,穿衣,洗漱,吃飯……然後,行出輕月樓向保州城兵營去了。

  想在這個地界呆住,並找機會調查幽燕狀況,劉火宅這軍,非入不可。

  保州城的兵營,就在保州城內,而且,離輕月樓不遠。

  敵人通常來自北方,所以保州的兵營,也緊挨著北便城牆。

  輕月樓所在的大街,叫做鎮北大街,輕月樓中的女子,大多數是軍妓,包括蘇輕恬,這一切並不矛盾。

  照問好的方向,沿著大街一路向北,不過旋踵,劉火宅看到了大街盡頭的飛揚的新朝麒麟軍旗。

  軍旗在風中翻飛,豔陽高照,南邊的營房基本空著,北邊的城牆根下面,則鋪天蓋地的士兵演練的聲音。

  有的向掛在城牆上的草靶攢射,有的練習刺槍,也有的拿了沾白灰的包頭木棍之類捉對廝殺。

  整個保州城,其實就是個大兵營,當初是因為抵禦牧州軍方便立的城,住戶倒是後遷進來的。

  這些年雖然三天兩頭打仗,有南宮家盡心竭力的經營,再加上邊荒之地著實也有些特色經營,尤其是武器、鎧甲鍛造之類,倒也不顯得窮苦貧瘠。

  「得得……」還沒看幾眼,一騎從城牆下殺出,風馳電掣奔到劉火宅面前,「來者何人。」

  「劉火宅。」答的簡潔明了。

  「就是你?敢遲這麼多天才來?哨……啪!」此人手中持根長鞭,馬在跑,長鞭在後飛揚,馳到劉火宅身前,猛然揮臂。

  長鞭夾著破空之聲,劈頭蓋臉向劉火宅抽下。

  長鞭末梢能夠擊破空氣,這一鞭若是抽實,皮開肉綻是輕的,直接頭骨開裂都有可能。

  劉火宅微不可查的輕挪一步,堪堪避過那鞭:「走時我請過假的。」

  「啪!」一鞭擊中地面,塵土飛揚。

  鞭者面色不善看著劉火宅,看到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孔,更加不爽:「這裡是保州城,這裡的城守就姓南宮,別用南宮家的奴才來擋事。我們查過你的底,你來路不明,且和南宮家沒有任何關係,若不是南宮擂,你根本沒機會到這裡來。你被分在地猛營!」

  地猛營,也就是平頭百姓的一營。

  打眼一瞥,劉火宅就瞅到了相應的旗號,正欲行去,鞭者喝道:

  「等等,你擅自行事,不聽號令,狐假虎威,十分可惡!現在罰你走馬,從谷門……」鞭者先指指東北,又指指西北,「到彀門。」拍馬而去。

  所謂走馬,就是跟在馬屁股後面跑,而谷門和彀門,分別是保州城東北和西北方向的兩道小門,或者說暗門,門裡邊是甕城。

  這算是……下馬威?感受著遠方投射來的注視的目光,劉火宅微微一笑,松活松活筋骨,抖擻抖擻精神,不緊不慢隨上。

  內息強化難有寸進之後,也就二魂七魄歸位,肉身還有點指望了。

  近些日子,劉火宅鍛鍊的很是勤快。

  當然,他也從來不偷懶,趕路基本都是背著小丫頭,一路跑過來的,那馬那車,後半程基本算白買。
jafacc 發表於 2011-5-10 23:05
章一百七十八 嘴上無德,手下無情

  谷門與彀門之間,大約三百多丈,按照新朝的規矩,左右皆邁為一步,便是約六百多步。

  「駕!駕!駕!……」鞭者誠心刁難,靴夾馬腹,催使如風。

  馬蹄翻騰,昨夜剛剛下過小雨,於是泥點污水一股腦的向後甩去。

  以劉火宅的天賦神通,再加上霧獸云若,這些泥點本來無關緊要。

  但他不想這樣便曝露實力,當下視若無物,沾了滿身滿臉。

  虎撲!熊落!鷂翻!動作看起來普通平常,其實一步之間三式變化,鍛體不停。

  三位元嬰的魂魄強度遠遠超過其它,其運使效率自也大大增加。

  劉火宅乾脆把一些三魂遊魄都給放了,只留下三隻元嬰的二魂七魄,再加上幾十條絕陰魂,催使鍛體之術。

  谷門到彀門,彀門到谷門,六百丈,一千二百步。

  劉火宅跟在馬屁股後面,從揮汗如雨熱火朝天的練陣間穿過。

  新兵老兵紛紛交頭接耳,探討這滿臉泥濘一身狼狽的倒霉蛋究竟是誰。

  劉火宅的姿勢再漂亮好看,沾了一身泥點,跟在馬屁股後面吃灰,沒有誰會真的發現,他奔跑的講究……

  「他啊,不就是那劉火宅嗎。」這當中不免有些消息靈通人士,飛快將答案散播出來。

  「哦,他啊!」就好像大學課堂上,堂堂都去的大家不一定認識,堂堂都不去的,大家反而都認識一些,劉火宅現在就屬於那,教授每次點名都不到的。

  對劉火宅的猜測,已經是新兵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練兵場上的新兵們,算是見著真神了,紛紛行注目禮。

  一因此人,竟拿參軍如此不當事,怠懶到可怕,二是此人如此拿大,最後竟被分配到了地猛營裡,消息宣佈的時候,當真跌碎了一地眼鏡。

  沒有三兩三,就別上梁山啊。

  劉火宅的狼狽銷•魂,場上的新兵沒有一個同情的,都看的津津有味,該!好!讓你得瑟,讓你不來!

  就在這樣的眾目睽睽之下,劉火宅谷門到彀門彀門到谷門跟了一圈,兩圈,三圈……

  十圈,二十圈……

  一圈差不多兩公里,二十圈,便是有將近四十里了。

  馬背上鞭者回看劉火宅,微微喘息,他騎馬騎的都有些累了。

  但是劉火宅呢,劉火宅跟在後面反而跑的更快了,幾乎要頂到馬屁股上。

  其實不是劉火宅快了,是馬慢了。

  四十公里高速奔馳,這匹只能用來趕路,沒辦法沙場陷陣的普通馬已將力竭了。

  這小子,是在將我的軍呢!

  鞭者回看,心中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換馬!換好馬!」高聲嚷道,心中自得,你當我就只能騎一匹馬呢?

  「希津津!」立刻有人策馬上前接應。

  奔馳之中,兩個人手臂相握,凌空發力,來了一式空中換座,顯示出精湛的騎技,默契的配合,甚至迎來幾聲巴掌。

  瀟灑漂亮的換座之後,鞭者很受鼓舞,伏身提臀,陡然加速,熱血澎湃,眨眼間就串出了幾十丈遠,不過旋踵,來到了谷門門外。

  策馬返程之際,他恍惚看到,百丈之外,劉火宅原地踏步,鬆弛筋骨,劇烈運動後的放鬆……

  「你幹什麼?」鞭者怒不可遏。

  「沒幹什麼呀?」劉火宅天真無牙。

  「怎麼不跟了?」劉火宅的反應,讓鞭者怒氣更盛。

  「不跟了?我不是正跟著嗎?」劉火宅滿臉無辜。

  「跟著?」向劉火宅指的方向一看,鞭者鼻子都氣歪了,他的確跟著呢,跟著已經汗流浹背,自己跑回廄中吃草喝水的被換下的那匹馬。

  「不是那匹,是我騎這匹。」

  「誰規定的?」劉火宅懶洋洋反問。

  「啥?」鞭者被問的一愣。

  「我問,誰規定的?」

  鞭者本就不是什麼聰明人,腦子轉了三兩圈才明白對方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勃然大怒:「草你奈奈,你個新……啪!」

  耳光聲響如驚雷,震呆了邊上的新兵。

  鞭者被大耳刮子扇飛出去,正落進馬廄裡,正吃草喝水的馬十分不爽,一撂橛子又給踢飛出來。

  牙掉了三兩顆,腿斷成兩截半,臉頰高高隆起,小腿彎折的殘酷而可笑……

  「劉火宅,你想造反嗎?」早有人看在眼裡,一見情況不對,數騎策馬沖上。

  劉火宅無奈攤手:「他罵我奶奶。」

  「草你母……」鞭者跌在地上,聞聲又罵,骨氣倒是還有。

  「啪!」於是,再度飛去,再度被尥蹶子踢回,臉倒是腫對稱了,腿卻被踢在了同一邊,這下連勉強站立都不能了。

  「不管我媽,還是我奶奶,你都罵不起!」劉火宅陰森森說道。

  「拿下!」新來的領頭的怒髮衝冠,一揮手,幾人沖上制住了劉火宅。

  其實是劉火宅束手就擒。

  「劉火宅,你要幹什麼?第一天進兵營,就想造反咩?」領頭的聲色俱厲。

  「可不敢。」劉火宅哂笑,「造反那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安在我頭上,有點不合適吧?」

  領頭的一窒,他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哪裡想到劉火宅還認真了:「……那也是不聽軍令,其罪當誅!」立刻換了一個罪名。

  「軍令?他剛才說的是軍令?軍令在哪兒?我咋沒看到呢?」劉火宅好奇的張望。

  「不要裝瘋賣傻!」領頭的手裡也有鞭子,聞聲一鞭抽下。

  兩個人夾著劉火宅呢,負重有些大,劉火宅側向挪了一小步,躲過了自己,卻沒法帶人家也避過。

  「啪!」一鞭抽下,無辜的士兵頭皮中間一道血痕,那猙獰血痕沿著眉心、鼻子一路向下。

  領頭的沒怎麼留力,所以他這傷,便也駭人,整個鼻樑都被抽斷了。

  士兵放開劉火宅捧臉哀嚎起來。

  劉火宅無辜的看著他:「不是我打的。」

  眼睛看向四方,四方許多雙眼睛都正投向這裡,憤怒的人少,暗爽的人多。

  這幾位,果然都是南宮坡手下,葉二郎的人。

  透過人群與葉二郎目光相對,劉火宅微微一笑:「別說我是違抗軍令,他說的話,我一句都沒違反過。但他罵我奶奶,罵我媽,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也得打。」

  「那你也是以下犯上……」

  「也別說我是以下犯上,記得贏下南宮擂後,我便是三班借職了,從九品,他是什麼?似乎還沒有品的吧?以下犯上,那是他才對。」

  三言兩語,劉火宅把欲加之罪推託的一乾二淨,心中暗爽,風蕭蕭的劇本編的不錯。
jafacc 發表於 2011-5-10 23:09
章一百七十九 不是朋友,便做敵人

  事情,就被劉火宅幾句話摘乾淨了。

  不過,劉火宅也並不會沾沾自喜就是了,風蕭蕭已給他分析的很清楚了……

  天衣無縫的說辭,不過是種防禦罷了,不讓對方有機會雞蛋裡挑骨頭。

  真正令他擺脫麻煩的,是南宮家與幽燕本土勢力間的矛盾。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劉火宅既然把事情圓的沒甚漏洞,葉二郎之輩,就不敢拿他怎麼樣。

  若是平時真不好說,但在眼下這個敏感時期——葉二郎應該會收斂隱忍一些。

  什麼敏感時期?

  理所當然是南宮東城應允,為他和蘇輕恬的親事求情的消息傳開後的時期。

  不要覺得那只是昨夜輕月樓中一陣喧囂,事情的真正影響力,只有傳播開後才會顯現。

  假如劉火宅是保州城裡的老人,便會意識到,今日的保州城,和昨日的保州城,已經不一樣了。

  大街人行人的眼神都與昨日不同。

  體現在軍中尤其明顯……

  若在平時,兵士們的訓練雖也可觀,絕不會像今日一樣,熱火朝天。

  隸屬不同陣營的士兵,默默默比拚,相互對視的目光似乎都能擦出火花來。

  這個時候,誰若不開眼,不按規矩辦事,那就是火藥桶邊掄大錘,真個不想活了。

  葉二郎顯然也深知此點,雖然瞧劉火宅萬分不順眼,雖然地猛營一眾新兵,殷切誠摯的希望,劉火宅被狠狠的責罰,越重越好,他也只能放過,至少不能在大庭廣眾下。

  劉火宅是誰,不光他知道,滿保州城都知道了……

  蘇諾的手段雖荒誕可笑,在保州城人眼裡,值得豎大拇指叫好。

  葉二郎屬於名聲在外,自己的地盤上反倒不怎麼被待見,為何?誰讓他是南宮家的人呢!

  劉火宅的角色雖是從搞笑的角度出發的,且同樣是外鄉人,他挑戰的是葉二郎,幽燕百姓很願意他活躍更久一些,給葉二郎找更多麻煩,雖然……是看小丑的角度。

  無論如何,他安全過關了。

  至於……他為何要這麼做?

  很簡單,要瞭解一個人,最快有兩個辦法,一是成為他的朋友,二是成為他的敵人。

  朋友這招,由於蘇諾的關係,基本已經不可能了,所以……只能是後者。

  走馬二十圈下來,已界中午,找營官報備,領了破爛爛的戰服,被人引著,將或者好奇、或者期待、或者憤怒的目光拋在身後,劉火宅來到了營房。

  保州城最西北邊的一排房。

  歪歪斜斜,破破爛爛,扭扭曲曲,牆皮上的泥皮連著草絲彷彿隨時都能掉落下來,屋頂上的茅草在風中瑟瑟顫抖,肆無忌憚的顯露著那幾個破洞。

  被這房子襯著,屋子前後種的幾顆槐樹,都顯得歪歪斜斜滿身疙瘩扭曲難看的緊。

  拿訓導者們的話來說,現在的天威營與地猛營,就配這樣的待遇!

  地猛營幾十丈開外,是另一排房,其格調、樣式、裝扮與這排差相彷彿,就是規模略小了些,便是天威營了。

  對這點,地猛營的平頭百姓們倒是毫無怨言,只要那些油光水滑的世家子弟跟他們一起,挨罪誰怕誰呀!

  推門而入,一股腐爛、噁心的味道撲面而來,把領路人熏的倒退三步。

  陌生的地方,劉火宅一般喜怒不形於色,聞了這味道,也禁不住捂鼻。

  這都什麼味兒呀?!

  有木頭、被縟腐爛的味道,有鐵釘、兵刃生鏽的味道,還有許多血腥、汗臭味道,不過最難聞的,還是那股臭鹹魚般的腳丫子味呀……

  屋中一色的通鋪,俗稱大車板鋪,推門而入,左右上下各兩排床鋪,人可以在上面一一橫躺,三丈左右的進深,剛好能躺十個人,也就是一小隊。

  床鋪長度似乎不夠,所以士兵們歇息的時候,身子躺在床鋪上,一些個子高的,大腳丫子一個個懸空擺著,十分別緻。

  一通鋪是一小隊,左手邊第一鋪是隊正的床,然後依次向後排開。

  一屋子四條通鋪,算是一都,有都頭一名,地猛營一百四十多人,分了四都,天威營六十多人,分了兩都。

  不合建制,不過新兵訓練,就這樣了。

  領路者強忍嘔意,根本就不進門,指著最裡面一鋪道:「那個空鋪就是你的床位了,地猛營第一都甲隊,記住了!」回身就走。

  空鋪?劉火宅望向那個方向,眼睛轉了好幾圈沒瞅出來那是個空鋪。

  木盆、破衣爛衫、穿舊的鞋襪、折腿的板凳……床鋪上已經密密麻麻堆滿了東西,得是什麼樣的近視,能得出這是一空鋪的結論呀!

  心知肚明這是找茬,不過,劉火宅不以為意。

  屍狗運轉,驅散了鼻端那難耐的氣味,劉火宅來到床鋪前,把衣褲脫了裝進乾坤袋,再把發的軍服穿上,也就剛剛忙完,訓練的人回來了。

  洶湧、嘈雜……噗踏噗踏的重重腳步身響起,俄頃房門重重推開,看到劉火宅在,當先的彪形大漢吹個口哨:「呦,最後的爺到了。」

  「晚了十來天,還真沉得住氣!」

  「切,不定是嫖•妓不給錢,被人扒了褲子,沒能趕上吧?」

  「轟!」一幫人都笑了。

  「閉嘴!都給我閉嘴!奶奶的,有勁罵人,沒勁訓練……再給我第一個喊苦喊累,罰你們這幫孫子不許吃飯!」都頭氣不太順,跟在後面跳腳罵道。

  瞅見最裡頭的劉火宅,面色不善:「你也來吧!」

  劉火宅的軍旅生活,於是就這樣開始……

  「覺得他能熬多少天?」看著一幫新兵的背影,幾個新兵都頭饒有興致。

  「我說五天。」

  「五天?太久了吧?我說三天。你別忘了,他剛剛又得罪了白參軍。我押三天!」
jafacc 發表於 2011-5-10 23:11
章一百八十 全數得罪,憋勁使壞

  被欺負,從被孤立開始。

  打飯,饅頭只有半塊,肉菜只有湯水。

  一隊正好十人的座位,讓不出劉火宅落屁股的地兒。

  自由對戰,無人相陪。

  射擊或者刺槍,立時有人擠上搶佔位子。

  劉火宅第一個下午的訓練,就好像是旁觀者,無論如何融不進隊伍裡面。

  就連站隊,緊捱著他的一人都別彆扭扭歪歪斜斜,寧肯被訓,也要與他隔一個身位。

  於是沒多久,他就被叫出去罰跑。

  不是昨天那人,但方式是一樣,他騎著馬跑,劉火宅在後邊追,從谷門到彀門,從彀門到谷門,來來回回,回回來來……

  地猛營的人看的心花怒放。

  他們都是新兵,不知幽燕情況,劉火宅拿大不來已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聽說又得罪了葉指揮,還想跟葉指揮搶女人?

  嬸能忍,叔叔不能忍!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劉火宅一路奔馳,一路感慨……

  隨著修行的加深,體力是逐漸強化的。

  基本上每提升一級,你現在的走,就相當於以前的慢跑,現在的慢跑,就抵得上以前的快跑,現在的快跑,便能有之前拚命衝刺的速度……

  劉火宅已是妥妥的四重,跟上馬速毫不吃力。

  雖然今天的馬跑的更快了一些,劉火宅還有滿滿的真氣,還有元嬰魂魄與幾十條絕陰魂助力呢……

  就是在走路,練武之人,走路能走累嗎?

  這罰跑罰的,劉火宅倒比訓練更省心省力,逍遙自在。

  邁著古獸鍛體訣,一搖三晃,一晃三變,來來去去的奔馳。

  谷門,彀門,彀門,谷門……

  三十圈下來,馬累了,換了匹馬。

  五十圈下來,騎者累了,無奈回身看著體力彷彿無窮無盡的劉火宅。

  七十圈下來,他如釋重負,天黑了,可以去吃飯了。

  「不用跑了?」劉火宅大氣都不喘一下,恬著臉奔上前問。

  「不……不用了!」騎者慌亂的下馬,拖著面條一樣的腿匆匆離去。

  終於知道,昨天並不像自己那同伴說的一樣,是「一不小心」被劉火宅扇成豬頭的。

  搖頭哂笑,劉火宅好整以暇去吃飯。

  比較可惜的是,他在谷門、彀門之間來回近百圈的壯舉,沒被天威營、地猛營的人看到。

  兩營後來被拉到城外野練去了。

  所以到了晚飯時候,他依舊是孤立一隅,周圍冷冷清清,對著清湯寡水的飯菜。

  當然就算被看到的,肯定也是這樣的結局。

  「這傢伙,難道真的是五重高手?」葉二郎收回了目光。

  隨著目光收回,眼睛周圍一圈猙獰扭曲的肌肉緩緩平復。

  這裡是保州城北城牆上,保州城南低而北高,這北城牆之北,則又是迅速陷落的山脊。

  保州城,原本只是個坐落在山頭的軍寨,後來慢慢發展,歷經多年生聚,才有了外面的城牆,有了更多的住民。

  這北城牆是城中最高之處,登此遠眺,北能俯瞰幽州古道,南能遍覽全城,是葉二郎最愛。

  劉火宅入軍後的表現,有的是通過屬下匯報,有的是運使目力,幾乎全在葉二郎眼內。

  前日輕月樓上的疑惑,似乎可以得到印證,但是葉二郎仍舊有些不信。

  為何?

  因為五重高手太少!

  六重便是先天,天下之大,哪裡皆可去得。

  所以五重,便是凡人修行的巔峰。

  先天高手,全天下加起來,數量未必能過百。

  五重高手雖然多,雖然多上很多,這些人裡倒有八成,是白發垂髫的老者,終生無望晉級的。

  就是這麼殘酷,五重突破六重,一百個人裡未必能有一個。

  四重突破五重,情況能稍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劉火宅才多大年紀?自報的是十八,就算假的,南宮擂有天機驗證之法,沒人超過二十五,二十五歲的五重高手,這也有些驚駭了呀!

  哪怕自己,自詡天賦高絕,又從小藥罐裡泡大的,迄今為止,不過剛剛夠到五重的邊罷了!

  而且,自己的見識,豈是輕月樓中嫖客能比的?

  劉火宅借云若發出的劈空掌,在別人眼裡天衣無縫,在葉二郎眼中,也疑慮重重。

  只是驚鴻一瞥時間太短,無法確認罷了……

  這傢伙到底什麼來路?他來此,又究竟有何打算?葉二郎皺眉沉思。

  黑袍一展,整個人就如枯葉,飄飄搖搖飛出了城頭,沿著風,順著地勢,一路向城南方飄去。

  「城守!那小子!當時有他!」劉火宅沒有注意,葉二郎也沒有注意,當他運使目力遙遙注視劉火宅的時候,也有另外一人,目光牢牢鎖定了劉火宅。

  韓華裾面目猙獰,八分意外,九分驚懼,十分憤怒,勃然忘形指定了劉火宅。

  南宮坡看著短短十來天功夫,憔悴虛弱的幾乎脫相的心腹愛將,順著他指向緩緩看去,一臉意外:「他?」

  劉火宅?他記得啊,南宮一家,人情最後就是托到他這裡的。

  只是,托的人不對!

  南宮鈴,這遠房叔叔家的女兒,秀色可餐,無論是拿她和人聯姻,還是自用,都是極品。

  她陡然間托家裡,照顧劉火宅這麼個外姓男人,南宮坡怎能待見?

  劉火宅眼下的遭遇,是混合了南宮坡的默許與葉二郎的針對的。

  也算本事啊,還沒開始,就先把保州軍的首領與風頭最勁的營指揮給得罪了!

  「城守,我們該怎麼辦?」韓華裾不由問道,「他可能是委鬼軍的刺探,更有可能,已經猜到了我們的事,不能留他……」

  「怕什麼?」南宮坡微微一笑,微不可見的聲音低語,「好死不死,正分到那葉二郎手下,都不用我們親自動手的,只需要填把柴火!」

  當然,此時此刻的劉火宅,對這些一無所知。

  天黑了……

  他回到了地猛營的通房。

  缺乏有效的照明手段,物資也不怎麼豐裕,邊軍的生活相對簡單。

  若發了餉,便去如輕月樓或者賭場之類的地方花差;若是餉已經花光,便只有一件事——睡覺。

  而地猛營這樣的新兵,還沒有選擇前者的權利。

  不過今天晚上,他們有了另一個節目……

  早早被窩裡鑽定,這些人直挺挺躺著,大腳丫子張開,眼睛使勁向下,偷笑的看著地中間的劉火宅,看他要如何睡覺?

  床鋪上,那一堆雜物中午怎麼擺的,現在還怎麼擺的。

  劉火宅想睡覺,便得搬開雜物,想要搬開雜物,未免就會被憋了一天的第一都兄弟暴錘一頓!

  肯定十分之過癮!

  唉,參了軍,大家似乎變聰明了!

  屋裡除了劉火宅,還有三十九人,每個人都在期待著……
jafacc 發表於 2011-5-10 23:14
章一百八十一 有人禮讓,夜遊出營

  沒地方睡覺,劉火宅要怎麼辦?

  那就……站著唄。

  功夫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睡覺就不是必須的了,入定打坐足以完成休息。

  劉火宅修煉起來不拘動作,奔騰跳躍都可以,自然不是非得躺著坐著,站著就行。

  黑暗中,他淵渟嶽峙的站在鋪前,天賦神通驅散異味,魂魄游靈帶動內息,修行毫不懈怠,新兵們的存心刁難,就好像看笑話一樣。

  沒動靜,沒動靜……

  始終沒有預料的反應傳來,新兵們就在萬般期待中……進入了夢鄉。

  他們都累了,訓練對他們,並不像對劉火宅那般輕鬆寫意。

  就如葉二郎想的那樣,有幾個二十五歲之下的五重武修啊?

  南宮擂這些人裡,最高的就是四重,不到十個,且沒有一個能達到巔峰的。

  二魂七魄按部就班在劉火宅經脈中運行。

  七魄起於五臟六腑,幽精、爽靈起於丹田、檀中。

  七魄呈動物形狀,黑色,運行飄忽,靈息編織繁複。

  不過與二魂相比,它們的飄忽複雜,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紅色人形的幽精、爽靈二命魂運轉,比它們還複雜繁複十倍,乃至更多。

  這二魂也不拘於五臟六腑的方寸之地,遍游全身上下,就彷彿兩種新的內息運行法門。

  路徑已經瞭然,倘若能想辦法催發自身靈息照此運轉,劉火宅相信,這是一種天然的鍛體法門,而且……上來就是從六重練腑開始。

  可惜呀,還差了兩步。

  自從吸納元嬰,遊魂散魄大幅壯大,令他開始能夠看到靈息漣漪,但對自己魂魄,仍舊還是看不透。

  至於另外一步嗎,自然是去聽蘇輕恬彈琴了。

  礙於條件,似乎也沒法做到……

  怎會沒有辦法?夜色更深了,營房中鼾聲漸起。

  看著一個個懶豬賽的同僚,劉火宅緩緩收了內息,剛要舉步,壓低的粗聲傳來:「你要不要……在這兒趴一會兒?」

  說話的人就在邊上,按照順序,應該是乙隊第十號,另一邊的通鋪末端。

  黑暗中,劉火宅看到張憨厚老實到不行的面孔,勉力向旁側擠去,露出可憐巴巴勉強能側身躺著的一巴掌地。

  一號在最南,十號在最北,這種排序,也反映了每個人隊伍中的地位。

  為何?

  這營房只南面有門有窗,越靠近南邊,空氣越好,白天還有日頭能曬曬被子,越往北邊,就越陰暗潮濕,一屋子的異味精華,全都集中此間。

  這是個跟自己一樣的倒霉蛋呀……

  雖然只是一巴掌地方,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這個人情暗暗記在心裡,劉火宅戳指一彈,霧獸云若化身氣霧,迅若疾箭戳中了此人睡穴。

  鼾聲之中,他邁步向外行去。

  竟然並無守衛,推門而出,月色很好,照的本就空曠的營房區影子能見。

  略一躊躇,劉火宅天賦神通使開,云若應聲散開,「嘭」成了方圓數丈的氣霧。

  氣霧仿若云團,遮住月光,同時也裹住了催使著玲瓏刀而飛的劉火宅,神不知鬼不覺溜出了營房……

  「嘿,你看看,那是什麼?」也有守營的士兵發現了異狀,揉眼詢問。

  「什麼?不就是一塊云彩唄。」

  「云彩?你見過飛這麼低的云彩嗎?」問者鄙視,還想看的再清楚些,但是那「云」已經飛快的不見了。

  距離不遠,不過旋踵,劉火宅便來到了輕月樓後廂。

  熟門熟路的找準了窗戶,推窗欲入。

  「啊……」房內,風蕭蕭正換衣服,慘叫聲好像貓被踩了尾巴。

  「噗通!」劉火宅猝不及防,被生生吼落玲瓏刀,從二樓一頭栽進床後灌木叢裡。

  「怎麼了?有人霸王嫖麼?」有人奔來,門外紛紛問訊。

  「沒……沒事,有老鼠!」風蕭蕭紅暈滿臉,隔門解釋。

  「老鼠也能讓你怕成這個樣子?」門外姑娘們集體鄙視。

  青樓女子膽子大臉皮厚,不是尋常女子可比。

  「是啊是啊,我新來的……」風蕭蕭被說的萬般無奈,躡手躡腳來到窗前,一腔怨憤向下傾瀉:「你幹嘛?有門不走偏走窗戶。」

  「你幹嘛?叫的好像要被強X了一樣!」灌木叢裡灰頭土臉的爬起身,劉火宅沒有好氣回到。

  不遠處有響動,似乎有人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劉火宅不敢耽擱,縱身躍上二樓,斜身拐進了窗戶。

  剛剛進門,下方一聲慘叫:「我剛開的含笑呀!」

  劉火宅擦冷汗,風蕭蕭怒目看他。

  乾笑兩聲,正欲開口,門外蒼老卻中氣十足的喊聲傳來:「茶!茶!」

  「等一下!」風蕭蕭無奈中斷瞪視,轉身匆匆出門。

  俄頃有聲傳來:「不夠熱,不夠熱呀!唉,人老了,身體不行嘍,就喜歡喝點熱茶……」

  風蕭蕭的聲音極力按捺著什麼:「陸婆婆,這是開水……」

  「哦呵呵,是嗎?老眼昏花了,竟然沒看到,幸虧還沒喝……」

  沒喝你喊什麼熱呀!風蕭蕭忍著:「那我給您涼一下?」

  「好呀。」陸老婦應聲傳來,「有空的時候,再去給我買兩顆蛇膽,最好是金環蛇膽。人老囉,眼神不好使了,熬點藥明明目……」

  都多大歲數了?還明目,小心明一眼白內障……風蕭蕭心中念道,面上卻恭謹,殺機凝煞之術使出,凍結壺內茶溫。

  「這功夫,是你媽教的?」老婦打眼問道。

  「是。」風蕭蕭心中一喜,點頭。

  結果老婦並未再說什麼:「行了,下去吧。」

  「哦……」風蕭蕭放下茶壺,無奈返身離去。

  「她就這樣使喚你?」這跟早上走的時候,老太婆的無措差的有些遠,劉火宅疑惑。

  「是啊!」風蕭蕭無奈點頭,她算栽了。

  一開始老婦還算客氣,風蕭蕭非要干,她非不讓。

  這般扯來扯去到了下午,老太太似乎陡然開竅了,指使起來不遺餘力,風蕭蕭一時間團團亂轉有如風車一樣。

  「這老婆子還真拉得下臉去。」劉火宅豎眉,「要不就按我……」

  「別!」風蕭蕭一把拉住了他,「父母之仇不報,不當人子。她要使我,我便任她使喚,一天不行一月,一月不行一年,反正也許多年了……我不信她是鐵石心腸!」

  唉……隱隱約約一聲悠然嘆息。

  劉火宅與風蕭蕭的對話,老婦一字一句都聽在耳裡,本想給劉火宅個教訓,聽了風蕭蕭後半句,幽幽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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