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312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3:28
第三百三十六章 最終試練

    “都進來吧。”

    周繼君輕抬眼簾,看了眼被汗珠浸濕衣衫的少年們,隨後回轉屋內,十二星主亦魚貫而入,分散而立。輕盈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火紅的衣袂閃過,卻是齊靈兒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她從周繼君懷中接過孟極,撓著它的大耳朵,硬是把方入睡的小獸給弄醒。

    “修煉進展如何。”

    周繼君點上一柱安神香,坐回臥塌,望向身前的少年們,卻見他們神情不一,有的興奮,有的失落。

    “回稟公子。”紫微星主一揖而道,“十二星主已有五人突破地境巔峰,其余的也都快到了,若加上星辰道意和虛先生傳授的技法,普通的地境巔峰強者當能輕易斬殺。吾等今日有此成就,全拜公子所賜。”

    “這些虛話就不用說了,往後也是。”

    周繼君擺了擺手道,在嘯天山天宮的三個多月里,十二星主都被虛柯傳授一式道法戰技,這些戰技原本都是四大部洲的高手所擁有,再被虛柯凝練成一式,卻是為每位星主量身打造而成的,威力驚人。回轉北朝後,周繼君又斬破虛空,為十二星主尋得一新的劍下世界,內中的存在至少都是地境上品,亦有幾個人尊境界的怪物。這一個多月來,十二星主日復一日地鏖戰在那方世界中,實力已然突飛猛進。

    周繼君的修行生涯皆是以戰養戰,在戰斗中尋求突破,對于門下諸人他也不藏私,將其中奧妙傾囊傳授。這十二星主是周繼君日後的班底,個個被他抱以厚望,只願能盡快成長起來。

    “突破了地境巔峰者不用再進入劍下世界歷練,你們已有資格參加眼下這場大戰了。”

    周繼君笑著道,抬眼望向那幾個滿臉興奮的少年。紫微星主、貪狼星主、天機星主、七殺星主和破軍星主,這些少年中除了天機星主,其余幾人所得星辰命格無不好戰,對于這場開創七州新時代的大戰無不向往,此時皆是滿眼火熱地望向周繼君,而剩余的七名星主則眼神黯然,捏緊拳頭,只恨自己修煉進展太慢,無法派上用場。

    察覺到為達地境巔峰的那七名星主的失落,周繼君淡淡一笑,和煦的目光一一掠過諸人,那七名少年臉色微紅,垂下頭卻是有些無顏以對。

    “你們受星辰道意所限,未能能突破也在情理之中,無需垂頭喪氣的。我以前怕你們得意自滿,有件事情一直未曾告訴你們。”

    周繼君話音微滯,嘴角翹起,刻意賣了個關子。眼見十二星主都疑惑地看向自己,周繼君方才開口道。

    “放眼七州歷史,能在十五歲前突破到地境上品的屈指可數,就算你們公子我未有這等機緣,在如今七州的同齡人中,你們絕對是翹楚,就算那些比你們多修行數十年的人,達到地境巔峰的也寥寥無幾。”

    話音落下,那七名星主眼中閃過光彩,無不感激地望向周繼君。公子為了勵志,不惜降低自己來和他們比較,如此主公又怎能不讓他們死心塌地的去效忠。他們卻不知道,周繼君雖不如他們,小小年紀就擁有高強的修為實力,可他僅用了四五年的時間,便從地境下品越過數個境界,達到如今的人尊巔峰,離那通天也只差半步之遙。如此成就,堪稱七州古今第一人,大時代的潮流從此被君公子所掌控,就算再過個千百年,也無人能超越。

    “你們且努力修行,不出半月,必能突破。”周繼君微微一笑,隨將十二星主盡收眼中,思索片刻,開口道,“這場大戰是我在七州給你們安排的最後一場試練,成功者,才有資格隨我前往四大部洲。”

    “何為成功,還請公子示下。”

    星主中唯一的女子,貪狼星主朝著周繼君盈盈一拜問道。

    “殺神。”周繼君淡淡地說道,他揮袍射出詭道之力,力凝于空,漸漸變幻出一團光幕,那個囂張跋扈的紫微星主赫然顯現。

    “此人的實力已近真神,不久之後,大煜又會再出十二個和他同樣實力的真神。而你們的試練對象就是這十二仙神,每人挑選一神,斬殺獲得神位者,方才算是試練成功。”

    冷吸聲傳來,十二星主死死盯著光幕中,那個把周古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男子,眼中流露出驚駭之情。周古乃是天吾山二公子,實力雖不如周繼君、月羅剎他們,卻也只差一線,在他們眼中亦是深不可測的存在。能如此羞辱周古的人物,那又會有多強。

    “怎麼,怕了嗎?”

    周繼君掃過神色不一的十二星主,扭過頭去,輕嘆口氣。

    屋內靜謐如斯,只有奇獸孟極的低鳴聲,半晌,少年的怒吼從屋內傳出,打破死寂。

    “殺神!”

    嘴角含笑,周繼君掃過滿臉堅定的少年星主,頷首道。

    “好,不愧是我君公子的門人,敢于挑戰比自己強上許多的存在,也算有我當年的風範了。不過你們現在去,鐵定是送死,我會給你們每人三年時間,三年內若是失敗,那便不用回來見我了。眼下你們先進入七州,享受下爭奪天下的大戰,貪狼、破軍,你們前往西南大軍,去無生麾下效命,紫微、七殺,你們前去相助李車兒。”

    周繼君終日隱于天吾山,久不入朝,百里雄見不到周繼君,為了示恩寵,將無生收為義子,授予西南大軍偏將一職。方才十二三歲的少年便擁有一支人馬,而且在此戰亂年代,若在從前定會飽受非議,可此時卻沒人敢多說什麼,只因無生是君公子門下之人。而李車兒回轉大軍,百里雄亦不吝嗇,直接封他為東南大軍副帥,主帥偏偏又是李平,父子共掌一軍本是大忌,然而百里雄卻絲毫不顧忌,或許因為那日紫微逼宮,因此對李平心懷歉意,想以此彌補。

    “公子,那我呢”

    天機星主猶豫片刻,忍不住開口問道。

    “離天機這姓取得好啊。”

    周繼君看著微微發急的少年,調侃地說道,周圍的少年星主們亦是低頭輕笑,天機星主斷送離國一脈,就迫不及待地卻姓而代,其余星主們都覺得有些好笑。他們不知,天機星主乃是眾人中最接近天數的一個,冥冥之中,那天機大道隱晦莫測,天機星主自取離為姓,卻是在那一刻隱約捕捉到了什麼。

    “你既然突破了地境巔峰,我自然會用你,你眼下的任務並非是去征戰沙場,而是為本公子從京城取回一物來,不知道你敢否。”

    “去偷香竊玉麼。”面貌平平無奇的天機星主摸了摸鼻子,壓低聲音道。

    周遭傳出一陣哄笑聲,在十二星主中,天機星主卻是性子最隨意的那一個,就算面對周繼君,他也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

    “若你看上了讓你心動的女兒家,本公子允許你順道帶回。”狠狠瞪了眼天機星主,周繼君微微正色道,“在京城北郊,有一山名曰龍歸,山上有皇室宗墓,在那里擺放著歷朝歷代的帝王石碑,你卻為我將煜德帝的取回。深入大煜腹地,危險重重,離天機,你敢前往否?”

    “公子有命,定當遵從。”

    “臨去前,你到西峰找沙摩尼,問他要一樣信物,否則守著龍歸山的那人定會將你吃了。”

    揮了揮手,示意星主們各行其事,周繼君目光微黯,思緒飛回五年前的龍歸山,心頭感慨萬千。就在十二星主剛欲離開時,一直抱著孟極玩耍的齊靈兒忽然跳了起來,躍至門口,伸手一攔。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3:29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入宮

    “師父,我也要去,在天吾山呆了這麼久好無聊呢。”

    齊靈兒鼓著小嘴,擋在門邊,悶悶地開口道。十二星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紛紛回首望向周繼君,滿臉無奈。齊靈兒在君公子門下眾人中低位超然,一是由于她傳說般的神秘身世,二則由于她甚得周繼君以及天吾山眾人喜愛,月羅剎、沙摩尼甚至那個不知在何處游玩著的虛柯都對她疼愛有加,周繼君更是整日將她慣在身邊,放任自由,時日一長,十二星主早已將齊靈兒當成大小姐對待。

    “胡鬧!”

    周繼君此時尚沉浸在那些紛亂糾結的往事中,眼見齊靈兒鬧了這麼一出,隱隱想到了什麼,臉色立馬沉了下去。

    “此乃軍國大事,征戰沙場豈同兒戲?”

    “我也是想幫師父殺人嘛。”

    齊靈兒眼見周繼君怒上眉梢,臉色也是一變,眸中盡是委屈。

    “你殺不殺人,去哪殺人,我自有安排,眼下已容不得你自作主張。”

    冷漠的話音傳到齊靈兒耳中,女童神色一黯,緊咬雙唇,卻是第一次見到師父對自己用如此重的語氣說話,旁邊的少年星主們微微猶豫,隨後踮起腳尖從齊靈兒身旁溜出屋子。初春的涼風吹來,少年們長舒口氣,互視一眼,下一刻都悶頭而笑,可隨後從屋內傳來的話卻讓他們神情凝滯,定在當場。

    “再呆個幾日,你陪我南下走一遭。隱于天吾山這麼久,也該動動了。”

    “南下?師父要去哪。”

    “大煜,京城。”

    “又要去京城”

    齊靈兒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壓抑,屋外的少年們也是神情古怪,他們家公子每次去京城,總會鬧個天翻地覆,大局一變又變,而周繼君自己也會身陷絕境,重傷而出,卻不知這一次又會發生什麼。踟躇片刻,紫微星主率先騰身而起,朝東南方向飛去,剩余的星主們亦各行其事。

    “師父”齊靈兒緊緊揪住孟極雪白的皮毛,抿著雙唇望向周繼君,“為什麼要現在去,等大軍將京城打下來再去就是了。”

    一年前的那幕至今仍舊歷歷在目,當周繼君被那劍劈中,從半空直直跌落時,齊靈兒只覺得心底轟地一聲眼前陡然一黯,全身上下再使不出半點力氣,眼前陡然一黯,卻是整個世界都隨著那個隕落的男子死去。即便後來知道死的是君公子門下無名,可齊靈兒卻始終難以忘記那一幕,心底深處已對京城充滿恐懼。

    “去見一個人,千十七,眼下這場戰爭的最大變數了。”周繼君輕嘆一聲,有些無奈地看向不吭一聲的齊靈兒,淡淡地說道,“放心,這次再不會出任何意外了。在這七州之地,已經沒有人能傷得了你師父,就算他千十七也一樣。”

    “嗯。”齊靈兒低聲應道,她瞄向席案上那一張張黃帖,有些好奇地走了上去,一一拾起,“師父,皇妃請你入宮?”

    “這個新皇妃也當真奇怪,百里雄剛離開平南府,她便發來請帖,邀我入宮一敘。”周繼君走到屋外,遙遙望向東邊,目光時明時暗。

    “聽說那日白家女子被獻于殿堂之上,所有人都驚為天人,傳說她姿色堪比天上仙女白啟呵,你沉寂這麼久,卻突然玩了這麼一手,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堪比天上仙女。”齊靈兒緊閉雙眼,竭力回憶她還在八齋中時,那些天宮仙女兒到底長得什麼模樣。良久,她有些失望地睜開眼,望向周繼君道,“師父,不如我們就去見一見那個皇妃吧,嘻嘻,看看她到底有多美。”

    沉思良久,周繼君頷首道。

    “我即將離開北朝,也不知會在那京城逗留多久。留下這麼一個心思古怪的皇妃在北朝總歸有所不妥,還是白家的人靈兒,我們這就去見一番那個皇妃吧,若她真是白家布下的暗子,就算百里雄再如何不忍,我也要斬除此禍患。“

    “嘻嘻,就怕到那時候師父看到美人自己先不忍心了。”

    “紅粉枯骨罷了。”

    周繼君淡淡一笑,攬上齊靈兒柔軟的腰肢,縮地成寸,幾個剎那後,已至天吾山下。往事無痕劃過,人去情散,在他心中只剩下那個永不會消淡芳澤的女子,天下紅顏雖多,即便傾倒世間,周繼君也不會再多看一眼。

    皇宮深處,往往埋藏著深若海漠的閨怨,卻是藏于深宮的佳人夜復一夜的垂淚獨眠。可當周繼君帶著齊靈兒走進後宮,耳邊卻回蕩著陣陣歡笑聲,有女子的,亦有那些淨身的內侍。一路走來,侍衛宮女看到周繼君,無不面色恭敬,崇敬無比地跪地而拜,心中雖然好奇,可卻沒人多說什麼。君公子乃是北朝國御,地位高絕,在北朝百姓心中的地位隱隱還在百里雄之上,況且他還帶著女徒入宮,如此也就不會有瓜田李下之嫌。

    “皇妃何在?”周繼君微微皺眉,問向身前一名年輕的侍衛。

    那侍衛見到名動天下的君公子居然開口和自己說話,臉上浮起驚喜之色,有些手足無措地躬身施禮,深吸口氣,平復下激動的心緒,恭恭敬敬地說道。

    “回稟國御大人,皇妃正帶著宮人在紫荊苑中玩耍。”

    “紫荊苑?”周繼君疑惑地問道,他在豫州布局時,于趙王宮中呆了不少日子,閑暇時候也曾逛逛宮殿,卻不記得有哪處宮苑叫紫荊苑的。

    “正是。”那侍衛巴不得和周繼君多說幾句,也好成為日後足以炫耀一輩子的談資,他掃了眼身旁面露羨色的同僚們,理了理頭緒道,“回稟國御,那紫荊苑是陛下為皇妃新建的宮苑,里面栽滿從雍州移植來的紫荊花。陛下生怕皇妃一個人在宮中寂寞,因此才會如此這只是小人的猜測。”

    那名侍衛神色微慌,卻是突然發現自己說的似乎有些多,竟擅自揣測君王的心思,此言已是大不敬。

    “好了,我知道了。沒想到陛下不但會打仗,這些風流手段也不差呵。”

    周繼君意味深長地說道,正要向那紫荊苑走去,余光瞟到那個伏在地上,面色微微發白的侍衛,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知道言多必失就好。今日你只是為我指路而已,就算陛下也不會怪罪你的。還有,以後若再遇到我,不用再喊國御,就稱公子吧。”

    說完,周繼君攜著齊靈兒向前走去,身後傳來那侍衛微微顫抖的叫聲。

    “多謝君公子脫罪,小的叫齊灰!”

    “我記下了。”

    白衣銀發的身影已然遠去,醇厚的聲音傳來,那名侍衛抬起頭,滿臉激動,身旁的同僚面露嫉妒之色,紛紛上前擠兌打趣。他們在宮中當侍衛,在百姓眼中或許高高在上,可他們自己深知,伴君如伴虎,若稍不得君王意,此生也算走到頭了,在北朝中,他們的地位可以說是最低下的。區區侍衛,能讓君公子記下名字,那是何等的榮耀。

    “師父,你剛才為何要那麼做。”齊靈兒不解地問向周繼君。

    “當你身居高位後,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落在別人眼中,可能就是莫大的恩惠,而這些恩惠在日後往往會轉變成你的助力。成大事者當注重小節,這也是肉食者和執牛耳者的差別所在,靈兒你當謹記。“

    “哦。”齊靈兒輕聲應道,卻還是有些懵懵懂懂。

    不多時,兩人來到那個栽滿紫荊花的庭院前,一直軟塌塌蜷縮在齊靈兒懷中的小獸忽地探出頭來,眼中浮起警惕之色,朝向庭院一陣嗚鳴。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3:30
第三百三十九章 公子再回京

    “我將來的師娘我從哪兒來的師娘?”

    齊靈兒眉頭緊鎖,咬著下唇思索半晌,隨即滿臉迷糊地望向周繼君道。

    “師父,你什麼時候給靈兒找的師娘,靈兒怎麼不知道。”

    “她是你師父的師父,我和她離別的時候才十七歲,你當然不會知道。”

    “我師父的師父,莫非是那個賈道人?呸呸”

    聽得齊靈兒令人啼笑皆非的話語,周繼君苦笑著,回身望向天吾山前的偌大皇宮,目光漸漸凝滯。

    “別亂猜了,你以後會見到她的。靈兒你天賦異稟,能感應到他人的氣息,適才那皇宮之中有沒察覺到什麼異常?”

    周繼君話音落下,蜷縮在女童懷中的異獸又開始嗚鳴起來,它目光死死盯著遠處已然模糊的宮殿,仿佛在忌憚著什麼。

    “師父,你瞧,別說我了,就是小極也感覺到了那個女人不對勁。”

    齊靈兒剜了眼周繼君,絞動著手指,埋怨道。

    “就只有師父你鬼迷心竅,才和那個女人眉目傳情了半天,哼,之前還對靈兒凶呢。”

    眼見周繼君又開始揉眉頭,不再搭理自己,那絲黯然從他眸子中流轉而出,齊靈兒心底沒來由的一緊,卻又有些空空蕩蕩。

    “師父,那個女人”齊靈兒纏上周繼君的脖頸,在他耳邊輕輕哈氣,隨後嘻嘻一笑道,“那個女人應該不是人類,嗯,她身上有妖氣。”

    “妖氣”

    周繼君面色平靜,並沒露出齊靈兒想象中的驚訝,良久,只見周繼君伸手,指尖劃過雙眸,紫光乍閃,卻是周繼君施展天雷煆煉出的目神通,遙遙望向皇宮。

    天眼之中,北朝皇宮上空流雲凝聚城團,透過白色的浮雲表面,一團黑色的烏雲藏于其中,卻是由紫荊苑中升起的那絲奇怪精氣凝成的。

    在市井傳說中,若有妖孽現世,定然口吐妖氣,黑若漆夜,凝聚成烏雲,懸浮在它修煉的府邸上,久而不散。民間傳說太多太多,有的經不起考證,然而有的卻在周繼君修行道路上漸漸變得真實。而不遠處那皇宮中的女子,就算不是妖精所化,也是異類。

    “果真如此。”

    周繼君收回目光,腦中回憶起在天機府時候,平天留下的那幾張紙片。

    “簡先生,修成人形之前是南海忘寂水下的千年牛鯨,種的是道腎。

    賈道人,轉世前是蒼玉山中的土靈參,種的是道脾。

    屠老大,曾是老康山上獨霸一方的三目貔貅,種的是道肝。

    恐為腎志,屬水。思為脾志,屬土。怒為肝志,屬木……”

    “幾位老師都是妖類所化,沉浮數百年,雖然剛剛修行至通天,可早已修成人身,定然深通妖修之術。我那位賈老師也喜歡依依,白伊伊或許就是他根據依依塑造出來的,卻不知為何落到我師弟白啟手中,而白啟精通詭道,這麼多年旁敲側擊定已知曉了天機府中的往事,因此才有了這麼一出。”

    周繼君喃喃自語道,心情復雜,既有些惱他的賈老師,又恨手段詭譎的白啟。他將白伊伊獻給百里雄為妃,借著與白依依極像的容貌,來亂周繼君的心意,抑或是離間他和百里雄。此乃陽謀,光明正大,卻讓周繼君仿佛吃了蒼蠅般惡心。以賈道人對白啟的評價,他落下白伊伊這顆棋子,絕非離間君臣這麼簡單,陽謀已出,那其中的陰謀又是什麼?

    “師父,你很心煩嗎。”

    齊靈兒看向神色復雜的周繼君,擔心地問道。

    “紅顏多禍水,何況是擁有傾國容顏的妖精。前朝傳說中,曾有妖孽入宮蠱惑君王,導致天下大亂,生靈涂炭。百里雄雖有雄心大志,可若迷上那妖精,恐怕亦會荒廢國事,北朝大好局面頃刻崩離。”

    “那怎麼辦。”齊靈兒面露急色,猶豫片刻,她下定決心,眼中騰出殺意,“師父,我們現在就回去將她殺了。”

    “不用。”

    “哼,師父你莫非舍不得,當年你和靈兒說過,凡是擋在身前的人,皆為絆腳石,當無情殺之。”齊靈兒冷哼一聲道,“若真舍不得,那靈兒便為師父代勞,去將那個妖女殺了!”

    紅光閃過天際,濃濃的殺意從齊靈兒眼中升騰出來,嚇得懷中的孟極嗷嗷直叫。她平日里在周繼君身邊乖巧無比,和尋常的女童一般,人畜無害,可在北疆軍中,她可是赫赫有名的殺神,死在她手中的仙神、戰將何止百樹,七八歲的女童提著一串頭顱從緋紅天色下走來的情形,至今讓北朝眾將難以忘懷。

    “非是不忍,只不過白啟這招走的實在太妙了,為師父我省下了不少事,正中我下懷呵。”

    周繼君嘴角高揚,輕哈哈一笑,緊縮的眉頭舒展開,銀發迎風飛舞,一身卓爾不群的氣質,齊靈兒心中那個布局定天下的師父重新回來了。

    “我這個師弟卻是下錯棋了,一子走錯,全盤皆落索,他定會想不到”

    “想不到什麼?”齊靈兒好奇地問道。

    “你日後就會明白了,靈兒,你也該動動腦子了,要是紫微、天機在此,定會百般推敲,甚至能還能推測出為師接下來所要走的棋,可你卻偏偏如此憊懶。”

    周繼君搖了搖頭,輕嘆口氣,隨即拉著齊靈兒向南飛去。

    “走吧,接下來我們去京城。”

    京城,玉濯街。

    在十余年前,這玉濯街皆是富戶的府邸,街上店鋪林立,稀奇的貨物層出不窮,看得人目不暇而。十年過去,如今的玉濯街人煙稀少,衰敗如斯,往日的繁華不再,只有那幾個冷清大宅院孤零零地屹立在街頭。激戰數年,大煜四處用兵,存積數千年的國庫亦經不起如此損耗,迫不得已,大煜只得將手伸向京城中的富商。

    大煜開國時幾位帝王甚是體恤百姓,頒布令條維護士農工商,明令禁止濫征稅。煜德帝王雖然驕橫跋扈,可擔心京城老巢的穩固,不敢毫無藉口地向富商征收重稅,以免惹出民憤。然而他在數年前,卻頒布了一條征召令,家產超過萬金銖者,必須派本族子弟進入軍營服役,隨時有上戰場的可能,若想免除兵役,則需上繳五千金銖的戰資。一開始富戶們為了自家子弟的安慰也懶得計較,紛紛將辛苦掙得的財富交出,可到後來,大煜加快了征召頻率,每個月都會頒布此令條,無論之前有沒有被征召過,一概入伍。

    數年過後,絕大多數富戶吃不消了,能在京城安家的哪個沒有十來子孫,這樣算下來,一年少不得要上繳數十萬金銖,即便他們身家再豐厚也承受不了。于是乎,京城的富商紛紛搬遷,玉濯街上十不足一,都是家中子弟甚少,亦放不下偌大家業的。

    “師父我們來這做什麼,為何不直接去封神雲台?”

    走在人跡罕至的玉濯街上,齊靈兒問向一旁的周繼君,良久不見回應,齊靈兒抬起頭,只見周繼君正直直地望向一座破落的府邸,眸光閃爍。

    “靈兒,你可知道結草餃環的典故。”

    周繼君幽幽說道,他來到空曠的府邸前,目光尋到那處陳漆殘破的窗欞,忍不住走上前,伸手輕輕摸索著。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3:31
第三百四十章 結草餃環

    五歲那年,慘遭家門不幸的男童流落到玉濯街,衣不蔽體,全身浮腫,他蜷縮在街頭一角,眼巴巴地望著過往的行人。在那些前來游逛玉濯街的達官貴人中,有不少人都看著眼熟,在半個月前,他們還是男童口中的叔叔伯伯,然而半個月過去,他們走過玉濯街看都不看男童一眼,甚至像遇著瘟疫般,掩袖飛快離開,眼中盡是厭惡和忌憚。

    兩天過去了,沒有人敢施舍他一片薄餅或是半口清水,男童守著心底的絕望,忍著饑渴交迫,孤伶伶地坐在牆角。他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兩天未曾進食,已然臉色枯黃,嘴唇干裂,轉眼後就將奄奄一息。絕望之際,從不遠處傳來索索作響的聲音,卻是對面府邸的側窗輕輕掀開,用錫紙包好的雞腿從窗欞丟出。男童他死死盯著那只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雞腿,隨後不管三七二十一,使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撲了上去,撿起雞腿狼吞虎咽著。當他吃完後,抬頭看去,那扇窗戶合得嚴嚴實實,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或許只是我運氣好,撿到人家吃剩的飯菜,男童抹了抹嘴,望向漆黑的夜色喃喃道。之後第二天,也是夜深人靜時,一團包飯從窗口墜下,男童微微驚訝,猶豫片刻還是走上前,打開荷葉,用手大口大口地扒著飯。之後的半個月里,每天深夜,那家人總會從窗口倒出吃食,看似殘羹剩飯實際上卻熱氣騰騰,就這樣,男童靠著富戶的施舍活了下來。男童的家族被定為亂臣賊子,就連王公大臣路過玉濯街時都不敢看他一眼,生怕受到牽連,而那人家卻冒著滅九族的危險,每夜偶給男童準備吃食,男童表面漠然,心底卻早已感激涕零,發誓有朝一日定要回來報答他們。

    再後來,他的娘找到了他,將男童帶回白衣庵,再後來他跟著他爹爹千里逃亡,再後來

    玉濯街上,那扇殘破的窗戶前,深埋已久的往事從周繼君口中娓娓道來,聽得一旁的齊靈兒目瞪口呆,眼圈微微發紅。她的師父名動天下,行盡風流事,然而,齊靈兒怎麼也沒想到,周繼君的童年竟會是如此悲慘淒涼。

    “若非當年這戶人家的施舍,靈兒你又怎能見到師父我。”

    周繼君輕聲說道,目光穿過破損的窗戶望向里面,偌大的宅院空無一人,桌椅床榻翻倒在地,似乎被人闖入過,然而積塵不多,卻是人剛走沒幾日。

    就在這時,就聽對面傳來大門開啟的吱吱聲,周繼君轉眼看去,只見穿著華衣的小童躲在門邊,怯生生地朝這望來。

    “你家大人在嗎?”

    周繼君走上前去,蹲下身,和顏悅色地問向小童。那小童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緊咬著手指卻不說話。倉促的腳步聲從府邸內傳來,老者揉了揉渾濁的老眼,瞅了瞅周繼君和齊靈兒,隨後顫巍巍地彎下腰,抱起男童回身就走。

    目光落在那幾個走上來準備將大門關閉的健僕身上,周繼君淡淡一笑,開口道。

    “長者請留步,在下有事相詢。”

    “公子去京城中隨便找個人問好了,何必要問老朽。”

    老人頭也不回說道,徑直向宅院內走去。

    周繼君伸手輕輕抵住大門,那六名健僕使勁渾身解數,用盡全力了想將大門關上,卻發現這府門仿佛帖子男子手掌上般,紋絲不動。僕人們不由得抬頭看向身前男子,臉色驚疑不定。

    老人頓住腳步,良久回身望向周繼君,悠悠嘆道,“這玉濯街上難得能有幾日清靜,公子還是請回吧。”

    心頭隱約升出幾分古怪,周繼君淡淡一笑,朝著老人拱了拱手,而那老人卻向旁邊微微側身,避開了周繼君這一禮。

    “在下和貴府對面的人家甚有淵源,今日尋來卻不見人影,還望長者能告知他們的去向。”

    聞言,老人的眼角微微抽搐著,沉吟良久,他長嘆口氣,深深地看了眼周繼君,開口道。

    “那戶人家得罪了大煜權貴,數日前被關押進刑部大牢了。”

    心頭咯 一下,周繼君瞳孔猛縮,緊緊盯著老者問道。

    “他們只是普通富商,又怎麼會得罪到那些官宦?”

    “還不是因為楊家那個多嘴的小子。”老者將懷中的童子放下,看了眼僕人搬來的板凳,卻沒坐下,他深吸口氣,悠悠說道,“楊家夫婦有一子一女,其女端莊賢惠,品貌俱佳,其子亦是品性忠良,然而卻有一壞習慣,就是貪杯,而且酒醉後往往口不擇言。據說他數日前在酒肆喝酒,周圍有人談及那君公子,說他如何如何厲害,楊家那小子一時沒忍住,居然當眾說出一番無比荒謬的話來。”

    “什麼話?”此時,周繼君心底已然隱約猜出。

    “他說,那個君公子是周家子弟,在十數年前家破人亡之際,流落街頭,曾被他父母救濟過。如此雲雲,眾人只當他在說笑,而楊家小子也自覺多言,不再說話。不料那日酒肆中卻有位官宦子弟,一直覬覦楊府中的幾件珍奇玩物,又過了幾日,楊府就被抄家了,而一家四人皆被投入大牢。”

    頓了頓,老者偷眼打量著面色變幻的周繼君,嘆氣道。

    “其實,誰都知道這只是皇室斂財的藉口罷了,楊家小子在被抓走時,還大喊,說那君公子知道後一定會來救他們。呵呵,就算他在酒肆所說之事是真的,可那君公子遠在北朝,日理萬機,又怎會有閑功夫理會他們。”

    周繼君上下打量著老者,卻見他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周繼君嘴角微微翹起,朝著老人拱了拱手。

    “多謝相告。”

    銀發男子帶著女童漸漸遠去,老人長舒口氣,雙膝忽地一軟,撲通一聲坐倒在椅凳上,幾名僕人連忙上前想要扶住他,卻見老人揮了揮手,深吸口氣道。

    “你們將家中的珠寶細軟收拾下,我們連夜離京。”

    僕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臉費解,那小童則幫老人敲著背,半晌開口問道。

    “爺爺,我們為什麼要走呢?”

    老人臉色陰晴不定,又呼了口氣,嘴角泛起苦笑,喃喃低語道。

    “楊家那小子說的竟然是真的,我早該想到,十七年前那個躲在牆根的孩童”

    他轉過身,將乖巧的孫兒摟緊懷中,輕聲說道。

    “你知道,剛才那個人是誰嗎?我雖然老眼昏花,可那個人的模樣卻記得一清二楚,他兩次大鬧京城,我都在場,沒想到他這麼快又回來了,接下來這京城恐怕又要天翻地覆了”

    話音落下,那些僕人一個個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他們雖然未見過君公子,可這京城、這天下,誰不知道白衣銀發的君公子。在北朝君公子貴為國御,人人景仰,而在七州之南的京城,人們對于君公子更多的則是畏懼,卻是被大煜皇室刻意渲染出來的形象。

    “那主人剛才為什麼要和他說那些?”

    一名僕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就算我不說,他也會從旁人那知道,況且”

    老人復雜地看了眼對面破落的府邸,長嘆口氣。

    “不說了,趕快收拾家什,即刻就走。若是被金吾衛知道君公子來過這,我們的下場恐怕比楊家還慘。”

    京城之西,在那個長年沒有日光照耀的地方,屹立著一座陰森恐怖的建築——刑部大牢。

    周繼君懷抱雪白小獸,走過長街,身旁的女童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

    “師父,硬闖刑部救人,那我們的行蹤不就暴露了嗎。”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3:32
第三百四十一章 公子鎮刑部(上)

    “不暴露我們的行蹤,不鬧出點事來,又怎能讓他來見我。”

    周繼君淡淡一笑道,他閉上雙眼,深吸口氣,濃濃的怨氣從四面八方涌來,在他頭頂凝成一團,扶搖而上,漸漸聚攏于京城之西的天頭,宛若烏雲。

    異變陡生,街上的行人紛紛止住腳步,錯愕地抬頭望向天空,可沒過多久,他們看到了那個負手而立的男子。陰影之中,雪白的袍袖迎風飛揚,翩躚若舞,刺痛了每個人的眼球。白衣、銀發、赤足,男子緩緩回轉身子,掃過滿臉震驚的京城百姓們,嘴角微微翹起,卻是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笑。

    “君公子”

    不知是誰先叫了出來,刑部大牢外的長街上,漸漸變得鴉雀無聲,京城百姓們面色復雜地望向那個接二連三讓京城動蕩不堪的男子,心中忐忑,卻並沒多少恐懼。君公子與大煜皇室互為死敵,可他卻從不會傷害普通百姓,京城人畏懼他,只是因為多年來耳聞目染慣了皇室對君公子的詆毀,而京城年輕人中,幾乎沒有人不崇拜這個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男子,在他們溢滿熱血的心底,能在亂世中闖出驚世功業,即便成為所謂的反賊又算得了什麼。

    所有人都在猜測,不遠處的男子重回京城要做什麼,就見他附在女童耳邊,輕聲說著。

    “為師父開門。”

    “是。”

    齊靈兒盈盈一笑,她從腰間抽出火紅的短鞭,身形如電飛射向刑部大門。

    “轟!”

    五丈高的鐵門在齊靈兒鞭下碎成兩半,余勢不減,周遭的石壁被震塌了數塊,傾倒向一旁。短暫的沉寂過後,刑部內傳出咆哮怒吼聲,近百名重甲武士魚貫而出,手持名堂堂的斧鉞,滿臉怒容。可當他們目光落到周繼君身上時,卻齊齊一怔,轉瞬後,臉上的驚訝消散,轉而是濃濃的恐懼。

    “哼,君公子駕到,爾等還不速速下跪拜見。”

    齊靈兒好笑地看向呆若木雞的刑部武士,故意虎著臉喝道。

    “撲通。”

    卻是一名武士滿臉惶恐,一時沒能反應的過來,竟真的跪倒在地,半晌才回過神來,他連忙地站起身來,偷偷打量著面色鐵青卻不敢多說半句的侍衛統領,滿臉躁紅。

    “咯咯咯咯”

    看了眼笑得喘不過氣來的齊靈兒,周繼君微微搖頭,抬腳向前走去,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雷鳴般的馬蹄聲,而從天頭亦傳出幾道破空聲,正是金吾衛察覺到異常,急匆匆地朝這趕來。

    “靈兒,你一直說要為師父殺人,今日為師準你在這大開殺戒。”周繼君淡淡地說道,隨即張口吐氣,武道蛇人騰身而出,如今的它已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般高大。

    “武道,照看好靈兒。”

    說完,周繼君抬腳走進刑部,重甲武士紛紛退讓,竟無一人敢阻攔。在他身後,大煜兵馬已然趕到,女童左手執長鞭,右手舞飛刃,穿梭在大軍之中,半柱香時間未到,刑部外的校場上已然血流成河。

    刑部內首先是大衙,之後是官員起居室,再往後則是那終年死氣沉沉的大牢。

    周繼君信步走進大衙,只見衙堂上,數名官員正伏案處理公務,這些文官頭戴高冠,品秩不低,然而卻穿著簡樸的衣衫,竟隱約透出幾分清貧。而在堂下,兩名衙衛正拖扯著一名囚犯走上來,卻是正要開始審問。

    “何人擅闖刑部!”

    眼角余光捕捉周繼君的身影,上首那名官員頭也不抬,張口問道。良久不聞回應,他放下手中的鐵筆,皺眉抬頭,目光落到周繼君身上,他的臉色陡然一變,陰晴不定,良久,他深吸口氣,微微欠身,拱了拱手道。

    “原來是君公子大駕,不知有何貴干?”

    “來找一位故人,聽說玉濯街的楊家被關在這里。”

    周繼君看向那名中年官員,眼露奇色,在這衙堂之上,其余的官員和衙衛無不面如土灰,驚懼之色現于言表,唯獨那人卻從容鎮定,也只在開始有些驚訝,旋即平復。

    “玉濯楊家所犯的乃是勾結反賊之罪,如今看來似乎並未抓錯。來人那,提楊家四口上來。”

    那名官員重重地拍下驚堂木,張口喝道,可君公子在前,那些衙衛哪敢亂動,偷偷望向周繼君,打量著他的臉色。

    “也好,那便將他們請來吧。”

    沉吟著,周繼君頷首道,衙衛們如釋重負,紛紛踉蹌著向內衙跑去。

    “不知這位大人尊姓大名,身處何位?”

    周繼君看向那名沉著臉絲毫不給自己面子的官員,嘴角浮起一縷意味深長。

    “不敢,下官名叫宋清滁,忝為大煜刑部右侍郎。”

    宋清滁不卑不亢地說道,他的目光從周繼君身上移開,望向那個面露喜色的犯人,重重地拍下驚堂木。

    “堂下何人!”

    眼見那官員竟然不理會自己,自顧自地審起犯人來,周繼君微微錯愕,隨即輕笑一聲,走向堂側的太師椅,坐定後,自有一名滿臉諂媚之色的官員獻上一盞新煮的茶水。周繼君雖隱于天吾山不問政事,可每五日都會有人向天吾山送來軍情,有關于戰事的有關于朝政,亦有關于大煜和白家的情報。宋清滁是大煜少有的能臣,聖德元年被提拔為刑部右侍郎,斷案公正無私,幾無有冤假錯案,斷案講究驗、查、看、想、問、閱,宋清滁正是依此而行,多年來甚得民心,口碑極佳。

    “小的,小的名叫皮二。”

    那名嫌犯小心翼翼地望向兀自飲茶的男子,眼見他朝自己望來,心中不由得大喜,匍匐在地上,大聲干嚎著。

    “小人冤枉啊,小人沒有殺那陳老頭。”

    “啪!”

    又是一聲驚堂木響起,宋清滁冷冷地盯著皮二,沉聲說。

    “肅靜!上月十五日,子時三刻,你在何處?”

    “小人在家中酣睡。”

    皮二有些畏懼地說道,他低下頭,眼珠子滴溜打著轉。

    “是嗎。”宋清滁冷笑一聲,他翻開手中的案卷,看向皮二道,“你竟敢欺瞞本官,十五日子時三刻,你分明在青樓尋歡作樂,本官早已派人請來那日陪侍的粉頭,你可要喚她上堂對證?”

    “小的知錯,小的知錯,小的說謊只是怕丟人,並無他意。”

    皮二頭如搗蒜,連連叩首,可心中卻一陣輕松。他那晚的確夜宿青樓,爾後利用時差前往姘頭家中殺了那個欲要揭發他們的陳老頭,他撒謊說睡在家中是在故布疑陣,混淆視聽。此時堂上那個所謂的青天親口說出他在青樓過夜,卻是主動給他找了個不在場證據,正中他下懷。皮二只忙著叩首,他並未發覺到,宋清滁臉上一閃而過的寒意。

    “自作聰明的魚兒要上鉤了,傳說中的宋青天果真有幾分手段,這樣的能臣不能為我北朝所用,真是可惜呵。”

    周繼君靠著太師椅,輕輕撫摸著孟極雪白的皮毛,心中愈發篤定,一定要這個風骨極佳的宋清滁收入北朝,不僅是他,凡是能帶走的大煜能臣,哪怕用強也要將他們帶回北朝。煜德帝重武輕文,將心思全放在將領大軍和那些仙神修士身上,將領的俸祿遠高于文官,平日里賞賜也豐厚,光就這些早已讓許多文臣心生不滿,敢怒卻不敢言。

    “無論太平還是戰亂,文武當並重,否則便會陰陽失調,大禍從中生。煜德呵,你既然如此好武,那我就帶走這些你看不上的文官。日後你就會知道,他們都是王朝基石,卻被我一片片撬去。”

    周繼君輕抿了口茶水,喃喃低語道,耳邊傳來鐵鏈撞擊的聲音,周繼君心頭一動,抬眼看去。就見衙堂內門口,當先的兩個老人正步履蹣跚地走上堂。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3:33
第三百四十二章 公子鎮刑部(下)

    在宋清滁的步步引誘下,皮二不知不覺中已然掉入了陷阱,可他自己卻絲毫未察,臉上甚至浮起幾分得色。

    “大膽賊子!”宋清滁鐵青著臉,重重拍下驚堂木,“莫以為我不知,你先以迷香燻暈了那粉頭,隨後又燃了一根五柱長香,用這個功夫潛入陳家,殺了陳老頭,後又回轉弄醒了那粉頭,讓她看到剩下的半柱香,誤以為你一直呆在屋里。檀香有積灰,你故作聰明將鼎中陳灰先挖去一半,卻不知鼎中積澱的香灰每層都不同,猶如樹木年輪一般,你告訴我,那香鼎中間缺失的陳灰去哪了!”

    聞言,皮二臉色陡然劇變,他剛想解釋,又是一聲驚堂木響起,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我來告訴你吧,缺失的那些陳香雖被你倒入花壇,可仍有不少附于你衣衫上。你殺了陳老頭,心中慌亂未及清理現場,卻不知滿地的血水中粘上了你從青樓帶來的陳灰。”

    “大膽皮二,你可願俯首認罪!”

    “小的冤枉啊,大人明鑒,小的真是冤枉!”

    皮二連連叩首,不住狡辯著,可卻聲色俱厲。

    “來人,用刑!”

    宋清滁沉著臉,再次拍下驚堂木。

    不多時,兩衙衛舉著五色大棒走上前來,伸腳將掙扎的皮二死死踩在地上,一棒重過一棒地擊打在他身上。哀嚎聲回蕩在衙堂上下,站在堂側的二老臉上露出畏懼之色,其中的老婦人更是呼吸急促,臉上浮起一團病態的紅暈,竟在這衙堂上抽搐了起來。身旁的老人連忙握進他妻子的手,眼底浮起痛苦之色。

    “娘”

    卻是楊家女兒急匆匆地走了上來,扶住老人,輕輕搓揉著她的心口,眸中隱約閃爍著點點淚光。而那個同樣帶著腳鏈的年輕男子則漲紅著臉,死死捏緊拳頭,眼中有不甘、有悔恨亦有一絲絕望。楊家夫婦晚年得一子一女,自然對他們百般疼愛,家產藏寶什麼的一概不隱瞞,自然也與他們說了曾經救濟過君公子之事。隨著君公子身份地位愈發顯赫,成為大煜通緝令上第一人,楊家人對于這番往事也諱莫如深再未提起。

    此時的楊平心中懊惱不已,他千不該萬不該去那個酒肆喝酒,更不應該借著酒意炫耀他家和君公子的淵源。那君公子雖然神通廣大,可卻非天上仙神,怎麼可能在千里之外得知眼下發生的一切,更何況,十幾年過去了,他已非流落街頭食不果腹的無助男童,如今的他貴為那個新崛起的王朝國御,世態炎涼,恐怕他早已忘記了那個危難時候救濟過他的楊家了。

    楊平嘴角浮起苦澀之意,他偷眼打量著衙堂各處,暗下決心,若是過會堂上大官也要對他們用刑,自己拼死也要將爹娘和妹妹送出去。可轉念一想,且不談粗通拳腳的他有沒有這般本事,就算真能成,可這刑部外依舊是京城腳下,即便爹娘逃出了這刑部大牢,可又怎麼可能逃得出這京城。絕望之情染上眉梢,楊平心念俱灰,黯淡的目光流轉至某處陡然凝滯,卻是看到了那個似乎蒙在薄霧之中看不清面龐,正悠然自得坐在太師椅上飲茶的男子。那個男子也朝他這看來,楊平雖無法看清他的形貌,可總覺得那道深邃的目光隱約藏著些什麼,就見那男子揚起手臂,袍袖翻飛,隨後身前的老母竟漸漸平復下來,面龐也變得紅潤光滑。

    楊平心底一驚,臉上陰晴不定,那人端坐堂上,所有的官員衙役都對他敬畏有加,想必是大煜權貴,可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絲毫沒有惡意,卻透著幾分好奇。

    即便二老氣色已經好轉,可犯人的哀嚎聲傳來,他們仍舊一副惶恐的神情,身體微微顫抖。周繼君輕嘆口氣,他放下茶盞,站起身來。恩人在前,周繼君不願自持身份,獨坐高堂。

    “宋大人,我來助你吧。”

    周繼君走到堂下,看了眼滿臉痛楚、驚惶之色的皮二,翻轉手心。白煙騰起,漸漸凝聚成光幕,有如一面圓鏡,光幕中,皮二正在和青樓女子歡好,不多時雲雨罷了,他不理會女子的怨氣,起身走到香鼎前,悄悄插上一柱迷香。等那女子昏迷過去後,皮二又從衣衫中掏出準備好的長香,點燃後小心翼翼地潛出青樓詭道幻境中推算出來的,竟然與宋清滁所猜測的一模一樣,衙堂內傳出驚呼聲,既是敬畏君公子神鬼莫測的手段,亦是驚嘆宋清滁神乎其技的斷案之能,而那皮二目瞪口呆,半晌臉上浮起絕望之色,渾身顫抖。

    “不愧是宋青天,斷案之準,連我都難以置信。”

    周繼君淡淡一笑,隨後轉臉望向楊家四人,眼波微微蕩開,卻是那些陳年往事不由自主地掠上心頭。

    “多謝相助。”

    宋清滁目光從漸漸隱去的光幕上移開,心底的驚詫卻一時半會難以消散,他理了理心緒,望向走到堂下的楊家四人,重重拍下驚堂木。

    “堂下何人?”

    聞言,衙堂內其余的官員個個面色驚惶,紛紛打量起君公子的臉色,此時他們若還猜不到君公子和這楊家大有淵源,這十余年的官也算是白做了。靠近上首的一個官員忍不住朝著宋清滁打起眼色,可宋清滁卻沉著臉,不為所動,看得一旁的官員背生冷汗。

    楊家二老互視一眼,滿目淒涼,就要下跪,而那楊平則死死捏緊拳頭,余光掃過周遭衙衛,只等他們稍稍松懈,就暴起殺人奪路。

    “夠了。”

    冷漠的話語從楊平身後傳來,清風掠過,他心中一急,卻見那個疑似大煜權貴的神秘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爹娘身前,伸手止住他們下跪之勢。

    那人的容貌映入眼簾,銀發翻飛間,不單楊平,便是兩位老人都禁不住張大了嘴巴,先是震驚,爾後身體竟微微顫抖起來。

    “宋清滁,我惜你才華,因此才給你幾分面子。你真要得寸進尺,別說你宋大人,這刑部上下百十人沒有一個能活過半刻。”

    “撲通。”

    刑部官員和衙衛紛紛跪倒在地,連連叩首,不住乞饒。而楊家四口皆滿臉驚駭地望向身前的男子,心中那個模糊的猜測,此時愈發篤定起來。

    “我身為大煜刑部右侍郎,上效帝王,絕不會徇私枉法。大煜法令,若有通敵之嫌者,先重打三十殺威棒,爾後再審。”

    宋清滁一步不讓,沉聲說道。

    “大煜右侍郎”

    周繼君死死盯著宋清滁,先前的好感早已丟得一干二淨,冷笑一聲,眾人眼前一花,就見雪白的巨劍從周繼君的袍袖中飛出。

    君子劍,銀白如雪,可變幻大小,周繼君一步步登臨七州之巔,他手中的君子劍也隨之轟傳天下,名聲不在七州頂尖高手之下。眾人只在大半年前的京城一戰中,遙遙看過君子劍,當君子劍如此近的出現在眼前,所有人只覺得如墜冰窖,心中劇寒。

    “轟!”

    君子劍劈在堂上大匾上,那個先帝親筆書寫的高堂明鏡四字在劍鋒下化作齏粉,飛散在空氣中,君子劍劍勢不減,穿透衙堂,竟將遠處的刑部大牢劈作兩半。牢里關押的大多是窮凶極惡的囚犯,此時見著牢門毀壞,無不哄鬧著欲要破牢而逃,可當他們看到那柄深插在地上的銀色巨劍,都是滿臉驚疑,心底漸漸浮起一個名字。不約而同的,那些雙手沾染無數條人命的重犯們慘白著臉退回牢房。

    牢門雖大開,可那柄傳說中那個人擁有的劍卻插在眼前,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輕舉妄動。

    深吸口氣,周繼君回身,望向喜極而泣的楊家老人,心中浮起濃濃的愧疚,他恭恭敬敬地彎下腰,一揖到底。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3:34
第三百四十三章 強擄煜官

    “十七年前的救命之恩,君不敢有一日相忘。奈何俗事纏身,一直未有機會來答謝二老,楊家蒙難如斯,君亦是那脫不了干系請受小子一拜。”

    說完,周繼君又是一大揖。

    堂堂君公子竟,竟然向一對名不見經傳的夫婦行大禮,衙內眾人目瞪口呆,轉瞬醒悟過來。那楊家小子說的居然都是真的,救命之恩呵,能讓君公子欠下救命之恩,日後在這七州之地又有誰敢為難。再看向楊家眾人,大煜官員們臉上竟浮起羨慕之色。

    楊平怔怔地看著身前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男子,心中恍惚,之前那一絲妄想變成現實,君公子竟真的趕來營救他們,這氣質卓然,讓自己心生敬仰的人真的是爹娘口中那個可憐無依的孩童嗎。手臂一緊,卻是妹妹用力將他向後拖扯,楊平回過神來,連忙倒退一步。爹娘能欣然受禮,因為他們救過君公子的命,可他卻受不得這等大禮。

    “轉眼間這麼大了。”

    楊老眼角的皺紋微微蕩開,他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唏噓不已。

    “當年第一次見到你時”

    他還未說完,就被身旁的老婦人使眼色止住話頭,楊老微微一愣,方才想起眼前這人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他們救濟才能苟活的孩童了,如今這天下,他想讓誰死,誰就活不過半刻。

    看著游離的目光中透出幾分疏遠的二老,周繼君心頭飄過一絲黯然,深吸口氣,輕聲說道。

    “若非二老相救,君早就餓死街頭,如何能有今時今日的一切。”

    “不敢不敢”

    二老正欲推脫,就聽對面男子的聲音陡然高揚,穿透刑部,直上雲霄,回蕩在京城內外。

    “楊家乃我救命恩人,日後若誰敢對其半分不敬,便如此地。”

    話音落下,刑部衙門微微一晃,梁柱歪倒牆壁轟塌,轉眼後已成一片廢墟。腳踩殘垣斷壁,面色慘白的官員們呆滯地望向再無遮掩的天空,堂堂刑部衙門,矗立京城上千年,竟在他一怒之下毀于一旦,這可是大煜國都,不是以他位尊的北朝,莫非他君公子想要一人對抗傾國之兵?

    眸中閃過血影,所有人都怔怔地望向刑部校場,在那里,身負把守京城重任的近千金吾衛橫死當場,一身火紅裙袂的女童滿臉冷漠地站著,手中的短鞭猶自滴著鮮血。在她腳下,血海屍山翻滾蔓延,那一串串白骨骷髏蠕動著,聚于她腳底,漸漸堆砌至數丈高,宛如王座。

    心底升起寒意,幾乎所有人都飛快地收回目光,不敢去看那個詭異無比的女童,腦中卻浮現出女童一人斬殺千余人的景象,此生再難忘記。

    “二老若無它事,那就舉家搬遷北朝吧。”周繼君淡淡一笑,他思索片刻,從懷中掏出四顆盈滿清香的藥丸,遞給楊家四人,“此丹乃我意外所得,可延年益壽,就算不修道,亦可活上個三四百年,你們且收下吧。”

    那日周繼君默許三道蛇人搜刮盡天宮寶藏,其中亦有不少丹藥,大多數丹藥氣息強烈,就是周繼君也不敢胡亂服食,而那些低等的周繼君隨手賜予十二星主和李車兒,卻是有增漲修為的功效,再差些的便是眼前這元壽丹了。然而,在天宮丹藥中它雖們是那最不起眼的一等,可放在七州世俗,卻絕對得萬金難換的神丹了。

    楊家老人顫抖著手接過元壽丹,清香撲鼻,他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

    “如此貴重的丹藥”

    楊家老人漲紅著臉望向周繼君,他德行甚高,否則那時也不會冒險救助周繼君,可轉眼十幾年過去,當年的男童竟送上如此重禮,若百年為一命,這元壽丹足足相當于三四條命。當年救人一命,今日卻蒙那人送回四命為報,卻是遠遠超過他們所付出的。

    無數道目光凝聚在元壽丹上,在場眾人無不露出嫉妒和渴求之色,世俗之人就算榮華一生也不過區區數十載,這能讓自己再活幾生幾世的丹藥,又有誰不想擁有。

    “這些丹藥在旁人眼中可能是重寶,可對我卻無甚大用,你們就收下吧。”

    周繼君淡淡一笑,收回手,心中一片輕松。

    修煉之人最忌的便是心有牽掛,這牽掛或是恩或是仇,周繼君若想心無旁騖地走出七州,前往四大部洲繼續追尋大道,只得將這七州的恩仇一一報完。除了生他養他的父母,在七州之地周繼君只欠楊家二老的恩情,如今大恩已報,接下來所要做的,便是一步步蠶食大煜,將煜德帝親手斬殺于君子劍下。

    心念通達,君子三道意從周繼君頭頂升起,發出一陣清鳴,直飛向京城上空,無數道意從四面八方涌來,百鳥朝鳳般聚于君子道意旁。一時間,風起雲涌,京城之西華光大作,從那片廢墟上升騰出的氣勢,竟隱隱能和皇宮抗衡。

    “宋清滁,你可願棄暗投明,歸附我北朝?”

    周繼君直直盯著宋清滁,冷聲喝問道。

    “閣下何必多次一問,陛下提拔我于落魄時,皇恩浩蕩”

    宋清滁還未說完,就被周繼君開口打斷。

    “別和我說這套虛話,煜德重用你,還不是想利用你的清名來堵世人之口。捫心自問,這腐朽的王朝真值得你效忠?你身為刑部官員,以律法平世間,我且問你,你願意為殘暴不仁的煜德掌法,還是願為這天下百姓掌法?”

    宋清滁面色一僵,眸中流轉著復雜之情,良久,他長嘆口氣,哂笑一聲道。

    “公子勿要白費口舌了,我身為大煜臣民,自當效忠君王,忠臣者,從一而終,此乃亙古不變的道理。”

    眼見周繼君面色漸漸沉了下來,宋清滁嘴角微顫,張口道。

    “公子乃是萬人敵,想要殺微臣如同捻死螞蟻般簡單,然士可殺不可辱,便是死,我對大煜的忠效之心也不會變。”

    “哈哈哈”

    周繼君怒極反笑,指向冥頑不靈的宋清滁,沉聲道。

    “你效忠大煜沒錯,可這煜德帝乃是異類所變,你也要效忠他?”

    宋清滁神情陡然劇變,他咬著下唇,良久淡淡地說道。

    “征戰天下無所不用其極,這些謠言定是君公子你傳出的,可惜,光是謠言,卻沒有證據,我大煜之臣誰又會相信。”

    心念飛出,扶搖而上,轉瞬飛至百十里外,在京城之北的龍歸山麓,青衣少年抹了抹額上的汗水,拾階而上。收回心念,周繼君冷冷一笑,他上下打量著宋清滁,緩緩開口道。

    “若我有證據,能證明那煜德是異類所變,你可願歸附我北朝?”

    “我為大煜臣子,大煜一日在,我便一日忠于其。”

    “愚忠!等日後我將煜德的身份證據送到你面前,滅了大煜,我看你還會不會守著這點貞節不放,會不會為我掌這天下刑法。”

    周繼君冷哼一聲,拂袖走到堂中,張口吐氣,三道蛇人扭轉而出。

    “武道,你好生護送楊家回轉北朝。”

    “武道得令!”

    “玄道,你去催促那天機星主莫再游山玩水了,速速助他取回帝王石碑。”

    “玄道得令。”

    “詭道何在。”

    周繼君轉目望向宋清滁,嘴角微微翹起,宋清滁微微一愣,心中升起幾分不祥,就聽周繼君接著說道。“你將這位宋大人和我定下的那些煜官都請回北朝,若是他們不願接受我的邀請,你便用你自己的手段吧。”

    “詭道得令!”

    “你敢”

    宋清滁怒吼道,下意識地抓起驚堂木。堂下那蛇尾怪物的目光射來,他只覺得渾身上下再使不出無半點力氣,整個人宛若木偶般被那道目光牽制著,已然身不由己。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3:35
第三百四十四章 煜殿三英


    “聖德五年春,公子行京城,開壇講道,文人接踵而來其後三日,朝有錚骨之臣辭官掛印,半月出,叛煜投北者絡繹不絕,殿左文官只余半數後有人道,公子可敵國,此言非虛。

    ——《煜書公子本紀》

    煌煌京城上空,君子道意凝聚如雲,漸漸蔓延開來,隆隆的道語回蕩全城內外。

    “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於比。”

    “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君子貞而不諒。”

    京城之中,十余座文官府邸內,那些穿著樸素的煜官掀起窗欞,怔怔地望向天空,先是驚疑,可隨後,臉上漸漸浮起敬服之情。他們拍了拍袍袖,朝向京城之西,一揖到底。

    非是拜向某人,而是向那個讓他們心潮澎湃的道意頂禮膜拜。

    君子者,文人大德之表。

    “就這麼任由他在京城之中肆意妄為?在寡人眼底下,他竟敢毀了刑部,是可忍孰不可忍!”

    咆哮聲回蕩在靜謐的朝廷之上,左右文武百官不在,此時的殿堂上站著的皆是大煜最核心的人物。

    “陛下,在下請命擒殺此獠。”

    穿著青灰布衣的男子拱手道,他面容年輕,看上去不超過三十歲,可細細一看,卻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滄桑正從眉宇間溢出,仿佛已在這世間蹉跎了數百年,回首不見故人還。

    “好大的口氣。異人王,你連那月羅剎都打不過,還想殺君公子?我看你這一去,恐怕是有去無回。”

    深深看了眼一旁滿臉譏諷的男子,異人王蕭破天淡淡一笑道。

    “那日我敗,卻是因為異人中除了叛徒,若非是他偷襲我,區區月羅剎又怎會是我對手。倒是你,紫微神王,你可是在天下人面前被君公子打得抱頭鼠竄,重傷而歸呵。”

    聞言,紫微神王滿臉端莊肅穆的神色瞬間破碎,他死死盯著異人王,身體微微一晃,三道一模一樣的人影出現在大殿內。對面的異人王也不甘示弱,他淡然一笑,雙手捏出法印,風水火雷升起,盤旋飛舞在他頭頂。兩人在宮殿內冷冷對峙著,殺氣騰騰,竟絲毫不顧一臉鐵青的煜德帝。

    “夠了!”煜德帝低吼一聲,通紅著脖子望向兩人,“那狂徒在外面鬧得正歡,你們卻在皇宮里面大打出手,哼,還嫌不夠丟人嗎。”

    “異人王,沒兵沒將也敢稱王。”紫微神王收回傀儡分身,退回列中,冷笑連連道。

    聞言,異人王眼角猛一抽搐,沉寂多年的心神微微搖晃,深入骨髓的痛楚席卷全身。誠如紫微神王所言,君公子在異人秘境那一戰,盡滅天下異人,也只逃出來九流童子、哭先生以及不堪重用的幾名異人,和即將統帥十二真神的紫微神王相比,他異人王蕭破天的確算不上什麼。

    目光穿透宮殿窗欞,跨越大半個京城落到那個逍遙閑逛的白衣男子身上,蕭破天頭頂的風水火雷猛然大作,他轉身望向煜德帝,一揖到底。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向人低頭,大敵當前大仇卻難報,如今的異人王只有依仗皇座上那人的力量,才有可能將那人殺死,以他的血消平移山民後裔的怨氣。

    “懇請陛下給我修士二十名,大軍三千,臣必將君公子的首級獻于陛下座前。”

    斬釘截鐵的話音回蕩在皇宮中,一股無比絕然的氣息從異人王身上騰起,化作狂風扶搖而升,看得所有人都心中微悸。

    煜德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卻故作思索,沉吟半晌道。

    “這豎子如今光明正大地進入京城,分明是不把我大煜英豪放在眼中,寡人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可他一身修為深不可測,連通天高手都被他害死,寡人實不忍心爾等去送死。”

    “無量天尊!”

    站在紫微神王下首的道人高喧道號,眼皮輕抬,轉身朝煜德打了個稽首。

    “陛下勿憂,此人能害我師父,定是依仗陰謀詭計。如今他身處京城,天子腳下,絕不可能再布下什麼局,此時正是除去此人的最佳時機。若陛下不嫌貧道本領低微,貧道願為陛下斬殺此人。”

    “道長”

    煜德帝張了張口,神色不定,心中卻狂喜無比。無論異人王還是這天山渺雲道人都是他手底下為數不多的頂尖高手,因不同的原因前來投效他。然強者自有傲氣,一直以來他們都是聽宣不聽調,若要差遣他們去做什麼,煜德往往得要和顏悅色地與他們商榷。

    君公子現身京城,完出乎天下人意料之外,煜德亦是大吃了一驚,震驚過後,深埋已久的仇恨重新燃起,若滔天大火直欲燒遍京城。君公子一日在世,他就一日寢食難安,如今他居然自己送上門來,煜德也不管他君公子打的什麼主意,此時他只有一個念頭,殺,一定要將這個亂他江山的狂徒碎屍萬段,生食其血肉。然而君公子卻是連通天都殺過的人,這京城中,除了自己不敢招惹的千十七外,也只有眼前這幾人有一戰之力。

    幽幽一嘆,煜德揉了揉瞽目,猶豫不決道。

    “非是寡人不信道長,可那君公子乃是禍國妖人,手段詭異,萬一道長有什麼三長兩短”

    “哼!”

    渺雲道人冷哼一聲,雙目陡然睜開,一道精光從中射出,足有五尺之長,如電般直插入地,堅不可摧的宮殿地磚從中翻裂。

    “我在十年前已是人尊巔峰,那幾位長輩不幸隕落,如今的山海秘境中我為第一人,他君公子號稱七州第一,我倒想看看這世俗中的第一人究竟有多強。”

    說完,渺雲道人朝著煜德帝拱了拱手,不再多言。

    “兩位都在爭奪本王必殺之人,卻讓本王甚是為難呵。”

    紫微神王淡淡地說道,轉眼間,他也走到堂下,朝著煜德拱手道。

    “陛下,天下人都知那君公子敗過我,若他死于別人手中,卻叫本王如何雪此大辱,找回面子。”

    異人王、渺雲道長和紫微神王互視一眼,殺氣戰意同時騰出,若風龍雲虎般糾纏在大殿上空,卻是誰也不肯退讓。

    此時煜德帝已是心花怒放,他沉默片刻,爾後長嘆口氣,起身朝著三人遙遙一拜。殿下三人神色微變,同時停住氣機的爭斗,閃身避讓開帝王的大禮,眼中皆露出的疑惑之色。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3:36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一城一君

    “陛下貴為天子,如此大禮貧道可承受不起。”

    渺雲道人打了個稽首,道袍無風鼓脹,直插雲霄的天山景致若隱若現于其上。

    “並非寡人矯情,只不過,實有不情之請。”煜德帝顫巍巍地伸手摸上瞽目,輕輕搓揉著,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流轉出哀慟,“若非此子,吾堂堂七州之尊又怎會落得個身殘的下場,可恨,可恨!”

    望向煜德那只空洞無神的眼眶,殿中三人無不動容,試問七州歷代帝王,又有誰曾在自己的皇城中被人重創,從此以後只能做個獨目寡人。身為七州的統治者,的確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可這眼楮卻是肉長的,一旦失去,哪怕是天下之尊,也再難重得。

    “若是他人,寡人定會不顧一切地下命讓他們前去擒殺君公子,可諸位是大煜棟梁棟梁,寡人的左膀右臂。寡人實不忍讓你們獨自去找君公子,畢竟同一級別的強者,若要生死相搏,那勝敗之數實難料。”

    異人王負手而立,他深深看了眼煜德,喃喃說道。

    “莫非陛下是想讓我們”

    “正是。”未及蕭破天說完,煜德帝搶先開口道,“若你們三人聯手,這天下誰殺不得,別說他區區君公子,就是通天強者恐怕也會隕落。寡人深知爾等都是世間一等一的強者,若讓你們聯手去殺一人,心中定不樂意。可是,就算不為寡人的私仇,為了這江山社稷,為了天下黎民,那君公子也非死不可,還望諸位看在大煜歷朝歷代先祖的份上,齊心協力,誅殺此獠。只有你們聯手,寡人才能放心呵。”

    說著,煜德帝又是一揖到底,這次三人都沒避讓。正如煜德所言,他所求之事的確讓他們無比為難,他們自認和那君公子是同級人物,如若聯手戰之,就算勝了也是大失面子的事。

    “聯手嗎,本王無所謂,殺人而已,怎麼殺都一樣。”

    紫微神王摩挲著手心,轉目望向遠方,眸底深處流淌著濃濃的恨意。

    “也罷,只要能殺了他為我異人一脈報仇雪恨,聯手又何妨。”

    異人王蕭破天輕嘆口氣,朝著煜德拱了拱手,眼見兩王都答應聯手殺君公子,煜德帝喜上眉梢,心中定了一大半。他將目光投向沉默不語的渺雲道人,猶豫著,開口問道。

    “不知道長以為如何。”

    渺雲道人掃過紫微神王和蕭破天,爾後朝著煜德打了個稽首道。

    “要殺那君公子,他們兩人足矣。”

    聞言,煜德帝臉色微變,就聽渺雲接著道。

    “反正閑來無事,貧道就為二王掠陣罷了,順便看看那君公子究竟有何厲害的手段。”

    煜德帝轉憂為喜,拍手大笑道。

    “好,好。有你們三人出馬,那君公子必死無疑。哈哈哈,他以為自己真是所謂的七州第一人了,竟敢現身京城,還帶著他的女徒”

    說著說著,煜德帝意味深長地望向紫微神王,紫微神王心中腹誹煜德古怪的口味,卻還是淡淡一笑,朝著煜德拱手道。

    “陛下放心,等殺了君公子後,臣等定會將他的女徒獻于陛座前”

    “君公子的徒兒”煜德帝獨目中騰起一絲欲火,唇角微咧,“那個女童據說來歷不凡,磔磔,正好寡人身邊還缺個小婢。”

    若在往日,這午時一過,京城的坊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然而今日的京城中卻透著幾分古怪,街頭市坊行人極其稀少,靜謐異常。百姓們躲回了家中,大門緊閉,可卻忍不住扒在窗前,緊張地望向街角那個牽著女童,悠閑逛游的男子。目光中有敬畏,有好奇,亦有幾分道不明的期盼。或許是因為京城冷清了太久太久,總喜歡躲在高牆後看戲的男女老少們巴不得能有一場大熱鬧看,只要不禍及自己,哪怕京城攪得天翻地覆又有無妨。

    于是乎,當那個人再次出現在京城中時,幾乎所有的百姓都翹首以盼,心癢難耐亦有些麻木不仁。

    百姓躲在家中,朝臣們聚于府中,而那皇宮亦是安靜無比,偌大的京城之地,只有周繼君師徒倆悠哉悠哉地獨自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這座天下最龐大的府城中,仿佛就只有他們兩人,卻是千年萬年從未出現過的情形。

    “好像一座死城啊。”齊靈兒拉著他師父的手,皺著眉頭道,轉爾似乎想到了什麼,咯咯直笑,“真好玩呢。師父,你是這里所有人的敵人,可我們在這閑逛,就好像在自己北朝一樣,不僅沒人敢管,連這大街小巷也為我們騰得干干淨淨,好像專為師父接駕一樣。”

    “很好玩嗎,一會還有更好玩的事呢。”

    周繼君淡淡地說道,目光掠過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所在,心頭流淌過莫名的情緒。他生于斯,可平生最恨的地方也是這里,正如齊靈兒所說的,若干年後,當周繼君重回故里,已經成了這座城池的敵人。面對敵人,要麼斬殺,要麼征服,這座讓周繼君刻骨銘心的城池,注定要被他征服,即便這里早已沒有了他的家。

    “對了師父。”齊靈兒眼楮一亮,用力敲了小腦袋,抬頭望向周繼君道,“這京城之中沒人敢找師父的麻煩,師父干嘛不直接去皇宮將那個死老頭殺了,這天下不就得到了嗎。嘻嘻,省的還要打仗,車兒師弟現在肯定很苦。”

    “你當師父不想現在就去宰了那條老狗嗎。”周繼君眼中泛起一層寒光,轉瞬消散,他揉著齊靈兒的小腦袋,淡淡地說道,“在這京城,還有一人,他的實力不在你師父我之下,若我前去殺煜德,他定會出手阻攔。和他打,師父不出全力必敗,到時候定難顧得上你,師父可不想你落到那老狗手中,以此脅迫我。”

    “哼,靈兒就這麼弱嗎?”齊靈兒不滿地撓著周繼君手心,囔囔道,爾後眼中浮出好奇的神色,開口問道,“師父,這七州除了月叔叔虛叔叔他們,還有和師父一樣厲害的人物啊。”

    “當然有,或許還有很多很多,真正的隱士高人都是你我不知道的存在,有的恐怕比師父還要厲害。”

    周繼君輕笑著道,身旁的齊靈兒滿臉不服,卻找不出話來反駁,半晌她才悶悶不樂地開口道。

    “哼,師父就知道嚇唬靈兒,我就不信了,這京城里還有和師父一樣厲害的家伙。”

    “師父哪有嚇唬你。那個人,如今正在京城之上看著我們呢。”

    周繼君淡淡一笑,春風拂來,雪白的衣衫掀得老高,若浮雲翩躚。抬頭,目光凝成直線,射向萬丈高空,天頭雲層漸漸翻開,那個許久未見的人腳踩紫氣翻騰的雲朵,也是一衫白衣,和若干年前一樣,他俊美的面龐堅硬若大理石。

    冷漠,生硬。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3:37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三英戰公子

   周繼君負手而立,先天精氣由腳下插入大地,偌大京城,乃至整個七州之地都和他連成一體,巋然不動,如若山岳。千十七腳踩紫雲,騰于天空,他雙目中雲霧渺渺,浩瀚蒼穹在這一刻變成了他的脊背,隨他傾倒,直壓向周繼君。

    “通天?”

    “地,仙?”

    瑩白的心念和極紫心神重重地轟擊在一起,半空中,空氣宛若海浪翻騰,一波一波地蕩開,京城之中無數的亭台樓閣劇震開來,沙石簌簌地滑落,兩人身體同時一晃,卻都未離半步。京城之中,再度交手,雖然只是試探,可無論是周繼君還是千十七都心知肚明,苦修了這麼久,修為實力突飛猛進,可他們依舊和數年前一樣,旗鼓相當,不分伯仲。好比這高天廣地,誰也說不清,到底是這天更高,還是地更廣。

    “果然尚未到通天,可他怎麼能煉化雲座。”周繼君眼中浮起疑惑之色,口中喃喃低語道,“地仙他是指我嗎。”

    “師父,那是什麼?”

    齊靈兒抬頭望向京城郊外,在那里,金黃的巨火不知何時升起,火焰漫天,竟將天邊的雲彩燒得赤如血。周繼君心頭微動,心念瞬間飄至詭道棋盤上,在密密麻麻的黑白格中央,那天元之地處,本已落後己方雲台數格的皇室雲台金光大作,有如神助般在短短一剎那追趕上來,轉眼後就要將銀白的封神雲台超越,佔據天元。

    “封神了嗎。”

    周繼君遙望向青雉山方向,目光若飛劍。在高高的封神雲台上,盛裝女子手持天書,口吐道言,不多時,又一顆熔煉完畢的巨大心神從雲台爐鼎中飛出。強大的氣息傳出,上達九霄,下追黃泉,天地中央,梵音大響,萬物齊朝賀。

    就在周繼君踏足京城之時,大煜的封神雲台正式開工,上百顆神位被投入熔爐,熔煉成是十二顆,分賜給活到最後的十二準仙神。殺伐慘烈的氣息傳出,卻是那十二仙神正開始煉化那最終的真神位,京城之上天高雲淡,可在青稚山上空卻電閃雷鳴,烏雲滾滾,其勢竟不弱于適才周繼君和千十七交手的剎那。

    天下風雲再變!

    周繼君瞳孔猛縮,眼底升騰出暴虐的氣息,卻是他突然發現自己之前太過小看了用一半神位封出的真神。這些神位上的氣息絲毫不弱于月羅剎沙摩尼他們,若由這些仙神完全煉化了神位,再過個兩三年,這大煜就會擁有十二名和周繼君差不多厲害的強者,到時候非但麾下十二星主,就連周繼君自己也沒有把握將他們全部誅殺,北朝大禍將生。

    伸手將滿臉呆滯的齊靈兒攬進懷中,周繼君一個閃身,正欲向封神雲台處趕去。就在這時,雷光從天頭劈來,周繼君身體微移,張口吐出君子劍斬碎了那道紫雷。天雷滾滾轟轟作響,強大的氣機籠罩上了周繼君,只要他稍微動彈,就會急驟而降。

    “原來你現身于此,是來阻我的,怕我壞了你們的封神大計。”

    周繼君抬頭望向天空,眼中殺機滾滾,下一刻,雷鳴般的聲音響徹京城。

    “千十七,你我約好敗者五年不得踏足七州,你竟毀諾,枉我曾對你高看一籌。”

    略帶惱怒的質問聲回蕩在耳邊,千十七神色不變,英劇而冷硬的面頰被遠火映上,赤紫交替,宛若神。感受著周繼君不斷上升的殺氣,千十七沉吟著,半晌開口。

    “因,為”

    他還未說完,破空聲響起,三道快若閃電的身影跨越偌大的京城直射向周繼君。千十七目光掃過三人,目光變幻著,轉瞬後,消失在天空。

    “竟然跑了。”

    周繼君嘴角微微揚起,從天頭雲端收回目光,轉望向飛身而來的那三人,目光冷凝若冰。

    紫微神王和異人王一左一右,從兩側向周繼君逼來,卻都不言語。神王**和風水火雷同時施展出,卻是欲借著雷霆之勢,將周繼君斬殺當場。

    “無量天尊。”

    渺雲道人高喧道號,他的身法宛若飛鴻,雙臂微揚,腳貼著地面,剎那間就越過二三十丈的距離,來到二王中間。他上下打量著周繼君,眼中露出戲謔的神色,就仿佛看耍猴一般。

    “靈兒我們走。”

    周繼君眼中寒光乍閃,掃過眼前這三個當世絕頂強者,竟然避而不戰,身形疾退。

    街道一旁的府院樓閣中傳出陣陣不可思議的嘆息聲,來的那三人他們都不陌生,皇室為其造勢,如今在京城中人眼里,他們乃是這七州之地不弱于君公子的頂尖強者。本以為會有場驚天動地的惡戰,不料素來高傲的君公子竟然不戰而退。他是怕了嗎,年年月月逝如流水,莫非當日那個敢獨戰皇駕前的少年也被這流逝的光陰侵蝕、改變,變得膽小而又懦弱?

    “哈哈哈哈,你君公子也有狼狽逃竄的這一天呵。真是可笑,獨進京城卻不敢應戰,你在北朝說的那些狂言去哪了?”

    紫微神王臉上浮起瘋狂之色,譏笑連連,他卻沒發現,被他們追趕的男人身上氣息正在緩緩上升著,他每掠過一地,氣息就漲上一層,卻又隱而不露。從西向東,白衣銀發的身影橫穿了整個京城,無數百姓都看到了煜朝三強疾追君公子的一幕,心思復雜無比,竟有些黯然失落。兩次獨戰京城群雄的男子,如今卻只能倉皇而逃,莫非他也是一顆轉瞬即逝的流星,在這個日新月異高手輪番揚名的亂世,他也正走下神龕,屬于他的時代不再他真的準備這樣一直躲下去嗎,他可是君公子呵。

    對于出身京城世間,可卻成了這座城這個國最大敵人的周繼君,京城百姓們心情復雜,有些親近有些懼怕亦有些他們都不知道為何的期盼。漸漸的,那些對君公子心懷崇拜之情的少年青年不顧家中長輩的勸說,紛紛跑出家門,聚上街頭,朝著君公子遠去的地方趕去。

    城東,在距離城門還有百十丈遠的地方,周繼君停下身。他掃視著空曠冷清的校場,眸波化作淡淡的水紋流轉開來,五年前,就是在這里,他一戰揚名。而在觀禮閣上,今日的帝王那時候還在大煜為質,卻對周繼君一見傾心,為他高歌助威

    七州風雲起,齊聚京城擂。白衣少年雄,獨身戰百人。斬破百千道,誰死誰生還。我座壁上觀,待君奪魁元

    “靈兒呵,這里可是師父當年參加武道大會的地方。”

    周繼君對著齊靈兒輕聲道,不遠處,紫微神王三人業已趕到,卻都疑惑地望向周繼君,眉頭微皺。

    “靈兒知道了,師父不是不戰,而是想在這里殺了他們。”一路上冷著小臉的齊靈兒開心的笑了起來,她看了眼四周,蹙眉道,“好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擂台都不在了。”齊靈兒悶悶不樂地說道。

    “想要有擂台還不簡單。”

    周繼君輕笑一聲,三道之力從腳底流轉進大地,城東之地微微顫抖著,爾後,以周繼君為中心,方圓百十丈的泥地竟陡然凸起,漸漸聚成一個三丈高的龐大平台。此時周繼君尚不知,他隨心所欲的以泥地築擂台,已然接近那些傳說中的神通法術,卻是通天境界以上的修煉者才能做到的。

    抬頭望向不遠處面色不定的三人,周繼君嘴角卷起一縷揶揄的笑。

    “這里是我當年揚名之地,今日就在這里誅殺爾等,也讓你們這些踏腳石隨著我一同名留百世吧。”

    “哼,當真狂妄。”渺雲道人死死盯著周繼君腳下的擂台,故作不屑地說道。

    七尺精光從眸中射出,周繼君冷冷地望向那道人,袍袖翻飛,君子劍攜著他醞釀至巔峰的殺意猛地轟向渺雲道人。

    “狂妄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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