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惡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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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02:56:1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4 216848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9:17
惡奴 第五十七章 人競相食 大勢已去(上)
“大帥,吳逆們把死馬全拖回去了,我們一匹都搶不到!”
中軍帳中,馬喇憋紅了臉在那生著悶火,一旁的兩個佐領也是垂頭喪氣:一匹死馬沒拖回來,還折了二三十個兵,實在是他娘的太讓人窩火了。

郎坦與薩布素等人聞言也是愕然萬分,能否撐到寧古塔援兵前來,可就全指望那些死馬充饑了,現在卻被吳逆們搶個干凈,這要營中萬余將士和數千民夫青壯如何是好。

“一匹都沒有搶到?”

彭春愣了足有數分鐘,才無力的沖馬喇他們擺了擺手:“都下去吧,把營中尚存的戰馬盡數宰殺,先讓將士們填飽肚子再說。”

“營中尚存戰馬不到百匹,就算盡數殺了也不過撐得兩三日,后面怎么辦?”馬喇身后那個佐領憂心重重的說了句。

“后面怎么辦?”

彭春喃喃自語一聲,沒有開口說任何話,只是揮手示意馬喇他們出去。見狀,馬喇等人只好無奈的退出帥營。

五月初十,清軍宰殺營中尚存百匹戰馬充饑,撐不到三日便又告斷糧。營中所存皆耗,再無片粒糧食可充饑。接下數天內,餓聲載道,清兵以草根樹皮為食,大營地下皆挖掘一空,取田鼠、蚯蚓等物裹肚。此時已是活人難顧,數百傷兵無糧可食,缺醫少藥,在苦苦掙扎數日后,盡數斷氣。尸體被隨意丟棄于左軍大營東側一處林中,已是無力掩埋。

…………

“大帥,韃子已餓了幾天了,這會恐怕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現在進攻他們,我看他們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不急,再等兩天。”

趙強搖了搖頭,因為他看到清軍左營方向上空竟然出現了幾日未見的炊煙,略一思慮,心中有數,冷笑一聲吩咐一眾將官:“各部加強戒備,切不可掉以輕心!”

眾將齊聲應命:“是,大帥!”

“城守大人,清國人的軍營中怎么如此安靜的?”雅克薩城頭,赫爾曉夫等俄軍軍官詫異的望著有些詭異的清軍大營,眼神中滿是疑惑與不解,他們不明白清國人怎么突然間變得如此安靜,連往常的出操都停止了,偌大的軍營中甚至看不到多少士兵在走動。

托爾布津凝目遠視,似有所悟道:“清國人好像正陷于某種困境之中。”

赫爾曉夫不解的看著托爾布津:“困境之中?”

托爾布津有些肯定道:“也許他們現在已經顧不上我們了,這會最值得擔憂的是他們自己的存亡。”

另一名軍官官插嘴問道:“城守大人何以這么說?”

“難道你沒有看見那些清國人在挖老鼠吃嗎?”托爾布津雙手一合,十分自信的說道:“他們已經斷糧了!”

聽城守大人這么說,赫爾曉夫終于明白清國人為什么這么安靜了,喜道:“這么說,土固里山上的軍隊是我們的援兵了?”

“也許是,也許不是。”托爾布津微笑一聲聳了聳雙肩:“不管是不是我們的援兵,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看著這些清國軍隊如何餓死在我們眼前。諸位,你們將欣賞到此生永遠不會見到的悲壯一幕,你們將親眼看到幾萬清國士兵餓成皮包骨頭,然后讓人可憐的墮倒在地。”

………..

饑餓使原本一百六七十斤的馬喇一下瘦掉二三十斤,本來飽滿的前庭這會也是尖骨凌削,他已經盡最大努力為自己手下的寧古塔兵和三省北調兵們搜集食物,可是現在連田里的老鼠和蚯蚓都被刨光了,哪里還有吃的。可惡的關寧軍將大軍死死的圍住,想逃進密林中都沒有可能。

一天兩天,馬喇還堅信援兵肯定會到,但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天,卻連援兵的影子也看不到一個,空蕩蕩的黑龍江面上,連根木頭都看不到。

馬喇的信心在逐步的消失,他開始懷疑了,伴隨著懷疑的是絕望。再一次失望的從中軍大帥中出來后,他像丟掉魂似的吃力的在左軍營中漫無目的走著。軍營里的巡邏隊早已經撤了,因為士兵們已經沒有力氣再每日來來回回的巡視了,他們現在更多的是縮在帳篷里,凄慘的等待死亡的降臨。

唉!難道上天真的不佑我大清嗎!真要讓我北征大軍盡數覆沒在此嗎!

一片死寂讓馬喇的鼻子一酸,他有種想哭的欲望,但是眼睛卻是一點淚水也滴不下來了。他累了,倦了,終于他也走不動了,后面緊隨的親兵們想上去扶住他,但腳下卻如鐵鑄一般邁不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統領大人腿一輪,半跪在一個帳篷旁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大人,我們到里面歇一會吧。”

親兵們艱難的過來將馬喇扶起,掀起那帳篷的簾門,準備將統領大人扶進去,可是當他們的眼睛看向里面時,卻全部驚呆了。只見十幾名士兵正在割一具死尸身上的肉,然后放到火上烤著吃,營房一角,七八個人頭被拋在那里。

馬喇看得心驚肉跳,憤怒讓他的額頭青筋突起,他想喝罵,他想咆哮,可是嗓子里卻好像被什么堵住似的怎么也開不了口。半響,在那些食尸兵士驚惶的眼神中,他失魂落魄的向前跑去,可是映入眼簾的又是一伙士兵在吃人肉,望著地上那些被削得只瘦骨頭的死人尸體,馬喇渾身發抖,已經空無一物的胃子突然有了反應,竟然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但吐出來的只有酸水,沒有一點污穢。

就這樣干吐了好大一陣,馬喇才覺得再也吐不出什么了,這才上氣不接下氣的指著那些正在咀嚼死人肉的士兵,無力的說道:“我堂堂八旗勇士怎么能夠以尸體為食!你們告訴我,告訴我,這些尸體是哪來的?”話音剛落,他的臉卻是突然一變,他不需要士兵們告訴他了,因為他看到地上有兩具明顯快要變質發爛的尸體上套著顯眼的八旗號服!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老天爺啊,做孽啊!

那一瞬間,馬喇只覺天旋地轉,再也站立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嗚嗚”的低嚎著。

那些吃同伴尸體的清兵們這會也是淚流滿,他們也不想這樣!可是不這樣只能活活被餓死!

看著統領大人如此傷心欲絕,一個士兵既難過又悲憤,小聲的說了句:“大人,不是小的們畜生,實在是這會不吃人肉實在是沒法活下去...我看大人也別往前走了,各營現在都這樣。”

聽了那兵的話,馬喇半響沒有坑聲,在他們又害怕又無畏的眼神中,掙扎的站起,沉聲問道:“是誰讓你們這么做的?”話音未落,就聽身后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是我!”

馬喇扭頭看去,卻見這幾日一直都沒有露面的布爾察正帶著十來個軍士朝自己走來,看布爾察和那些軍士的模樣,哪里有半點挨餓的樣子,紅光滿面的就好像剛山珍海味過一般。

這幫畜生!馬喇心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再也忍耐不住,揮拳便要向布爾察打去,但拳頭還未近他身前,卻被布爾察輕飄飄的用手擋了下來,然后毫不費力的往前一推,頓時,馬喇朝后重重摔倒。

“還是留著你這有用之軀為朝廷、為皇上盡忠吧!”

布爾察看也不看一臉怒色的馬喇,走到那些猶豫著的馬喇親兵面前,打個手勢,頓時那些正在烤人肉的清兵就將幾塊已經烤熟的人肉小心的捧了過來。

“想活命就吃!”布爾察兇光一閃,抓起一塊好像是小腿的人肉一口咬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在嘴里嚼來嚼去,然后將那塊肉往面前的馬喇親兵手中一塞,喝道:“給我吃下去!”

“我...我...”

那親兵雖然害怕,但卻不知為什么,見了這烤熟的人腿,竟然沒有作嘔,他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呆呆看著自己的統領大人,又看了看兇神惡煞看著自己的布爾察,腦里閃過無數想法...終于,他一把抓住那人退,不顧燙人和上面散發出的有些臭臭的味道,張大嘴巴一口咬了下去,然后狼吞虎咽起來。

其余的幾個馬喇親兵見了,個個眼睛泛紅,不吃就等著餓死!他們瘋狂的去爭搶那些人肉,搶到之后就竄到一邊蹲在那在貪婪的啃了起來。

“唉!”見到自己親兵們這個樣子,馬喇的心中連憤怒都沒有了,只呆若木雞的望著他們。

“你不想死的話就吃,告訴你,這肉現在可搶手得很,我手中也沒多少了,前鋒營的布賽搶得比我還多!”布爾察冷哼一聲,拿過一只人手丟到馬喇面前,然后頭也不回領著他的人往前面走去。

“布爾察,你這個禽獸!”

望著地上的這只人手,馬喇心如死灰,呆呆的看著,呆呆的看著,突然,他的喉嚨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右手的五指也輕輕的動了一下。

布爾察說得對,我得留著這條命為皇上盡忠!就這樣餓死太不值了!

經過無數的思想斗爭后,馬喇的右手好像閃電般突然抓住了那只人手,然后迅速放到了鼻子下面,貪婪的吸了一口,遲疑數秒之后,張開了他的嘴巴,露出了滿嘴的黃牙.....

五月十三日,清軍數營偷食死去傷兵尸體,并迅速傳遍全軍,已經餓瘋的清軍聞香而來,尸體被分割一空。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9:18
惡奴 第五十八章 人競相食 大勢已去(中)
“想肉天下兵甲方殷,而淮右之軍嗜食人,以小兒為上,婦女次之,男子又次之。或使坐兩缸間,外逼以火,或於鐵架上生炙。或其手足,先用沸湯澆潑,卻以竹帚刷去苦皮。或乘夾袋中,入巨鍋活煮。或作事件而淹之。或男子則止斷其雙腿,婦女則特剜其兩乳,酷毒萬狀,不可具言。總名曰“想肉”,以為食之而使人想之也。”
阿瓜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他不想成為別人口中的食物,所以他必須將面前這具已經腐爛的尸體吃下肚子。哪怕是尸毒發作而死,也總比活活餓死強。

吃還是不吃呢?

阿瓜在猶豫,他很困惑,吃人肉是禽獸所為,死了也會下地獄的,可是如果不吃,真的就會得到漢人說的那種極樂嗎?

軍營中所有人都在吃,那些當兵的在吃,身邊充當夫役的同伴們也在吃,沒有人指責,好像這是一件很光明正大的事情。但阿瓜總是覺得這不好,雖然族長剛剛還教訓了自己一通,跟自己說了一大堆道理,但阿瓜卻一點也沒有聽進去。他知道族長疼他,特意將這已經腐爛的半具尸體留給他一人獨自享用,但他本能的卻想遠離這具腐尸,離得越遠越好。

夜已經很深了,外面卻安靜得和空無一人一樣,微風輕輕指過帳篷,發出的細微動靜讓阿瓜的腦袋一個激靈。白天看到的一幕幕不斷的回想在眼前:一具具被割去皮肉的尸體,一塊塊被烤熟的殘肢,一個個流著口水,雙眼泛紅的八旗兵們,一口口的吞食……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和他們一樣!

恐怖和厭惡讓阿瓜幼小的心靈再也承受不住,他瘋了一般將頭撞在地上,一聲、兩聲、三聲…無數次撞擊后,鮮血順著他的額頭不住的往下流,地上的泥土滿是鮮血。

阿瓜想一頭撞死自己,但撞了這么多下自己的腦袋好像還很清醒,除了有些痛之外。

他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那半具族長不知從哪找到的尸體,從殘破的衣服上看,這應該是個寧古塔來的八旗老爺。阿瓜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死的,又是因為什么傷勢死的,他只看到這個死去的八旗老爺嘴唇幾乎被老鼠啃光了,露出里面黃黃的牙齒,依稀還可以看到他的牙齒并不完整,好像掉了幾顆。他的眼珠已經不在眼眶里,眼眶里只有血肉模糊的一團,看上去好像生前雙眼受到了什么硬物穿過。

可能是被叛軍的火銃打爛的吧。阿瓜見尸體的眼睛空洞的好像漆黑的地獄一般,明知他已經死了,但卻還是有些害怕的往后挪了挪。

“咕咕!”

突然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一叫,那種空無一物的折磨讓阿瓜的胃一陣難受,已經四天了,他沒有吃到過一丁點食物,就這樣呆呆的躺在帳篷里哪里也去不了,哪里也不讓去。族長說外面都是瘋掉了的八旗老爺們,他們現在活脫脫的就像是吃人魔鬼,看人的眼神可以讓人從心底升出寒氣。如果被他們發現阿瓜,很可能會把阿瓜捉過去殺掉吃了。

一想到自己的身體被那些八旗老爺們分食掉,阿瓜的心一下就緊緊的揪了起來!

但是怎么辦呢?

饑餓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如果再不吃東西,我可能就真的要被餓死了,到時那些八旗老爺一樣會吃掉我的啊。阿瓜不想成為老爺們的食物,所以他費力的往旁邊挪了幾步,那里有一只裝了半碗水的破碗。捧過破碗,阿瓜一口喝個干凈,一點也沒有嫌棄里面是很渾濁的泥水。

“呃…”

有些滿足的長舒了口氣,但很快,更大的痛苦向阿瓜襲來。水不能讓他的肚子得到滿足,只會加快他對饑餓的感受。

難受,真的好難受啊,誰能給我點東西吃啊!

胃子的一陣巨痛讓阿瓜情不自禁的向后仰去,觸地的瞬間,他感覺手上好像多了個東西。

是手指,五根發黑的手指!

阿瓜倒地的時候他的手是向著那半具腐爛尸體的。

“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吃呢?”

奇怪的是,阿瓜這回看到那八旗老爺的手指,首先想到的卻是這東西能不能吃,而不是跟剛才一樣害怕厭惡想遠離它。

“也許真的能吃吧...”

阿瓜的眼前一片模糊,饑餓已經讓他的意識發生幻覺。那具腐爛的寧古塔兵的半具尸體好像突然煥發出巨大光芒一般深深的吸引住了阿瓜。他用力的將身子往尸體旁靠了靠,緩緩的低下頭去,將那五根已經發黑枯萎的手指突然含在嘴里,用力的吸了一下。

沒有味道,一點味道也沒有。這是什么東西?

阿瓜吐出這幾根手指,好奇的打量著它們。手指不是很粗肉也不多,而且枯萎得好像就剩皮了,看上去比雞爪子還要難看。

“咬上去會是什么味道?”

阿瓜的腦袋中突然閃現這樣一個疑問。

“也許會很好吧?”

阿瓜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突然用力一口咬住那幾根手指,狠狠的將上面的皮撕扯了下來。皮被撕下來后,僅有一點肉嵌在骨頭縫里,阿瓜本能的將這些帶肉的骨頭放在嘴里咀嚼了起來。一口,兩口,三口...幾口之后,尸體的左臂上赫然失去了手指。

手指太小了,根本沒有肉,吃下肚子后阿瓜好像沒有吃進去什么東西,他仍然感到無窮的饑餓,食物的渴望讓他再次張開了嘴巴,這次他的目標是那張已經失去嘴唇的臉,因為他看到這個八旗老爺的下巴和臉頰好像有不少肉,看上去好像烤豬肉一般香甜誘人。

尸體的臉已經開始腐爛,蒼蠅不斷的盤旋在上面,脖子和嘴腔里面甚至能夠看到蠕動的蛆蟲。但已經失去意志的阿瓜卻什么都感覺不到了,也什么都不去想了,他的眼里只有食物——好大的一塊肉。

吃,把肉吃下去我才能有力氣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我才可以活著回去見到我的額娘!

“撲哧”

阿瓜重重的咬了上去,“嘩嗞”一聲,半個手掌大的肉被他咬在了嘴里。咀嚼,不停的咀嚼,一口咽了下去,嘴角邊滿是鮮血和尸液。

第一口下肚,阿瓜就再也沒有猶豫了,他開始象個老饕一樣生吞活剝起來,片刻功夫,尸體的腦袋就變成了一具骷髏...

“啊,好飽,好飽!”

阿瓜笑了起來,大聲的笑著,他真的好飽,飽得讓他有些反胃,好久沒吃過這么飽了!

笑聲中,他的嘴里不斷的往外掉出一些白色米粒狀的東西。是蛆蟲,尸體上面的蛆蟲,但阿瓜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因為他的笑容已經停滯了,他的眼睛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

阿瓜死了,死得時候是那么的心滿意足,那么的無憂無慮,他那突然煥發容光的眼睛似乎在告訴別人,我死的很安祥。

“大人,這里有一個!”

阿瓜死后還不到半柱香功夫,帳篷外突然有人高聲叫了起來。隨后就聽到一聲哈哈大笑聲:“是個娃,剛死的!奶奶的,這回弟兄們有口福了!”

被喚作大人是一個佐領,他將腦袋伸進來瞄了一眼后,嘿嘿笑道:“這小子是撐死的!”然后吩咐道:“快,趕緊把他扛回去,弟兄們都餓急了!”

邊上的清兵有些為難道:“大人,就一個,這么多弟兄沒法分啊!”

“這還要我教你嗎?你他娘的自己不會動手啊!”佐臉劈頭蓋臉的罵了那清兵幾句,猛的拔出自己的長刀,指著周圍叫道:“殺,給我把這些夫役們都殺了,殺了他們,弟兄們就有活肉吃了!”

五月二十三日夜,黑龍江佐領寶濟率兵沖進大軍夫役營,殺一百六十各族夫役,取其肉而食。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9:19
惡奴 第五十九章 人競相食 大勢已去(下)
中軍大帳中,彭春與郎坦對面而坐,心思重重。
“他們殺了多少人?”

“大約一千五百多。”

“都被吃掉了嗎?”

“大多數被吃掉了。”

“你為何不早說?”

“如此慘狀,還是不告訴大帥的好。”

“能撐多久?”

“援兵至。”

“吃完這些夫役,援兵未至,怎么辦?”

“擇弱者食之。”郎坦的心中一痛,咬牙補道:“逼不得已,只有如此。”

“你們自為吧。”

彭春默默的起身,一言不發,形神枯萎的往隔幔后走去。郎坦見狀,嘴角一動,欲言雙止,輕嘆一聲,退出了大帳。那盤擺在大帥桌上的熟肉已經放了三天了,但至此至終都未見大帥吃上一口。

“將軍,該用飯了。”

右軍大營,親兵將一盤烤得烏黑的肉端進了薩布素的帳中。

“噢…”

盯著地圖發了半天呆的薩布素聞聲抬頭看了一眼,見今天竟然有肉吃,不禁疑惑道:“哪來的肉?”

“將軍讓宰殺飛羽時,小的特意多留了些肉下來。”親兵一邊說著,一邊將盤子小心的放到薩布素面前。飛羽是薩布素心愛座騎,已于數日前讓人宰殺將肉分與軍士食用。聽說這是飛羽身上剩下的肉,薩布素不禁鼻子一酸,險些要流淚。這馬跟了自己十年了,本想養它到老,沒想最后卻是落到個這等下場,當真是世事難料。

“唉…”

長長的嘆了口氣,薩布素夾起一塊肉片在眼前看了看,難過的放進嘴中嚼了起來。他真的是有些餓了,畢竟上了年紀,體力和精神都不能和年輕時相比,這才餓了半天,就有些吃消了。

“你也吃些吧。”見親兵盯著自己看,想到他怕也是餓得急了,薩布素忙將盤子推到他面前。

親兵忙搖了搖頭:“小的已經吃過了,將軍自己吃吧。”說完有些慌張的道:“小的還有事要辦,先退下了。”

“去吧。”薩布素沒有多想,聞言點了點頭。

親兵有些哆嗦的退下去,眼睛突然下意識的掃了眼那盤肉片,然后迅速的退出帳外,再也不敢在里面多呆一下。

..

“大人,他們吃光民夫之后,肯定就要輪到我們了!”

“他們是旗人,咱們是漢人,不吃咱們吃誰!”

“大人,為了這千把弟兄性命,請大人早做決斷!”

火器營,協領軍帳中,七八個漢軍軍官焦慮不安的望著猶豫不決的孫克強,不時還有人提心吊膽的掀起帳簾朝外小心的看上一眼。

“大人,弟兄們跟著你出生入死多少年了,你就給弟兄們條活路吧!”

“八旗兵已經全瘋了,他們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根本就不會有援兵來了!要來早來了,哪里會這么多天過去連個影子都見不到的!”

“關寧軍封鎖了愛璦方圓三十里,消息根本傳不出去,這會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咱們的情況!大人,不能再猶豫了,再猶豫下去等到弟兄們被人家綁在火上烤的時候可就什么都晚了!”

“難道大人忍心看弟兄們成為八旗兵的果腹之食嗎!”

“關寧軍是漢人,咱們也是漢人,大家本是同胞,投降他們有何不可的?”

“罷了,罷了!”

彷徨許久仍下不了決心的孫克強在部下的勸說下終于拿定主意,他緩緩掃視一眼眾人,沉聲道:“可和關寧軍聯系過?”

佐領伏安“嗯”了一聲:“他們保證過,只要大人帶我們過去,就給大人一個千戶,弟兄們也都官升一級!”

“當不當官的是小事,重要的是弟兄們能活下來!”

孫克強再不猶豫,既然關寧軍已經承諾了,也到這個地步了,難道當真要為大清死忠到底不成。當下沉聲道:“通知各營做好準備,亥時一過,以三聲貓叫為號,大伙一起往關寧軍那邊跑,要是清兵敢攔,就開銃打退他們!”

“喳!”

伏安等人精神一振,俱是一臉喜色。摩拳擦掌便各自興沖沖的下去準備了。帳中孫克強突然面朝南方跪了下去,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喃喃說道:“皇上,不是我孫克強不忠,實是山窮水盡,螻蟻尚且偷生,何況奴才這個大活人呢...皇上,對不住了!...”

……..

五月二十五日,漢軍火器營在協領孫克強、佐領伏安的帶領下于午夜突然沖出軍營,向關寧軍投誠。

“大帥,孫克強那殺千刀的領著漢兵跑了!”

彭春在自己的營帳中還沒有睡下,統領馬喇和布爾察氣急敗壞的從外面進來稟報。郎坦也是衣冠不整的跟在旁邊,顯然是睡覺的時候被驚醒跑了過來。

東南方向也傳來了火銃的射擊聲,稀稀落落的。

護軍營參領那木圖一臉急色的跑了過來,見馬喇他們都來了,顧不得打個招呼,沖到彭春面前叫道:“火器營的人全跑光了,他們還開銃打死了阻攔的佐領尼理!”

一聽火器營的人還打死了佐領尼理,布爾察氣得須發皆張,頓足大罵:“我就說這些漢狗靠不住,留著就是個禍害!抬他們入旗也是狗改不了吃屎!媽的,早知道就先吃了他們!”

布爾察的話沒人敢接口,吃人的事情畢竟不光彩,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拿出來說。馬喇和郎坦等人面色有些尷尬,彭春也是一臉愕然。

“大帥,必須馬上派兵把火器營的人給抓回來!”那木圖一臉兇狠樣,眼中滿是血絲。

聽了他的話,布爾察連連點頭,彭春卻是搖搖頭,緩聲開口道:“怎么抓?你們誰敢帶兵去?”

聽彭春這話,那木圖和布爾察等人彼此對視一眼,齊齊的嘆了口氣,是啊,要是能和吳逆再戰,何至于落到今天這般地步。這些漢狗既然敢跑到對面,吳逆定然是有準備的,這會又是黑燈瞎火的,真要派兵去,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誰也不敢挺著胸膛說敢去。彭春知道會是這樣的反應,也不去和這些將領計較什么,這會都是各顧各的,能保住大營不垮就算不錯了。

郎坦將自己的衣衫整理一下,遲疑著開口道:“大帥,火器營一跑,咱們的力量就又少了一分,又是兵無斗志,吳逆卻是人多勢眾,火器厲害,又新得大勝,孫克強他們這一跑,吳逆對我們的底細就更加清楚,說不定明天就要對咱們動手了。末將擔心...”說到這里,郎坦停了下來,一臉憂慮的看著彭春。

聽他這么一說,馬喇和布爾察他們也開始擔心起來。

彭春卻是毫不在意,開口淡淡的對他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真到要以死報國之時,唯一死而已,有什么好擔心。”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9:20
惡奴 第六十章 最后的瘋狂(上)
“熱騰騰的豬肉包子,剛出鍋的,香著呢,八旗弟兄們,只要放下你們手中的刀槍,就能立馬吃上這香噴噴的豬肉包了!別猶豫了,快過來吧!”
“你們都已經殺人而食了,還能撐得多久?根本就沒有援兵會過來,你們已是四面楚歌,身陷死地,這會只是苦苦掙扎而已!早死晚死而已,于其等死,不如降了吧!我們關寧軍優待俘虜,只要你們肯過來,我們保證你們的性命安全,白面大肉管飽!”

“達斡爾兄弟、索倫兄弟、飛牙喇兄弟、鄂倫春兄弟...你們再不跑過來就要被八旗兵吃光了!難道你們忍心讓一家老小失去你這個頂梁柱嗎?韃子根本不是人,他們已經成了吃人魔鬼,比羅剎人還可怕,你們再跟著他們,只有死路一條,最后連自己的尸首都保不住,何苦呢!我們關寧軍只殺韃子,你們和他們不一樣,我們絕不會將你們當作敵人的。快過來吧,大膽的過來吧,只要過來了,你們就可以活下去!”

“我們是剛剛歸順關寧軍的火器營,我們可以向你們保證,關寧軍真的優待投誠的人,不論是不是八旗,當兵的還是運糧的,只要肯過來,關寧軍就會善待。對面的弟兄們,你們或是朝不保夕、或是以人肉渡日,難道你們晚上睡覺時不會做惡夢嗎?”

“我們親眼看到好幾百個達斡爾人被八旗兵殺死投進大鍋,你們不要再心存僥幸了,清軍已經被徹底困死了,他們不可能有援兵來救的,所以多等一天,你們被殺掉的危險就更多一分!”

“……”

一連四天,關寧軍不分白天黑夜不間斷的向著對面的清軍營地喊話,投誠的火器營兵也百人一組,拿著發給他們的“大鐵皮筒”向著對面高聲喊叫著,喊得累了便下去換另一組人上來。

幾十口大鍋烹煮著香噴噴的牛羊肉,香氣不停的飄蕩在清軍營地中間,讓那些靠人肉而活的清軍士兵們心癢難耐,更讓那些提心吊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會被八旗老爺們挑中一刀殺了的各族夫役們心動不已。

最先開始趁夜跑向關寧軍的隊伍并不是趙強所意料的各族夫役,而是黑龍江將軍薩布素手下的一隊八旗兵。真正的滿八旗,一共二十六人,全部都是滿洲正紅旗的兵丁。領頭是一個叫阿拉邊的驍騎校,相當于關寧軍的小旗。

阿拉邊等人的最先投降讓趙強十分意外,聞訊后立即讓人將這隊八旗兵給帶到了自己的帳中,好奇的打量著這些還有些害怕的旗人,和聲問道:“你們是旗人,怎么肯投降的?”

“小的雖是旗人,但同樣也是人,小的實在是受不了那些禽獸,他們太可怕了…”阿拉邊的身子顫抖起來,眼神中露出驚恐:“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被他們割得只剩一具骨架,小的心腸再狠也受不了如此血腥場面。周遭各營都已瘋魔,小的也讀過些漢人的書籍,曉得些道理,知道歷代以來,這食人之事都是要遭天遣,萬世唾罵的,小的雖是旗人,但心地尚在,絕不愿與他們一同墮于十八層地獄,今見將軍部下招降,小的就率部來投了。”說完跪了下去,懇求道:“請將軍接納我等!”

趙強不露聲色的看了一眼阿拉邊:“你們可是真心歸降?”

聞言,阿拉邊與身后清兵皆毅然道:“我等真心歸降,天地可鑒!”

“那好!都起來吧!”

待他們都起身后,趙強忽然又道:“既已歸降,本帥自不會食言害你們性命,但你等今后卻就不是什么八旗兵了,而是我關寧軍一員,所以,你們須從我軍令,本帥要是讓你們攻打清軍大營,與爾等昔日期同袍作戰,你們可愿?”

阿拉邊等人聞言一怔,但很快就脫口而道:“小的謹遵將軍之命!”既已決定投降,這之后的事情阿拉邊如何能不知道,也本應如此,否則關寧軍憑什么白養活你呢。

“你們且下去用些飯食,休養體力,本帥會有用著你們之時。”

當下,趙強讓親衛領著阿拉邊等人下去,責左銘南于后衛師團設投誠兵營,再有來投清兵與夫役,一律充于此營。

………

阿拉邊等人的投誠對清軍的震動極大,雖彭春嚴令各營將領嚴守所部,不使再有一兵一卒逃向對面,但兩天之內,還是有約三百八旗兵向關寧軍投誠,他們或是良心不安,或是自知是死路一條只為求活而已。這些來投清兵一律被后衛師團投誠兵營接收,另外四百多各族夫役也來投。

五月二十八日,當布爾察等人率兵再次前往夫役營挑人宰殺時,如羊羔一樣任由屠戮的夫役們終于集體暴動起來,三千多名夫役向清軍發起自殺式攻擊,很快被聞訊而來的前鋒營與護軍營鎮壓。夫役們見狀,在一些族長首領的帶領下,往關寧軍陣地沖來。當日,清軍夫役營崩潰,約一千三百名各族青壯成功逃往關寧軍營地。

六月初三日,天剛亮的時候,沉寂的清軍大營被鼓聲驚醒起來,彭春急忙披甲帶著親兵走出營帳,卻發現大營中的八旗兵差不多都走了出來,而鼓聲卻不是自家大營之中響起,而是來自于對面的吳逆陣地。

馬喇在鼓聲一響起的時候,就知道不好,帶了幾個親兵跑到營前觀察了一會,才慌忙返回大營稟報:“大帥,吳逆要進攻了!”

彭春點點頭,看看那些站在周圍的八旗兵,雖然他們不再有饑餓的樣子,但看上去卻比饑餓更加不如,一個個有氣無力,臉上滿是恐懼和緊張。尤其是聽到關寧軍要進攻了,他們的臉上露出的不是死戰到底的堅定,而是茫然和絕望……

見此情形,彭春絕望的仰天長嘆一聲:這下真是完了!

薩布素等將領都是派親兵來詢問,該如何應對關寧軍進攻,馬喇雖然是有心死戰,但主帥卻是一臉絕望,不由心再次沉了下去。但很快,他就把心一橫,跳出來沖周圍八旗兵們叫道:“事已至此,于其被敵兵攻擊,不如拼死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

護軍營那木圖亦是一臉兇惡的附和馬喇:“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今天便是你死我活之時,若想活命,就拼死一戰,或有轉機,否則,我等就死無葬身之地!”

布爾察卻是悄悄的往后退了退,有意識的避開馬喇和那木圖的眼神,他是第一個下令部下食人的,但卻是打骨子里不敢和那些吳逆再戰,他已經被吳逆們的火器打怕了。之所以撐到現在,全因為他相信將軍巴海一定會帶人來救。但現在,恐怕真的等不來援兵了,但就這樣讓他帶著殘余的三四百寧古塔兵和吳逆作最后一戰,必死的一戰,他卻還是不愿意的。

或許,我也可以投降?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閃現在布爾察的腦海中,他迅速的瞥了一眼一臉絕望的主帥彭春和滿臉殺氣的馬喇他們,悄悄的往后又退了退,然后撒腿就向自己的軍營跑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9:21
惡奴 第六十一章 最后的瘋狂(下)
“八旗勇士們,隨我來!”
馬喇見彭春跟個死人一樣不吭聲,氣不打一處來,索性不再去理他,抽刀在手,帶著自己的親兵就往營外沖去。見狀,那木圖毫不遲疑的帶著自己所部緊跟而去。

“是咱滿洲人的男人,就跟本官上!”

長久以來形成的服從與對死亡的恐懼讓中軍帳外的千余八旗兵血性涌上心頭,戰亦死,不戰亦死,與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隨統領大人殺叛軍去!”

“殺啊!”

吼叫聲迅速從中軍大帳向兩邊延伸,各營八旗兵紛紛拿起武器在大小軍官的帶領下往營外沖去。

“快,傳令,各營出戰,與吳逆叛軍拼死一戰!”

彭春的樣子讓郎坦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滋味,沒想到這個皇上眼中的猛將竟然廢成這般模樣,真是懦夫!現在這個情形正如彭春自己所說,大不了一死而已,沒想到真來了,他彭春倒第一個沒了反應。

急著傳令之后,郎坦頭也不回便也要去上陣殺敵,彭春已經沒了膽氣骨,這會再請示他已經毫無必要了。但很快,他就聽到身后傳來盔甲的聲音,聞聲一頓,扭頭向后看去,卻見彭春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握著大刀快步走到了自己前頭。

死志!

郎坦從彭春的臉上看到了求死之心!

殺,唯一死以報國!

“全軍出陣,有敵無我!殺啊!”

彭春吼叫著,帶頭向營外沖去。在他的激勵下,數千八旗兵揮舞著兵器,嘴里發出各式壯膽的喊殺聲,潮水一般向正列隊而來的關寧軍殺去。

六月初三日,關寧軍在趙強的指揮下對清軍發動總攻,清軍余部在主帥彭春的指揮下出營迎戰。雙方短刀相接,展開殊死決戰。

清軍統領馬喇領左軍殘余數百兵在左,前鋒營布賽在右,薩布素在中路,齊齊地朝著正在緩緩壓過來的關寧軍發動了攻擊。彭春自領護軍營千余兵壓陣,八千多名清軍向著關寧軍猛烈反撲。

大戰拉開,鐵幕拉開,雅克薩城頭上目怔口呆的俄軍見證了滿清北征大軍最后的覆沒。

………….

清軍瘋狂的向關寧軍沖去,而關寧軍的最前頭卻是由那些投誠過來的各族夫役組成的敢死隊,所以盡管他們先動手,可雙方開戰之后,這些夫役們如何頂得住那些拼死一戰猶如虎狼附體一般的清軍,很快就被殺得掉頭潰逃。但這樣的戰場形勢,持續的非常短暫,也就是一會的功夫,很快,近衛師團熟悉的銃聲響起。銃聲響起來的時候,反撲清軍好不容易鼓上來的血性瞬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丟下幾百具尸體后,他們下意識的又開始往后退去。近衛師團穩住陣腳后,后衛師團也迅速的圍了上來,他們的任務是用肉搏徹底消滅這些還在苦苦反抗的清軍。

“射擊!”

近衛師團三個聯隊組成三個方陣,相互緊連著,好像鐵鎖連舟般踏步向前開去,三個密集的燧發快槍方隊,猶如三面鐵墻,將清軍慢慢的逼回到營中。

退回大營的清軍憑借工事負隅頑抗,將領們想穩住陣腳,保住大營不被突破,可是八旗兵們已經不堪再戰,兵無斗志,僅僅堅守了不到半柱香功夫,黑龍江兵便紛紛向后退去。后衛師團趁勢從缺口涌進清軍大營,近衛師團則不斷的用火銃將四奔而逃的清軍趕往一個方向——中軍大營。

“撤,撤到中軍大營!快!”

見實在是頂不住了,馬喇、那木圖等人見狀,只好帶著殘兵會合彭春指揮的護軍營退向中軍,希望在那里組建防線阻止關寧軍的深入。

薩布素年紀雖大,但平日間訓練和鍛煉身體的時候,都是用一百多斤的大刀,并且是虎虎生風。他今年五十八歲,按說也是在家中抱孫子了,但他從來不服老,他一直認為自己還可以為朝廷再干十年!可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老了,因為那把大刀他已經提不動了。

用盡全力最后一次揮舞大刀逼退數名沖上來要剌自己的關寧兵后,薩布素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還沒等他抬頭呼喝親兵時,數根長矛就剌向了自己。

“太祖太宗啊,奴才薩布素來見你們了!”

辰時二刻,黑龍江將軍薩布素戰死。薩布素死后,其麾下黑龍江兵更是再無反抗之意,自副都統多興以下,大小將官二十一人、兵丁一千九百人向關寧軍投降,放棄抵抗。

彭春不知道薩布素已經戰死,對于戰況他一無所知,只知道自己在不斷后退。放眼望去,營中到處是沖殺進來的吳逆叛軍,耳畔聽到的也都是火銃和士兵的哀叫聲。混亂,一片的混亂,各營軍士有的在自發抵抗,有的卻跟無頭蒼蠅一樣跑來跑去,鬼哭狼嚎。

“殺,給我殺!”

彭春是三軍統帥,可此時他卻是手持刀盾與一幫關寧軍的長矛手浴血拼殺,彭春的武藝極高,雖然饑餓讓他有些體力不支的感覺,但勉強還是能站住不倒。仗著自己的好身手和親兵們的幫助,他竟然已經連砍三個關寧軍,但這看起來好像是威風凜凜,但這位大清北征大軍的統帥,卻要自己拿著刀盾去和敵軍兵卒拼殺,卻實在是可悲可嘆。

大勢已去,彭春真的要唯一死而已。

苦苦支撐的彭春和他身上那套將軍鎧甲吸引了無數關寧兵的注意,他們知道這是個大官,殺了這人,可就是天大的軍功!

“那個就是彭春,清軍的統帥!”

投誠過來的阿拉邊一眼就看到了這個幾天前還是自己上司的彭春,他興奮的嚎叫著,不住的打著手勢向不遠處的百戶、總旗大人示意。

很快,一個百戶帶著一個中隊的士兵將彭春包圍了。

打到這個時候,彭春的親兵戈什哈都已經是被殺散了,全靠彭春自己在那里苦苦支撐,不過那些關寧兵都是有意無意的躲開他,所以彭春身上已經是有幾處輕傷,不過還不影響行動。

“抓活的!抓活的!”

百戶大聲叫著,提醒士兵們千萬別把人給打死了。這家伙可是韃子的統帥,要是被關寧軍活捉了,對韃子皇帝可是天大的打擊。

“跪下!”

兩名彭春對面的關寧兵拿著手中的長槍惡狠狠的刺過來,彭春盾牌朝著一根長槍斜碰,手中的刀一擺,一下子沖進了兩個人的近身處,刀用力的劈下,左側的那名敵兵立刻是鮮血噴涌,捂著脖子倒在了地上。

“阿塔穆!”

另一名關寧兵撕心裂肺的大喊,卻是字正腔圓的滿語,彭春本來反手準備一刀劈下,卻被對方這句話驚住了,遲疑之下,動作就慢了拍,這名敵軍急忙的跳開,被彭春的盾牌掃到,一個踉蹌。

彭春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卻厲聲的怒喝道:“你是旗人,為何要幫這些叛軍來對付我們!”

“老子是旗人,可你們卻不是人!”那關寧兵咆哮著喊了一句,再次持矛向彭春的右腿剌了過去。

戰場之上容不得遲疑和慌張,彭春格擋開對方的攻擊,一刀刺進了對方的腹部,可背后卻完全暴露了出來,三根長矛一齊剌向了他的左右腿,彭春渾身一僵,想要轉身,身上的力氣卻一點點的消失。長矛一抽,鮮血噴涌,彭春轟然倒地,他嘴里在念叨著幾句話,不過沒有人能聽見。

“為什么!為什么!……”

“抓住他!”

那百戶見彭春嘴里不住的念叨,也不知他在說什么,不過他可管不了,揮手命令部下將這韃子主帥擒下好去向大帥請功。不料,幾個士兵剛要上前,卻見那韃子主帥好像瘋了般哈哈大笑起來,然后突然反手一刀,“噗哧”一聲,鋒利的長刀頓時沒入體內,滴血的刀尖一下剌透胸腔,從后背肋骨處伸了出來。

“他媽的!”

那百戶見韃子主帥竟然自殺了,氣得大罵一句,上去一刀便砍下對方的腦袋,提在手里向四周吼道:“彭春已死!彭春已死!彭春已死!”

未至巳時,清軍中軍大營被攻破,彭春陷于重圍,獨力難支,身中數創,自殺身亡。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9:22
惡奴 第六十二章 南下!南下!
彭春死,清軍群龍無首,被關寧軍分隔成三部圍困在中軍大營中。半柱香后,寧古塔兵統領布爾察突然襲殺正在拼命抵抗的左軍統領馬喇,率麾下四百七十名八旗兵向關寧軍投降。見狀,殘余二百多三省北調八旗兵也在一名佐領的命令下扔掉手中刀劍。
護軍營參領那木圖,前鋒營參領布賽二人率所部前鋒營兵、護軍營兵八百余人被困在中間,見布爾察棄械投降,二人忍不住破口大罵。但很快,二人就罵不出聲了。

近衛師團第一聯隊三個大隊三輪齊射,那木圖與布賽倒于血泊之中,余部四百多在佐領賽因的命令下扔下武器投降。

那木圖身中數銃才倒地,臨死仍高呼“殺敵”,掙扎小半柱香時間才因失血過多而死,死時十分痛苦,慘狀令人唏噓。布賽的死相對輕松一點,只一銃便崩落了他半個腦袋,毫無痛苦的死去,比起那木圖來,當真是幸福許多。

被包圍在另一個圈中的郎坦率部左沖右突,卻不是被長矛逼回,就是被火銃擊退,兀自又堅持一會后,才發現大營之中只有自己身邊這數百兵仍在戰斗,其余方向已是不聞一點動靜。

“罷了,都死了,我還活著做什么?”

郎坦痛苦的舉刀欲要自刎,卻被身邊兩個親兵突然抱住,二人抱住郎坦后,卻不是勸他不要自殺,而是沖著對面的關寧軍喊道:“我們抓住郎坦了,我們抓住郎坦了!”

“我們投降,我們投降,請不要殺我們!”

………..

最后一股清軍投降之后,戰場重又歸于寂靜,觸鼻所聞皆是血腥味,著實讓人嘔吐。

趙強在劉德、陳昂、趙楚等文職官員的陪同下視察起清軍的大營,在營中走了不到半里,就見陳昴和趙楚二人突然停了下來,不住的大聲嘔吐著。見狀,劉德笑道:“你二人跟著大帥久了,再見這等血腥場面就不會有今日之反應了。想當初,我初見那遍地死尸,鮮血淋地時,也與你們一樣,現在,卻是早已習慣了。呵呵。”

“屬下第一次見這場面,難免有所不適,倒叫大帥和劉大人見笑了。”陳昂有些不好意思的臉紅了一下。

趙楚又吐了幾口,卻是直腰晃了晃腦袋,毅然道:“吐干凈了倒舒服許多,嗯,現在再聞這血腥味,卻是比方才要好過得多。”

趙強笑著朝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自己繼續走。行到一處軍帳外,見有士兵捂著鼻子從里出來,趙強不禁問他:“帳中有何物讓你如此厭惡?”

那兵見是大帥,忙行了一禮,然后指了指帳內,有些嘔心道:“回大帥話,里面都是死人骨頭。”

“噢?”趙強聞言走到軍帳邊,掀起帳簾朝里看去,果然里面橫七豎八的倒著不下一百具的人骨,每具人骨上面的肉都是被剔得干干凈凈,連內臟都見不到,只腦袋是完整的,一根根小辮子零散的掛著骨頭上。

作孽。趙強輕聲嘆了口氣,沖那士兵吩咐道:“把所有的帳篷都掀開,讓投誠的清兵和夫役們都來看看。另外將那些剛降的清兵也押過來,讓他們自己看看他們做了什么禽獸之事!”

“是,大帥!”那兵重一答應,忙去傳令去了。

趙強正要往前再看,卻見魏小江正帶著一隊兵押著一個清將過來,當下叫住他,指著那低著頭的清將問道:“這人是誰?”

魏小江回道:“此人是郎坦,據清兵交待,這人是彭春的副帥,以前是韃子皇帝的侍衛。”

“郎坦?”趙強聞言饒有意味的走到郎坦身邊,押著郎坦的士兵忙將郎坦的頭給硬抬了起來,并準備要將郎坦按跪下。但趙強卻是制止了士兵的行為,只是從郎坦憤怒的臉上一掃而去,然后便不看他一眼,直問魏小江:“他可愿降我?”

魏小江搖頭道:“這家伙嘴硬得很,說什么都不肯降。”

“那就不要和他羅嗦了,斬掉手腳,和伏爾哈一樣做成人彘。”

趙強一邊往前走,一邊又道:“一個個的問,愿意歸降投我關寧軍的一律由后衛師團接手,不愿降的,都殺了吧,本帥沒有多余的糧食養這些滿洲豬狗。”

……….

大營右側,一個中隊的士兵舉銃瞄向前面兩百多被綁著的清軍俘虜。.

“預備!”

帶隊總旗剛要揮手下令射擊,卻聽旁邊有人叫了一聲:“你們在干什么?”

總旗扭頭看去,見是師團長賀萬戶帶人過來,忙行禮道:“回萬戶話,大帥有令,不肯歸降清兵一律處死!末將正奉命將這些清兵處死!”

大帥下令處死不愿歸降清兵的事賀滿川知道,所以聽了總旗的話點了點頭,但卻是有些不快的道:“處死他們何須用火銃,你們這些敗家子,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藥子來得容易嗎?豈能隨便浪費在他們身上!”

“是,是,萬戶!”總旗聽了萬戶的話,有些不知所措,遲疑一聲問道:“那末將請后衛師團調人過來行刑?”

“多此一舉。”賀滿川笑罵道:“殺些俘虜還要后衛師團來動手,不是讓他們笑話咱們近衛師團沒人嘛。”嘴一撅:“把他們衣服都脫光,五人一捆,趕到江邊去。是死是活看他們自己造化了。”

總旗聞言一拍腦袋,嘿嘿笑道:“是,萬戶,末將這就去辦!”

…………

“彭春、薩布素、那木圖、布賽等清將都已戰死,左軍統領馬喇被寧古塔兵統領布爾察所殺。”

“歸降的各族夫役共計兩千一百人,八旗兵兩千五百人,漢軍火器兵一千零四十人。”

“鎧甲兵器因為太多,暫時沒法統計出來,要等明日才能報給大帥知曉。”

劉德將大致戰果說了下后,趙強滿意的起身,吩咐道:“后衛師團新設第三聯隊,即為滿洲聯隊,那些歸降的清兵全部由滿洲聯隊接手,聯隊軍官的任命后衛師團自擬,嗯,那些最先歸降的清軍可以擔任一些軍官職務,噢,對了,那個殺了馬喇的布爾察我看可以當個百戶。另外那些夫役青壯由預備役師團接手,近衛與后衛兩個師團的戰損則從預備役師團補充,以后都這樣辦。歸降的清兵調入滿洲聯隊,各族青壯入預備役師團,讓烏爾愣統一訓練他們,然后再逐次補入各個聯隊中。”

“是,大帥,屬下這就去辦。”劉德答應一聲便要下去把這些事情落實一下,剛要走,又聽趙強道:“傳令下去,大軍就在此地休整一日,后天便行渡江,我們關寧軍是時候南下了,齊壯那邊怕是等得不耐煩了。”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你派人進城一趟,告訴城內的羅剎守軍,將他們總督大人與我們結盟之事說下,省得他們提心吊膽的睡不著覺,以為我們收拾完清軍就會對付他們。留著這些羅剎人,對我們用處還很多,這會就讓他們多占些時間,等咱們鞏固下來,就得讓他們滾回老家去了。”

第五卷《鏖戰雅克薩》結束,第六卷《南下!南下!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9:23
惡奴 第一章 彭虎反正
“我們關寧軍根據與貴國總督大人所簽訂的軍事合作條約來解你們雅克薩之圍,現我軍已成功替你們解圍,履行了條約所賦予的職責。所以現在就請貴軍根據協約,向我軍提供一批軍械與糧食,我軍休整一日后便渡江南下,此地由貴軍繼續鎮守。”
雅克薩城守府,劉德面帶笑容的望著托爾布津,一旁的翻譯準確的將他的意思翻譯給了托爾布津。

聽完翻譯后,托爾布津和一眾軍官面面相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時候總督大人與這些東方土著簽訂了軍事合作條約呢?

“閣下所說的一切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我們有些難以接受。”

托爾布津盡量讓語氣顯得十分客氣,因為這些土著的軍隊實在是太過于強大,現在他們消滅了清國軍隊陳兵城下,對于雅克薩仍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在沒有徹底搞清對方意圖之前,還是不要得罪他們的好,免得再招惹到一個比清國軍隊更可怕的對手。

“貴軍擊敗清國軍隊,對此,我及我的部下都深表感謝,但是,對于你們所說的合作,我們并不能僅僅根據閣下的片面之辭就向貴軍提供幫助,否則我們無法向總督大人交待。”這是他與赫爾曉夫等軍官商議后的共同看法,鑒于無法確認對方所說的一切是真的,所以只能委婉拒絕對方的要求。

聽了托爾布津的話,劉德笑著讓隨從拿出一份公交遞到他的面前,微笑道:“這是由貴國御前大臣,尼布楚總督戈洛文大人與我家大帥親筆簽署的《關俄軍事合作條約》,上面由我們雙方文字記錄,我想這足以證明我所說的一切并非是謊言。請閣下確認一下。”

“噢?”

托爾布津怔了一怔,伸手接過那份公文,果然,上面除了東方人的文字外,還有用俄文書寫的條款。吃驚的看了幾條后,他將公文遞給了身邊的幾位軍官。軍官們忙圍了上來,一齊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不住點頭。

“是的,我們確認這是一份由我國東方特使戈洛文大人與貴軍簽訂的軍事條約。”

托爾布津確認了這份公文的可信度,同時也確信城外這支剛剛消滅了清國大軍的土著軍隊是俄國的軍事盟友,所以他的擔憂就不存在了,因此很大方的說道:“既然貴軍是我們俄國人的朋友,那對于朋友,我們自然盡可能的幫助。我馬上為貴軍提供五十桿火銃,五十石糧食,以感謝貴軍的幫助。”

“城守大人,你的慷慨大方讓我受寵如驚…”

劉德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很燦爛的笑容,但很快笑容就迅速轉變成不滿:“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們有精兵強將數萬之眾,區區五十桿火銃和五十石糧食對于我們的幫助實在是太少了,用我們漢人的話說叫“杯水車薪”,也就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因此,我想閣下能否盡最大可能的幫助我們呢?你要知道,為了幫助貴國消滅清國軍隊,我們付出的傷亡很大,傷員也很多,所以于情于理,貴軍都要對我軍盡最大程度的慰勞!”

托爾布津的臉皮一動:“閣下想要多少?”

劉德豎起三根手指:“火銃三百桿,糧食三百石,黃金三百兩、白銀三萬兩。”

“一百桿火銃,一百石糧食、一百兩黃金、一千兩白銀。”托爾布津的語氣不容置疑。

“二百桿,二百石、二百兩、二萬兩。”劉德的語氣也是斬釘截鐵,一句廢話也不多說。

“一百五十桿火銃,一百五十石糧食、一百五十兩黃金,三千兩白銀,這是我們能拿出的極限了。”托爾布津的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成交!”

劉德的臉上也同樣無比狡黠,出乎托爾布津的意料,這次他不再講價了,而是同意了這個條件。上前用了一個羅剎人的禮節深情的抱住托爾布津,意味深長的說了句:“愿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

噢,該死,為什么我要報這么多呢,這個狡猾的東方人。托爾布津無奈的聳了聳肩,伸出大手同樣抱住了眼前這個長相猥瑣的東方男人,別扭的說道:“愿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

…………..

“大帥,我們抓到一隊漢人!”

趙強帶著幾個隨從在黑龍江邊吹吹江風時,德丘過來稟報說后衛師團在清剿江邊看有沒有露網的清兵時,卻意外抓住了一隊漢人。

“漢人?”趙強莫名奇妙的看了一眼德丘:“怎么回事?”

德丘道:“領頭的叫彭虎,他說他們是被韃子發配到關外的流犯,以前是天地會的人馬。韃子抽調大軍進攻雅克薩時,他和他的一幫兄弟被韃子征調隨軍聽用,因受不了韃子的欺壓,他帶著一部分弟兄跑了出來,本是想找船過江,哪知卻被我們給抓住了。”

趙強點了點頭,吩咐德丘:“把他們帶過來,本帥要問話。”

“是,大帥!”

當下德丘便去將那隊漢人給帶了過來,人押過來后,領頭的一個滿臉胡須的大漢遠遠見到被簇擁在中間的趙強,知其是首領人物,走近后,便作輯行禮道:“在下彭虎見過諸位反清義士!”從那一堆堆被抬面江邊的清軍尸首和那桿插在清軍大營中明黃大旗“驅逐韃虜、復我中華”八個大字上,彭虎便知道眼前這支有不少漢人的軍隊已經打敗了清廷北征大軍。他隱約覺得這些人應該和去年潛入羅剎后方發現的吳逆有關,但不是太肯定。但既然對方是反清的軍隊,那這聲“義士”便是不白叫。

德丘喝道:“這是我關寧軍大帥!”言畢便想再喝令他跪下磕頭,卻被趙強揮手制止了。

“彭兄弟從何而來?”趙強打量起面前這個一臉胡須的大漢,心里暗贊是條好漢!

彭虎并沒有直接回答趙強的話,而是眼睛朝上游看去:“上游十里處有一支清軍,有一千兵力,領兵的參領是班爾達沙!現在他們還不知道此處的情況,只要你派一支精兵過去就可以將他們一舉擒獲!”

“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趙強不置可否的說了句。

彭虎卻是將頭一昂,好像受到侮辱似的,十分不滿的叫道:“你若不信我,一刀殺了我便是!我姓彭的這輩子可從不誑人,更別提幫韃子害人!我乃堂堂漢人,頂天立地的漢子,焉能做那無恥小人之事!”

“嗯。”趙強輕笑一聲,并不著惱,而是突然問道:“你們和天地會是什么關系?”

“在下乃天地會后五房黃土堂會眾,康熙十三年吳三桂起兵時,我黃土堂在總舵主陳永華的指示下,在山東、直隸一帶拉起綠林人馬,表面上做那劫富濟貧的勾當,暗地里卻是準備待三藩大軍北上之時趁機起事,不想吳三桂到了長江邊便止步不前,這北地并不受戰亂半點影響。我與大哥馮老九,二哥陳生濟三人領著千余弟兄苦苦撐了兩年,終是被韃子調重兵圍困,突圍不得,連同家眷婦孺被韃子給發配到了關外來。”

聽他這么說,趙強心中一動,尤其是聽到彭虎說了“馮老九”三字,忙問道:“你們可曾在松山堡駐過?”

“你怎知我們在松山堡駐過?”彭虎一臉愕然,當被馮老九是帶著大部分弟兄在寧古塔境內的松山堡呆過幾月,但此事這人怎么知道,疑惑之時,心中卻是一亮:是了,這些人就是吳三桂的舊部,馮老九說過,當初松山堡有數百吳軍舊部復叛往北地而去,現在看來,眼前這支大軍就是這些吳軍舊部了。

趙強卻是哈哈一笑,朗聲道:“原來是故人,不知馮老九現在可好?”

聽趙強問馮老九,彭虎有些憤怒與不屑,咬牙道:“他已被我殺了!”

“這是為何?你不是與馮老九是結拜兄弟嗎?”趙強有些驚訝,彭虎既然與馮老九是結拜弟兄,又是天地會出身,這義字想必看得極重,怎么會殺了馮老九呢?

“馮老九一心巴結韃子,不顧我會中兄弟死活,我一時氣憤,失手殺了他,事后便帶著這些弟兄逃跑,沿江逃至此處便撞見了你們的人。”

回想了一番初見馮老九時的場景,趙強相信彭虎所說不虛,那馮老九一看就是陰險之人,而眼前這濃髯大漢卻是難得響當當的漢子,在心中計較一番,沉聲道:“好,本帥信你,這就派兵去將那班達爾沙所部擊潰,本帥問你,你可愿替我軍領路”

“有何不肯!”彭虎擲地有聲,揚聲道:“如你不棄,給我兵器,我愿為你去取那班達爾沙人頭來!”

“好!”趙強大喝一聲:“你若能取來班達爾沙人頭來,本帥便委你百戶軍職,不知你可愿與本帥一起揮師南下,將韃子趕出中原!”

“反清復明乃我彭虎畢生所愿,也是我天地會數萬之眾所愿,你若不嫌,我彭虎愿為你做馬前卒!”

彭虎也不客套,殺了馮老九,清軍便不能再容他,這關外之地,也無他立足之地,于其帶著這些弟兄東奔西躲,不如隨這些吳軍舊部再舉義旗,成敗不論,總是響當當的大干一場。

彭虎所帶來的那八十多個老瓜賊也齊聲愿投關寧軍,當下,趙強即令從近衛師團與后衛師團各調一個大隊,由江四率領,在彭虎等人的帶領下直往上游撲去。雅克薩城的俄軍也識趣的派了一百名火槍手一同出發,托爾布津對此的解釋是為了更好的履行雙方軍事合作條約,實際上卻是想早點把盤踞在那的清國軍隊消滅,好趕緊派人將消息傳回尼布楚去。

關寧軍殺到時,班爾達沙正在暴怒的指揮部下鞭打那些沒來得及逃走的老瓜賊,發現有敵軍殺來時,以為是羅剎人來了,忙指揮前鋒營和護軍營的兵去阻截,但在燧發快槍的排.射下,清兵頓時倒下一百多人,抵擋不住向后退去。這次不是伏擊沒有準備的羅剎援兵,而是被關寧軍有備而來的進攻,戰斗僅僅持續了不到半柱香時間便宣告結束。清軍死傷六百多,有數十人逃向密林,余者皆棄械投降。

六月初五日,趙強命令全軍渡江,一時間,雅克薩的江面上,泊扎渡口的江面上,滿是裝載士兵的木筏,愛璦那邊也搜刮了十幾條小船趕來幫助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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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奴 第二章 詐取璦琿城
“快開城門!快開城門!”
璦琿城下,一千多清軍焦慮的望著城門,心提到了嗓子眼。

城頭上的守軍疑惑的望著城下的隊伍,值守佐領富爾康從垛口中探出腦袋,也是一頭霧水,因為他沒聽副都統大人提起有兵馬要進城,現在江左愛璦已被羅剎兵占領,城內已戒備多日,然遲遲不見大軍有消息傳來,江面上也不見吉林水師船隊,派出打探消息的哨探也都被羅剎兵攔阻,滿城上下都恐慌異常,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副都統大人也是嚴令各營每日戒備,不可斷以輕心,防止羅剎人奪城。現在卻突然冒出一支從大營開來的兵馬,他不能不有所警覺,因此半天才開口問道:“你們是哪營的人馬?奉誰人的軍令來此?”

“你他娘的眼瞎了么?爺是寧古塔統領布爾察,奉大帥之命回調璦琿,快開門!要是再不開門,誤了軍機,爺就將你軍法從事!”

布爾察的樣子很是兇狠,手中的馬鞭一直舉著,官威十足。他怕城頭上的清軍不相信,還將一紙公文亮在手中,嚷道:“這是大帥給爺的調令,看清楚了!爺拼死打散羅剎人的阻截,為的就是幫你們這幫混蛋守這璦琿城,怎的?你們還不相信爺了是吧!爺可是咱大清的紅帶子,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爺堂堂的紅帶子難道還能是羅剎人的兵不成!”說完一把扯出系在腰間的紅帶子,炫耀般的朝城頭上晃了晃。

富爾良見了,暗自“呸”了一聲:不過就是個紅帶子,又不是黃帶子,你得意什么!心中這般不屑,卻是沒有半分懷疑了。再看城下隊伍中打出的八旗旗號,的確是寧古塔來的正藍旗兵,再聽那紅帶子布爾察氣鼓鼓的在那叫罵,不敢再耽擱下去,忙叫了一聲“統領大人稍安,奴才這就給大人開門!”后便快步帶人跑下城頭,很快,“吱”的一聲,城門被緩緩的拉開。

“干得不錯,回頭給你請功!”

城門打開的瞬間,錢林嘿嘿一笑,在后拍了拍布爾察的肩膀,然后揮手大喝一聲:“沖進去!”

瞬間,由后衛師團第一聯隊兩個大隊偽裝的關寧軍以最快的速度沖進了城門。城門后的清軍猝不及防,很快就被宰殺干凈。奪取城門后,伍楓秋立即親率一個大隊的兵力直撲將軍府與都統衙門,半個時辰后,城內易幟,璦琿城的城頭上飄起后衛師團黃色大旗。

六月初七日,關寧軍以降將布爾察詐開璦琿城門,璦琿守將滿洲鑲白旗副都統布尼戰死,守軍四百七十人向關寧軍投降。城內各族百姓連帶旗人在內共有一千四百余人,除一百多死于亂刀之中,皆被俘虜。

肅清最后一股清兵后,錢林立即下令封刀,因為趙強有過命令,除城內守軍拒死不降或者軍民齊心抗拒大軍外,所獲之城皆不得屠戮,留待總制府委任的官員接手。如有違抗軍令擅殺者,強奸搶劫者,依軍律處置。

屠戮可以逞一時之威,但終不是長久之計,如果每破一城都要來個大屠殺,那占領再多的地盤也是無用,人才是最關鍵的,有人才有糧食,有糧食就有軍隊,有軍隊才能和滿清決一高低。所以,趙強嚴令各師團,今后破城,非必要,不可妄行殺戮,尤其是非旗人的各族,一定要善待,以使他們能夠成為關寧軍的兵源和支持者。

六月初八日,趙強即頒布總制府令,著顧炎武弟子陳昂出任璦琿留守府知事,遷愛璦城百姓與璦琿城統一管轄。

陳昂出任璦琿知事后,即安撫城內各族百姓之心,恢復市面,安定秩序,一應事務照舊。如此一定程度上緩和了城內各族百姓的恐怕和對關寧軍的排斥感。對于趙強的這一任命,陳昂心地感激,他知關寧軍各城并無知事一職,大部是由后衛師團的百戶們兼任各城城守,但現在大軍南下作戰,這后方的城池治理便都空了下來,好在人口不多,民曹魏大人從各司調派,勉強維持了起來。但隨著大軍南下的腳步越來越快,所取得的城池也將越來越多,因此,注定需要一大批文職官員出任各地治理,而他陳昂第一個被大帥任命為璦琿知事,意義非同一般。

士為知己者死,更何況對方是反清英雄,雖殺戮過重,有些暴虐,但不失為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能為此英雄效勞,即為讀圣賢書之道。

陳昂調任璦琿知事后,漢化領導小組由同為顧炎武弟子的陸清接手,趙楚與郭璞二人則在軍前聽用,另外趙強又從漢化領導小組中抽調了三名從關內帶回來的讀書人到軍中,隨時準備以他們接管關寧軍攻下的城池,建立關寧軍的行政體系,鞏固占領區,強化關寧軍對于轄區內的領導。他手下多是武將,且基本上都是不怎么識字的粗漢,上陣殺敵,沖鋒陷陣都是好手,但是要讓他們治理百姓,管理轄區卻就抓瞎了,因此趙強只能物盡其用,不管那些曾經想要逃跑的讀書人有多么不堪,也要把他們用起來。

劉德再次向趙強提議開衙治事,仿關內政權體系,設知府知縣管治各城,由總制府派巡撫官員治若干城,以此吸引漢人士子來投。但趙強沒有答應,只說開衙治事之事留待以后再說,此時正是大軍南下之事,精力有限,實難顧及。對此,劉德很是失望,但趙強的一句話卻讓他眼睛一亮,精神振奮起來。

“先生以為若以盛京建國,則關內我漢族同胞會作何感想?”

璦琿城內百姓清空后,軍曹與預備役師團立即從泊扎渡口遷于此處,除擔負糧草轉運之責,還要擔負與雅斯克軍火運輸的重任。除老弱婦孺外,璦琿、愛璦二城共有男丁青壯一千三百余人,皆充入烏爾愣預備役師團,至此,預備役師團成為關寧軍兵員最多的師團,除已經補充到近衛與后衛師團的六百人外,現有兵員八千四百人。在各級軍官的督促下,那些原本只是平民的青壯們開始拿起武器訓練,每日練習殺敵本領。

歸降漢軍火器兵一千零四十人被打散補充近衛師團,同時近衛師團新增第四聯隊,格里夫斯基的哥薩克大隊充入其中,以格里夫斯基為聯隊千戶,孫克強為副千戶,原火器器軍官俱都留任。

孫克強所領的漢軍火器營的歸降并非出于本意,實是被逼無奈,但他們在總攻清軍大營之戰中立了一些功勞,所以雖然忠誠度仍值得懷疑,但趙強還是本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則,放手委予他們一些軍官重任。

縱使孫克強和那些火器營的軍官有二心,但現在這一千零四十名火器兵都被打散投入近衛師團各聯隊,他們就是想跑恐怕也拉不走幾人。

鑒于漢軍火器營這種成建制來投的原清軍,趙強給各師團萬戶面授的原則是一律打散,不使其原先官長與士兵有任何接觸。但是,這個原則卻沒有運用在后衛師團新成立的滿洲聯隊上,該聯隊做為后衛師團新設的第三聯隊,除了一部分軍官是從其他兩個聯隊調入外,其余則全是由投降清軍將領出任。而千戶之職便是由詐開璦琿城的布爾察接任,余下四個大隊百戶分別為達斡爾佐領旁格,黑龍江佐領達絡克、都勒,前鋒營佐領額爾圖。

這四個百戶和布爾察一樣,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先殺死自己的上司后率部投降的。換種話說,就是他們已經自絕后路,再難容于清軍之內。

以滿制滿,以夷制夷。當年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用了不少漢奸為將,以他們為先鋒進攻明朝,趙強現在所做的便是用這些滿奸來對付滿人,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利用歸降清軍對付清軍,有兩個好處,一是可以打擊清軍的自信,讓他們知道自己的陣營也不是鐵板一塊,所謂的八旗勇士也是有貪生怕死的;另一個則是可以利用清軍之手消滅清軍,讓滿人自相殘殺,使他們種族的人數不斷削弱。同時,還可以大張旗鼓的告訴關外的各族百姓:你們看,連旗人都投降關寧軍了,你們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滿洲聯隊建立后,趙強讓布爾察帶領一個大隊在璦琿城武裝游行了一圈,實踐證明,效果非常好,據反饋回來的情況顯示,璦琿城內的那些各族百姓包括預備役師團里的各族青壯看到身著關寧軍服,打著關寧旗號的八旗兵時,人人臉上都震驚非常,然后就是沉默。沉默之后,那些百姓看向關寧軍的眼神當中便開始出現服從和認同。

六月初八日,騎兵師團接到命令,立即向呼瑪爾,達呼爾,班德塞等黑龍江境內大小城池進發,務必在六月十五日前徹底拿下黑龍江全境。趙強則率領近衛師團、后衛師團向寧古塔出發。同日,遠在東方的前衛師團在師團長胡旺的帶領下向吉林進發。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9:25
惡奴 第三章 龍顏大怒
六月的北京城悶熱難當,和個大火爐子一樣,叫人從心里耐不住這熱,定不下心來。這還沒到暑氣,就如此酷熱,不知大暑來了后,又要遭得哪般子罪。
剛剛天空有了幾片烏去,也響了幾聲悶雷,但遲遲不見有雨點落下,等了片刻,那烏去竟然散了,又露出炙人的太陽來,再加上御花園里老是叫來叫去的知了,連帶著南書房里的康熙也是一陣心燥。他是天子,大清的皇上,億萬臣民的主子,自然屋中有避暑的冰塊,身上也只穿了件薄薄的絲衣,桌上還有冰鎮的梅子湯。論理外面太陽再毒,空氣再悶熱,他這南書房內也是涼快的,這從侍立在一邊的索額圖和明珠二人一點汗珠也沒有就能看出。但不知怎的,康熙就是心神難寧,心里頭總是空落落的,煩躁不已,那透心涼的梅子湯都不能讓他的心緒安定下來。見皇上這樣,索額圖和明珠二人也不敢說話,小心的站在那不敢吭聲。

“臺灣的事辦得還不錯,姚啟圣雖然死了,好在還有陸之遠,有他在,臺灣的事情朕總是能寬下心的。不過若是姚啟圣還在,朕豈是僅能寬心而已,唉…”

隨手將手中的一份折子放到桌上,康熙有些可惜的嘆了口氣,起身有些煩燥的走了幾步。

姚啟圣是去年十一月去世的,死時才六十歲,可以說他的死是因為操勞過度而致,所以聽皇上說到姚啟圣,索額圖和明珠二人的臉上都有些遺憾之色。不過明珠是真遺憾,因為姚啟圣是他推薦的,一直也是他的人。索額圖的遺憾卻不是真心的,因為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那個有些瘋顛的姚矮子,而且皇上擬提拔接任福建總督的陸之遠也不是他的人,而是明珠一黨。插手不了福建的事,多少讓他有些遺憾,當著皇上的面,這臉上的功夫還是要下足的,看起來痛心的樣子一點也不比明珠差。

康熙雖然心緒不寧,有些煩燥,但他腦袋還是清醒的,冷眼旁觀這二位“相爺”,正要借機敲打敲打二人,卻有內侍過來通報說高士奇來了。

“奴才高士奇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士奇一進來就跪了下去,沖康熙磕了三個響頭。

“你來的正好。”

見到高士奇,康熙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方才的煩燥去了不少,笑著指了指放在明珠身邊的凳子示意他坐,然后開口說道:“去年冬天事情多,開春又要安排博學鴻儒恩科和北征大軍的事,一直不得清閑。朕原想這個月出巡盛京,如今也只好往后推推。你那些折子朕不看也罷了,連篇累犢,說的都是靳輔的事,朕這會子沒精神。你先講講,下頭都說些什么?”

高士奇知道,皇上雖然現在不看,但晚上肯定還是要帶著黃匣子回宮一字不漏地細閱,所以他不敢在這上頭弄什么玄虛。遲疑了一下,笑道:“說什么的都有。有的說該罷去靳輔總督職銜,流放黑龍江;有的說應抄家折產賠補;有的說罰俸調任;有的說應鎖拿進京嚴審問罪。刑部議得最重,應賜靳輔自盡……”

“噢?議得這么熱鬧的?”

康熙看了看明珠:“靳輔是你薦的,你怎么看?”

“皇上,靳輔辦砸差使,罪過不小。奴才舉薦不明,也有誤國之罪,求皇上一并處置。不過...”明珠話鋒一轉:“皇上明鑒,河督一職歷來是個不討好的差使。罷了靳輔著誰替補?這件事頗費籌思。”

高士奇聽了明珠說的話,笑著說道:“咱們遠在京師,沒有實地察看。據江北地方官來京說,靳輔從河淤之處,奪回田地一萬多頃。所以奴才的意思,靳輔雖然這次誤了事,但還是功大于過。皇上想必記得,水塘鋪大堤,原打算用六十萬兩銀子,工部的人還笑話靳輔,說他是花小錢邀大功,可如今只花幾萬兩就完工了。以此看來,似乎也不可說靳輔全然無能。”

靳輔到底有功還是有過,康熙心里可是有一面鏡子的,聽了明珠和高士奇的話,知他二人這是在替靳輔開脫,自己也是不打算治靳輔的,所以他看了看前方窗格子,過了好大一會,才嘆息一聲,說:“功是功,過是過,有功要賞,有過也不能免罰。你們說京師離河工太遠,這倒是實情——出事的那段河道是個什么樣子,朕總該實地瞧瞧才好,若是就這么聽了下面的議論把靳輔給治了罪,對他未免不公!”說著起身踱至窗前,望著外頭一晴如洗,驕陽當空的天空,喃喃說道:“朕急于要去盛京,祭陵當然是件要緊事,更要緊的是要見漠南蒙古的各旗王公,商議一下如何對付羅剎國的事。如今,羅剎國在黑龍江一帶攪得厲害,彭春他們雖然勝了幾仗,但都是小打小鬧,沒傷得了羅剎人的筋骨。現在雖然圍住了雅克薩,但勝負未決,又好些日子沒個音信過來,朕這眼皮老是跳得厲害。另外喀爾喀王公送來軍情,說是準葛爾的葛爾丹越過了杭愛山,已在流沙河安營,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唉!想不到平了三藩,收了臺灣,朕還是有一大堆棘手的事要辦,朕這江山老是有人惦記著!”

明珠聞言忙笑道:“羅剎和葛爾丹不過是撮跳梁小丑,何勞圣慮如此?奴才想著,不如等彭春那邊把羅剎解決了,再調他們去對付葛爾丹,依奴才看,以彭春的本事,對付葛爾丹綽綽有余。他準葛爾部不過近些年才崛起,家底其實倒也不厚,只不過朝廷暫長鞭長莫及顧不上他而已,若朝廷真的要對他動手,他準葛爾部的覆滅不過是翻手之間的事,因此皇上不要太過憂慮,這會還是等彭春的捷報吧。”

聽了明珠的話,康熙卻是搖了搖頭,有些不快的道:“你明珠掌兵部多年,也算是知兵的人,怎么會這么想呢?你要知道葛爾丹剽悍難制,比起羅剎人來,他對咱大清的威脅更大!現在他領了幾萬鐵騎越過杭愛山,想干什么?你看不出來?葛爾丹這是想把喀爾喀給吞下去啊!你給朕說說,一個只占了咱們幾處邊荒之地的羅剎和一個吞并了漠北蒙古的葛爾丹,哪個才是要先對付的?”

“奴才愚鈍!”

明珠有些汗顏,聽皇上語氣有些重,嚇得慌忙跪了下去。其實羅剎和葛爾丹誰輕誰重,他如何能不知,但眼下籌措北征大軍已經讓國庫空虛,如果皇上現在再要調集大軍遠征準葛爾,且不說這兵從哪調,單是這開撥糧餉可就是天大的難題。他之所以那么說,無非是想讓皇上不要著急,等一等,等彭春那邊把羅剎人趕走,再調北征大軍去對付葛爾丹,如此既可避免兩線作戰,又可省下一大筆錢糧,何樂而不為呢?葛爾丹雖強,但漠北諸部也不見得他一口就能吞下去,總是要有幾場惡仗才能見分曉的,這會葛爾丹正驕橫,冒然出兵勝負難說,還是等他和漠北諸部交過手再說也不遲。現在聽皇上的口氣,怕是動了出兵葛爾丹的心思,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明珠心下焦慮,嘴里說著奴才愚鈍,眼睛卻求救似的瞄向高士奇,他知道,能說動皇上的怕只有他高士奇了。

索額圖在旁冷眼相看,卻是一句話也不說,戶部是他掌著的,國庫有多少家底他最清楚,當然知道眼下不是打葛爾丹的時候,但難得見明珠這個主戰派為難,也樂得見他怎么和皇上解釋,有些幸災樂禍的在那看好戲。

高士奇見明珠向自己求救,卻是不知怎么和皇上說這事,正斟酌時,就聽皇上叫了自己:“高士奇,你發什么呆?怎么不說話?”

“哦,回皇上!奴才在想兩句話。先驅羅剎,再定西北乃是皇上既定的國策,還是不要輕易改動的好。”高士奇就是高士奇,很快就想到康熙曾對自己說過的那八個字“先驅羅剎,再定西北”,當下就拿出來應對了。

“先驅羅剎,再定西北”的確是自己前年就定好的國策,高士奇這會把八個字提出來,康熙聽了只能點了點頭:“是啊,無甲兵之盛,無盈庫之祿,斷難用兵西北。眼下各地方定不過兩三年,一時還難以恢復,若是現在就對西北用兵,國庫是難以承受。先帝有遺囑,讓朕不要加百姓們的稅,朕一直記著呢,看來,也只有等北邊羅剎平定才能考慮對西北用兵的事。”返身走了兩步,又有些焦慮的問明珠:“彭春是怎么回事?怎么都過一個月了,還沒個折子過來的?他想干什么?難道一個小小雅克薩當真就那么難以啃下來嗎?不管拿沒拿得下來,他總得給朕個音信啊,現在一個折子都不遞的,他是怕朕責罰他還是怕什么!”

康熙越說越氣:“伏爾哈那邊也是的,上個月還有消息傳回來,現在卻也是連個動靜也沒有!朕都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在哪!哼,難道彭春膽子大到把所有的軍情都封鎖了嗎!要真是這樣,他眼里還有朕這皇上嗎!”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康熙這一動怒,嚇得高士奇和索額圖忙也跪了下去,明珠惶恐不安,不住磕頭:“奴才這就派人快馬加鞭去探,看彭春到底在干什么!”

“派人,馬上派人去!朕一天都等不急!”

“高士奇,給朕擬旨,問問他彭春究竟想干什么!”

“帶了這么多兵,拿了這么多餉銀,卻連個雅克薩都拿不下,他彭春無能!”

“你明珠是干什么吃的,這么長時間了,你怎么就不曉得派人去問問,去催催的,什么事都要朕急了,你們才去辦嗎!”

“......”

南書房里傳來的都是康熙憤怒的咆哮聲,聲音遠遠傳去,嚇得書房外的大小太監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大熱天卻好像如置冰窖當中一般:龍顏大怒,龍顏大怒,咱皇上何曾發過這么大的火,這大臣們倒底是怎么辦得差把皇上氣成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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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奴 第四章 心性大變的伍楓秋(上)
“殺!”
望著前方城門洞開,毫無戒備的達呼爾城,騎兵師團第一聯隊千戶伍楓秋的眼神突然變得狂熱起來,大喝一聲后,當先打馬朝城門沖了過去,身后的騎兵見千戶大人身先士卒,俱是一振,也跟著吶喊一聲“殺啊!”爭先恐后的朝城中沖了過去。

清晨的達呼爾城一片安靜,城內的居民有的剛起床梳洗,有的正在收拾農具準備出城收割麥子,城門處的守兵卻大都在打盹,這會離換崗還有半個時辰,百無聊賴的守了一夜,屁事也沒有,除了打盹睡覺就是吹牛打屁,沒一點正經事,城門就這樣大喇喇的開著卻是一點警覺都沒有。這也難怪他們,自打太祖皇帝龍興關外,這達呼爾城就幾十年沒受過兵災,雖說北邊朝廷的大軍正在和羅剎人交手,但離得遠了,又不是眼前頭的事,鬼知道那羅剎人長什么樣子,打得再驚天動地跟咱達呼爾也扯不上關系,該干嗎還得干嗎。

斜著眼睛瞥見幾個相識的旗丁正帶著十來個阿哈要去城外收麥子,懶洋洋的打個招呼后,幾個清兵又瞇糊著埋了下去,天熱,人容易發困缺覺,多睡一會總是好的。見他們這樣,旗丁阿哈們見怪不怪,笑罵著趕著馬車出城了。

然而當馬車剛出城門的那刻,最前頭的旗丁們卻全部愣在了那里,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前方,他們清楚的看到一大群騎兵正黑壓壓的快速往這邊沖來,揮舞著的馬刀和猙獰的面孔看得是再清楚不過。

“敵襲!敵襲!”

陣天的喊殺聲和剌耳的“敵襲”聲打破了城中的安靜,那些才起床的旗人、各族百姓們被東城傳來的動靜搞得莫名奇妙,一個個走出屋子朝東邊看,都納悶著這光天化日,朗郎乾坤的哪來的敵襲?。

等看到東城的街道上突然出現無數騎著戰馬,揮舞著馬刀喊殺過來見人就砍的的騎兵時,他們這才如夢初醒,紛紛叫喊著要回屋拿兵器,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轉眼就被沖上來的關寧騎兵一刀劈倒在地上。

“殺!”

伍楓秋一刀劈掉一個清兵的胳膊,看著眼前那些驚慌失措四散而逃的清軍和旗人后,他兇性大發,一種強烈的報復感讓他難以抑止的興奮,高聲叫道:“反抗者格殺勿論!”

“反抗者格殺勿論!

騎兵們高聲重復著千戶大人的命令,在控制住城門后,他們開始下馬沖進旗人的屋子,看到有拿刀箭的立即亂刀砍死,有些旗人少年拿著木劍“啊啊啊”的叫著想沖上來替他們的父親報仇,也被騎兵們毫不留情的殺死。目睹丈夫和兒子被殺的旗人婦女崩潰般的沖上去抱住他們的尸體嚎啕大哭,有的抓著剪刀和陶碗就要上去和殺害他們親人的兇手拼命,卻被騎兵們隨手一刀砍得腦漿飛濺出來。

城中只有一個佐領的達斡爾兵和兩百多鑲紅旗的旗丁,還有一百多阿哈,如果城門沒有被破,憑借城墻的保護他們還可以守上一守,但現在城門被破,對方的騎兵風一般的沖進城中見人就砍,還沒有清醒過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清軍們對此毫無辦法,只能各顧各的想法逃命了。

整個達呼爾城已經亂了套,哭叫聲和驚恐的尖叫聲彼此起伏,被驚飛的母雞更是從這間屋頂飛到那間屋頂,還未來得及歇上一腳,又被嚇得飛到另一處屋頂。到處都是逃跑的人群和追趕的關寧軍,不時有落后的清兵、旗丁還有那些阿哈們被攆上來的關寧兵砍翻在地。偶有幾個悍勇的持刀迎上去,卻被人數多于他們幾倍的關寧兵團團圍住,轉眼就被打死。

“把額爾格給我搜出來!”

見局面被己方控制,那些清軍和旗丁根本組織不了有效的抵抗后,伍楓秋心中大定,一把拽過揮著斧頭要沖進一間屋里的親衛黃四海,拉著他便往百米外的佐領府沖去。直覺告訴他,達呼爾城的佐領額爾格肯定就在他的老窩里!

“他們沖過來了!”

守在佐領府外的十幾名清兵和二十多個旗丁見叛軍朝他們沖了過來,嚇得對視一眼,隨即大叫一聲“跑吧!”,丟下手中刀劍就四散跑了開去。

“老爺,老爺,你醒醒啊!”

佐領府內,額爾格的老婆連哭帶叫不斷推著酒還未醒的額爾格,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再見屋外的清兵和旗丁都已經跑了,嚇得再也顧不得額爾格,瘋了一般朝后院跑去。嘴里失魂的叫著“救命啊!救命啊!...”

伍楓秋帶著黃四海等親衛沖進佐領府后,便見到爛醉如泥的額爾格跟個死豬一樣躺在床上,冷冷的看了一眼還在夢中的額爾格后,伍楓秋二話不說就從黃四海手中搶過斧頭,毫不留情的剁在了額爾格的脖子上,“噗哧”一聲,鮮血如泉般噴射,濺得伍楓秋和親衛們滿臉都是。伍楓秋卻是眨也不眨一眼,一腳將額爾格的人頭踢飛到屋外,然后將斧頭重重扔到黃四海腳下,喝道:“傳我命令,凡持械者,一律斬殺!命令第一大隊守住城門,第二大隊肅清抵抗者,第三大隊全城大索,不使一人漏網,絕對不能讓一個韃子跑出去!”

“是!”

黃四海和親兵們被千戶大人的兇殘震了一下,慌忙應了一聲便沖了出去傳令。伍楓秋卻留在了屋內,盯著桌子上額爾格的酒壺望了幾秒后,便伸手拿過來朝嘴里灌了幾大口,然后猛的將酒壺摔在地上,一把抓起額爾格的佩刀大踏步的便往屋外走去。

殺!殺光這些韃子!殺,替那些死在韃子手中的弟兄報仇!

此時的伍楓秋整個人都被復仇的狂熱所占據,腦海中只有報仇,只有殺戮,竟將趙強不得隨意屠城的命令給扔在了腦后。

小半個時辰后,城內的一個佐領清軍和兩百多旗丁阿哈基本上都被殺光,一些沒有抵抗的也在混亂中被殺掉了。

第三大隊一條條街,一個個巷子挨家挨戶搜查,不論旗人還是各族百姓,全部都給攆到了佐領府前的空地上。在搜到西城時,卻發現一個意外情況——在西城靠近城墻的一溜木屋中,竟然住著四五百個漢人,盤問得知,他們都是被清廷發到關外來的流犯。當中有以文犯禁的讀書人,有犯事的官員,但也有很多是殺人、搶劫、偷盜等罪有余辜的犯人。

關寧軍攻破達呼爾城,在城中到處捕殺清兵和旗人時,這些犯官罪民就如看客一樣,團團圍在自己的屋子前望著這場屠殺,沒有人敢過去幫旗人,也沒有人過來幫關寧軍,就那么呆呆的看著,好像這一切不關他們事一樣。

“派人看著他們,等會再處理他們!”

伍楓秋讓手下第二大隊的百戶鄂倫春人畢拉爾派一個中隊看管住那些漢人罪犯,便不去理會這些人,吩咐親兵速去向萬戶大人回報呼瑪爾城已被拿下。

“千戶,那些靼子婦孺怎么辦?”

第二大隊的百戶麻勒吉也是鄂倫春人,與畢拉爾、洛爾等人一樣,都是最先投附關寧軍的異族軍官。不過他現在的漢語說得很流利,從口音上聽沒有人會認為他是才學不到一年。麻勒吉的左臉被一個反抗的清兵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淌得滿臉都是,他卻擦也不擦一下,就這樣血容滿面的走到伍楓秋面前。

“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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