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生命】數字風暴 作者：格子裡的夜晚（已完成）

簡介：

　　戰爭是大時代最輝煌富麗的舞台，只有真正強大的人才能成為主角。

　　一腳被踹進了戰爭漩渦的林聞方，堅信自己能活下去，堅信自己能收穫更多。最大的依仗就是：他不是一個人。一個強大的人工智能，就在他的電腦裡。

　　他能夠掌控網絡、掌控這個時代無處不在的數字世界。

　　他能夠撥開戰爭的陰雲，去為自己和戰友奪取勝利。

　　他能夠化腐朽為神奇，讓各種奇思妙想兌現成現實。

　　他能夠洞察人心，讓朋友溫暖，讓情人安然，讓敵人膽寒……

　　他是林聞方，一個工程師，一個戰士，一個堅決不做看客的勇者！



第一卷 大時代的序曲

第一章 突如其來

　　初春的空氣有點冷。林聞方下了出租車，看到姚樂從公寓樓裡走了出來。

　　「林大哥，回來了啊。嫂子呢？」姚樂笑嘻嘻地問道。

　　「在醫院呢，開始住院了，這幾天就安排手術，我回來拿點東西去醫院。」林聞方說。

　　姚樂驚喜地問：「終於湊夠手術費了啊？天哪，林大哥你太厲害了，3000萬，你才花了這麼點時間就湊夠了啊？偶像啊偶像！」

　　林聞方小小也有點自豪，但他還是淡定地說：「少說這些了，趕緊幹活去。我從智策公司離開了，以後就罩不了你了。」

　　姚樂的臉立刻垮了下來，說：「好吧。林大哥，你不罩著我。那公司裡那幫孫子還不玩死我啊？」

　　林聞方拍了拍姚樂的肩膀，說：「你行的。等我找到下一份活兒，我再帶你過去。」

　　姚樂用力點了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

　　看著姚樂笑嘻嘻地朝著不遠處的超市一跳一跳地走去，林聞方搖了搖頭，走進了公寓樓。他和女友岳羽音在這棟公寓樓裡已經住了五年。在這段時間裡，他前前後後做了四份工作，從一個普普通通、不過是比較勤快比較善於學習的程序員一步步變成圈內有數的人機工學和人工智能專家－－哪怕說錯了話，經常也沒人敢反駁的一言九鼎的人物。一切都是為了岳羽音，為了治好她的腿，為了讓她從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整個家，失去了雙腿的陰影中徹底走出來。斷肢再造手術明碼標價的3000萬，他終於掙到了，哪怕他犧牲了在智策公司運營的風靡全球的網游《人類》裡今後所有的分紅，選擇了一次性買斷。

　　安排好了岳羽音的手術，再回到家裡，林聞方的心情由衷地變得輕鬆。旋開房門，房間裡的燈自動亮了起來。

　　「歡迎回家。」一個電子合成的女聲響了起來。「從你離開家至今，過去了6小時26分鐘。以下是這段時間裡的情況簡報。」

　　林聞方在家裡安裝了一個智能系統，他命名為「羽」。羽能夠收集家裡和網絡上的各種信息，提示林聞方的工作安排，提醒岳羽音進行各種保持腿部神經活躍度的訓練，隨時注意家裡各種基本生活用品的庫存；還能夠從網路上提取各種各樣的信息，分類匯總，然後匯報給這裡的兩位主人，範圍從國際國內新聞，坊間發生的各種趣事一直到市場上各類物品的價格波動。有了羽，他們居住在這裡的生活才真正輕鬆和有意思起來。

　　「國際新聞：一，莫亞共和國指責月海聯邦陳兵邊境，挑起兩國衝突；二，遠望洲呼籲各國保持冷靜和理智，不要挑起戰爭；三，莫亞共和國宣佈重啟戰術導彈防禦計劃？？」

　　「忽略！」聽到一堆壞消息，林聞方頭都大了，趕緊跳過去再說。

　　「國內新聞：一，漢京市政府宣佈本月18日進行防空演練；二，聯邦第一醫科大學宣稱已經攻克有關人體潛能的若干核心技術；三，申漓高速公路發生四車連環追尾事故，導致高速公路封閉兩小時；四，聯邦中央銀行宣佈預計本年度聯邦總體經濟增長率為4.2%，前景樂觀？？」

　　「忽略！」

　　「家庭生活物資庫存：糧食、日化用品、飲料數量均在充足線以上。零食庫存為預定值的21%，建議採購。體能補充液的庫存為預定值的33%，建議採購。」

　　「自動向在線商店訂購，送貨日期？明天。」

　　「明白。訂購完成，在線商店還有餘額2933.55元。」確認完了訂單，羽繼續匯報：「岳小姐本周訓練成績已經匯總：反射訓練總體成績為上一周的102%，略有增長。神經活躍度訓練成績為上一周的104.1%，有可觀增長。身體協調訓練平均成績為上一周的100.2%，基本持平。數據已經添加到訓練數據匯總圖。」

　　林聞方聽著這些訓練數字，心中很是自豪，要不是自己設計出了新一代的體感操作系統，讓岳羽音一邊訓練一邊還能夠接受電極的微電量按摩，她現在絕不會有如此出色的成績。醫生檢查岳羽音的雙腿的時候就說了，從沒見過腿斷了六年，神經、肌肉系統還都能保持如此高的活躍度的。

　　「行李包裹呢？」林聞方問道。在今天去醫院之前，岳羽音已經將住院需要的各種東西都打包完成了。之後一段時間，林聞方也會陪著她一起住在醫院，這個略有些狹小，卻很是溫暖的家，看起來是要空關上一陣子了。

　　「包裹一：新秀麗飛躍旅行箱。包含內容：衣物，洗漱用化工產品，電腦充電線纜，手機充電器，R號光幕。預估重量，27.83公斤。包裹二：城市獵人軍款電腦公文包。包含內容：加載了家庭智能系統的筆記本電腦，體感控制套件，筆記本電腦備用電池，無線網卡與路由，PaperMind工作日程本與書寫工具，數碼相機與儲存卡，數碼相機電池。預估重量，17.84公斤。」羽報出一長串的內容，隨後提示道：「詢問是否關閉家庭智能系統，切斷內部網絡與電腦的有線連接，改為無線模式？？」

　　「確認。改為無線模式。」

　　羽忽然發出尖利的鳴叫，告警道：「警報，警報。中海公園、中海綠地、梅香雅苑小區同時發出大規模警報。判斷威脅源距離這裡550米。」

　　林聞方愣住了，這個告警來的太晚了。在羽發出警報的同時，他已經聽到窗外傳來直升機旋翼割破空氣的轟鳴聲，突擊步槍急速射出一串串子彈的振響。林聞方一把拉開了落地窗前的厚厚的窗簾，映入眼簾的還有大團大團橘紅色的爆炸火焰，他能清晰地看到不遠處的綠地上，莫亞共和國特種兵正順著繩索從直升機上滑下來，落在地面。

　　「戰爭警報：聯邦新聞總署，國防部聯合發佈戰爭通報。我國即時和莫亞共和國處於全面戰爭狀態。」

　　他媽的馬後炮！林聞方看到莫亞特種兵正在進攻不遠處的地鐵樞紐站，少部分士兵舉著步槍衝著居民區的方向進行威嚇射擊。他們射擊得很隨意，看到什麼覺得有威脅的，打上一梭子再說。對於他們，這不過是是駕輕就熟，毫無危險性的工作，可對於住在這裡的住戶們，這卻是滅頂之災。

　　大概是窗戶的反光晃了某個莫亞士兵的眼睛，一梭子子彈朝著林聞方這邊掃了過來。林聞方低聲詛咒道：「媽的，老子還不想死呢。」他直接撲倒在地，乘勢一滾。看到裝著電腦的包就在手邊了，他趕緊拎起包，直接將包背在背上，手忙腳亂地打開了房門衝了出去。

　　林聞方手裡緊緊攥著手機，一遍遍地呼叫著岳羽音的號碼。手機信號應該是被莫亞共和國的侵略軍壓制了，電話打不通。就在這個時候，電話聽筒裡傳來了羽的提示：「無線路由正在工作中，轉接網絡電話模式。呼叫：岳羽音。」

　　聽到了羽這麼提示，林聞方心裡一陣安定。電話立刻就接通了。在電話那頭，岳羽音的聲音有些茫然，她在分配給她的特護病房裡，坐在輪椅上看書呢。忽然從遠處傳來的隱隱的爆炸聲、槍聲，與旋即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喂，阿林，出了什麼事了？」

　　「打仗了。」林聞方背著沉重的背包，一路飛快地跑下樓。「你那邊沒事吧？」

　　「不知道。」岳羽音有些緊張地問：「怎麼會打仗了？剛才？剛才，不是還……？」

　　「不知道！你沒事就好！」

　　「我要怎麼辦呢？」岳羽音問：「這裡，也會被佔領的吧？」

　　「沒事的，現在打仗一般不會傷害到平民。」林聞方強行壓住自己聲音中的顫抖。現在的戰爭，交戰雙方或者多方，都不願意傷害平民，那意味著輿論譴責，意味著執政者不得不做出種種莫名其妙的解釋和保證。但是，這畢竟是戰爭，莫亞士兵漫無目的的隨意掃射，讓林聞方對這一點並不太確信。「你就在病房裡，哪裡也別去。我這就過去找你。」

　　岳羽音有些猶豫地問：「可是？可是你在城市那邊啊，你過來很危險的。」

　　林聞方提高了聲音，堅決地說：「我沒時間跟你解釋！你就在病房裡等我，我過去找你，我已經出發了。哪裡也別去，聽懂了嗎？」

　　這是命令。有些暴躁，有些憤怒，這種口氣對於一對男女朋友來說，也許是很致命的吧。可是，此刻聽到林聞方用這樣的語氣向自己保證，岳羽音心裡卻安定了下來。她輕聲說道：「好，我等你過來。B座407哦。」

　　「好。」電話斷了。林聞方深吸了一口氣，跑出了公寓樓。

　　姚樂手裡拎著購物袋，倉皇地跑向公寓樓。「林大哥，林大哥！怎麼辦？怎麼辦？打仗了啊？！」

　　林聞方指著公寓樓說：「你回房間去，鎖好房門，就躲在自己的房間裡。不要靠近窗戶。這裡是居民區，真要攤上有人敢對這裡直接動手，我們也真的跑不了了。躲著，沒事。你那裡吃的喝的夠嗎？」

　　姚樂點了點頭。他是個技術宅，家裡囤著好多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不擔心這個。

　　「那就好。」林聞方拍了拍姚樂的肩膀，說：「記住，躲著別出來。你的摩托車鑰匙呢？」

　　「啊？」姚樂毫不猶豫地掏出了鑰匙，交給了林聞方。他對林聞方言聽計從慣了，太習慣了。「林大哥你要去哪裡？」

　　「醫院，你嫂子還在醫院呢。」林聞方笑笑，說。

　　「啊？」姚樂一把抓住了林聞方的外套，說：「穿過整個城市？現在？你瘋啦？」

　　林聞方一把拍掉了姚樂的手，將姚樂朝著公寓樓的門口推去，說：「**的快點給我回房間去，少管我的事。我答應了音兒去找她。我答應過她的事情，從來沒有做不到過。」

　　林聞方轉身朝著停放摩托車的地方跑去，再也沒有回頭看姚樂一眼。

第二章 意外遭遇

　　在緊張氣氛中浸淫已久的申海市雖然會因為莫亞共和國的突然攻擊、因為他們的精心準備和隱藏形跡而感到驚訝，卻不會完全做不出反應。林聞方跨上了摩托車，開出了兩個街口就聽到了一陣激烈交火的聲音。就在前方，一片建築中間。那裡是一個地鐵站，也是附近一整片地區裡最大的戰備掩蔽所。

　　林聞方停下了車，張望著周圍的街道，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闖過去。前面在打仗呢，可要繞路，他該繞多大的圈子，哪裡才是安全的？這個圈子兜下來，他又該浪費掉了多少時間？他看著周圍的行人，一個個都在朝著自以為安全的地方跑著、走著，甚至就地抱著頭，死死將自己埋進牆角，彷彿只有那裡才有安全。尖叫聲，各種車輛的剎車片的嘶鳴聲，輪胎和地面摩擦的聲音，撞擊聲，咒罵聲……空氣中已經有了些焦灼的氣味，不是因為彈藥的殘留，而是因為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事故。

　　一架莫亞共和國的武裝直升機從他們的頭頂掠過，前往前方戰鬥的地點支援。林聞方下定了主意，他得闖過去，一定得闖過去。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城市會越來越深地陷入到一片血火中，戰爭的套索會不斷絞緊，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到時候說不定就寸步難行了。可是，現在，岳羽音在等著他。

　　摩托車重新發動，輪子和地面的摩擦聲，橡膠的刺鼻氣味讓林聞方興奮了起來。油門踩到底，風馳電掣地朝著前方馳去。越是到接近交戰區域，車速越是能飆起來，沒有行人了，車子也歪歪扭扭地拋在了路邊，沒有什麼人會過去那邊了。

　　看到高速行駛的摩托車，雖然看不清到底是不是聯邦軍人，但頭頂上的莫亞的武裝直升機還是開火了。兩串點射斜斜地從林聞方右邊和後面劃過，讓他的心臟幾乎從胸膛裡跳了出來。那可是30毫米口徑的機炮，別說打中，只要被彈片掛到一下，或者被爆炸的熱浪舔上一下，他就沒命了。林聞方一看邊上有條小巷，連忙將車子拐了進去，將速度降了下來。躲藏在大樓之間的陰影裡，感覺上安全得多。

　　漫不經心地掃了兩梭炮彈的直升機駕駛員看林聞方正在遠離交戰區域，也就沒再不依不饒。

　　「沒事了，過路的市民。」直升機飛行員淡淡地說：「你們把地道入口讓開，我直接用機炮幫你們轟開。」

　　林聞方在樓宇之間穿梭著，朝著醫院方向堅定而緩慢地前進。忽然，耳邊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林聞方大吃一驚，直接鬆開了車把，整個人朝著路邊一滾。一梭步槍子彈準確擊中了靠著慣性朝前滑動的摩托車，摩托車瞬間變成一團橘紅色的焰火。

　　林聞方抱著腦袋，抬起頭看了看，不遠處兩個穿著聯邦陸軍制服的士兵半跪著，警戒著這邊的動靜。他們身後，幾個軍官正抬著一個白髮蒼蒼的將軍，從一個秘密通道裡出來。

　　「別開槍！我是聯邦的！我是平民！」林聞方連忙站起來，雙手抱頭表示自己沒有威脅。一個聯邦士兵站起走了過來，將林聞方頂在牆邊檢查了一下。

　　「怎麼了？」一個佩戴著少校軍銜的女性軍官走了過來，詢問道。

　　「報告長官，有個申海市市民路過。」士兵立正回答道。

　　「申海市市民？麻煩你轉過來。」女性軍官命令道。

　　林聞方看到這個女軍官，愣了下。聯邦軍隊中的女性人數頗為不少，各個兵種、各個崗位上都有。但面前的這個女軍官，有著清秀的面容，眼底透露著一股柔媚婉約的氣質，紫紅色的貝雷帽鼓出一塊，那裡面應該藏著她一頭柔軟的長髮。如果不是那一身英挺的軍裝，這應該是行走在街頭，享受明媚陽光的美麗女子，那溫柔舒適的氣質，會讓許多青年才俊趨之若鶩吧。可她已經是個少校了，一個戰爭年代的少校。

　　胸前的銘牌上有她的名字：朱芷。

　　「請表明身份。」朱芷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叫林聞方，智策公司研發部總監。我就住在那邊不遠。」

　　士兵將林聞方的錢包交給了朱芷，她展開看了看，就將錢包拋還給了林聞方。「這裡是交戰區域，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要去中心醫院，穿過這裡，上高架路最快。」

　　「中心醫院？」朱芷的眉頭鬆開了一點：「女朋友？我看到你錢包裡的照片了。」

　　「是的。」林聞方聽對方語氣鬆弛了下來，也跟著放鬆了。耳朵邊上，「羽」跟蹤著他的位置，正在為他規劃新的前進線路。

　　朱芷沖士兵擺了擺手，看了眼背後：其他幾人都已經從通道裡撤了出來，將軍看起來情況還好。

　　朱芷沖著林聞方說道：「醫院那邊接近申海市市政監控中心，是敵人的重點攻擊區域。你現在過去非常危險。我相信莫亞軍方不會隨便殺傷平民，你可以找地方避難，或者，跟我們一起撤離。」

　　另一個軍官湊了上來，將一個通訊器交給朱芷。朱芷眉頭皺了起來，簡單地說了位置後掛斷了。

　　「你覺得呢？」朱芷重新轉向林聞方。

　　「不了。我答應了要過去找她。」林聞方很堅決。

　　朱芷淡淡地點了點頭，說：「那祝你好運。」

　　兩輛沒有標誌的廂型車停在了邊上路口，幾個聯邦士兵從車上跳了下來，警戒著周圍，幾個軍官立刻準備將那位白髮老將軍送上車子。

　　「哦，我們不是軍事任務過來的。只不過是來視察一下，沒想到就撞上了這個好時候。」朱芷微笑著解釋道。「等我們走了以後你才能走。抱歉。」

　　「沒事。」林聞方長舒了一口氣。耳朵邊上，羽永遠穩定如一地說：「通信信號受到嚴重干擾，已經斷開與網絡的連接，開始使用離線地圖。建議盡快回復網絡連接。」

　　一絲淡淡的危機感在林聞方心頭升起，哪怕剛才被直升機追著打，他都不曾有這樣的感覺。他轉過身，朝著他覺得危險的地方看去，玻璃幕牆大片大片的反光裡，有一點微弱的異樣。

　　「趴下！」林聞方忽然大喊道，他想要用力推開朱芷，可朱芷的反應更快，已經一把扭住了他的手，整個人已經彈到了他的身後，兔起鷂落，利落得驚人。其他那些軍官也都在瞬間反應了過來，抬起了槍將老將軍掩護在身後。就在這個時候，一顆狙擊步槍的子彈鑽進了一個年輕軍官的胸膛。要不是他站在這個位置，這顆子彈應該會擊中老將軍的腦袋！

　　朱芷立刻放開了林聞方，和幾個聯邦士兵一起，對著子彈射來的方向進行壓制射擊。林聞方抱頭在地上，爬到了那個中彈軍官的身邊。林聞方想要從軍官手裡取下槍，好歹能幫上點忙，可就在這個時候，邊上一個聯邦士兵踩住了他的手。這是將軍的衛兵。雖然林聞方剛剛實際上救了將軍，但在這個時候，讓這麼個來歷不明的傢伙手持武器在他們身邊，仍然不能讓他們放心。士兵警惕地看著林聞方，步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林聞方的鼻樑。

　　「小宋，火力壓制！于光，你給我打掉敵人那個火力點。」朱芷毫不客氣地命令道。小宋點了點頭，手裡的機槍連連開火。機槍的最遠射程勉強能夠到敵人藏身的地方，反正只是壓制，也不必太追求精準和殺傷力了。那個叫于光的傢伙毫不客氣地從背上取下火箭筒，朝著剛才子彈飛來的方向射出一枚火箭彈。經過剛才林聞方的提醒，他們也都發現了敵人到底藏在哪個犄角旮旯裡了，兩人搭檔起來，這陣反擊又狠又準。

　　朱芷這才看到身後發生的情況，問道：「怎麼回事？」

　　士兵沉聲回答道：「這傢伙要拿槍。」

　　朱芷的眼神凌厲。「你要做什麼？」

　　「我他媽的要幫忙，多個人不好麼？」林聞方非常惱火。

　　朱芷眉頭一抬：「你會用槍？」

　　「我是聯邦預備役軍官，軍銜少尉。」林聞方歎了口氣。那個士兵大概也覺得林聞方實在不像是會對他們有威脅的人，把靴子從他的手上挪開，將他從地面上拉了起來。

　　「給他槍。」朱芷果斷地說：「你怎麼發現那個狙擊手的？」

　　林聞方冷笑著說：「我就住在前面的小區裡，這邊的玻璃幕牆我都看了八百萬次了，哪裡不對勁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朱芷相信了林聞方的說法。林聞方會用槍果然不假，士兵將步槍和彈夾交給他之後，他迅速就檢查了步槍，將可以調整的肩托調整到比較舒適的位置，開合了一次步槍的保險，動作雖然說不上有多專業，卻也稱得上是嫻熟。

　　朱芷暗自點了點頭，林聞方在步槍上是下過功夫的，不會亂來。她看著衛兵抬著老將軍上了車，忽然想到了什麼，從那個倒下的年輕軍官手腕上取下腕上電腦，拋給了林聞方。「拿著這個，有能夠查詢即時數據的數字地圖。你不能跟我們走，這個能用上。」

　　林聞方感激地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腕上電腦的屏幕，上面的網絡信號居然是滿格的。林聞方心頭巨震，剛才羽提醒過他，現在已經沒有網絡信號了，可軍方的電腦系統上卻不是這樣。不是因為軍用設備的抗干擾能力強，而是因為軍方居然在整個申海市，部署了一套獨立的無線網絡接入系統，在不同的頻率上工作，躲開了莫亞共和國的電磁壓制。

　　朱芷沒多和林聞方客套什麼，雖然林聞方算是救了一次老將軍，但她現在也沒能力給個說法，將步槍和腕上電腦留給了林聞方，也算是小小地表示了一下。打仗了，有槍在手裡，總是好一點。

　　「保重，有機會再見。」朱芷拋下這麼句話就離開了。

第三章 監控網絡

　　聯邦士兵們搭車一離開建築的陰影，從另一側的樹林後面立刻就升起兩架聯邦軍方的武裝直升機，衝著這邊過來，在空中保護著。林聞方這才意識到，剛才那個老將軍，身份可能很不一般，不然在這種時候，不可能對他的撤離進行如此縝密的安排。對自己沒能跟著他們一起走，林聞方一點都不後悔。現在不是講安全的時候，他還要去接岳羽音呢。他答應過的……他答應她的事情，從來沒有做不到過。

　　林聞方苦笑著看了一眼倒在邊上、已經沒辦法繼續跑的摩托車，又看了一眼手裡網絡信號滿格的腕上電腦。他鑽進了邊上的寫字樓，裡面空空蕩蕩的，人都跑光了。林聞方從背包裡取出筆記本電腦，連接上腕上電腦，查詢起現在申海市的路況來。

　　戰爭爆發到現在，只有短短不到一個小時。軍方和民用的導航、路況監視系統都仍然在照著之前設定的程序運轉著。衛星和電腦不會知道，街道上為什麼發生了那麼多的碰撞事故，也不會想到不知道多少市民拋下了自己的車子，躲進了街道兩邊的建築裡，抱著頭縮在角落。在那些發生激烈槍戰的街區附近，這種狀況尤為明顯。

　　林聞方開始頭痛了，如果軍方的數字地圖也只能提供這些信息，那和沒有也沒區別。有網絡卻拿不到需要的信息？對林聞方來說，這種情況絕對不可能發生。他毫不遲疑地連接上申海市的市政監控網絡，掃瞄了一下端口就準備黑進去了。

　　申海市以計算技術、軟硬件研發和製造為核心生產力，整個城市的數字化水平在全世界都排在前列，幾乎就是一個完全網絡化的城市，所有的市政監控系統網絡雖然相對獨立，但仍然可以通過互聯網上的一些接口進入。如果是平時，林聞方這麼黑進市政監控系統，估計早就被市政府的網絡監察部門發現了。縱然他水準遠高過對方，卻也沒多少機會突破對方的重重阻截進入到市政系統－－對方可以直接讓警察上門來逮人的。可是，現在一片混亂，市政府還在遭受攻擊，警方現在也無法維持秩序了，網絡監察部門那些傢伙更是縮在市政廳的角落裡躲避流彈去了，林聞方很輕鬆地就接入了市政監控系統……

　　不能通過交通流量來尋找合適的路線，但可以通過噪音等等信息來勾勒出申海市現在的戰況啊。林聞方知道，所有的市政監控系統的噪音管制系統對槍聲都很敏感，直接查詢聲音監控數據，將疑似槍聲的記錄按照聲音強度和發生頻率進行分析，理論上就能得知現在整個城市哪裡戰況比較激烈。然後，他只要繞過那些交戰區域就好了。他不過是個普通人，沒有瘋狂到為了分秒必爭就去闖那些交戰區域。莫亞共和國的士兵們普遍有暴力傾向，他是知道的，天曉得他們會不會給他這個平民來上一梭子子彈。

　　林聞方的想法正確，可隨即一抹苦笑出現在他的臉上。用筆記本電腦那微薄的計算能力去分析整個申海市的情況，羽給出的出結果的時間是一小時五十二分鐘之後。

　　一架莫亞共和國的武裝直升機從建築上方飛過，直升機旋翼低沉的聲音在林聞方心上投下一片陰影。他不覺得在這裡坐兩個小時等結果是個好主意。而且，在這兩個小時裡，天曉得申海市的情況又會發生多少變化。林聞方需要一個強大的計算系統來處理這些信息，最多用羽來調整如何使用這些信息。

　　可是，上哪裡去找這麼個計算系統呢？林聞方的腦子裡首先冒出來的，就是自己為智策公司做的那個遊戲主腦。由於《人類》這個有史以來最複雜的網游採取了開放架構，玩家的定制性極高，為了能夠掌握遊戲內的全部信息，主腦系統的信息分析採集系統採用的是節點植入式。簡單來說就是在目標中插入一個個微型程序，收集分析數據，匯總給主腦的核心部分。主腦的核心部分，不但有著強大的計算、分析能力，還有非常擬人化的交流溝通能力。實際上，林聞方還在智策公司的最後四個月，他帶著開發團隊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讓這個被稱為MARS的系統更像人，一個所有研發人員心目中的女神。

　　想到了MARS，林聞方的心立刻熱了起來。對這個幾乎是他一手打造的基於人工智能理論的計算系統，他有著極大的信心。他立刻行動了起來，連接上了智策公司的服務器。MARS就在智策公司研發部的主服務器上，雖然林聞方已經離職，但手裡還有服務器的訪問密碼。更為重要的是，他手裡使用MARS的最高權限也還沒交出去。

　　林聞方帶著耳機，將話筒調整了一下，鎮靜地命令：「我是林聞方。訪問密碼，R098SF97。權限密碼：20111105T14。啟動MARS系統！」

　　「林聞方，你好。我是MARS。」耳機裡傳來好聽的女聲，幾乎完全沒有電子合成的痕跡。

　　「執行核心程序遷移指令。目標位置：99.27.435.9。同時將系統備份到本機。」

　　「是。執行完畢。城市管制模塊激活。」

　　「加載申海市的數字地圖，進行即時情況抓取。我要全市的道路狀況分析，按照噪音分析進行地圖標繪。」

　　「是。執行中……」

　　MARS的回饋聲讓林聞方一陣振奮。MARS既然是作為遊戲裡的主腦被設計出來的，城市管理自然是其中不可或缺的組件。不然，以《人類》這種網游一個城市動輒上萬NPC的規模，靠著普通人管得過來才怪了。林聞方手下能用的都是智策公司在遊戲開發領域的資深人士，可那幫研發人員，從來沒搞過市政方面的系統，無奈之下只好借鑒了許許多多申海市市政管理方面的架構。到了現在，這種借鑒卻有著意料之外的效果。MARS的市政管制模塊立刻產生出無數個程序觸點，飛速鑽進整個申海市的市政監控網絡中，並且立刻開始抓取現在的監控情況，按照林聞方的要求，在數字地圖上標繪出來。MARS系統的分析觸點分散在整個城市的各個角落，但在林聞方的筆記本電腦上，最為重要的智能核心很快就安裝完畢了。林聞方的耳朵裡冒出輕柔的電子合成聲：「數據抓取完成，由於網絡帶寬限制，無法對全市範圍進行監控數據的即時更新。經過計算，能夠維持即時更新的面積，為全市面積的15.29%。」

　　林聞方鬆了口氣，立刻命令道：「確認現在所處的位置，尋找到申海市中心醫院的安全路線。」

　　MARS一聲不吭，沉默了大概有20秒，才緩緩給出了分析結果。

　　系統給出了三條路線的建議，路線長度和風險都有不同。最長的一條路線是從城外繞一個大圈子，距離足足有38公里多。最短的是直線……

　　直線？林聞方懷疑地問：「路線1是怎麼回事？」

　　「路線一：建議使用RX68輕型突擊機甲，開啟低空飛行模式，直線突進。行進路線上無高大建築物需要繞行。路線一總長度11.2公里，預計到達時間：3分鐘。」MARS很理所當然地說。

　　林聞方一滴汗就掉了下來。RX68輕型突擊機甲……媽的那是遊戲裡的玩意好不好？林聞方在《人類》遊戲裡倒是的確有個帳號，有這玩意，可他顯然沒辦法把那東西從遊戲裡具現化出來啊。林聞方立刻明白了癥結所在：MARS的後台數據庫還是遊戲裡的東西呢。

　　「卸除道具數據庫。」林聞方無奈地說：「身邊的武器配備為：ARM2109型突擊步槍。無交通工具。」

　　MARS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的，她泰然自若地按照現在的條件，建議道：「可以獲取自行車或者類似的小型交通工具。採用路線二，全部採用地面路線，總距離15.72公里。到達時間未知，將依據進一步數據進行分析。建議開啟系統視頻指南模式。系統負荷提升為27%，電池剩餘時間4小時28分鐘。由於網速佔用較多，城市狀態即時更新面積將降低為8.2%。」

　　林聞方毫不猶豫地同意了下來。視頻指南模式也是將來會在遊戲裡採用的一個極為尖端的技術，讓主腦在一些遊戲場景和任務中不是通過全知全能的數據分析，而是通過視頻分析來給予玩家指導、幫助。這樣一來，對抗式的遊戲和任務裡，雙方都可以通過迴避監視器來趨利避害，戰術更為豐富，也更有公平性。當初，這個視頻指導模式，可是讓整個研發部門嘔心瀝血很久，現在卻能用上了。

　　MARS立刻進入到路況監控和街區治安監控的視頻系統裡，林聞方的腕上電腦裡跳出了一個畫面，畫面中心正是他自己。他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攝像頭，深吸了一口氣，對MARS說：「那準備出發了。幫我留意一下周圍的交通工具，的確得找輛自行車什麼的。」

第四章 你有誤差

　　在MARS的引導下，林聞方3分鐘後就在附近一個公共自行車租用點拿到了一輛自行車，飛速前行。15公里並不長，哪怕要小心翼翼地在市區裡穿行，需要在MARS的提示下迴避莫亞共和國的軍隊，但一個多小時應該也能到了。MARS比林聞方想像中更強大，和市政系統的磨合很好，一點都沒有生澀的感覺，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他不知道，當初手下的人說是在遊戲裡借鑒申海市的市政系統，實際上整個架構都照抄了，大段大段的源代碼直接複製過來。反正，開發市政系統的公司，似乎和智策公司是兄弟企業來著，都是一家人。有這種狀況為基礎，MARS和市政監控系統的磨合不好才是見鬼呢。

　　「前方路口右側200米處有激烈交火，通過路口的時候要小心。」MARS提示道。林聞方皺了下眉頭，沒有任何猶豫地衝過了路口。

　　「隊長，前面有人騎著自行車過去了。」道路上到處都是被拋棄的車輛，行人都躲進了兩側的建築，偶爾看到幾個人，也都抱著頭縮在角落裡，唯恐被戰火波及。忽然出現了個騎車飛奔的傢伙，還真是有點引人注目呢。正在監視周圍道路，確保攻擊部隊後方安全的莫亞特種兵在無線電裡小聲匯報道。

　　「不用管他，個把瘋子礙不著我們的事。」這隊莫亞特種兵正在攻擊聯邦安全局的申海市分局呢，很有些焦頭爛額的。「你和前面的隊伍聯絡下，看到了就順手打掉好了。」攻擊不順的隊長想了想，沒好氣地補充道。

　　「是。」

　　林聞方此刻在MARS的引導下在樓宇的陰影裡行進著。MARS除了掌握大致的交通情況之外，更是將林聞方周圍的街區全部監視著。畫面裡出現任何特異的情況，MARS都會進行威脅分析，看到那些個手持武器的軍人，更是直接將威脅級別調到最高。在MARS的算法中，判斷是否是戰鬥人員要比判斷非戰鬥人員的各種狀態是不是有威脅來得簡單和準確。一開始，林聞方也有些忐忑，雖然視頻指南模式他也參與開發，知根知底，但那畢竟是遊戲裡的玩意，在現實狀態下好不好用還真挺難說的。但引導著林聞方前進了幾公里，MARS的表現比林聞方預料的要好得多。

　　「右後方大樓頂端有狙擊手，注意前方右轉的時候，不要超過大樓的陰影。」MARS提醒道。

　　林聞方冒出了一片冷汗，MARS應該早就發現了那個狙擊手了吧？所以剛才連續指示他變向，緊貼著大樓行進，直到現在才剛剛提醒。在MARS看來，這恐怕根本不算是什麼大問題吧……

　　轉過了路口，林聞方鬆了口氣，但芒刺在背的感覺仍然強烈，讓他略略有些虛弱感。

　　「非器械原因的速度下降，建議補充食物和飲水，將體能補充到80%以上。建議，向我提供體能數據。」

　　聽著MARS的建議，林聞方哭笑不得地說：「我不知道怎麼給你體能數據。」

　　MARS很理解地回答：「可以根據你的判斷，進行手動或者語音錄入，據此我能更準確地指導你的前進路線。」

　　「60%吧……」林聞方不確定地說。他的確是有些累了。看到街邊一台自動售貨機，林聞方一時沒找到零錢，直接抄起手裡的步槍衝著自動售貨機轟了一槍，才施施然地從裡面取出了兩罐可樂。一罐放在了背包裡，一罐打開了，咕咚咕咚直接喝完。

　　MARS忽然提示道：「立刻開始移動，左前方，隱蔽在雕塑後方。你現在的11點方向，350米距離上有敵人。」

　　林聞方大驚失色，連忙拎著自行車跑了過去，將身體死死壓低在金屬雕塑後方。

　　他在雕塑基座上稍稍露了點頭，朝著敵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前方不遠處有一個莫亞士兵，正在艱難地收攏著降落傘，應該是空降的時候出了問題。

　　「你可以等對方離開之後，從這片綠地中穿過去。或者擊斃對方。」MARS平淡地說。

　　「開玩笑……這個距離上，拿著這支槍？我可沒把握首發就命中，看他也是莫亞的特種兵吧，別看現在落單了，一旦發現了我，打死我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MARS沉默了有十幾秒鐘，非常理智地說：「周圍一共有7個攝像頭，我可以根據畫面，結合這一代的數字地圖，對你的動作進行校正。對動作的校正能夠達到2厘米誤差之內，結合武器數據進行分析，幫助你首發命中對方的概率可以提升到75%到85%。」

　　「什麼？」林聞方一怔，驚喜地說：「好，你幫我。」

　　MARS讓林聞方慢慢挪到一邊的樹叢之後，透過樹叢將槍管伸出去。他只有很狹小的視野，勉強能看到那個莫亞士兵在焦急地大聲咒罵著，和降落傘糾結成一團的繩子在較勁。但這個位置MARS能夠充分利用不同角度的攝像頭為他校正。

　　「槍口向左移動，停。就是這樣。」MARS調整好林聞方的姿勢，校正了步槍的方向後果斷命令：「開火。」

　　林聞方扣動扳機，撲梭梭的子彈咬了上去。林聞方有些緊張，本來射擊就不是他的主營業務，手一顫，更是讓子彈偏斜了一點出去。而對方的反應又出乎意料地快，幾乎眼角掃到一點點射擊的光焰就立刻滾倒在地，剛好躲開了絕大部分子彈。

　　卡森是莫亞共和國鐵蠍子特種部隊的成員，這次在對申海市的大規模空投攻擊中被安排在第三批進行傘降。卡森的運氣一直不太好，鐵蠍子特種部隊一共二十二人，只有他一個因為樓宇群的劇烈側風，被吹到了前方一片CBD的這邊來，完全和大部隊隔開了。好在絕對距離也不算遠，在這片公園裡降落，雖然繩子將他捆了個結實，但周圍並沒有申海市這邊有組織的抵抗，也沒有戰鬥，他心裡還是很篤定的。忽然出現敵襲讓他也冒出一陣冷汗，雖然反應及時，可還是有兩發子彈擊中了他。卡森慶幸，還好子彈打在了胸前的輕型陶瓷裝甲片上，雖然巨大的動能還是讓他一陣趔趄，在地上打了兩個滾才停下來，但卻沒有受到什麼嚴重傷害。

　　「隊長，我遇到襲擊。疑似零散的申海市抵抗力量，不是職業軍人。」卡森匯報道。

　　「你自己搞定，然後朝我們這邊靠攏。」隊長顯然沒將這事情放在心上。對付幾個零散的敵人，還不是軍人，卡森自己絕對可以搞定了。

　　卡森衝著子彈射來的方向連續打了三個點射，但那邊卻沒什麼反應，並沒有還擊，倒是讓卡森一時摸不著頭腦。他連忙抽出靴筒裡的匕首，割斷身上糾纏著的傘繩，壓低身體跑到一邊的廣告牌後面，探頭打量著。

　　林聞方驚魂甫定，要不是MARS在他射擊之後立刻就判斷出射擊失誤，讓他鑽回到剛才花壇背後的位置，那對方的迅捷的還擊可能就要了他的命了。

　　「這是你射擊的常規動作嗎？是不是要將該動作作為參數納入考量？」MARS此刻的提示讓林聞方臉上一陣發燒。射擊時候扣動扳機要迅捷輕盈，這是在國民兵訓練的時候教官反覆提醒的事情了，但面對真正的戰鬥，這種緊張的情緒卻是他此刻無法控制的。他不是軍人，他的準星裡有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要淡定地扣動扳機心裡沒有一點波動？他做不到。

　　「你的誤差參數已經記錄。假如再次發生，將作為常規參數進行考量。假如不固定出現，將該誤差作為概率事件。提醒：該誤差會嚴重影響你在此紅色危險評級區域的安全，將嚴重影響系統對你個人戰鬥力的評價。」MARS很客觀地說：「鑒於你將系統設置調整為現實世界，不存在被毀傷後重新開始的可能，請你盡可能降低誤差出現概率。」

　　MARS飛快地說完，立刻開始繼續指導林聞方下一步的動作。「根據監視畫面，對方在廣告牌後方。你立刻從花壇左側離開，到階梯位置。……停！……快速向右前方2點鐘方向奔跑。停！跪姿射擊姿勢！」MARS的指令變得十分簡練和尖銳，但瞥了一眼手腕上閃動的監視畫面，林聞方心裡卻泰然了。那個莫亞士兵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身後幾十米距離外的電線桿頂上的攝像頭，已經成為對方瞭解自己行動的渠道。

　　MARS觀察著卡森的動作，估測著他的視線範圍，同時指導林聞方快速從一側繞到了他視線之外，距離他更近的地方。卡森還在仔細觀察著剛才子彈射出的地方，略微注意了一下兩側的空曠地帶。他在猶豫著，要不要發動一次短促的突擊，雖然會將自己暴露在火力之下，但只要對方露頭射擊，他有很大把握搶先擊斃對方。可他不可能料到，林聞方有MARS這樣強大的人工智能系統在引導著。

　　林聞方看不見卡森，卡森也看不見林聞方。兩人之間現在距離207米。

第五章 情況有變

　　「槍口抬高2厘米……過頭了，降低4毫米。好。」MARS最終讓林聞方躲在一片灌木叢後面射擊，這個位置看不到卡森，但卻有一條清晰的射擊線。子彈會穿過樹叢，然後鑽進卡森的身體，靠著MARS通過多點視頻進行校正，這難度不大。

　　林聞方在MARS的指導下，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動作。終於，MARS命令道：「開火。」

　　準星前面是一片綠色，林聞方平順著呼吸，輕快地扣動了扳機。一梭子子彈噴薄而出，朝著卡森飛去。卡森聽到自己身側傳來槍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大量的子彈打空，可還是有連續四發子彈擊中了他，讓他一頭栽進了燈光廣告牌裡。身上的陶瓷裝甲片碎了，碎片直接嵌進了身體，造成劇烈的疼痛。卡森想要匍匐下來還擊，可廣告牌裡的電線纏在了他的身上，當一根銅線正好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傳來強烈的麻木感的時候，卡森腦子裡只閃過一個念頭：「我要死了嗎？」

　　卡森死了。林聞方連續打出8個點射，一共24發子彈，將手裡的彈夾都打空了，可只有四發子彈命中。卡森沒有被子彈當場擊斃，卻栽進了廣告牌裡觸電身亡。林聞方趕緊跑過去看了看，心有餘悸地說：「還好……」

　　「你的射擊命中率非常低，建議改進。」MARS不以為然地提醒道：「在我的計算中，敵人應該是頭部中彈身亡。現在結果與我的預期非常不符。」

　　林聞方滿頭大汗，很不好意思地說：「這個……打死他就好。繼續指導我前進吧，時間不多了。」

　　MARS平靜地應聲說：「明白。要將系統判斷方式調整為結果優先嗎？」

　　林聞方一怔，說：「可以，我現在只需要結果。別的……顧不上了。」

　　「判斷方式調整完畢。通過網絡搜索，莫亞軍方准尉以上軍銜配備戰場信息儀，建議搜索並獲取。」

　　林聞方小心翼翼地用腳將敵人的屍體踹到平地上，離開了那些飄蕩著的電線。

　　「是這個東西？」他用槍口撥弄卡森的屍體，在他的背包上發現了一個黑乎乎，上面有著只能顯示簡單的文字信息的方盒子。

　　「對。」

　　林聞方摘下了戰場信息儀，看著上面滾動著的信息。莫亞軍方在申海市投入了相當多的電磁壓制力量，自己都只能維持簡單的遠程通信，戰場信息儀已經成為莫亞軍方指揮攻城戰術和各支部隊瞭解戰役進展的最重要的渠道。上面滾動著的文字信息量相當大。

　　忽然，林聞方看到一條消息，讓他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命令：阿爾法8號小組立刻向申海市中心醫院前進，第一時間攻佔醫院，並確保手術艙設備的安全。然後等待進一步指令。」

　　命令是戰役指揮部發出的，時間是26分鐘之前。24分鐘前，阿爾法8小組已經確認了命令，開始執行了。

　　20多分鐘過去了，要是對方早就在醫院附近，那醫院應該已經落入敵人的手裡了。醫院那邊只有一些沒有佩槍的保安而已，絕對無法和如狼似虎的莫亞特種兵抗衡。林聞方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請告知相關情況，或者將戰場信息儀與系統連接。」MARS適時提醒道。林聞方夢遊一般，隨手抽過一根數據線，將戰場信息儀連上了MARS系統。

　　「還繼續前往中心醫院嗎？判斷醫院目前的危險級為紅色。」MARS瞬間就錄入了全部信息，並且和自己這邊得到的各種消息對比了起來，重新開始計算整個城市的危險評級。

　　「去。」林聞方惡狠狠地說：「我答應了羽音的。我答應她的事情，還從來沒有做不到過。告訴我怎麼辦，你很強，我得靠你指導。」

　　MARS不會有任何沾沾自喜的情緒，繼續非常平淡地說：「明白。」

　　「連接醫院管理系統，進行風險評估。」MARS在引導林聞方繼續跨上自行車上路之後，開始進行目標地點的分析了。戰場信息儀上傳來的消息卻讓林聞方和MARS都有些摸不著頭腦。莫亞方面除了控制住醫院的手術艙設備之外，居然又連續從其他地方抽調了幾支部隊，朝著醫院那邊趕過去，分頭控制了直升機停機坪、電力供應、值班的主任醫生，隨後才開始對醫院的幾棟大樓進行控制。各支部隊紛紛響應，雖然有些人表示撤出戰鬥有困難，需要時間，但都表示會遵命行事。

　　「莫亞那邊有什麼非常重要的傢伙受傷了？」林聞方忽然冒出了這麼個念頭。「能查到他們在醫院做什麼嗎？」

　　「評估中……醫院採用的是基於Domination2104系統的數字化管理架構，破解概率82%。是否即時開始破解？」

　　「立刻開始……能夠不引起對方注意麼？」

　　「能夠。需要延長4分17秒破解時間。」

　　「就這麼幹了。別引起注意，悄悄黑進系統，拿到全部的管理權限。」

　　MARS原先一直在醫院周圍的市政監控系統上打轉，得到林聞方的直接命令，立刻開始對醫院系統的破解。醫院這種機構的管理系統，從來不會很快更新，平時也沒什麼吃飽了飯沒事情做的人去破解，安全性有很多隱患。但這種狀況卻便宜了林聞方。MARS不到10分鐘就拿到了管理員權限，開始逐一查探整個系統的每個子系統。儘管醫院的系統比林聞方想像中還複雜，但申海市中心醫院從掛號登記、做各種檢查一直到最後取藥等都依賴內部的管理系統，甚至於手術室的分派，手術進程管理等組件也在同一台服務器上。林聞方不費吹灰之力就監控住了那個手術艙。

　　「我趕路，你隨時注意那個手術艙的情況。一旦有人動用手術艙，立刻通知我。」林聞方命令道。MARS淡定地回答道：「明白。」

　　前方的道路怎麼走，林聞方瞭然於心。沉默地行進了幾分鐘之後，MARS忽然提醒道：「前方路口沒有監視畫面，攝像頭故障或者被破壞。無法進行評估。該路段長度為920米。」

　　林聞方深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地加速向前。他知道前方路口一點都不太平。前方右拐，不遠的距離上正在發生槍戰。槍聲不甚密集，可那是真正的戰鬥，而不是大家習以為常的屏幕裡的效果。行人紛紛朝著遠離交戰地點的方向跑開，司機們將車子橫七豎八地扔在街道上，趕緊跑開。他們無意瞭解哪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誰在抵抗敵人的進攻，敵人想要佔領什麼地點，完全沒有人關心。林聞方猛蹬了幾腳，自行車從兩輛轎車之間竄了出來，撲向前面的路口，只要過了這個路口，前面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交戰雙方，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心情來追襲一個慌張的過路人。

　　莫亞共和國特種部隊的一隊戰士正受阻於一棟寫字樓。他們的目標是位於市中心的四方集團的總部。四方集團作為聯邦最大的導航芯片製造商和一系列含有導航芯片的其他數碼產品的生產者，在全世界都享有盛譽。他們卻是少數幾個將總部放在申海市這個以數字技術為核心的都市的全球性集團。四方集團的總部大廈裡自然不會有實驗室或者生產設備，那些也不是莫亞共和國組織這次特種兵突襲行動的目標。四方集團更引人垂涎的，是他們引而不發的，對於各種新型數字技術應用的創想。四方的智庫淘汰掉的不少方案說不定都能讓莫亞共和國那些腦袋不轉彎的科學家們瞠目結舌，讓一些拿著技術卻找不出好辦法來應用的公司起死回生。這些方案，全都在四方集團總部的文件服務器裡。

　　讓莫亞的特種兵們鬱悶的是，四方集團的反應太迅捷了。在戰爭正式爆發之後不到10分鐘，他們這隊特種兵已經趕到了四方集團總部。這時候，四方集團的那些保安，以及附近的武警、消防、紀律部隊已經控制住了所有的防禦要點以及幾個最重要的制高點。莫亞的特種兵們一頭撞上了這些職業和業餘軍人組成的防禦鐵閘，哪怕他們戰技精熟，可一部分人陷身在足足有兩層樓面的四方集團成果展廳裡和無比熟悉地形、大部分是退役軍人的保安較勁，一部分人則被佔據了制高點的職業軍人們死死壓制在了外面。那些佔據制高點的多數都是武警所屬反恐特種部隊的傢伙，對於和正規軍交戰他們業務不太熟練，但一手城市環境裡的狙擊技術可不是白瞎的。莫亞共和國這一次派到這裡一個分隊24個人，已經有7人陣亡，5人受傷，一半的戰力煙消雲散，可四方集團總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攻破。好在他們確信，對方不知道他們的目標是那些科技創意，應該不至於銷毀掉那些東西。

　　「賽特，你的位置！」這隊特種兵的指揮官卡特中校急吼吼地質問。

　　「我已經到達復興大廈頂層，對方狙擊手被我幹掉了。給我一分鐘調整參數，我立刻敲掉其他幾個點。」

　　賽特傳來的情況讓卡特很是振奮。「好，要快。」

　　卡特衝著無線電吼道：「大家注意，等賽特壓制住對方狙擊手，除了博爾頓和羅西，其他人全部衝進去。沒時間了，再磨蹭下去，他們裡面什麼資料都銷毀了。」

　　無線電裡傳來一陣低沉的「是。」卡特滿意地說：「大家都準備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自行車猛然從不遠處的路口竄出來，衝向前方路口。本來就負責警戒路面的博爾頓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一梭子子彈激射而出。

　　「什麼情況？」聽到槍聲在博爾頓那個方向，卡特緊張地詢問。

　　「沒事，好像是個過路的，騎車亂衝呢。」博爾頓淡淡地回應道。

　　「注意看著點，別亂開槍。」卡特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對方從背後發動攻擊，不然憑著自己現在手裡這麼幾號人，估計就得都倒在這裡了。

第六章 各方反應

　　博爾頓並沒有將這梭子子彈放在心上，他也不在乎是不是擊中了那個騎車的傢伙。他只是淡淡地應聲道：「是。」

　　對林聞方來說，這一梭子子彈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博爾頓壓根沒有瞄準，只是憑著本能和經驗調整了射擊的方向，子彈沒有擊中林聞方或者是那輛自行車，而是在水泥地面上蹭出一串火花。

　　林聞方大吃一驚，車龍頭一歪，整個人橫著飛了出去。他打著滾摔在地面上，直接滑進了前方路口。林聞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疼，他咬著牙，哼了幾聲，強支著身體站了起來，靠在邊上一輛同樣沒有了司機的空空蕩蕩的汽車上。

　　「媽的，」林聞方呼哧呼哧喘著氣，他感覺到小腿上有些濕潤，忙低下頭一看，剛才整個人在地上翻滾，左腿膝蓋處的牛仔褲和裡面的秋褲都磨碎了，膝蓋上破出了個不大不小的口子，殷紅的鮮血滲了出來。林聞方不敢探出頭去，回到十字路口中間去咒罵、指責那些戰鬥中的軍人傷到了他這個平民。不管對於交戰雙方中的任何一方，傷到個把平民都不會真的當作一回事。

　　他咬著牙站直了，不斷提醒著自己，傷口沒事，更重要的是他必須趕到醫院。必須把岳羽音從醫院裡接出來……然後，他們才有可能離開這個城市，朝著遼闊的後方去。這並不容易，僅僅這個站直的動作，就已經讓他的膝蓋不斷抽痛，稍微彎曲一點，一陣刺骨的疼痛接連傳來。他不是久經訓練、將傷痛視作無物的戰士，此刻他都不敢多看自己的傷口，他害怕腿上的那一片血肉模糊會讓他喪失勇氣。

　　可是，不管多艱難，不管呲牙咧嘴的痛苦神態多醜陋，他終於還是站了起來，一跳一跳地來到自行車邊上，扶起自行車跨了上去。他稍稍站定，檢查了一下電腦。筆記本和腕上電腦都還在正常運行，讓他心下稍安。左腿的發力變得尤為痛苦，哪怕維持踏在自行車上，跟著踏板運動都有些難忍。林聞方只能靠著右腿，一次又一次地踩動自行車的踏板，不斷前行，速度比起剛才，慢了有一半……

　　然而，林聞方還是不斷開始加速，左腿膝蓋並沒有任何好轉，但隨著他的動作，隨著疼痛一陣一陣地不斷襲來，他發現，疼痛是可以習慣、可以不再如剛開始那麼難以承受的，隨後，疼痛會漸漸變成麻木。他可以不再去想那個傷口，將雙腿當作不斷做著循環動作的機械而非自己肢體的一部分……這樣，好受多了。

　　雖然不可能像之前那樣騎車飛馳，卻也勉勉強強有原先七八成的速度。

　　岳羽音將手機握在手裡，不時看上一眼。依然沒有信號，依然沒有任何新消息。醫院這種地方，本來就對過量的無線電波敬謝不敏，在這個尤其特別的日子，想要和外界聯絡上，幾乎是奢望。

　　一開始，接了林聞方那個簡短卻重逾千金的的電話之後，岳羽音本來還想去住院部看看能不能借用固定電話，但當時住院大樓的走道裡，病人、家屬、醫生、護士們奔走隳突，幾乎將她撞飛。她只好悻悻然地回到病房，鎖上了門，靜靜等待著。

　　靜坐著的時間顯得尤其漫長，當天空開始變得昏暗，如鮮血般燦爛的暮色佔據了天空的時候，外面才漸漸安靜了下來。也許是累了，也許是終於意識到在戰爭面前無論他們如何狂呼、哭泣，都不會有任何作用，她在空空如也的病房裡，仍然能夠隱隱聽見哭泣聲。這也許是所有無助又無措的人們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吧。

　　透過窗戶向外望去，醫院門口人來人往，一片兵荒馬亂的樣子。

　　一輛輛車子不斷駛離醫院。遠處的如炒豆子一般一串串爆開的槍聲，間或有導彈的尾跡拉出的尖銳的嘯聲，炮彈劃破天空的低沉的嗚嗚聲……在越發深重的暮色中，火光一次次映照開陰沉的天空，讓氣氛越發凝重。大大小小的戰鬥就在不遠處不斷發生著，申海市可並不是一個很大的城市，而敵人驟然投入重兵爭奪這個城市的各個關鍵地點，很難不侵擾到原本應該和戰爭無關的各色人等。哪怕想到了現在離開申海市的那些道路可能被敵人控制而危機四伏，可能已經被車流擁塞，可能已經被炸得坑坑窪窪以阻止援兵到來，但是，他們還是選擇了離開。只要不是不能移動的危重病患，家裡又有車的，全都想方設法在離開申海市。

　　也有一行零散的行人湧入了醫院。他們的神情驚惶，卻彷彿有著某種決心。岳羽音知道，那些人應該是有親人或者朋友在醫院裡，他們無力帶著親人離開，卻堅定地趕來醫院，和他們最珍惜的人在一起。到了這種時候，一個人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湛，才真正得到了檢驗吧？

　　再之後，進入醫院的居然是莫亞共和國的士兵。他們迅速控制了醫院的局面，有些嘈雜的醫院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由於兵力有限，莫亞方面倒是沒有來打擾住院病人，最多也就是樓道、電梯口不時有莫亞士兵張望一下。只要不搗亂，他們也沒功夫管醫院裡的幾千號各色人等。

　　林聞方會來嗎？岳羽音想得有點出神，卻沒有絲毫懷疑。她知道從家裡到醫院要經過怎樣的一條路，路上有電視台、市政中樞，有幾條貫穿了整個城市的主要高架路，有地鐵中心站……這些都是這個城市最重要的環節，岳羽音不必懂多少軍事都知道，這些都是敵軍必然要奪取的關鍵地點。林聞方能趕得過來嗎？而他到了醫院，又要怎麼繞過敵人的重重戒備呢？岳羽音有些擔心，卻又無法聯繫上林聞方，好讓他先躲著點。

　　在申海市市郊，一架直升機升空了。強烈的氣流讓地面上的月海聯邦軍人們不得不緊緊壓著帽子，拉住衣服，頗為狼狽。

　　「好了，將軍送走了。大家沒有了負擔，現在可以大幹一場。莫亞人跑到我們的地頭上撒野，這是我們的恥辱。現在雖然戰況不利，但我們還是要盡最大可能做一些什麼。」等直升機飛走，一個英姿颯爽的女軍官轉過身來，對身後的一眾軍人們說道。這個女軍官，正是之前林聞方曾經遇見的朱芷。

　　「朱少校，現在我們這裡有附近幾個基地集中起來的特種兵、戰備部隊偵察兵、普通步兵、武警特種兵等等兵力共計217人。您想做點什麼？」和朱芷同樣來自天池山基地的特種大隊大隊長王昌文已經統計完手頭的兵力。王昌文是戰術指揮，但他需要聽從朱芷的意見，決定進行什麼樣的行動。

　　「只有這點人麼……武警部隊和普通戰備部隊的不參加作戰。將這個據點收拾一下，立刻轉進天池山基地。這邊留一組人，負責聯絡，指引我們的直升機。對了，我們的武裝直升機什麼時候能到？」朱芷問道。

　　王昌文冷靜地回答道：「7分鐘。」

　　朱芷點了點頭，說：「大家分頭準備。我立刻和戰區方面聯繫。」朱芷雖然有決定權，現在這支聚集起來的力量也絕對會服從她的指揮，但她並不是個擅專的人。強力的小部隊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她絕對不希望自己成為戰區方面部署下一步行動的障礙。大局觀強，指的就是她這樣的人。

　　朱芷的聯絡請求立刻被接通，稍稍描述了一下他們現在的情況，臨時組成的戰區指揮部爆發出驚喜的呼聲，透過無線電傳了過來。和朱芷聯絡的是戰區指揮部參謀長張建軍，他立刻問道：「你們的裝備、彈藥足夠進行入城作戰嗎？」

　　「足夠。沒有重武器，步兵武器彈藥充足。」

　　「那好，我立刻給你一個名單，然後指派一個技術軍官和你保持聯絡。名單上都是身處申海市的重要政治和科技人員，立刻進行救援行動，把人搶出來。這個名單是剛擬好的，對於之後的研發和其他工作至關重要。戰區指揮部還盡可能派出了其他部隊同樣進行這項任務。」張建軍加快了語速，命令道。

　　「是。」朱芷話音剛落，名單已經發到了她的腕上電腦上。她迅速瀏覽著名單，卻意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張將軍，剛才我們路上曾經遭遇林聞方，知道他大致的去向。」

　　「好。祝你們順利。」張建軍淡定地說，隨即切斷了通話。

　　「林聞方……智策公司研發部總監級顧問，項目主管（前）。人機交互、操控系統、人工智能專家。」朱芷默念著這些解說，不由得一陣暈眩。這個林聞方，30歲還不到吧？居然已經是計算機方面三個重要分支的專家了。這可不是一般的公司、學院裡的那種專家，而是達到了國家級研究所水準的專家，這就意味著他至少有獨立領導一個團隊進行項目研發的能力。技術人員的名單全都是那些國寶級科學家們列出來的。

　　朱芷覺得自己看走眼了，誰能想到那個有些荒腔走板，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傢伙，居然已經入得了那些國寶級科學家的眼。

　　「王隊長，我們分兩隊。分頭去救援名單上的人。隊伍配置要強一些，難說會不會有家屬。」朱芷說。

　　「好。這個林聞方歸你了。你帶一組人，6個足夠了吧？」

　　朱芷點了點頭，說：「足夠了。我盡快出發，王隊長，其他事情就交給你安排了。」

　　朱芷剛剛說完，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起來。她連忙走到一側取出手機，上面是另一個非常重要的朋友發來的一份名單，同樣是讓她想辦法去救一些人。申海市也有其他組織在意的人。

　　可讓朱芷驚訝的是，這一次的名單上出現了兩個名字：

　　林聞方：計算領域專家，優秀的研發團隊領導者。28歲。男。曾供職於智策公司。

　　岳羽音：概念戰術專家。24歲。女。無業。雙腿殘缺。（附註：岳羽音系林聞方女友。）

　　朱芷的下巴都快驚掉了。這一對到底是什麼人啊？她深刻地知道，發來這份名單的人，在這個當口絕對不可能有心思開玩笑。她沒有時間去質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唯有在腕上電腦上找到了中心醫院的位置，準備再去會會這個奇怪的傢伙。

第七章 潛入醫院

　　悄悄地，林聞方已經來到距離中心醫院僅有一個街區的地方，藏身在一處小弄堂裡。

　　MARS直接在林聞方的腕上電腦上調出了幾個畫面，分別顯示醫院大門，屋頂和內部的畫面。大門口有四五個莫亞共和國的特種兵，已經控制了全部的出入情況，正在將散落在戶外的人群驅趕集中在一起。屋頂上，一架黑色的直升機剛剛停穩，幾個特種兵將一個急救艙從機艙裡抬下來，匆匆朝著電梯方向跑去，看起來是有什麼重要人物受了重傷，不得不到醫院急救。這些莫亞特種兵控制了醫院，雖然應該不會對醫院裡的醫生護士和病人很快就有什麼不良舉動，但那些可是敵人。對莫亞共和國，不管是不是月海聯邦的宣傳使然，大家都不會有太多好感的。

　　「你怎麼接入醫院內部的監視網絡的？」林聞方將自行車靠在牆邊，自己也倚住牆面，稍稍喘口氣。他看了一眼左腿上的傷口，並沒有撕裂得太過可怖。鮮血黏稠、凝固、堆積在了傷口表面，似乎也停止流淌了，活動的時候雖然仍然疼痛，卻不再是那麼難於忍受了。林聞方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能進入醫院，把岳羽音接出來呢？對方現在還沒完全控制醫院，還有機會，當然，肯定得是在MARS的幫助下。

　　「申海市中心醫院是公用事業，和市政監視網絡聯通的。網絡綜合鏈接檢查到了這個關係，我就攻破了進來。」MARS不緊不慢地回答道。「中心醫院已經評估為危險地區。」

　　「有醫院的平面圖嗎？把監視器的位置標記上去。」林聞方吩咐道：「大門和頂樓，以及已經有敵人出現的地方排除掉，我還能進醫院嗎？」

　　「評估進行中……可以。」MARS說：「住院區距離正門很遠，距離急救手術室有四百米直線距離。通過平面圖無法進行視野評估。對內部敵人位置無法進行監控。風險極高。」

　　林聞方平緩了一下呼吸，像是對著一個真正的朋友一樣帶著些感激，帶著些感慨，又像是有需要說服自己的事情似地說：「有些風險是不能迴避的，不是嗎？」

　　「這是一個問題嗎？你需要什麼形式的答案？」MARS的聲音永遠是那麼平靜淡漠。

　　林聞方失笑道：「不，不是。你能監控醫院的其他動態嗎？各種動態。我不知道什麼情況用得上，最好能夠將醫院盡可能納入你的控制。」

　　「明白。子系統破解開始。隨時報告進度。」

　　將步槍的槍托折疊起來塞進背包之後，林聞方跨上了自行車。進入醫院區域，意味著遭遇莫亞士兵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沒有武器還能當是平民，爭取糊弄過去，帶著槍，他可不指望莫亞士兵會和他再講什麼道理。

　　看了一眼腕上電腦的屏幕就又出發了。現在天色已經很暗了，如果是一般的電腦，屏幕的閃光都會很顯眼，但軍用電腦屏幕表面不知道鍍了一層什麼材料，讓林聞方能清楚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內容，卻沒有太多光線溢出。

　　林聞方來申海中心醫院次數也不少了，對醫院說不上瞭如指掌，至少也算是頗為熟悉。他騎著自行車，穿過兩條小巷，繞到一個小區裡。翻過一道鐵籬笆就是醫院的地頭。林聞方張望了一下，醫院大樓那邊人影憧憧，但暫時還沒注意到靠近居民區的這邊。這裡到處都是可以翻入醫院的地方，對方估計也沒那麼多人手吧。

　　驅趕人群的時候，幾個莫亞特種兵朝天鳴槍，引起人群的喧嘩。莫亞特種兵的耐心顯然不怎麼樣。

　　林聞方矮著身子朝前衝去，手槍已經插在了腰後，這不是個太安全的地方，但現在他也沒什麼選擇。住院大樓就在前面，只要轉過前面那個路口，他就能看到岳羽音所在的病房了。他貼近牆面，一點點挨近路口，然後探頭張望了一下，趕緊就縮了回來。前面有莫亞特種兵守著，兩個身高馬大的戰士警惕地看守著住院大樓的大門。這一探頭，林聞方同樣看到了岳羽音的那間病房。房間裡只有一點微黃的光線，和周圍幾間病房光芒大熾的樣子很是不同。岳羽音應該是藏在房間裡吧？

　　他沒有十足把握瞞過那兩個莫亞士兵進入大樓，雖然對方對住院大樓的警戒也說不上嚴格。不過，林聞方可不會掉以輕心，醫院的幾棟大樓可都是有封閉的過街走道聯通的，就是為了方便病人們可以全部在室內，在診室、各種檢查室、病房等等地方之間走動。既然對方有重要人物在這裡，內部沒有莫亞的士兵來回走動著巡視那才是怪事呢。

　　林聞方繞到大樓後面，找了一扇蒙著厚厚灰塵的窗戶砸開，然後小心翼翼地往裡爬。這看起來是個堆放廢舊醫療器材的房間，林聞方費了好大的勁才撥開點空間鑽了進去，然後爬到了門口。醫院內部的監視系統也不是無孔不入的，這邊的走道裡就沒有向著內部的攝像頭。林聞方撥開一點點門，一線狹窄的光線透射進來，也讓他能夠觀察到外面。

　　走道裡沒有人，林聞方趕緊打開門，走進了寬闊明亮的住院大樓，朝著最近的樓梯去了。岳羽音在4樓呢。

　　他剛剛鑽進樓梯間，跑到二樓到三樓之間的位置，二樓樓梯間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莫亞士兵驚訝地看著林聞方，手裡的槍毫不猶豫地指向了他。

　　「別開槍！別開槍！」林聞方連忙喊道，他語氣裡的驚恐可不是假裝的。

　　「你是誰？怎麼在這裡？……不是讓你們去一樓集中了嗎？」莫亞士兵似乎是覺得對著個平民，沒有必要太過緊張。他槍口晃了晃，說：「出來，跟我走。」

　　「讓我去敷個藥好嗎。剛才我被您的同伴推進大樓的時候摔了跤。」林聞方將左腿側過來，讓莫亞士兵看到他的傷口。「還是個護士說，4樓還有個檢查室沒鎖，裡面有繃帶和別的什麼藥。不耽誤您的時間，馬上就好。」

　　莫亞士兵看著林聞方的傷口，皺了皺眉頭。無線電裡他的同伴們一片都是「沒有異常」的呼叫聲，似乎讓他輕鬆了些。他罵罵咧咧地說：「真是麻煩。快上去，我跟著你。」

　　林聞方連忙惶恐地點頭，然後急匆匆地走在前面。他刻意把自己的傷表現得嚴重了一些，哼哼哧哧地，一副難耐疼痛的樣子。

　　四樓的檢查室的確是開著的，裝著藥的抽屜卻鎖著。莫亞士兵一槍托砸了上去，隨手就拉開了抽屜。林聞方抖抖索索地處理著傷口，將藥粉倒在傷口表面。已經沒有疼痛感了，林聞方心裡苦笑著，一層鮮血變成了紫黑色稠厚的糊狀，將肌膚都掩蓋在了下面，看起來觸目驚心。現在好歹有處理傷口的時間，林聞方還是抓緊時間，挑開了血塊，將藥粉灑在傷口上。倒在身上的彷彿不是藥粉，而是燒紅了的鐵砂，林聞方疼得幾乎瞬間蜷成了一隻大蝦。

第八章 快速逃離

　　莫亞士兵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樣子，斜著眼睛打量著林聞方。林聞方大致處理完，用一卷繃帶綁好了傷口，這才開始手忙腳亂地找剪刀準備剪斷多餘的繃帶。林聞方很緊張，在這個莫亞特種兵面前，這可能是他唯一一個接觸「武器」的機會。別看這個莫亞特種兵將突擊步槍垂在胸前，林聞方要是真的伸手到背後掏手槍，首先能夠開火的必然還是這個莫亞士兵。看他那精悍的樣子，槍早就已經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了。林聞方拿起剪刀的時候，莫亞士兵瞟了一眼，林聞方沒有動，他老老實實地剪斷了繃帶。當他放下剪刀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莫亞士兵輕鬆了下來。

　　林聞方拿出裝著碘酒的大瓶子，用滴管朝著手裡噴了一管碘酒，雙手互相搓了搓，清潔一下雙手。他小心翼翼地把籠在袖子裡的腕上電腦再朝上推了一下。

　　莫亞士兵厭煩地看了一眼林聞方，轉頭打開了檢查室的門，語氣強硬地說：「快點，蘑菇了那麼久！」

　　就在這個剎那，林聞方一下子跳了起來，他手裡拿著的武器，不是會引起莫亞士兵忌憚的剪刀，而是插在碘酒瓶子裡的十幾公分長的滴管。他一下子將滴管插進了莫亞士兵的脖子，準確扎進了他的氣管裡。莫亞士兵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一股血箭從他的脖子裡噴射出來，隨即是一個個艷紅色的血泡。他發出嗬嗬的聲音，卻沒辦法吐出一個完整的字，或者發出更大的聲音。

　　看到莫亞士兵想要拿起步槍，林聞方用肩膀一頂，將他撞倒在地，他雙手雙腳用盡全力鎖住莫亞士兵，讓他動彈不得。士兵掙扎了大概有一分鐘，終於一點都不動彈了。

　　林聞方長舒了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沒有時間去懺悔、噁心，去做各種心理調適，他牢牢記得自己是為了什麼到現在這個地步：還有一個人等著他去救呢。

　　他將突擊步槍撿起來，掛在了脖子上，然後又從莫亞士兵身上取下了合成材料的很輕的頭盔，以及身前身後的兩片整體單兵裝甲。穿戴在身上之後，多少會多一些安全感。然後他重新跨上背包，帶上耳機，將腕上電腦從袖管裡拉出來。他掃了一眼屏幕，MARS雖然還沒有完全控制整個醫院，也就剩下幾個子系統在破解密碼而已。

　　林聞方將莫亞士兵塞在檢查室的角落裡，探頭朝著四樓病房的走道裡看了一眼。他快速穿過整個走道，直衝到407的門口。

　　終於到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一個保證，一個承諾，一次狂飆，一場冒險，只是為了她……為了岳羽音，為了這個在許多人看來遠稱不上完美，卻能夠佔據他的全身心，將其他的一切都視若無物的女子。

　　此刻他不敢揣度自己的心律和血壓，只能竭盡全力地將自己的滿腔興奮和感慨生生壓下。他湊在門邊上，輕輕地叩問：「音兒？在嗎？」

　　「阿林？」岳羽音驚訝著：「你真的來了呀。」

　　輪椅滾動了起來，朝著門口，越來越清晰。林聞方的心情也隨之越來越雀躍了起來。門打開了，林聞方看到了岳羽音，看到她明亮清澈的一雙大眼睛裡噙滿了淚水。是忐忑不安？是激動喜悅？是恐懼著前路茫茫？還是有了林聞方，生死都無足慮的滿足？亦或是都有那麼一些的不太確定？

　　林聞方跪在了地上，牢牢抱住輪椅裡的岳羽音。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復了自己的激動，說：「我答應你的，什麼時候沒做到了？」

　　看到林聞方身上的傷口，嗅著他身上的奇怪的氣味，岳羽音憂心忡忡地問：「現在怎麼辦？你就留在這裡嗎？那些莫亞人不會隨便拿老百姓開刀的吧？」

　　「這個……」林聞方撓了撓頭，那語氣簡直是有些委屈：「現在好像我也不能完全算是老百姓了。剛才幹掉了一個莫亞人。」

　　岳羽音的身體僵住了，可隨即，她緊緊抱住林聞方。她知道，都是為了她。殺人，可真不算是什麼好事情呢。

　　她堅定地說：「那我們能離開這裡麼？你是怎麼進來的？」

　　林聞方稍稍猶豫了一下，不過自己有MARS作為技術支持，想要帶著岳羽音離開，雖然會比剛才混進來的時候要更難不少，卻也不是做不到。林聞方立刻說道：「好，我們要趕緊。現在外面的情況每分每秒都在變化，先離開醫院，然後找地方躲一下。不管打成什麼樣子，要離開申海市，或者繼續在這裡安頓下來，總有辦法的。」

　　岳羽音重重點頭：「嗯，聽你的。」

　　莫亞的單兵裝甲前後兩片中間有相當充足的空間，對於林聞方這種說不上身板多厚的人更是如此。岳羽音沒有雙腿，本身也比較瘦，體重只有三十公斤不到點，林聞方這些年裡也沒少背著她，稍稍調整了一下就將岳羽音很穩定地負在背上。抽緊了幾根繫帶，林聞方拍了拍岳羽音的背，說：「等下記得一直低著頭，抱緊我。肯定得有點活動的，你可別掉下去啊。」

　　岳羽音雙手圈住林聞方的脖子，柔聲說：「不會的。」

　　檢查了背包、電腦、腕上電腦、耳機之後，他們出發了。林聞方從原路返回，直接從樓梯間回到了一樓。走道裡有稀稀落落的腳步聲，由於莫亞士兵們將醫生、護士和病人、家屬都集中看管，那些病房裡的他們沒空去驚動，但那些人也不會自己跑出來找沒趣，現在整棟大樓都靜悄悄的，在走道裡行動，腳步聲就顯得尤為明顯。

　　好在距離不長，林聞方很快就鑽進了那間雜物間。房門關上的瞬間，他很是鬆了口氣。雜物間裡的東西堆得很誇張也很危險，林聞方只能小心翼翼地挪開一些東西，朝著窗邊鑽過去。幸好現在他不用砸開窗戶，可以直接移開一扇窗出去。岳羽音本來想讓林聞方先把自己放下來做這些事情，不必累成這樣子。林聞方拒絕了，他現在身上的各種負重加起來恐怕有四十多公斤，但他覺得這種隨時可以做出任何反應的狀況比較安全。要是自己把岳羽音放下來，萬一碰到什麼情況，跑不能跑，打不能打，他能怎麼辦？

　　在雜物間裡捯飭了有十分鐘，林聞方才清出了一條路。他背著岳羽音小心翼翼地翻了出去，朝著他翻進醫院的那片鑄鐵籬笆跑去。背著一個人要翻越鐵籬笆，倒是費了林聞方不少力氣。他得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的動作和位置，無論如何不能讓鐵籬笆頂端的尖刺刮到岳羽音。原來體力就快見底了，在籬笆頂上一邊留心不要讓遠處的莫亞士兵發現，一邊調整動作，一邊看著腳下的巷子裡的動靜，這可把林聞方累得夠嗆。他縱身一躍，整個人趴到了巷子裡的地面上，胸前的突擊步槍撞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震響，在這個一片寂靜的城市，想要忽略都難。

　　林聞方立刻站了起來，他衝到巷子口，朝著外面張望了一下，絕望的情緒幾乎將他瞬間拉入深淵。

第九章 嚴密戒備

　　申海市的情況時時刻刻在變化著，戰爭的進程遠比林聞方想像得要快。

　　作為第一波攻擊的重點，莫亞共和國方面在申海市投入了相當多的兵力。隨著第一波的導彈攻擊，直升機和偏轉旋翼攻擊機一次性就投放了將近300名特種兵，用於爭奪申海市的各個要點。申海市內沒有駐軍營地，但它距離邊境不足一百公里，是邊境駐軍和附近軍隊的重要的活動、度假地點，城裡軍人不會太少。莫亞共和國的陸軍一邊在向申海市推進，一邊不斷在組織各種規模的空投，將兵力投送到申海市。除了控制住那些要點之外，也同時在城外組織防禦，以防月海聯邦軍的反撲。

　　一個小時前，莫亞共和國在東線進行制空權爭奪的關鍵時刻，乘著月海聯邦的空軍正在進行制空決戰、兵力高度密集的時候，組織了三十架直升機和三十五架偏轉旋翼機，低空突防，將總計一千四百多特種兵和步兵，十幾輛輕型裝甲突擊車，一些可以輕鬆組裝起來的反坦克炮、無後坐力炮、迫擊炮之類的輕型支援武器送到了申海市，還有數十名技術人員前來提供支持。莫亞共和國掌控申海市的進程驟然加快了不少。

　　本來，在第一輪攻擊目標還沒有掌握完全的時候，莫亞共和國本不該注意到中心醫院這種地方，可先前送到中心醫院進行救治的傷員實在是太重要了。一整個中隊120名莫亞戰士，加上兩輛突擊車在附近的一個公園裡降落，隨即就朝著這邊來了。

　　林聞方看到一小隊莫亞士兵帶著一輛突擊車，在路口佈置防禦，顯然是將醫院當作一個極為重要的地點了。林聞方嘴裡罵罵咧咧，卻是不敢出聲。感覺到醫院那邊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裡，拿著手電筒朝著小巷這邊晃，還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發現了那個被他弄死的莫亞特種兵。林聞方壓低了聲音，對著MARS說：「外面街道有畫面嗎？」

　　腕上電腦上立刻顯示出外面街道的監視畫面，路口上方的俯視畫面讓林聞方看得清楚，對方在路口落定之後，正在朝著兩邊街道沿路搜索前進。林聞方看了一眼擺在一邊的自行車，猶豫了一下。如果外面沒有那些莫亞士兵，他大可以帶著岳羽音大大方方地跑開，找個沒有人注意的地方，一個離這裡遠一點的地方停留下來，換換衣服，找點東西吃，然後再伺機離開申海市。現在的戰爭，交戰雙方都不敢隨意將平民捲入。現在也沒有什麼圍城的把戲了，只要謹慎一點，總有辦法離開這裡。實在不行，林聞方相信自己銀行裡的存款，足夠買出一條路來，總有人會有辦法的。

　　或者他沒有受傷，沒有幹掉那個莫亞特種兵，他也可以扔掉那隻手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躲在岳羽音的病房裡。等對方開始有興趣處理醫院裡的各種雜務的時候，才施施然地冒出來，貌似一臉驚恐不安地帶著岳羽音回家，再去想其他辦法。不過，現在這兩條路都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他面前、他背後，都有敵人。他的確還是平民，可他已經幹掉了一個敵人了，大概是可以劃拉進「抵抗組織」之類的解釋裡清除掉的。可他居然沒有一點恐懼，聞著岳羽音頭髮的氣味，他歉然道：「對不起……現在，有點麻煩。我們說不定真的得死在一起了。早知道我就不該把你從醫院帶出來。」

　　岳羽音圈住林聞方的脖子，什麼都沒說。此刻，她內心居然平靜如許，滿滿的都是溫暖和喜悅。她和林聞方的關係，早就不需要任何檢驗了，生死大關同樣如此。沒有林聞方，或許自己壓根不會活到現在吧？或者，自己現在就已經在某個拿著微薄的福利撥款的保健院裡，年紀輕輕就開始等死……她不會覺得自己能幸運地等到某個人不顧一切地來幫助自己。天曉得，當時林聞方還只是她的男朋友而已，他們不曾深入到婚姻和家庭的話題，甚至於林聞方第一次見到岳羽音的父母，就是在處理車禍善後的時候看到了屍體……可林聞方卻一路就這麼堅持了下來。岳羽音是個漂亮的姑娘，可她不會覺得自己傾國傾城到可以讓人付出到這個地步。其實她也挺納悶的，到底林聞方看上自己什麼了？肯定不是後來逐漸磨練出來的出眾的遊戲技巧吧？可她很確信，自己的這一生，牢牢地和林聞方羈絆在一起了。死亡，對於經歷過比死亡更可怕的對自己的完全絕望和自我折磨的她來說，並不算是太難接受的選擇。

　　「我總要再想想辦法的。」林聞方倚在巷子一側的一條水管上，將左腿伸直，稍稍減輕了點壓力，這也是他唯一可能的休息姿勢。

　　「嗯。你剛才還說的，你答應我的都做到了。」岳羽音湊在林聞方的耳朵邊上：「我們要一起出去。答應不？」

　　以生死相托，也可以化為情人的呢喃。林聞方重重點了點頭：「相信我。」

　　林聞方橫下一條心，看著腕上電腦的屏幕問道：「醫院的系統全部掌控了沒有？」

　　「已經完成所有聯網子系統的破解。」

　　「這裡周圍的街區，哪裡有應急呼叫頻道的接入點？」

　　「搜索中……有人正在掃瞄應急頻道系統，已經破解完畢。需要進入子系統則需要驅除對方影響，是否執行？」

　　「當然，踢他們出去。」林聞方斬釘截鐵地說。現在街上還很安靜，實際上，今天應急頻道就沒響過，沒有任何廣播出現，顯然莫亞方面第一時間就控制住了應急頻道。

　　「完成，密碼已經重新設定為12位隨機字母數字組合，預計對方破解時間10分鐘。」

　　「醫院裡，那個醫療艙裡到底是誰？」

　　「回溯監視畫面，截取圖片。辨識急救醫療艙編號為KBB7665R3。進入申海中心醫院內部醫務信息網，掃瞄端口。該醫療艙正在進行遠程醫療協議數據交換。確認執行醫療方案M2295。低溫清創、異物取出。……掃瞄完成，未發現目標信息登錄。」

　　林聞方冷笑了聲，這個當口，莫亞人顯然不相信中心醫院的醫生，或者是受傷的那個傢伙太過於重要了。他們需要醫院的醫療資源，尤其是手術室和能夠進行許多種類手術的自動手術儀……通過遠程監控，清創和取出子彈這類手術，都是標準進程，應該能夠將風險降到最低。

　　只是，他們沒想到，林聞方居然輕輕鬆鬆就破解了醫院的整個系統。

第十章 要挾反制

　　林聞方深吸了一口氣，命令道：「給我接通應急頻道。同時，截斷急救艙的遠程醫療方案，更換為……M1111。保持隨時可以激活的狀態。順便幫我查一下這是什麼玩意。把所有其他人踢出醫院的系統。不要讓任何人干擾到我。」

　　「應急頻道接入成功，獲取二級權限，可以發言。……信號截獲中。據查，M1111為啟動急救艙自帶急救系統，注射藥物提升目標血壓與心律。該型號醫療艙剩餘該方案使用次數為4。……醫院系統清理完畢，清除用戶登錄狀態276項。五分鐘內有操作的用戶9項。」MARS對於這類操作駕輕就熟，林聞方今天算是將MARS的潛力都用到了底。各類數據查詢、系統分析、用戶操作功能，他幾乎都用到了。也虧得他是MARS的架構設計師和主程序，才能對MARS瞭解得如此之深，要是沒有MARS，今天他怎麼都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應急頻道啟動倒數：3，2，1。」林聞方倒數著，他深吸了一口氣，用冷冷的腔調說道：「莫亞共和國的那些傢伙，商量個事情。我不知道你們把誰送進了申海市中心醫院，但是我給你們3分鐘時間考慮清楚，要麼你們把以醫院為中心九個街區的兵力全部集中在醫院裡，不向外踏出一步，要麼我幹掉那個隨便什麼人。」

　　停了一下，林聞方繼續說：「莫亞人，我看得見你們每個人，別亂跑了。站著做決定吧。只要我覺得有危險，我就幹掉那個傢伙。我很看重我的性命，不過，看起來做這個交換未必不划算。」

　　說完這些，林聞方身體裡的力量被一下子抽空了。他得多集中精神，才能在這個時刻，用那樣穩定、冷酷、理智卻又隱隱有著不惜一切代價的決心與瘋狂的聲音，說出這些話啊。他流了太多血，身體開始發冷，之前冒出的一層層冷汗，現在更加劇了這種寒冷。林聞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你什麼時候變成超級黑客了？應急頻道啊，這你都能黑進去？」岳羽音不可思議地說。

　　「電腦自動幹這個效率更高，這是智策公司的MARS在幹活呢。很長的故事了……回頭解釋給你聽啦。」林聞方笑著說。

　　應急頻道的播報範圍包括無線電台、覆蓋整個城市百分之六十以上面積的有線廣播系統、以及掛接在網站上根據需要彈出的音頻窗口。在林聞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整個城市都應和著他的聲音，喧囂沸騰了起來。

　　「怎麼回事？」駐守醫院的莫亞士兵們雖然各司其職，四處打望著。

　　「肖迪克在四樓檢查室裡被殺了，不知道是誰幹的。」

　　「4點鐘方向醫院後面圍牆剛才有響聲，我去看看。」

　　一個威嚴的聲音在無線電頻道裡響了起來：「街道上的原地待命。索伯，威爾斯，卡恩，紹爾，你們各帶兩個人，分別到醫院3點，6點，9點，12點方向，順時針搜索。」

　　「是。」

　　醫院這邊現在軍銜最高的傢伙，是先前陪同急救艙一起來到這裡的費曼中校，他在這些莫亞軍士中有著極高的權威。但他現在心裡也難免有些惴惴。應急頻道一響，他馬上就猜到對方肯定還在附近，想要離開這裡。如果對方是月海聯邦的軍人，恐怕會想方設法用應急頻道擾亂他們的視線，讓他們的行動混亂起來，然後可以組織人手乘勢攻擊。不過，現在掌握了應急頻道的，應該是個平民吧，他沒有意識，也沒有那個渠道去聯繫月海聯邦的部隊。不然，只要月海聯邦那邊一打響，他想要乘亂離開簡直是再簡單也沒有了。

　　事情稍稍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一同前來的醫療官滿臉是汗，驚恐地喊了起來：「長官，對方換掉了醫療協議，我沒辦法控制醫療艙了。」

　　監控著醫院各個部分的各個技術人員也紛紛匯報對醫院的一切子系統都喪失了控制。那些納入到樓宇綜合控制系統的設備，全部掌握在對方手裡，想要關掉一盞燈都難。

　　「直升機準備起飛，隨時準備對地支援。」費曼皺著眉頭，下令道：「準備切斷急救艙，手動進行手術。」

　　醫療官恍然大悟地立正應道：「是！」立刻就轉身去操作去了。

　　「嘿，別玩花樣。」應急頻道又響了起來：「我說了，我看得到你們。你們敢對急救艙進行任何動作，我立刻就把四針全都打下去。那傢伙是嚴重的外傷吧？你們想想血壓一下子加個十幾倍，是什麼樣子。沒錯，我就在你們附近，想要來搜索我是躲不過的。那我也沒什麼選擇。反正就是一個按鈕按下去。誰說話管用的？你們自己考慮好了。」

　　費曼立刻喊道：「停。停止分隊搜索，原地警戒待命。」

　　費曼也不由得要擦了擦冷汗，這種有能力的平民真的發起瘋來，有時候還真是夠討厭的。費曼想了想，命令道：「讓外面的人進入醫院大院，要快。給我接指揮部。」

　　費曼不知道對方是誰，到底是怎麼在不知不覺之間將整個醫院納入了掌控的，可他非常確定，在那個急救艙裡躺著的傢伙絕對不能出事。平時，他這個層次的軍官要和那些掌握著整個莫亞軍隊的傢伙說上話都得看機會，可現在，目前應該事務繁忙的總參謀部幾乎每10分鐘就要打電話來問一下那個傢伙的情況。

　　費曼下令街道上的莫亞戰士撤退，讓林聞方鬆了口氣。但他也發現，自己的確是想錯了。應急頻道裡的通報的確達到了他最初的目的：讓那些莫亞軍士離開。但副作用卻不是他能承受的－－現在中心醫院和周圍的區域，已經隱隱成了整個城市風雲激盪的中心。邊上的居民小區，原先死氣沉沉，那些躲在房間裡的傢伙本來都盡量讓房間暗著，一點都不想引起敵人的注意，但現在，在他的位置都能看到頭頂上一扇扇窗戶裡亮起了燈光，許多人探出頭來朝著外面的街道上張望。

　　林聞方聳了聳肩，笑著說：「算了，沒辦法，好歹他們和我們一樣，是聯邦人。」

　　岳羽音嘻嘻笑著，輕聲說：「無所謂啦。又不是一定跑不掉。我記得附近有很大一片綠地、公園啊什麼的，那裡總沒有人能直接看到了吧？不過開闊地……是不是有點危險？」

　　林聞方立刻決斷道：「沒事。你別忘了，我能看到他們街道上的情況……就現在來說，只有我能看到。值得闖一闖。」

　　岳羽音滿不在乎地贊同道：「那就去試試吧。不過我們兩個這樣子……再怎麼也跑不遠的吧？」

　　「過了公園那邊，不是有幾個品牌的專賣店嘛。一直沒有帶你去逛過呢。到時候看情況再決定是買還是搶好了。」岳羽音的輕鬆語氣讓林聞方也輕鬆了下來。縱然再苦再累的時候，只要和岳羽音在一起，總是能輕鬆下來，能感覺到一股力量從身體深處湧出來。林聞方自己都知道，這算不上是計劃，只能算是亡命而已。對方掌握著巨大的資源，甚至足以發動一場戰爭，雖然沒有人真的覺得莫亞強大到了能夠滅亡月海聯邦的地步，他們至少現在幹得還不賴，不是已經攻佔了申海市了嗎？他們兩個在這個城市居住了超過十年，卻也不敢說自己就熟悉這個城市的每條街道每個角落，他們不過是一對宅男奼女而已。不過，要是不嘗試一下，他們怎麼都不會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