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生命】數字風暴 作者：格子裡的夜晚（已完成）

第七十一章 漫長等待

　　整備需要的時間不長，修械所現在差不多等于是機甲專項研發基地，上上下下對林聞方、朱芷的需求都看得很重，這種戰前的應急調整，沒幾個小時就全部完成了。嚴惠堂還反復進行了幾次測試，確認各方面的數據反饋比較平衡，這才放下心來。機甲對于大家來說都是一個極為復雜的體系，雖然大家都信得過林聞方的判斷，但各自的職業習慣，性格，還是在頑固地起著作用。

　　嚴惠堂提交的檢測報告里，特意注明，希望對機甲進行有限度的運用。不要讓超過預定范圍的動力參數出現得過于頻繁。對林聞方和朱芷來說，這的確是金玉良言，卻是最不可能接受的建議。他們就是要去冒險的。

　　左煥章單獨召見了朱芷，仔仔細細吩咐了行動的各種細節，林聞方的逃離策略看起來瘋狂，仔細想想卻也不是沒可能。左煥章對此表示了全然支持，不惜一切代價，只要能夠保證林聞方和朱芷的安全。現在整個基地只有他們兩個能夠比較熟練地使用機甲，找不到其他合適人選。不然，這兩個人，左煥章是一個都不想用。不管是誰的安全出了問題，

　　都不好交代啊。朱芷再怎么說也是老上司朱政的孫女，出了事情的話，左煥章要一輩子沒臉見朱政了。而林聞方，現在又是深孚眾望，不管是技術還是其他方面，他都是當之無愧的新星。

　　可就是這個其實對戰爭了解不算太深入的新星，提出的方案比那些對機甲了解不夠深入的參謀列出來的計劃靠譜多了。左煥章需要這次戰斗的勝利，可他同樣不希望林聞方出什么問題。現在，林聞方可不僅僅是一個少校軍官，一個在技術上有著出類拔萃的技能的家伙，更是聯邦軍方的一個標志，一個從普通人走向戰斗英雄的標志。聯邦軍方專門將林聞方和岳羽音推出來作為征兵廣告的形象代言，可不僅僅因為他們形象不錯。

　　雖然有各種糾結，但戰爭準備卻不會有半分延誤。到了具體的準備階段，林聞方才明白過來，左煥章已經準備放棄基地的一部分外圍防御，來吸引敵人攻擊。這就是將整個天池山基地置于極為危險的境地了。左煥章已經將那些遙控玩具的作戰效能考慮在內了，甚至已經為倉庫里的每一臺裝甲車輛都制作了遙控組件，保證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出擊，不會有任何障礙。但是，基地的防御力量哪怕加上217師，還是略顯得薄弱了一些。

　　“司令也是在賭，賭我們一定可以成功。”朱芷一語道破天機。“如果我們能夠成功摧毀敵人35師的指揮系統，那以基地的火力為依托，基本上立于不敗之地，甚至可能是一場大勝。但是，如果我們失敗了，那局面會變得異常復雜。基本上，就是雙方互耗，然后看消耗速度，誰會先倒下了。天池山基地現在受到的關注太多，壓力很大，司令必須要冒險來爭取一場大勝。不然，呵呵，聯邦的政治環境，可比你想象中要復雜得多呢。”

　　林聞方默默地點了點頭，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要不先進入通道做準備？”

　　朱芷點了點頭，說：“通道比較窄小，的確是需要一點時間的。”

　　總的來說，從林聞方和朱芷駕駛著加料的機甲進入通道之后，整個戰場上發生的各種各樣的事情，還是在左煥章的預料之中的。隨著敵人越來越接近天池山基地，基地本身的防御配備開始逐漸發揮功效，重炮、火箭炮、遠程直射火力等等，都給莫亞第35裝甲師帶來慘痛的回憶。可他們肩負著的任務太沉重了，沉重到不容他們有任何猶疑，必須攻占天池山基地。

　　隨著戰斗進行，莫亞人似乎進入到了一種瘋狂忘我的節奏中，一波又一波的攻擊仿佛潮水一般，毫無止歇。35師其實已經遭受了不小的損失，在天池山守備部隊和217步兵師的節節抵抗下，原本有24000人編制的莫亞35裝甲師，現在已經有6000人以上的傷亡，快要接近三分之一了。而按照戰爭領域通行的規律，占損超過三分之一，都可以被認為是喪失戰斗力，建議退出戰場了。現在的35師卻完全看不到半點要退出戰場的態勢，他們集中了110輛坦克，差不多是全師坦克殘存數量的一半，猛攻天池山守備部隊擺開的左翼。一枚枚各型坦克炮彈好像不要錢似的撲向看起來還算嚴密的工事。只是看起來而已，那些破甲彈，碎甲彈對工事，對隱藏在工事后面不斷射擊的聯邦軍人造成的殺傷非常劇烈。

　　通過屏幕、通過戰場信息儀，林聞方對這樣的畫面看得很清楚。他的拳頭攥緊著，臉色也逐漸猙獰了起來。敵人的攻勢，正在非常有效率地殺傷著基地地戰士們。林聞方并不認識那些戰士，可他們是自己的同事呢。

　　“要等到什么時候出擊？”林聞方問道。他和朱芷此刻已經來到了出擊位置之前，在那個小山頭上的別墅的地下室邊上，只要輕輕一用力。薄薄的墻壁就會洞穿，他們就能夠輕易地進入到這個別墅里，去大肆破壞。但是，在得到左煥章地命令前，他們只能看著戰場上發生地一切。

　　“等著。不要那么多廢話。”朱芷淡淡地說。

　　“可是??”林聞方想要闡述自己的立場，想要跳出去，就拯救那些自己地戰友，可一切心思，都被阻止了。他現在只能等待，一邊看著邊上地大屏幕上播放著地戰場動態，一邊等待著左煥章的命令。一邊看著自己的戰友被屠戮，一邊在默默等待，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林聞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想要再向朱芷表達自己的看法。朱芷卻淡淡地說：“司令的意思，我們要等待基地方面出現全面崩潰的情況，至少是那次??他故意安排的樣子。乘著敵人的快速冒進為我們贏得的時間里發動突襲。”之后兩個時間點，其實都是補充而已，已經基本上沒有突然性和爆發性了。

　　看著林聞方越發焦急，朱芷淡淡地說：“你再著急也沒有用。你是軍人了，這些場面??有關于戰爭有多殘酷的，你遲早要補上。為了能完成目標，你得忍下來，不要讓他們的犧牲變得沒有價值。”

　　林聞方渾身都再顫抖，可聽了這番話，還是漸漸平靜了下來。“他們會付出代價的，我保證！”

第七十二章 意料之外

　　莫亞第35裝甲師在莫亞共和國陸軍序列里，久負盛名，被認為是莫亞六大王牌師之一，無論是人員還是裝備，都是百里挑一，上上之選。第35裝甲師，也是六大王牌師里第一個投入作戰的，本來還希望35師翻越紫界山之后，配合空投的那個傘兵團一起，迅速攻占天池山基地，沒想到，戰局卻膠結成現在這樣子。

　　為什么是天池山基地？當初，35裝甲師的師長卡林頓也很疑惑。天池山基地有個陸軍先進裝備研究所，但研究課題卻涉及陸海空三軍的各種裝備，配備非常完整。研究所的級別設置只比直屬總裝備部的中央研究所略低半級而已。不過，天池山基地那么多年來，也沒聽說有什么重大的突破性項目，各國關注聯邦軍動態的專家們普遍認為，天池山基地的研究所，可能因為設置和中央研究所重疊，互相競爭之下，內耗嚴重，被壓制了創新性，陷入了惡性循環。或者，就是研究所已經成為了一個能力一般的研究人員們養老和當薪水小偷的地方。

　　但是，在向上峰請示的時候，統帥部的某個平時很少露面，負責情報工作的中將向卡林頓展示了一份文件：《2109年天池山基地所屬研究所年度項目評議報告》。這是一份在月海聯邦能達到3A保密級別的東西。莫亞共和國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代價才搞來這份文件，有資格接觸到這份東西的，在月海聯邦內也只有不到10個人，哪怕加上他們身邊的親友、秘書之類的，也不超過50個人??50個在關鍵崗位上的人。

　　莫亞到底攻破了其中哪個人的防線，這是絕對機密，哪怕卡林頓也沒資格知道。但是，了解到天池山基地的各種研究科目，讓他對這個許多人都不知道的研究所刮目相看。天池山基地進行的許多研究科目，都具有相當的前瞻性，完全可以作為月海聯邦的技術儲備，在武器裝備等應用科目上，研究所的表現反而很是一般。對于在科學技術方面已經有相當深厚的積累的月海聯邦來說，一部分技術不過是錦上添花，可在科技絕大部分領域都落后于聯邦，只有在軍械的應用設計方面總能將各種技術特性發揮到極致的莫亞來說，每一種先進的技術，每一種完備的研究方法，都是他們學習研究，突破自身技術窠臼的機會。

　　卡林頓得到的命令是盡可能完整占領天池山基地，但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已經不可能了。天池山的抵抗出乎意料地強大。天池山將各種裝備優勢發揮到了極限，在天池山的守備部隊加入之后，連217步兵師的戰力都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強敵當前，本來兩邊和合作就很融洽，現在更是只要能壓榨出戰斗力，怎么都可以。天池山的技術人員們拿出整套的解決方案，幫助217師短時間里提升了一個檔次的數字水平，并開啟了戰備倉庫，為217師配備了大量超標火力。打著打著，聯邦軍雖然損失不小，但火力強度，戰術調度的反應速度等等指標反而節節上升。越打越強決不是胡說的。

　　同時，卡林頓也意識到，35師能夠現在突破到距離天池山基地相當近，已經逼近基地防御系統的直射火力圈，并不僅僅因為35裝甲師夠強，也因為對方并不愿意付出太大的損失。之前天池山守備部隊剛剛加入到217師的戰線里，就曾經和35裝甲師幾次火并，損傷相當可觀。可憑著苦戰穩住了局面之后，他們就打得聰明得多了。

　　天池山守備部隊僅有一個團出頭，后來陸陸續續補充上來的兵力多數用來填充守備部隊的指揮、通信和內勤系統，并沒有多少被派上前線。只是解放了原先擔負這部分戰場勤務的戰斗部隊，讓前線兵力多少是更充足了一些。可還遠沒有到能夠和一個王牌裝甲師打消耗戰的地步。217師現在全師人數只有滿編時候得三分之二，更是有些局促。可對方，居然硬生生靠著靈活的調度，非常有效率的火力組織，讓35裝甲師有些狼狽。對方的指揮者也是高手啊。

　　雖然有惺惺相惜的意思，但卡林頓現在完全沒有放對方一馬的立場。算下來，除了推進到了天池山左近，其他任何方面的統計，他都處于劣勢呢。

　　“師長，指揮所設在那邊小丘頂端的一個小莊園里了。視野開闊，通信系統架設也比較方便。”正在琢磨著事情，師部的一名參謀打斷了卡林頓的思緒。

　　“哦？”卡林頓從指揮車里走出來，拿起望遠鏡看了一眼，說：“師部不放在那里。超前移動幾公里??那邊那個農莊就好。現在打仗，視野好不好沒什么關系。”本能地，卡林頓就覺得山丘頂端那地方有點奇怪。也許，就是因為視野實在是太好了。在軍事基地附近，視野那么好的地方，如果那里是天池山基地附屬的雷達站什么的，他倒是放心大膽地當指揮部了。可現在，他覺得還是遵從下自己的直覺，躲遠點。現在卡林頓最不需要的就是驚喜了。

　　“通知下去，協調一下空中支援的事情。我知道空軍那幫孫子現在沒制空權，不過還是爭取下吧。這里??挺重要的。另外，讓格爾特別把正面戰線搞那么復雜。我只要一個效果，突進天池山。然后可以從容擴大兩翼。我需要足夠強力的尖頭，你就這么去傳達。正面必須達到足夠的火力密度，不惜一切代價，我的要求是，總攻開始后4個小時，我要站在天池山基地里。”

　　卡林頓吩咐完，加了一句：“他不行的話，我親自帶隊上。”卡林頓知道，這恐怕也是自己向上峰證明的一個機會吧。以他在35師根深蒂固的地位，哪怕作戰失利也不會威脅到自身軍職，但是，歸根到底這是一個污點啊。

　　卡林頓很輕易地決定在更靠近天池山的地方設立師部，讓朱芷等人很是糾結。這將意味著他們從管道里出擊之后，要有幾公里的突擊距離。對于機甲來說，不過是兩三分鐘時間，可這點時間有時候也會很要命的。

　　“別想太多。想多了也沒用。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務，再說了，其他準備都做好了。還要怎么樣？”林聞方反而勸慰起朱芷來。

　　他們此刻已經在小別墅下面潛伏著了，兩臺機甲已經爬過管道到了地下室，進行了基本的檢查維修。林聞方也想明白了，自己能做得更好，

　　那些在正面抵抗35師的戰友們就能更安全，更少傷亡。司令他想得沒錯，慈不掌兵這句話能夠盛行數千年，可不是白饒的。

　　“檢查備彈，檢查電池容量，出擊前如果電池容量低于70％，那就換新的電池。”林聞方叮囑道：“別太逞強了。現在你的駕駛技術，很多動作是做不出來的，這玩藝失去了平衡，可是一點都不好玩。”

　　朱芷點了點頭，說：“放心，我有分寸。我的任務，暫時還就是協助你進行突擊，我明白的。”

　　兩人都坐回了座艙，閉目養神，盡可能地節省體力，一場惡戰，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開始。

　　林聞方并不象他表現出來的那么有信心，那么淡定。火羽正在修械所里的服務器上進行自我定義呢，這是她突破自身固有限定的關鍵時刻，林聞方不想去打擾。

　　忽然之間，林聞方的機甲座艙里光線一亮，屏幕上出現了火羽的虛擬形象。已經有很長時間，火羽沒有使用過這個形象了，或者說是，林聞方所處的環境，所接觸到的事情，讓他想不到要調出火羽的外形來欣賞。

　　“系統重新加載完成，開啟動態輔助系統，修正冗余與無效動作，并隨時按照你的要求，接管系統全部的動態控制。”火羽簡潔地匯報道。

　　“你的演算做完了？”林聞方驚喜地問。在自我定義這個極為復雜的流程里，火羽也肯定不能雙線運轉。

　　“已經完成。系統的定義發生微弱變化，稍候將提交詳細的系統分析報告。確認林聞方為系統完全權限管理者不變。”

　　林聞方笑了笑，說：“有你在，我要放心很多啊。機甲發生了不少變化，我把詳細改動清單打開，你也趕緊熟悉一下，這些細節很重要。”

　　“明白。”火羽淡淡地說，她的語氣表現更加自然了。在火羽的系統界定里，對于林聞方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存在，她糾結了很久。確立自己是一個獨立的意識，能夠界定自己和別人，而不是某個有自主判斷能力的工具，很多事情都變化了。她開始意識到林聞方在完善火羽上傾注了多少精神，意識到她是被創造出來的，而林聞方，則是自己的造物主??造物主，在任何文明里，都是一個至高無上的詞匯，哪怕以再多華麗的辭藻去形容都不過分。林聞方對于自己，是這樣一個存在嗎？

　　拋開所有無意義的描述，她覺得，或許是??但她需要去確認這件事情。

　　對她來說，和林聞方并肩作戰，這是本能，這是她最自然而然的反應。而看到林聞方的欣喜，她知道，她是重要的，她是被需要的。任何一個自我，都會為此感到欣喜。

第七十三章 總攻開始

　　“喂喂，四連??四連人呢？沒死光給我吭聲！”

　　“9標段前方300米，50米半徑，給我炮火覆蓋。??媽的，我不管什么安全距離，那里老子的手下都死光了。”

　　“兄弟，干的好，回去找你喝酒。”“算了，回去不給我燒紙就不錯了。”

　　“9營，這是最后的預備隊了。等下我自己過去找你，別他媽的那么多廢話了。”

　　??

　　從莫亞35裝甲師在進行了很短的準備就開始總攻開始，等在地下室的林聞方就將戰場信息儀打開了。各種各樣的情報紛至沓來，但最觸動人心的，還是那些真實發生在戰場上的通話。

　　“關掉吧。”朱芷有些擔心地說：“等著出擊命令就可以了。”

　　“我要知道他們在做什么，做到了什么，做出了什么樣的犧牲。我不能辜負他們??這次突擊機會，是他們為我們贏來的。”

　　朱芷沉默著。莫亞35裝甲師的攻勢出乎意料地猛烈，在沒有空中支援的情況下，在場面上占據主動和兵力優勢的他們居然主動將作戰正面縮小到僅僅只有6公里??已經完全不是一個師的作戰正面了，至少對于這個時代，每次作戰都要擺開大量技術裝備的作戰單位來說不是。可在這六公里內，對方集中了兩個坦克團和一個輕裝甲步兵團的兵力，直撲天池山基地正面。

　　左煥章、王昌文和其他參謀軍官們也沒有料到對方居然會主動收縮作戰正面，放開兩翼，承受相當可觀的損失，也要加強正面突進的力量。要不是左煥章在一開始接戰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勁，立刻調整了部署，恐怕現在就不是主動吸引對方深入，而是直接被對方擊穿了正面防線。

　　這種短時間里的急速調整，必然會讓陣線出現各種混亂局面。最大的損失也就是在這時候產生。一個個連隊剛剛運動到位就被派上去填充前面部隊的空白。然后，等他們消耗殆盡，粘稠的血液也遲滯了對方的攻擊，后面的部隊也改上來了??遙控玩具這時候已經投入了戰斗，要不是遙控玩具部隊控制著自行火炮進行了連續四輪急速射擊，直接覆蓋掉了一片陣地，敵人可就真的突進來了。遙控玩具部隊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他們很快就被敵人的火箭炮部隊盯上了，不講究精度的火箭炮部隊，從來就是莫亞人的最愛，也是他們伴隨裝甲部隊的最常用支援火力。一枚枚火箭彈砸在了自行火炮炮群里，引起了氣勢驚人的殉爆。雖然人員上沒有什么損失，但要清理場地，重新調出下一批“遙控玩具”，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司令，讓我們行動吧。”朱芷在無線電里請示道。

　　“不行。我們的部隊還頂得住，我比你更了解他們。”左煥章淡定地說。“你們做好準備就好。”

　　朱芷沒有再要求第二遍。只是把自己深深埋在座艙里，和林聞方一起聽著各種消息，而憤怒的情緒在慢慢累計。

　　冷靜，一定要冷靜??林聞方反復提醒著自己。他耳朵里聽著戰場上奮戰著的聯邦軍人們鏗鏘的對話：他們戰斗，犧牲，決不退縮??并且，他們的心中還抱持這一點希望，這希望，恰恰是他們。

　　敵人的位置全都了然于胸，一個個光點被標繪在數字地圖上，大到坦克，小到一個士兵，只要能確認位置，都會標記下來，并且開始跟蹤行動軌跡。林聞方當然無法同時操作那么多目標，可火羽可以啊。每在地圖上標記一個點，林聞方就感覺自己像是多了個敵人，仇人??

　　35裝甲師的攻擊縱深，終于被拉到了足夠長，后側的師部指揮所也終于露了出來，不再處于敵人的重重兵力包圍中。當這個時候到來的時候，林聞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已經被壓抑到了極限的彈簧，只要一點點觸動，就會一下子將積累的能量放出去，跳得老高。

　　在又一個營突破了50％的傷亡率之后，左煥章終于還是下達了攻擊命令。左煥章相當無奈地在無線電里命令道：“朱芷、林聞方，按照預定計劃??執行吧。看你們的了。”

　　這不是催促他們上戰場赴死的詛咒，而是揭開戰士沸騰熱血封印的綸音。當命令通過無線電耳機直沖耳蝸的一瞬間，林聞方已經一下子把功率推到了底，整個機甲一下子撞破了面前薄薄的墻，沖了出去。

　　林聞方可以冷靜，但是他并不是對自己的戰友的傷亡無動于衷。機甲一躍，直接撞破了別墅的地板到了一樓。

　　雖然卡林頓沒有將師部設置在別墅這里，但還是留了一個小組在這里觀察戰場局勢。幾乎就在一瞬間，莫亞士兵們就發現機甲出現在了自己身邊，還沒等他們反映過來，銀色的光芒一閃，機甲就繼續朝著前方前進了，再沒有留給這些士兵們一點點的關注。一瞬之后他們發現，他們已經被一刀斬斷了，上下半身分了開來，塌落在地上。

　　朱芷幾乎跟不住林聞方的動作，她感覺林聞方像是在一瞬間就進入了之前那場戰斗中那種最顛狂的狀態里。但這一次，她卻無法，也不愿意去阻止林聞方了。他們本來執行的就是一個難如登天的任務，沒有一點癲狂的勁頭，那才是不正常的。

　　沿著山丘的坡度，林聞方直接滑了下去，接近底部的時候，機甲的身體一挺，雙腿發力，整個機甲立刻平平射了出去。他沒有半點遲疑，立刻彪開了速度，朝著35師的師部撲去。已經一次次地確認過位置了，目標就在那里，他一定要沖到那里，摧毀師部。

　　一輛裝甲車橫在了路中間，乘員已經轉過重機槍，朝著這邊射來。林聞方用手擋住面門，身形一矮，將重心調低，速度不變，另一支手橫在胸前，擺開威力十足地肘子，直接朝著裝甲車撞了上去。

　　轟隆一聲，裝甲車整個被撞飛了。裝甲車像是一片樹葉一樣，居然被撞得高高地飄了起來。林聞方看到前方還有敵人，刷地調了起來，雙手互握，像是扣一個排球似的，死命扣殺了下去，裝甲車轟隆一聲，砸在了更前方的一堆莫亞步兵里??

　　林聞方沒時間理會裝甲車里的敵人是死是活，也沒在意那些莫亞步兵們會是什么感覺，他繼續朝著前方沖去。

第七十四章 狂放突擊

　　莫亞人在這片區域還是有相當不少的部隊，畢竟這里是師部的后側，同時也是最方便進行整備和補給的區域。看到兩臺機甲出現在這里，莫亞人第一時間開始阻截，這邊的兵力密度還是相當高的。

　　卡林頓第一時間接到了報告，他正在進行圖上作業，估算著攻擊進程，頭都沒有抬地說：“我們可不是傘兵團，你們自己解決就好了。”

　　不咸不淡的話讓參謀軍官一陣心驚膽戰，立刻行了個軍禮，大聲應道：“是！”

　　不用多吩咐，35師的素質擺在那里，后方的軍官已經開始組織戰斗了。相比于匆匆趕來的參謀軍官，這些部隊主官更有野心，不僅僅是阻截，他們甚至想要圍捕兩臺機甲。

　　林聞方一看對方擺出來的駕駛，看著稀疏卻有著很強層次感的火力，對對方的意圖洞若觀火。由于這個距離上進行突擊，遭遇敵人的數量很難預計，他和朱芷兩人都沒一開始就開火，而是盡可能使用敵人的武器，使用機甲本身的沖擊力和靈活性在作戰。要是陷入對方的火力網，那情況可就復雜了。

　　“跟緊我，我們從這邊突出去。”林聞方喊道。他現在使用機甲進行近身搏擊越來越嫻熟了，他面對的都是那些靈活性很差的裝甲車，只要被他靠近，基本一點反擊能力都沒有。步兵戰車也就是主炮對他們有點威脅，可在先前的作戰中，對付這種狀況，林聞方已經積累了相當豐富的經驗。

　　一輛步兵戰車的炮塔剛剛想要轉過來，林聞方左右晃動著，成s形前進，讓其無法確定射擊線，等他幾步沖到步兵戰車前面，敵人的末日就到來了。機甲一手抓住炮管，用力一扯，林聞方覺得使不上力氣，雙腳踏到了步兵戰車的車體上，這么一借力，整個炮塔直接被林聞方扯了下來。車長和炮手還坐在炮塔里呢，手忙腳亂地想要擺脫安全帶的束縛，可林聞方顯然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像是扔鏈球的姿態，林聞方將炮塔朝著不遠處一輛正在朝著他開火的突擊車投了過去。炮塔砸在突擊車前面一點點的地方，但劇烈滾動著的大坨金屬，還是瞬間將突擊車卷翻在地。

　　沒了炮塔，步兵戰車一點威脅也沒有，林聞方都懶得浪費時間在那些在車廂里舉著步槍向他射擊的莫亞士兵的身上，繼續朝著前面突擊。

　　朱芷想要跟住林聞方都很難，林聞方撒開了速度，一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姿態。一輛坦克率先開火，炮彈砸在距離林聞方的機甲僅有3米多的地方，爆炸的氣浪將機甲瞬間掀翻，拋了出去。朱芷大驚失色，連忙沖著坦克射擊，20毫米口徑的突擊步槍，哪怕裝載的是穿爆燃彈，威力也極為有限，拿坦克這種東西是毫無辦法的，也就是起到個吸引注意力的作用。果然，坦克將炮塔轉向了朱芷，在仿佛看到炮管尖端冒出一點點火光的時候，她一個騰躍，閃了開去。起身的時候，朱芷卻瞥見林聞方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隨手抄起配備的大劍，向一輛突擊車斬去。突擊車上有三個莫亞士兵，其中一個正準備將一個網狀的東西拋向林聞方呢，要不是林聞方反應及時，即使這個網強度一般可以掙脫，卻也難免要浪費時間。

　　突擊車在林聞方身前變成了一個火球爆裂開來，他自己卻已經在爆炸之前，閃身朝著那輛先前向他和朱芷射擊的坦克撲去。他從坦克的側翼接近。坦克車長和炮手在車里大聲驚叫道：“轉過去，快！絕不能讓他靠近！”周圍的莫亞士兵也操著各種輕武器在徒勞地設計著，但全速突進地林聞方還是在幾秒鐘的時間里來到了坦克邊上，他將手里的大劍朝著坦克炮塔座圈里插了進去。座圈本來是嚴絲合縫，但禁不住機甲瞬間聚集全身力量發力沖擊，居然被大劍直接插進了炮塔。林聞方用力一掀，整個炮塔居然被他撬了下來。龐大的炮塔像是碩大的土豆，在地面上滾動了幾圈才停了下來。周圍的莫亞士兵臉上都是驚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機甲。

　　朱芷完全明白林聞方的意思，他們繼續朝著師部的方向突進，那些對他們造不成什么傷害的普通士兵，他們都懶得去理會。

　　攻擊、攻擊、再攻擊??他們就好似一柄鋒銳無比的匕首，直接從35師的腹部捅了進去，而他們的目標，正是心臟。

　　“400米??不到40秒。”卡林頓攥緊了拳頭，手里的鉛筆斷了，幾線木屑扎進了手掌，但他渾然不覺。“這就是機甲的戰力么？”卡林頓喃喃道。

　　“師長??”副官和參謀都不知到該如何接這個話。

　　“師部直屬有兩個營，湯姆斯，交給你指揮。給我消滅他們，不要俘虜了。科研部那些家伙翻殘骸很有一手的。”

　　湯姆斯是卡林頓的副手，一個戰術高明作戰勇猛的青年軍官。32歲當到副師長，并且被認為是卡林頓最有力的接班人，足以證明他的能力。聽到卡林頓的吩咐，湯姆斯心里一顫，這時候讓他親自帶兩個營去解決問題，說明卡林頓對對方的評價非常高。看了一眼接進師部指揮所的現場視頻畫面，看著兩臺機甲奔跑跳蕩，一次次突進接近了裝甲車和坦克，然后硬生生讓其解體這種強悍到讓人牙疼的表現，湯姆斯也不敢輕視。

　　他認真地行了軍禮，說：“是。師長放心。”

　　急匆匆地從指揮部里出來，跳上安裝了戰場信息儀和電臺的輕便指揮吉普，湯姆斯就開始發號施令。

　　“師屬二營，三營。梯次火力配置，目標那兩臺機甲，給你們一分鐘。”

　　“明白！”看到居然是湯姆斯親自指揮作戰，兩個營長信心大增，大聲應道。整個師部周圍，立刻就是一陣非常有節奏的部隊快速調動。師部直屬的兩個營都是相對綜合的部隊，擔負著關鍵時刻摧城拔寨，在危機時刻保護師部重要人員突圍的重任，雖然很少用到他們，但也正是因為很少參戰，上上下下都憋著一股勁，一定要證明自己才是35師里最精銳的部分。

　　然而，面對林聞方和朱芷，他們注定是無法從容的。一分鐘時間里兩個營都完成了梯次火力的配備，但此刻林聞方已經突擊到距離他們僅僅只有700米的地方了。一分鐘里，兩臺機甲互相配合著居然突進了又有800米的距離，這是何等酷烈的速度。通過各種偵察、瞄準裝備，大家也都能看到，對方的兩臺機甲是如何充分利用著自己的速度，靈敏優勢，蹂躪著稀稀拉拉，組織性不強的各種抵抗的。

　　的確，只有數量優勢能堆死他們。

　　湯姆斯深吸了一口氣，命令道：“全體都有。直射火力，自由開火。”

　　大大小小，從145毫米口徑的坦克炮，一直到14.5毫米的重機槍，幾百個火力點同時噴吐出燦爛的焰流。

第七十五章 血債血償

　　在天池山基地指揮部里，左煥章和木恩正在一起看著衛星傳來的畫面。整個一百多米縱深，兩百米上下寬度的區域在那個瞬間幾乎同時爆發出各種各樣顏色的爆炸，在衛星攝制的畫面里，好像變成了一條光帶。

　　莫亞人還在持續不斷地開火，在一瞬間爆發開來的光亮之后，大大小小的活團在這個區域里不斷爆炸開來，大有要將整個一塊地面犁一遍的味道。林聞方能活下來嗎？大家都在問。可滾滾騰起的黑煙遮蔽了大家的視線，誰也沒辦法確認那兩臺機甲是否已經被擊毀了。

　　邱銘沖進了指揮所，目不轉睛地看著大屏幕。沒有人質問他失禮的舉動，他只是想看得清楚些，希望在那片硝煙中看到一些動靜，看到林聞方和朱芷都活著。

　　修械所里大家都惴惴不安，不少整備兵已經縮在了角落里，做他們平時很不擅長的事情：祈禱。這些信奉科學和技術的家伙，希望能被恩賜一個奇跡。

　　在不算很遠的另一處軍事基地里，安蓮看著傳來的畫面，整個五臟六腑都縮到了一起，到底情況會變成什么樣字呢？自己的老朋友，會不會就這么倒下了呢？自己一直重視，希望能夠收入麾下為自己，為組織工作的林聞方，又能不能躲過這一劫？

　　忽然，在最接近敵人陣線的那端，在最靠近莫亞的坦克隊列的地方，一陣煙云卷動，林聞方和朱芷兩臺機甲居然一起殺了出來。

　　機甲上到處是焦燎的痕跡，林聞方那臺機甲右手上臂的護架被整塊掀掉了，整個正面到處都是彈片劃痕，好幾處甚至都能透過裝甲上的裂痕，看到里面的裝置。

　　朱芷的裝甲由于攜帶著巨大的護盾，頭部、機甲正面都還好，看不出太多損傷的痕跡，但為她承受了最多攻擊的那面護盾，已經扭曲變形得不成樣子了，好像稍微再受點力就要散架似的。朱芷索性扔掉了護盾，雙手提著大劍，跟在林聞方的身后，一同朝著敵人的坦克隊列沖去。

　　無論如何，林聞方和朱芷還是奇跡搬地活了下來。可他們兩人深知，這一切都不是什么奇跡，而是復雜計算的結果。林聞方在朱芷以為他被坦克炮火波及而焦急地沖上來吸引對方火力之后，林聞方就命令朱芷打開了機甲的操作系統里，一個很隱蔽的信道，然后一同分享極為豐富的戰場信息。每個敵人視線內的敵人都被標繪在三維地圖上，還注明了它們各自的視野，射界，系統立刻能夠計算出最優化的線路是哪條。在先前一分鐘內突進800米的時候，就是這套分析系統起著最為關鍵的作用。靠著系統計算，林聞方和朱芷甚至在一段距離里脫離了和敵人的直接視線接觸，直接在敵人的視野中消失了。然后，等他們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在封鎖他們的敵人身后了。

　　剛才也是這樣，在面對敵人密密麻麻的炮火的時候，林聞方拉著朱芷直接鉆到了一塊石頭的后面，撐起了盾，雖然在一片橘紅色的火光包圍中，他們兩人仿佛狂風巨浪中的一葉小舟，但是，畢竟沒有一發足夠有殺傷力的炮彈直接命中自己。火羽一開始給出的計算數據，就將敵人的武器威力當作重要參數之一來考慮的。

　　朱芷震驚了。同樣的系統在她的屏幕上投射出來的是密密麻麻的紅色危險區域，但林聞方硬是在其中找到了那么一點點機會。躲在這里也是要冒險，要賭博的，要是對方的火力發生什么改變，甚至是一發37毫米以上口徑的炮彈跑偏了彈道，他們可能就兇多吉少了。

　　火羽也震驚了。她一遍遍地檢視在這樣的場合下，她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幾乎每個決定邏輯上都比林聞方做出來的決定靠譜，可是，林聞方卻成功了，他冒著巨大的風險獲取的卻是更加豐美的果實——他距離目標又近了100米。這就是人和人工智能的區別嗎？可火羽覺得，并不是所有人都敢于做這樣的決定，并且有足夠的能力付諸實施的。

　　只要讓機甲接近，那么坦克之類的重型地面武器就只剩下一個結果了：死亡。林聞方和朱芷配合默契，三下五除二地就將敵人最前列的一隊坦克報銷了。

　　可正當他們準備繼續朝著目標前進的時候，后排駛上了三輛坦克。三發炮彈準確落在了兩人中間，雖然沒有命中，卻讓他們不得不連著做出極高難度的閃避動作??

　　高手??這是只有高手才能帶給人的感覺。林聞方呼吸了一下，一推操縱桿，立刻就加速沖了上去。

　　“我掩護你。你注意安全。”朱芷淡淡地說，手里的突擊步槍打出兩條封鎖線，將輕裝的敵人阻隔在了林聞方兩側，讓他能夠加速沖擊35師師部。

　　“放心！”林聞方簡短地說，同時他也在無線電里呼叫基地方面：“一切就緒，準備開始吧。”

　　再沒有任何猶豫的機會和環境了，只有一條道走到黑，看看他們能夠堅持到什么程度。有過之前的經驗，現在的林聞方面對這種能夠將武器特性發揮到極限，能夠做出種種匪夷所思的行動的精銳、高手相對淡定了很多。他心里濃烈的戰意也牢牢壓制著自己內心深處的一絲不確定。三輛坦克，歸根到底

　　，不過是三個有破綻的笨拙的大家伙互相協作，將缺點隱藏在別人攻擊不到的地方而已，但是，他不是別人。他駕駛的機甲，是面前的這些高手們從來沒有面對過的東西。

　　嗖地一下，林聞方駕駛著機甲以100公里以上的時速，跑出蜿蜒曲折極為夸張的蛇形線路，讓隨便那輛坦克都無法瞄準自己。

　　遲疑了一下之后，三輛坦克立刻開始按照各自的預判，瞄準林聞方突擊線路的前面射擊。但是，要阻截林聞方，這還遠遠不夠。他們這三輛坦克組成這樣的戰陣，面對不那么靈活的坦克或者裝甲車輛那是輕松簡單，但一個時速高達100公里的目標，都已經超過了他們的坦克上裝載的火控計算機的最高速度范圍了。光憑著經驗來射擊？林聞方顯然是要超越他們的任何經驗的。

　　對于林聞方來說，這是巨大的冒險，蛇形突擊對身體的負荷太大了，左右搖擺的線路上，每次轉折，側向的身體過載都有好幾個g，巨大的力量撕扯著林聞方的身體，讓他的大腦有些缺氧，只能進行最簡單的思考：戰，突擊，殺??面前是敵人，僅此而已。他們攻入了聯邦，破壞了聯邦最后的和平努力，他們殺死了許許多多優秀的聯邦軍人——他的戰友，他要讓這些莫亞的兔崽子們血債血償。

　　一輛突擊車忽然闖入，或許是看到了林聞方對那三輛坦克造成的巨大威脅，想要努力破壞一下林聞方的行進路線。林聞方倏忽閃身，橫向移動到了突擊車的邊上，一把抓起突擊車，朝著空中拋了過去，隨即機甲騰身而起，整個隱藏在突擊車的后面，兩道鋼鐵弧線，朝著更接近那三輛坦克的位置拋去。

　　坦克的俯仰射界只有那么點，就在幾個車長一愣神，想著要打林聞方就得打到自己人的時候，林聞方已經一下子超越了他們的射界，距離他們卻更近了。

　　機甲并沒有眼神變化，沒有多余的動作，和剛才一樣，只是一往無前地突擊，再突擊，但三輛坦克里的乘員們分明感受到一股森冷的殺意，像是鋒利的匕首已經駕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林聞方用力一掙，機甲轟然落在了地面，距離當先的那輛坦克僅有不到20米的距離。他瞬間又一次躍起，像是一柄大錘，狠狠落在了坦克的炮塔頂端。他伸手一撈，瞬間發力，坦克的炮管被他掰歪了幾度，就是這幾度，讓這輛坦克立刻變成了廢鐵??林聞方轉頭又是一躍，向著第二輛坦克殺去。他現在越來越有信心了：

　　高手？你們的經驗都過時了！

第七十六章 突破包圍

　　三輛坦克片刻間就都喪失了戰斗力，林聞方旋即向著下一個目標撲了過去。

　　朱芷越看越是驚心，林聞方能夠做到的事情，已經幾乎是她無法想象的了。一次次奔跑、刺擊，一次次取下突擊步槍短促地射擊，甚至是每一次拼盡全力的發力在她看來都有些不可思議。

　　他們用的是同樣型號的機甲么？當然是的，甚至于朱芷使用的這臺功率更大一些，可是，她非常確信，除了準確射擊，除了及時出現在合適的位置配合林聞方的攻擊戰術，大部分的動作她是做不出來的。

　　其中一些技術動作是因為熟練度，她對于機甲的掌握比起林聞方來生疏了很多，雖說林聞方在指導她的時候從不藏私，但適應一個全新的武器系統沒那么簡單，林聞方在指導她的時候，自己對機甲的探索，對機甲的掌握的進步速度，比她更快。

　　另外一些，大概是一些福至心靈的東西吧。林聞方曾經明確地向她解釋過機甲使用上的復雜性問題。復雜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意味著容易出故障，不得不設計更多復雜的裝置來保證出問題的時候能有一定的容錯率，同時，復雜也意味著可以掌握和操作的環節多了許多，意味著可能性增多了。

　　機甲操作的極限并不是機甲的參考數值，而是機甲強度與駕駛員身體強度的極限。通過復雜的技術，實際上現在的機甲能夠做到的能量輸出，遠遠超過機甲機體上安裝的所有驅動裝置的功率之和。當時在修械所的時候，林聞方就曾經表演過用機甲做到兩倍、三倍的設計功率輸出，大家都覺得挺不可思議的，但細細推究，卻又覺得很有道理。機甲有那樣的能力，將各個環節的力量聚集、貯存、放大，然后在一瞬間釋放出來，只是，要做到這個，必須要有非常精細的操作。就像是在用機甲使用某種神妙的武學似的，必須經過長時間系統的訓練。

　　毫無疑問，這些將來都會是獵人機甲中隊最重要的訓練科目，也是機甲能夠在越加復雜的陸軍裝備體系里有立足之地的重要因素，可這些內容，現在只有林聞方掌握著。為了自己，為了聯邦，為了未來??不能死啊，林聞方。越是看著林聞方工作和戰斗，朱芷越是理解安蓮對林聞方的評價：她們都可以死，林聞方不能，他是一個可以創造無數可能性的人，他的重要性遠遠超過她們相加。

　　朱芷的心是疼著的，她知道林聞方或許并非不在乎自己，但這種在乎和她期待著的那種在乎不同。她多么希望，在林聞方不能死的理由里，有一條是：為了她。但是，能夠專享這種待遇的，能夠讓林聞方在乎的，大概只有岳羽音了。朱芷暗自嘆息著，當林聞方在戰場上的表演越來越迅猛激烈，越來越有殺傷力，越來越讓敵人膽寒，從一開始一擁而上到短短幾分鐘之后就開始非常理智地組織互相火力掩護，盡量不讓林聞方有近身的機會。短短幾分鐘，莫亞人就被打到膽寒，滿山的殘骸都是明證。

　　一個人，平時越是沉靜，到了他洶涌爆發的時候就愈加激烈。林聞方毫無疑問是這樣一個人。而當他綻放出全部光華的時候，看著他的一舉一動，那些不熟悉的看客只會覺得熱血沸騰，但那些真正熟悉林聞方的人，卻總有些鼻酸的感覺。他的每個動作，都是拼盡全力的，這是一個還沒有完全完成從工程師到戰士的轉變的家伙，他根本沒有資格保留一點力氣。

　　林聞方已經氣喘吁吁了，大腦保持著高速運轉，機甲也不敢有片刻停留。一旦停下來，那就是對方最好的靶子。敵人擺開決死的姿態，他一點都不怕，那種平鋪開的火力線，只要越過一點就等于越過了整條線。但對方猬集成一個個火力小組，互相掩護，卻讓林聞方有無從下手的感覺。現在的機甲，完全缺乏攻堅火力，碰到這種周圍都是火力遠勝過自己的單位，本來就很頭痛了，更何況對方還是莫亞王牌師里最精銳的部分。

　　看到局面變成這樣，湯姆斯終于松了口氣。雖然付出了較大的損失，但好歹算是將局面控制住了，兩臺機甲現在疲于奔命，躲避著四面八方射來的炮火，好不狼狽。雖然暫時還沒有能直接命中造成足夠的傷害，但那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卡林頓的呼號在無線電里響了起來。“湯姆斯，干的好。”

　　湯姆斯興奮地說：“謝謝師長。”

　　“趕緊解決掉，別大意了。這東西??差不多一臺機甲報銷了我們一個傘兵團呢。收拾完趕緊給我到前面去盯著，前面進展也不順利。”

　　“是。”湯姆斯兩眼放光。卡林頓很少稱贊他什么，作為35裝甲師的下任師長，表現得再出色都是應該的。

　　湯姆斯立刻吩咐道：“收攏包圍圈，互相保護好，不要露出破綻。”

　　湯姆斯的吩咐有些遲了。就在他和卡林頓簡短通話的時候，林聞方終于橫下一條心，頂著機炮的連續射擊，朝著北面，35師師部所在的方向疾沖而去。連著三發23毫米的炮彈命中了他的手臂和肩膀。雖然有外面的護甲，但林聞方的左手還是被幾乎震碎。整塊的裝甲全都被炸飛，里面的線路、驅動電機等等都暴露了出來，顯得異常猙獰可怖。可是，拼著這么一下，林聞方卻沖到了步兵戰車的面前，雖然只有右手，整個機甲的發力效率降低了很多，但破壞對方的武器系統一點問題都沒有，林聞方一拳搗進炮塔上的潛望式炮瞄鏡，沖著炮管和炮塔連接的地方死命踹了兩腳，就立刻閃身繼續向前突進。越過兩塊巨大的巖石，他們立刻擺脫了大部分敵人的射界。

　　“朱芷，跟上來了嗎？”林聞方焦急地問。

　　“嗯，在你的5點方向。你沒事吧？”

　　林聞方松了口氣，說：“跟上來就好，機會出現的時候來不及提醒你了。”

　　“機會？”朱芷愣住了，這是活生生拼出來的機會啊。

　　“炮管過熱了，射擊速度下降了。”林聞方簡短地解釋道：“沒時間多說。直沖師部吧，沒多少時間了。我來開道，身上的彈藥卸下來給你。等一下，要靠你的火力了。”

　　“是。”朱芷應聲。這是不折不扣的服從命令的姿態。

　　“我們會活著回去的??別擔心我。我不會發瘋的。當年看電影的時候就知道了，不瘋魔，不成活。”

第七十七章 破壞指揮

　　湯姆斯氣急敗壞地命令部隊追擊，讓有曲射能力自行火炮先行進行壓制。距離師指揮部已經太近了，他剛才稍微有些急於求成，對於火力配備非常自信，這才放鬆了一點師部方面的防禦線。在他看來，只要能解決掉兩台機甲，威脅自然接觸了，但要越過那個小丘的頂佈置防禦線，要浪費至少三分之一的火力。他沒想過，僅僅一輛步兵戰車炮管過熱開始調整射擊頻率，都能夠被對方掌握住，並且利用了這一點，負傷脫離。

　　那是凶悍到讓人不得不佩服的一幕。三發機炮，對於這種輕型機甲，哪怕裝甲比較牢靠，也難免受重傷，可對方就是這樣硬生生地挺了下來，後來解決步兵戰車，引領戰友脫離火力包圍等等戰術動作，也顯得很平常。不僅僅是觀察力和執行力，更讓人膽戰心驚的是對方的這種忍耐力。左臂沒有炸斷，可必然是受了重傷，流血、疼痛這種感覺是不可避免的。要將這種感覺完全壓抑到不影響自己的動作，還能夠準確地做出判斷，進而不斷擊殺敵人，這簡直是讓人恐懼的忍耐力。這樣的敵人，是最可怕的。

　　林聞方此刻的狀態比所有人預料得都要糟糕。座艙內的駕駛員狀況的紅色警報一直在閃動著，林聞方的左手在迅速失血，整個左半身都隱隱有了些寒意。空調系統根據健康狀況警示，迅速提高了座艙內的溫度，可這也不過是讓林聞方稍稍好受了一點而已。他的確努力在保持著動作的精準穩定，但那真的好不容易。

　　「鑒於你現在的健康狀況，建議由我接管行動部分。」火羽說道。

　　「這次真不行，」林聞方回答道：「我的即時反應和你的計算結果有差異，我更喜歡我的戰法。」

　　火羽沉默著，被林聞方否決，她不會不快，也不會不依不饒地堅持什麼。是否的判斷對她來說還是那麼簡單，她只要遵從林聞方的意見就好了。火羽默默記錄、分析著林聞方的行動，和自己的計算結果進行比較，試圖從中歸納出一種風格，也就是林聞方所說的戰法。火羽覺得，這決不是沒有意義的事情，林聞方的風格。要是能夠更好地理解林聞方，就能更好地幫助他。

　　林聞方關閉了警報。座艙裡已經都是紅色了，不需要個警示燈來增加氣氛。他的光幕上，始終打開著威脅分析的軟件，投影在面前，整個空間都是紅色的，都是最危險的區域。急速突破了敵人的兩層防禦之後，已經成功躲開了大部分阻截者的火力網，但他們面前還有莫亞第35裝甲師師部所屬最後的防禦力量。

　　師部沒有什麼重裝甲的守衛力量了，除了一輛給卡林頓度身定制的坦克。35師成立至今，師部的直屬保衛部隊打成這樣子，這還是第一次。卡林頓之所以需要一輛坦克當作座駕，也就是因為莫亞有軍事主官必須掌握所在部隊的主戰兵器的傳統，也一直有現場指揮的傳統。

　　從機甲出現到現在的短短幾分鐘力，卡林頓一直關注著，後來更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傳來的畫面，當機甲忽然跳出了湯姆斯設下的火網，朝著師部這裡繼續前進的時候，卡林頓忽然感到一陣心慌。

　　他是個足夠優秀的將領，在機甲出現的時候，他就明白，對方的目標是自己。但他的確沒怎麼將機甲放在心上，正如他開始所說的，他們是35師，不是那個倒霉的傘兵團。

　　可是，當兩台機甲竟然真的出現在距離師部僅有幾百米的距離上，他還是有些驚惶。

　　「師長，登車作戰吧。」衛士長冷靜地提醒。無論如何，躲進坦克要安全很多，登車作戰的理由，更是和逃跑，迴避等等一點關係都沒有，卡林頓也不會覺得傷害了他的尊嚴。

　　卡林頓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跟著衛士長走出了指揮部，有些踉蹌著走進來座駕坦克。

　　在現在的距離上，林聞方已經能看到35師師部發生的各種情況了，看到一個中年軍人在大幫軍人的簇擁下登上了坦克。林聞方知道，那就是此行的目標。

　　「朱芷！」林聞方一聲暴喝。朱芷用突擊步槍的連續射擊作為自己的回答。剛才一路沒有怎麼用過彈藥，再加上林聞方的突擊步槍和彈藥，同時拿著兩支突擊步槍的朱芷在這時候終於爆發出了全部的戰鬥力。

　　從一開始跳出那個別墅一直到剛才，朱芷幾乎就是來打醬油的，幾乎沒有起到什麼重要作用，反而牽扯了林聞方不少注意力，必須要時時刻刻留意她的位置，以及躲避敵人射擊的注意事項。現在，朱芷終於能夠將自己全部的能力爆發出來。射擊??她最擅長的就是這個了。兩條燦爛的火線在前方來回移動，將兩輛裝甲車都打爆了。

　　林聞方幹掉了一輛突擊車，隨手把突擊車的前蓋拔了下來，當作一塊盾牌拿在手中，繼續向前衝去。他牢牢地將朱芷掩護在身後，卻又巧妙的配合著朱芷射擊的步調，決不會擋著她的射界。

　　幾百米距離一瞬即逝，他們已經沖如了35師的師部。直到這個時候，林聞方才終於打開了大功率的電子壓制裝置，強大的電磁信號瞬間覆蓋了整個35師師部和周圍一部分地方。

　　「師座，通信中斷，強大的干擾信號。」

　　「什麼？」卡林頓愕然：「繼續要前線，絕不能斷了聯絡，要出事的！」卡林頓沒有再主意坦克的操作，而是立刻埋頭在坦克裡的指揮台上緊張地操作起來。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就是無法和前線聯繫上。聯邦方面地電子壓制能力太強了，本來就比莫亞共和國高幾個檔次，這一次林聞方攜帶著的，更是全國絕無僅有地幾台測試型號之一，表現自然不同凡響。

　　「火羽。」林聞方看到電子壓制生效地時候，終於興奮地揮了下手。「攔截一切信號，隨便什麼信號。」

　　「是。」火羽接管了機甲的電子系統，立刻功率全開，除了保障林聞方和朱芷，和外界的通信，把其他所有電子信號攪了個亂七八糟。

　　姑且不論他們是不是能砸開坦克幹掉卡林頓，他們已經立下了太重大的功勞，35師終於出現了一線混亂。

　　得益於那麼多年戰場信息系統的建設，現在的戰場，指揮官可以掌握全局，用各種方式和下面的作戰單位溝通聯絡，指揮成為越來越專業和技術化的事情了。戰場上的每個單位，都能時時刻刻得到來自各級單位的指揮信息。師一級單位的戰術指導，營團級單位的任務分配，連排級單位非常具體的戰鬥佈置，讓每個單位都能充分發揮戰力，使得整個戰場始終處於最高效率的運轉中。

　　當35師那些正在鬥志昂揚地向前方突擊，想要突破天池山堅固的守備的時候，忽然發現身後的師部遭到攻擊，然後隨便他們如何呼號，師部都無法給予應答的時候，一絲不安的情緒在35師上上下下蔓延。原本激烈的攻勢，立刻就是一滯。

　　只是一瞬間的鬆懈，處於激烈交戰中的天池山守備部隊就把握住了機會。幾個關鍵未知上的部隊立刻發起了反擊，和他們預料的不同。莫亞人現在顯然有些心神不寧，對守備部隊的反擊也沒多少心情應付，匆匆打了幾炮就趕緊組織撤退，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高昂士氣。

　　士氣這回事是此消彼長的，發現了這一點，天池山基地立刻加強了火力，將之前被壓縮到極限的陣地又奪了一部分回來。

　　「他們似乎成功了？」左煥章看著戰場上的情況，有些不確定地問。

　　「嗯，他們應該是成功了。」木恩鬆了一口氣，說：「現在就要看他們是不是能回得來了。」

　　「時間還有多久？」

　　「到達時間29秒，」木恩看了一眼腕上電腦，苦笑著說：「不太妙的樣子。」

　　「他們有辦法的。」連最不可能的一環都已經完成了，左煥章現在對林聞方和朱芷充滿了信心。

　　莫亞人稍稍有些奇怪，林聞方和朱芷殺進來之後，躲開了卡林頓的座駕坦克兩次開火，可他們的主要精力卻集中在了掃除35師師部周圍的那些防空系統。這是什麼意思？

　　忽然，空中傳來一陣低沉的嘯聲，讓莫亞人一陣心驚膽戰。聯邦方面居然發射了一枚巡航導彈？難道，林聞方和朱芷的目的，就是為了掃清這枚巡航導彈路上的障礙，讓它能夠直接命中35師的師部？

　　可不僅僅如此而已。聽到導彈的嘯聲，朱芷送了口氣，但立刻從之前的積極攻擊姿態轉為保護重點保護林聞方。林聞方的神經卻瞬間繃緊了起來。

　　「鏈接A3數據鏈，確認進行制導控制，確認目標。」

　　「子母彈解體分離。子彈藥脫出……目標分配進行中……完成……」

　　「確認落地時間……3，2，1……」

　　巡航導彈拋出子彈藥的時候，林聞方已經接管了導彈的制導系統，將自己周圍最礙眼的目標全都分配妥當，讓子彈藥能夠一次性解決這些地面力量。摧毀了地面防空力量，壓制了電子系統，那面前的這些莫亞人就完完全全是待宰的羔羊了。

　　林聞方的臉上浮現起一抹寬慰的笑容，自己先前許諾的畢竟是做到了。莫亞人即將為他們的侵略，付出想像不到的沉重代價，而這，只是開始！

　　一股難掩的豪情從胸腔深處湧起，林聞方忽然有些冒失地跳上了一輛燃燒著地裝甲車頂上，他衝著坦克伸出了右手，驟然捏成拳頭，用力向下一砸。

　　轟！幾乎和林聞方揮拳同時，兩枚子彈藥擊中了卡林頓的座駕的頂端。同時，周圍21個目標同時受到攻擊。整個師部瞬間變成一片火海。

第七十八章 回家的路

　　「導彈發射架從01號至40號，準備完畢。」在天池山基地的指揮中心裡，武備部門如此匯報。

　　「立即發射。」左煥章按著通話鍵，穩健地命令道。

　　天池山基地雖然激活了大部分的防禦設置，但始終留出這四十個導彈發射架在待命狀態，無論前線的情況危急到什麼境地。左煥章從一開始就知道，從林聞方想出了那個極富創意的臨時掌控導彈末段制導的方案，這四十個導彈發射架就變成了林聞方和朱芷安全回歸基地的最後的保障之一。危險，卻可行，林聞方拿出的方案始終是這個調調。這讓左煥章和木恩、邱銘都有些擔心，他們關注林聞方的發展，知道他絕對前途無量，但冒險絕不應該是常態。

　　不過，這不是現在左煥章關注的事情。「遙控玩具部隊，對標號F9到F14區域進行精確射擊。丁天，你負責進行目標分配。」

　　「G904營，」左煥章猶豫了一下：「出擊！記住，隨時注意機甲的位置，接應他們回來。」

　　「其餘各部自由出擊，現在敵人的指揮全都混亂了，你們抓住機會。勝利是我們的！」

　　左煥章從來只下達最簡單最基本的命令，除了少數部隊分配特殊任務，其他人都可以按照既定方針自由發揮。在他的手下，只要你的確有才華，那就一定出得來，不管在戰場上或者在基地的事務領域。哪怕在這種關鍵時刻，他仍然秉承著這樣的傳統。

　　這是信任，這是鼓勵，下面的軍官這時候也鼓足了勁，絕不會辜負這種信任。何況，現在35師的師部情況不明，對方的指揮已經陷入一片混亂，前方接戰的部隊開始陸陸續續地保留力量緩慢撤出戰鬥，撤不出來的也想方設法地留著一點力量。

　　丁天深呼吸了又深呼吸，但心裡卻全然無法平靜下來。他是技術軍官，在他的職位描述裡，絕對沒有任何一行有關指揮戰鬥，但現在，基地司令左煥章卻點名讓他負責指揮遙控玩具部隊。這個稱呼是他們這幫技術宅自己想出來的，悶騷和自嘲，向來是技術宅們的特質，但時不時地，他們就會弄出些震驚世界的玩意。

　　「目標信息已經接收完畢，在戰術鏈上共享給大家，自己認領吧。現在大家都熟練了，不多說什麼，別再搞出炮彈空中撞一塊的事情了。」丁天絮叨地吩咐著，這語氣和軍事主官沒任何關係，更像是個實驗室助理在給實驗室裡的那些研究員們分發文件材料。大家會意地笑笑，輕鬆報出各自認領的目標，然後緊張地去調整射擊參數了。遙控玩具部隊最能發揮作用的，還真是自行火炮部隊。他們也曾遙控著坦克和裝甲車輛到前方去，但總是有點格格不入，戰友們明白無誤地嫌棄他們戰術意識淡漠，總是搞亂隊形。他們這些電腦遊戲高手們才羞澀地退了回來，的確，電腦遊戲和打仗，總是有點不同的。一款始終強調戰術配合，沒點個人英雄主義的遊戲怎麼賣嘛。

　　丁天加重了語氣，說：「大家都明白，我們攻擊的區域非常重要，必須迅速乾淨徹底地殲滅敵人，不留下任何有威脅的目標。這幾個區域連通起來，是林頭他們回家的路。林頭他受傷了，你們都看得到，他參軍才多久？他的軍職關係甚至和天池山沒什麼關係，可他為了天池山不陷落，做到了什麼？」

　　丁天停了一下，說：「這不是遊戲，這是戰爭。」

　　通信頻道了一片靜默，大家沒有再說什麼。豪言壯語？這真的和他們這些人無關，沉默地做事，做到最好，他們用行動來證明自己。

　　「準備完畢。」「立即開炮。」不到10秒，遙控玩具部隊就發話了。

　　天池山半山腰，一排經過精心偽裝，看起來和周圍山體融為一體的混凝土大門換換打開，露出後面整整齊齊的導彈發射架。沒有任何遲疑，40個導彈發射架上連續射出了160枚近程對地導彈。這些型號，本來多數用在武裝直升機、攻擊機上，用來摧毀目視距離內的地面目標，但今天，它們將發揮和以往不同的作用。

　　「導彈已經發射，制導接管進行中……」火羽立刻做出了反應，有她在，林聞方就不用手忙腳亂了。從導彈進入自己的電子控制範圍一直到擊中目標，一共只有7秒鐘的時間，如果只有他自己，怎麼都來不及完成一系列的接管、控制操作，以及分配目標。這差不多是一個小型的作戰中心的全部工作量呢。

　　「走，讓導彈為我們開道。」林聞方已經看到前面有越來越多的敵人在朝著35師師部的位置聚攏來，那些轉向不便的坦克，也將炮塔回轉，觸目所見俱都是黑洞洞的炮口。只要挨上一發，他們就不必再考慮回去的問題了。

　　朱芷忽然衝了上來，一手挾著林聞方用力一拉，一手拿著突擊步槍連續射擊。一發反坦克導彈朝著這邊飛來，是一輛步兵戰車射出的。朱芷將導彈打得凌空解體。「當心！」朱芷大喝，要不是她及時反應，林聞方現在就糟糕了。被這麼一扯，林聞方左手的傷口一下子又抽痛了一下，他額頭上都是冷汗，要緊咬著牙關才能讓自己保持清醒和鎮定。

　　「跟著我！」朱芷乾脆地說：「你管好那些導彈就好。」

　　「好。」林聞方也不多說什麼。切斷了通話，他立刻對火羽說：「火羽，接管運動，跟緊朱芷。」

　　「是。」

　　他們要在槍林彈雨中闖回去，雖然只有短短幾公里路，雖然敵人現在陷入一片混亂，但這無論如何是敵人裝備和火力密度最高的幾公里。林聞方掃了一眼眼前的敵人，分析軟件已經按照對他們的威脅度打分排序，林聞方要做的，就是分配目標，引導導彈擊中他們面前的敵人，一團團爆炸的火光是他們最好的掩護，一路殘骸，則是他們威懾敵人，讓他們滾開的唯一方法。沒有那些導彈，憑著他們手裡20毫米口徑的玩意，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轟地一聲，第一枚導彈準確地砸在朱芷前方30多米的一輛裝甲車，然後他們不管爆炸的烈焰，不管周圍的空氣都快足夠將他們燙熟，義無反顧地衝了進去。周圍都是橫飛的各種子彈和炮彈，但他們此刻也管不了了，這就是在拼速度，一旦停下來就完蛋。受傷？他們對聯邦的醫療技術，都有足夠的信心。

　　連著兩發14.5毫米的子彈擊中了林聞方的腹部，他咳了兩聲，將一口鮮亮的鮮血噴在了眼前的光幕上。他大喝一聲：「清理，快！」一片雨刮一樣的東西掃過光幕，林聞方立刻報出下一個指定的目標。160發導彈，現在都在空中飛舞著，必須準確迅捷地一一命中目標，不然，這節奏一亂，這個戰術就要作廢了。除了打了一個踉蹌，將腰收低了一點，林聞方不敢對這次命中做任何其他反應。堅持，必須堅持下去……

　　「衝進敵人的坦克群！」朱芷忽然提醒道。林聞方眼睛一亮，說：「好！」

　　這個方法很聰明，坦克的炮塔轉得慢，之前他們無數次利用過了。莫亞的坦克被他們近身之後就是靶子、垃圾，強大的火力一點都發揮不出來。在敵人的坦克群裡行進，只要能衝進去，那敵人必然沒辦法組織射擊，天曉得會不會打到自己人。雖然看著瘋狂，可這的確是靈敏快速的機甲應付現在這種局面最好的辦法了。

　　距離基地那邊接應他們的部隊，還有不到2公里了。

　　「林聞方，總部多給了兩顆導彈，最大號的靈鷲9型。裝載的是A9彈頭，24點分導。你立刻開啟戰術鏈A進行引導。」木恩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了通信頻道裡。

　　朱芷和林聞方的眉頭立刻舒展了開來。軍部那些傢伙，有時候做事還真是誇張，估計是看到之前林聞方引導巡航導彈戰法，回過味道來，立刻就做出了反應。但是……靈鷲9型？這可是中短程戰術導彈啊，雖然估計是因為只有這個超高速的型號能夠即時幫忙，但這玩意難道不是作為戰役威懾力量存在的麼？似乎整個西線戰場，一共就只有兩顆靈鷲9型，準備什麼時候用來戰場救急的，可居然一下子就都給了自己玩？

　　林聞方哈哈大笑道：「好，這東西玩著很帶勁啊。」

　　「你們要活著回來，這次，上上下下都是下了大本錢的。」木恩調侃著說。

　　一定的。林聞方嗯了一聲。光幕上已經出現了靈鷲9型的到達時間：42秒。他頭皮一緊，這不是針對單獨目標的導彈，而是範圍覆蓋，要讓兩顆靈鷲9型發揮最大的殺傷效果，將莫亞第35裝甲師打殘，還得給自己留出足夠的空間能跑回去，不被波及，這還真是技術活。

　　軍部那幫傢伙真夠粗糙的，也不怕自己處理不好把自己折進去。林聞方一邊腹誹，一邊進行著高速的計算。

　　A9的實驗數據，爆炸幾何學數據，環境參數，地形參數……雖然在戰場中央，嘈雜得要聽到自己說話都難，但林聞方此刻卻沉靜安寧，整個人都進入了理性客觀的數學時間裡。24秒後，林聞方的眼睛裡迸發出熱切激越的光芒，機甲的右手在虛擬鍵盤上高速運動著，這是他最快也最可靠的操作方式。

　　「朱芷，沿著我指定的前進路線走，注意上面標的速度，不要錯了。」林聞方成竹在胸，他要用烈火與死亡，鋪就自己回家的路。

第七十九章 潛流洶湧

　　當靈鷲9型飛彈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在距離天池山基地1402公里的莫亞首都瑟爾帝格的莫亞共和國元首辦公室裡，凱恩．格雷姆森關掉了監視器。辦公室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凱恩．格雷姆森現年55歲，還是單身。看起來才四十出頭的他風度翩翩，雖然不是那種英俊迷人的類型，但身上始終透露著一種神秘的吸引力。人們只知道這個經常出現在元首身邊的傢伙是總統的親弟弟，是莫亞共和國南部某個礦產企業的老闆，卻不知道，實際上是這個人，將他的哥哥費爾特．格雷姆森推上了元首的寶座。

　　凱恩攤著手說：「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失敗了啊。不管是申海市，還是天池山。」

　　莫亞元首費爾特．格雷姆森冷冷地說：「沒想到？付出了那麼大的犧牲，你就是這一句沒想到？你知道，這場戰場，已經讓莫亞付出了多少犧牲嗎？」

　　凱恩好奇地看著費爾特，笑著說：「真沒想到，你還是個有理想有原則的政治家。付出的犧牲？是啊，真是死了不少人。六大王牌師少了一個，估計也很讓人頭痛吧。不過，這些犧牲……比起讓你站在這個位置付出的犧牲如何？真的，並沒有更多。哥哥，你自己其實也明白的。當初，我也不是因為你好控制，完全沒有主見才找你合作。如果真是那樣，我應該去扶持諾雷那笨蛋才對。」

　　「唉，」費爾特無力地說：「我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了什麼。那些技術……真的能幫助到莫亞？真的值得付出那麼多犧牲嗎？」

　　凱恩聳了聳肩說；「對莫亞來說，當然是重要的。月海聯邦的科技體系，尤其是他們使用技術的方式，都太值得學習了。哪怕能夠應用聯邦現在主流的科技，尤其是通信、城市綜合管理、財務管理、個人信息系統等等技術，就能夠讓莫亞的行政和市政管理效率提升15%到20%。軍用技術……我都沒弄明白月海聯邦到底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他們，真的在發展機甲系統？」費爾特皺了皺眉頭，問道。

　　「不知道。這次冒出來的這個林聞方，真是個神奇的年輕人。動力機甲項目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一直不覺得能夠成功，事實如我預料的那樣。沒想到，到了這傢伙手裡，居然立刻變成如此好用的武器。不過，這並不是聯邦的主力發展方向。告訴你吧，你在戰場上看到的，遠不是聯邦軍事科技的真實水平。要不是這些年他們的政府裡一部分人，軍火商還有種種民間團體在那裡瞎折騰，現在的聯邦軍隊應該會整體更換一代產品。不是一批，一些，而是一代……不過，也好，機甲這回事看起來挺有意思的。要是能拿到這項技術，我也會很滿意。」凱恩面無表情地說：「莫亞現在需要的，可不僅僅是軍事技術。你應該明白這一點。聯邦的發展路線，應該對你很有啟示才對。」

　　「那你也應該知道，那些技術……就算真的拿到手，要能夠產生效益，也不是短時間裡能夠做到的。為了這些東西發動戰爭，值得嗎？」費爾特鬱悶地說。

　　「為了技術發動戰爭的是你，不是我。」凱恩笑了笑說：「你在意的是莫亞今後五到十年的發展。我需要關注的，卻是30年之後的世界的領導權。」

　　30年之後？費爾特完全無法理解，這次戰爭要如何影響到30年之後的世界領導權。僅僅因為那些技術？費爾特看過那些技術列表，卻無法從中歸納出什麼脈絡來，歸根結底，他也是個典型的長於軍事，精通政治鬥爭的典型的莫亞共和國式的元首罷了。和凱恩這種在聯邦生活、學習、工作了20年，對技術的敏感度極高的傢伙，完全不是一種人。

　　費爾特愣了一下，說：「這有什麼關係？」

　　「呵呵，你應該感覺到了一些，我所代表的一些人的力量。我代表他們，為了未來的權力之爭中能夠佔據優勢，去獲取必要的資源。技術，就是其中極為關鍵的一部分。這些恰恰不是我們擅長的，或者，準確地說，聯邦最尖端的那些技術領域，不是我們擅長的。如果不是我正好是莫亞人，也許是去聯邦經營一番，更能達到目的。不過，我們的行事，和聯邦那邊，區別比較大，可能也真的不太適合那邊的環境吧。」凱恩很無所謂地說。

　　費爾特卻打了個激靈。凱恩的意思，其實他和他背後的那些人，在意的並不是一個國家或者另一個國家，在意的是一套他們認為必須的體系。他們為了未來博弈，眼下的這些政治、戰爭什麼的，完全不放在心上。最多也就是確保他們能夠控制住一部分力量，維護他們現在已經擁有的那些權益。

　　可是，費爾特卻不能沒有這些人的支持，他一路披荊斬棘，將無數人踩在腳下才到達了元首的位置上。要是沒有凱恩和他背後的那些人的支持，恐怕沒多久就要被趕下台了。

　　「現在，不管是申海市還是天池山基地那邊，都失敗了，那要怎麼辦呢？」費爾特認命了，他歎了口氣：「你是我的弟弟，你不能看著我倒霉吧？」

　　凱恩溫和地說：「哥哥，你怎麼能這麼想？無論如何，莫亞都必須牢牢掌握在你的手裡。這次戰爭還沒有結束呢，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戰爭拿不到的，未必通過和平手段拿不到。這次戰爭也不是沒有意義，至少，它顯示了你要得到一整套技術體系，來發展莫亞的決心。你必須始終腔調這一點，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

　　費爾特眼前一亮，僅僅這個提示，他就已經明白該幹什麼了。一個悲情、堅決的元首，帶領著一個龐大卻沉寂的國家，對抗月海聯邦的技術壟斷和這種壟斷帶來的種種發展機會的不公平……這是一個很好的形象。

　　「另外，我會通過各種渠道，獲取一些技術，通過各種方式交到你的手裡。怎麼將這些技術使用起來，我就管不著了。不過，還是提醒你一下，現在的共和國科學院那幫傢伙，實在是沒什麼用。你需要的是一些更年輕、新銳，更能感知到未來脈搏的傢伙。對你，對我們的合作，這些都是有好處的。假如你這邊能夠源源不斷地有各種新興技術產生，我說服那些傢伙堅定留在莫亞的信心，繼續扶持你都要簡單得多。」凱恩雖然看著冷漠，但對哥哥的事情，想得並不少。他的控制欲很強，哪怕在自己哥哥身上也是如此，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沒有親情。恰恰相反，他最堅信的就是，要做到點什麼事情，血脈才是最重要的關係和支持。

　　兩人討論了一下細節，凱恩就離開了。

　　走出元首辦公室，鑽進豪華的鏡影3型防彈房車，凱恩吩咐道：「去格爾尼私立醫院。」

　　車子緩緩在路面上滑行的時候，凱恩的電話響了起來。他一看來電號碼，笑了笑。

　　「萊昂斯，我正準備去看你呢。給你帶了點好東西呢。今天你出院，不是麼？」

　　萊昂斯的聲音平靜中蘊藏著淡淡的憤怒。「謝謝，格雷姆森先生。您之前拿給我的東西收到了，我現在正在前往聯邦的船上。您的那些好東西，留著我勝利歸來之後慶祝用可以嗎？出院，實在不值得那瓶好酒。」

　　「如你所願。」凱恩臉上的笑意越發濃烈，萊昂斯的鬥志比想像中更強，這是好事。「除了幹掉林聞方，還有其他事情也要記得。」

　　「是。」萊昂斯明白這個提醒的份量，自己不能被復仇蒙蔽的眼睛，耽誤了凱恩的其他安排。那是個大到他無法想像的棋盤，哪怕成為其中的一顆棋子，他都覺得興奮不已。而他，一定得成為其中極為有力的一枚棋子。他認真地回答道：「您儘管放心，我會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第八十章 一聲槍響

　　2111年2月28日，天漢市和平廣場。

　　萊昂斯在洛克大廈20樓的咖啡館裡要了個靠窗的位置，俯瞰整個和平廣場。

　　雙子星大廈上的巨幅徵兵廣告就在眼前，林聞方、岳羽音的形象已經印刻在了他的腦海裡。當然，主要是林聞方。對岳羽音這樣的女子，他會報以讚歎，卻不會有任何其他的想法。通過征服敵人的女人來征服敵人？這是弱者才會有的想法。

　　仔細看著林聞方的那張海報，萊昂斯感觸良多。就是這個人，讓意外受傷躺在醫療艙裡的萊昂斯加重了傷，要不是緊急空運回瑟爾帝格，用全國最豪華的醫療團隊為他一個人服務，並緊急從伊爾頓公國的渠道延請了幾位世界知名的醫生會診，他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而是躺在某個冷冰冰的墓穴裡了。其實，連這點他都不太確定。凱恩．格雷姆森對於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是怎麼做的，他看得很清楚。活人如此，一具屍體就更別提了。

　　正是因為林聞方的那次意料之外的救援行動，萊昂斯退出了戰鬥，也導致了之後數據中心一役裡莫亞的技術特種部隊缺少一錘定音的力量，始終無法攻破數據中心的服務器集群。雖然現在絕大部分數據都在瑟爾帝格中央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裡一點點地恢復數據，但到底能夠折騰出多少內容來，很難說。那些最重要的部分現在誰都不指望了。

　　也正是因為林聞方，對天池山的攻擊終於還是失敗了。林聞方又起到了關鍵作用。而且，這一次是機甲。

　　或許正是因為兩次失敗，莫亞現在對機甲的重視程度甚至超過了聯邦。獲取機甲和相關技術，已經成為莫亞情報部門的第一重要的任務。而在聯邦，僅僅是建立了一支試驗性的部隊，嚴格控制了機甲部隊的規模，只是當作某種技術嘗試而已。兩國的這種不同處置，也源於大家技術儲備的深度完全不同。這是事實，讓萊昂斯極為無力的事實。

　　他也是在聯邦接收了一整套最先進的計算技術教育，並且在部分領域有相當建樹之後才回到了莫亞。現在，他在使用的，就是當時的身份。索爾．雷蒙－－來自伊爾頓公國的天才留學生，尖峰數字集團新任的研發部副總。這個身份，將讓他在聯邦能夠自由活動，能夠進進出出各種相關的技術領域，發表自己的意見。

　　尖峰數字集團雖然不是軍火商，卻是好幾個軍火集團的合作者，提供內容極為寬廣的技術支持和服務。現在，尖峰數字集團正在和北方工業集團洽談並購事宜。北方工業集團是聯邦最大的軍火商，在傳統的武器領域，他們是當之無愧的老大，現在則是他們積極醞釀轉型的時期，新武器、新技術的產生，讓始終求新求變的北方工業集團興奮卻又惶恐。機甲，同樣是機甲，他們很感興趣。由於在人工智能、人機工學等等方面他們並不強，找一個能夠提供這方面技術的公司，吃下它，就成為了當然的選擇。他們選擇了尖峰數字，這是萊昂斯的機會。

　　但是，萊昂斯已經知道，尖峰數字並不是北方工業集團的第一選擇。他們已經通過某種渠道接觸過林聞方，並且向林聞方開出了超級豪華的Offer。比之前林聞方在智策公司的待遇好到了不知道哪裡：北方工業集團研究院數字科學分院副院長，獨立領導一個由他組建的研究團隊；基本年薪850萬元，年度研究經費12億，如需要增加，只需要打報告就行，研究的主要科目則是林聞方已經頗為熟悉的機甲。有技術積累極為雄厚的北方工業集團研究院為底蘊，林聞方只要在自己熟悉的領域略作闡發就可以了，在一年內拿出比現在的XK－1性能更為優良的輕型機甲一點問題都沒有。北方工業集團看好輕型機甲的應用，他們爭奪的是獵人機甲部隊驗證了機甲的功用之後大規模列裝的訂單。有林聞方加盟的話，無論經驗、技術，還是人脈關係等方面，幾乎無可挑剔。

　　一旦拿下訂單，開給林聞方的合同的保密附件裡有一個條款，優渥到讓人窒息：北方工業集團技術副總裁職位，以及0.2%的北方工業集團股份。這0.2%，差不多是20億元，而在戰爭年代，軍火商的股票增值幾乎是定局。

　　然而，林聞方拒絕了。理由很簡單：我是軍人。

　　這是個讓人心裡會湧起某種衝動的理由，是一個足夠男人的理由。林聞方現在不缺少什麼了，錢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數字。他已經有足夠的金錢讓自己，讓岳羽音生活無憂，他的戰功積分的飆升速度，已經讓軍方的後勤部門感覺到壓力了。

　　林聞方是個軍人……萊昂斯也希望自己是。可是，自己卻永遠成不了一個純粹的軍人，他是凱恩手底下的執行者，一枚棋子。

　　今天來到洛克大廈，他就是為了來這裡看看即將開始的聯邦第一支機甲部隊的成軍儀式，看看林聞方第一次授勳。這是一次政治作秀，想必林聞方自己也不會喜歡這種意識，但是，為了戰爭，因為他是軍人，他服從命令。或者，來到天漢市，能夠見到岳羽音，讓他可以忽略許多其他的不便和不爽。現在，要是沒有命令，他可不是那麼容易能來到漢京的。

　　「後面那兩個箱子，就是機甲了？」他放下手裡的望遠鏡，衝著身邊西裝革履，卻不停地在擦著額頭上的汗的中年胖子說。

　　「是，不過……據說是未完成品。在天池山那一戰裡，兩台機甲都損毀嚴重，無法修復。這次運來的一共三台，基本型，電子加強型，重裝型，都沒有熱機試驗過。這次就是運過來擺擺樣子而已。」這個胖子是有名的電子產品掮客，莫亞從聯邦，從其他國家走私了許多東西都是通過他。胖子名叫劉仰心，他也是凱恩合作多年的夥伴。這傢伙和莫亞方面的關係很鐵，招待他，為他安排一些不太複雜的事情一點問題沒有，可就是天生膽子小。

　　「那也很不容易了。」萊昂斯歎了口氣，喝了口咖啡，平靜地說：「聯邦還真不把機甲技術放在眼裡呢。光是那副海報，天哪，就暴露了太多東西了。支架式驅動，燃料電池，眼控系統，動作感應系統，輕型武裝，熱成像儀，光幕……呵呵，都是好東西啊。聯邦的技術底蘊真是讓人羨慕。」

　　劉仰心又擦了擦汗，說：「技術先進有什麼用。也就是最近連續批准生產了一部份武器，批量也不算大。還有十幾個項目在最後做定型文件。就這樣，不少人都已經不爽了。在說怪話，在使絆子的人不少。這可是打仗，這幫人真是一點都不懂。獵人機甲分隊只有這麼點規模，能有什麼用？」

　　萊昂斯笑著說：「如果你看到過戰場上的畫面，你一定不會這麼說。反而在你們這裡，對機甲的宣傳很少，公佈出來的只有片段，還是好看不中用的片段。想必機甲技術，觸及到了一些人的神經吧。莫亞的宣傳也很少，不過，你懂的，那是別的原因，不希望嚇到那些老百姓，不希望破壞莫亞士兵們的信心。」

　　劉仰心乾笑了幾聲，說：「這些我是不懂的。我還能幫什麼忙？」

　　「不用，你已經幫了很多了。」萊昂斯笑著說：「那隻大口徑狙擊步槍，真是難為你了。不會給你造成什麼麻煩吧？」

　　劉仰心淡淡地說：「放心好了。這是我的專業領域。」

　　在雙子星大廈前，箱子拆開了，三台機甲展露真容。為了視覺效果，三台機甲分別塗裝成金屬光澤的鋼灰色，亮藍色和紅色，挺拔漂亮。這一亮相，立刻就引起廣場上諸多觀眾的嘖嘖讚歎。

　　在響亮的掌聲和歡呼聲中，林聞方和朱芷並肩走向主席台，轉向在場的群中，莊嚴地行了個軍禮。

　　乒！－－－－一聲震響讓氣氛立刻就是一變。一發大口徑狙擊槍彈發射了出來，沒有針對任何人，卻擊穿了懸掛著的林聞方的海報的右眼。這是不折不扣的挑釁！

　　林聞方看向槍聲傳來的方向，那是雙子星大廈對面的一棟寫字樓。幾個士兵已經湧上來，將林聞方和朱芷簇擁在中間，用身體掩護住他們。大家都明白，對方不會做什麼了，他已經顯示了自己的存在，破壞了這場提振士氣的盛會，讓人們知道……莫亞，是強大的，能夠威脅到他們。哪怕他們身在漢京！

　　「這是？」劉仰心呼地站了起來。

　　「沒錯，這是我安排的。」萊昂斯說：「怎麼了？」

　　「你……你可以幹掉林聞方的。為什麼？」

　　萊昂斯平靜，卻又有些狡黠地說：「哦，那是因為，我們都是搞技術出身的。我現在是索爾．雷蒙，我有機會，很多機會接觸到林聞方。我們現在都是這個領域的專家。我覺得，在殺掉他以前，成為他的朋友，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而且，在某些方面，我也需要向他學習。我覺得，當一個人意識到自己有敵人，有危險的時候，來自朋友的幫助，會顯得可貴。成為朋友，會變得簡單一些。……這是個開始。」

　　劉仰心坐了下來。萊昂斯太可怕了。這樣的一個人，能夠在聯邦掀起怎麼樣的腥風血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