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生命】數字風暴 作者：格子裡的夜晚（已完成）

第五十一章 這一小步

　　邱銘急急忙忙地朝著修械所的大門沖去，門口的崗哨早就得到林聞方的命令，來一切人都要通報，里面正在進行秘密實驗！邱銘自然也不例外地被攔在了外面。

　　“讓我進去，我是動力裝甲的總工程師。”邱銘大吼道。

　　一個衛兵皺著眉頭，咕噥著：“也不早點來。”立刻拎起電話吼道：“說是機甲的總工來了。熱放不放進來？”

　　值守在電話機旁邊的是索超，立刻驚出了一聲冷汗。看過技術資料的他怎么會不知道在這個動力裝甲項目的總工程師是誰？這可是整個研究所里排名前三的科學家啊，邱銘也就是到了修械所這種地方會被攔著，在研究所里，他要是主動插手過問什么項目的進度，大家可是當作福利來看的。“當然，趕緊讓邱工進來。我這就來迎接。”

　　也無所謂迎接，走進了修械所，邱銘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動力裝甲正直立著，在修械所最中間寬闊的通道上邁著小步，那樣子雖然笨拙，但一步步卻非常穩定。時隔多年，這還是動力裝甲第一次真的動起來，這怎么能不讓對此念茲在茲的邱銘不熱淚盈眶。邱銘朝著動力裝甲仔細望去，發現機甲的座艙里居然是空著的。

　　“停下！停下！你們這是在做什么？”邱銘大聲吼道。

　　“邱工。”索超連忙跑了上來，說：“邱工，我是研究所信息三科的索超，來這里協助開發的。您好。”

　　邱銘這下子找到了宣泄對象，大吼道：“你們這是在做什么？怎么把這東西弄出來了？”

　　索超連忙陪笑著解釋道：“這是在進行動作模擬測試，我們剛剛調整了機甲的系統，正在模擬基本的行走狀態，測試系統的匹配度，方便進行進一步的調整。”

　　系統？“你們改了什么系統？”邱銘大驚失色：“你們才把這玩意鼓搗出來多久啊，就做完了系統了？”

　　軍用的各種電子設備，大到航空母艦小到單兵電子設備，都是有操作系統的，許多基礎的功能組件，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在所有平臺上運行，這也是軍方節省開發成本，進行全面數據化的重要舉措。在動力裝甲開發的時候，軍用操作系統還是上一代產品“指南針4.0”，現在軍中新裝備通行的系統卻是“火藥2.2”，兩者之間的區別非常大。這么一想，對方能夠在短短幾個小時內重新在如此復雜的動力裝甲上安裝了新系統，這種效率簡直是可怕。

　　解釋了一下他們已經重新調整了計算機的軟硬件，已經對原先的系統做完了系統分析，逐漸在進行一個個模塊的反編譯和優化，邱銘聽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你們……幾個小時里就讓動力裝甲能走起來？”邱銘質問道。

　　“是啊。”索超苦笑著，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林聞方太可怕了，那么復雜的系統，在他的操作下就跟給家里的臺式機重新做個系統備份似的，還不僅如此，他甚至已經將數字地圖和定位功能整合完成，按照現在軍用通信系統的設計思想，重新安裝了天線和數據收發器，將整個通信、定位、數據鏈系統整合完畢。要不是林聞方不懂數據鏈是怎么回事，囫圇著整個打包裝了進去，估計連那玩意他都要優化一遍。原先動力裝甲將全部子系統打開之后，電腦設備的負荷率是70%以上，調整到了新的電腦系統架構下，負荷降低到了27%，哪怕有部分原因是新系統的速度比以前快，可也是了不起的優化結果了。索超覺得，這種數據告訴了邱銘，會把他嚇到的。

　　邱銘快步走向操作臺，聽得越來越明白，也越聽越驚心。

　　林聞方正在向姚樂解釋自己的改進思路：“……原先的設計方案是肌肉感觸式操控，這個設計思路很好，非常超前，能夠保證這東西跑起來有著非常細膩的觸感，動作精度高得驚人，但是，這個設計思路哪怕到現在，都太消耗資源了，而且，要做那些具體的動作，對操作人員的要求太高。原先系統的矛盾是，體感系統達不到讓操作員進行無意識操作，也就是說，他要整個動力裝甲做出任何動作，都是有意識的，哪怕邁步抬腿，都需要操作人員存了念頭，進行針對性操作。當不牽涉到其他子系統的操作的時候，這是沒問題，可一旦要一邊行動一邊戰斗，那就是受刑了。而且，前面的投影系統上，信息太多了……”

　　“嗯，老大，界面我來調整好了。要不就參考游戲里的設定？”姚樂點頭說道：“讓系統看起來簡單點不難，但是，這個要是用眼控，打仗的時候不好用啊。”

　　“我有兩個方案，一個是腰部加裝鍵盤，像是我之前的那套戰斗服那樣，通信與電子戰版本。還有一個是使用混合式手勢操控，以機體的動態感知敏感度，可以做到進行非常精細的界面操作了。現在沒時間反復測試，你兩個版本都做出來。”林聞方沉吟了一秒鐘，果斷地說。

　　“好……”

　　邱銘激動的迎了上去，問道：“你是林聞方？”

　　“是。”林聞方笑著說：“您是邱銘邱工吧。你能來真好，我給你說一下進度。”

　　邱銘點了點頭，仿佛理所當然地說：“好。你現在做到了什么程度？”

　　現在林聞方進行的調整還很少，基本上是原先系統的優化和再安裝而已，但在他的想法里，他卻有著對動力裝甲的許多項調整，甚至牽涉到最基礎的動態感知捕捉，操作方式，武器系統的精度射擊輔助方案，目標管理系統等等，有一部分甚至需要改動一部分硬件。

　　聽著聽著，邱銘的臉色沉了下來，說：“你這么干……來不及。”

　　“來不及？”林聞方不解地問。

　　“這么干，就算按照你現在的效率，沒有五六天時間想都不要想，還有無數項測試要做。你現在只不過是讓動力裝甲動起來而已。差得遠了。你還沒弄完，敵人就打上門來了。”邱銘嘆著氣說：“你提出的方案，的確比以前嘗試的那些人靠譜，可是……短短幾天時間，你能做到別人幾個月都沒完成的事情？”

　　林聞方撇了撇嘴說：“邱工，我初來乍到這個基地，很多想法可能還不夠軍人。可我琢磨著，天池山基地的傳統，是不是只有我記住了？”

　　邱銘愣住了。

第五十二章 技術傳統

　　在場的整備兵和其他技術人員也都愣住了。林聞方說的是什么意思？

　　“天池山基地，在月海聯邦建國至今的幾百年里，經歷過多少次戰爭？可天池山基地從來沒有被攻陷過，不然這個所謂的愛國主義國防教育基地的名頭，怎么來的？”林聞方說。

　　他的語氣變得沉重有力。“天池山從來沒有淪陷，因為什么？因為這里曾經是聯邦第一個兵工廠，第一個武器研發基地的所在，因為前面的戰士們在戰斗，后面的工人們拼命生產各種武器彈藥。不斷改進裝備，使之更適合戰斗，更有殺傷力……我小時候第一次來天池山的時候，在基地的門口看到的那組雕像里，有一個就是技師在戰壕里為戰友銼槍管。我知道，軍事基地的入口和參觀教育不一樣，可你們一次都沒從那里經過嗎？我一直以為，聯邦的軍隊在政治、歷史的教育上只做得很好的。”

　　“天池山基地為什么一直都是聯邦武器開發的基地，不管別人有多少爭議，不管有多少項目上出現過問題，可天池山始終都是……為什么？因為這里交通方便？方便隱蔽？安全？這里距離邊境，最近的地方只有130公里，大家都知道，這個距離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們始終都在敵人主要空軍基地不帶副油箱的作戰半徑里。敵人越過了紫界山，我們這邊就立刻荒腔走板，因為什么？因為那意味著敵人的坦克要是路上不遇到阻礙，一個小時就能到這里了。可是，這里仍然是我們這些技術人員孜孜以求，奮起全部的心智，為聯邦設計、制造最新最好的武器的基地。因為什么？因為……聯邦希望我們這些搞技術的家伙，可以四體不勤，可以怎么看都不像是軍人，但我們要比其他人，呆在安逸的環境里的人更了解戰爭，更能夠直面威脅，更了解戰場上需要什么。技術人員，也他媽的可以是硬漢。……我覺得，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覺得，這是我們存在于這里的意義。”

　　林聞方的話說得并不慷慨激昂，除了爆粗口那句，甚至有些平鋪直敘，但那濃烈的決不放棄的意思卻深深感染了在場所有人。

　　“我剛來，天池山基地是我加入聯邦軍的第一個履歷。我不希望當逃兵，不希望自己成為天池山有史以來第一次被攻陷這種事情的參與者。為此，我可以做很多……前線需要，我一定會去，但現在，王隊沒讓我整裝出發，可這里需要我。而且，你們都看到了，我們干得還不錯，不是嗎？”

　　“我不管到底需要幾天能動力裝甲動起來。我相信戰友們會為我們贏得這些時間，不管是五天六天，或者是八天十天。他們拼上了命！……你們呢？他們可以死，我們只能逃？這是技術人員存在的意義？這是天池山的技術人員的傳統？”

　　林聞方沒再說什么，而是埋頭繼續去調整程序參數。“姚樂，給你兩個半小時，剛才那些活給我做完。”

　　姚樂剛才一直沒抬頭，始終埋在電腦前敲打著，一行行的程序仿佛流暢的旋律，從他的指尖迸發出來。“沒問題。我盡量多提前一點。”姚樂淡淡地說。他沒那么多想法，也不管戰場上的局面，反正他也不是現役軍人，只是民間顧問而已……哪怕這個民間顧問的身份，還是林聞方的面子呢……但是，林聞方的吩咐，他絕對會不折不扣地執行到底。以前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邱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們這些高級技術人員，和軍人氣質從來就有些格格不入。研究所的專家學者們，會用軍人的標準要求自己的幾乎沒有。可是……他們畢竟都是軍人啊。這一點，并不因為別人都用技術職稱稱呼他們，而有任何區別。他丘銘，可是不折不扣的上校軍銜呢。

　　“你現在的改動計劃是怎么樣的？”邱銘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從基礎構件，尤其是牽涉到硬件改變的開始，這臺改完一項立刻測試，另外那臺立刻進行連動改動。五天完成全部大的子項目的調整，第六天進行綜合測試，然后，聽從基地指揮部安排，看如何進入戰場。”林聞方的思路極為清晰。

　　丘銘很有決心地說：“我這就讓我的研究生一起過來，我來幫忙。我盡量找幾個當年參與這個項目的研究員來。現在是戰時，我不能決定別人的想法。我能幫上忙。”

　　林聞方抬了點頭，瞥了丘銘一眼，很是莫名地說：“這不是廢話嘛。你是總工，你幫不上忙還有誰幫得上？”

　　丘銘笑了，他從工作臺上拿起電話，趕緊給自己的助手打了個電話。然后繼續埋頭看著林聞方的改進計劃。

　　動力裝甲的核心部分在于動力，其實就是將戰斗服擴大化，然后在里面植入動力系統和外部裝甲，算不得是純粹的機甲類設計。框架式助力系統將操作者的動作放大、加強，或者按照預設的動作組合方案執行出來，讓動力裝甲能夠在公路、平地上達到時速100公里以上，或者在山地、林地、混合型地區里達到60公里以上的時速。在山地作戰，60公里是個很可怕的時速，基本意味著沒有任何武器可以對你進行有效的瞄準。動力裝甲系統比國防部和總裝備部當初通過定型列裝的那個微型助力防護服項目強得最多的，就是動力。

　　但是，丘銘始終沒有找出辦法來，讓這種力量和速度得到有效的控制和使用。相比于精細的肌肉感觸式動態感知系統，林聞方選擇的關鍵點重力結合觸感感應要簡單得多。林聞方之前正好讓火羽跑完了21個肌體感應點的方案組合，這次他也果斷采用了這套系統，將21個關鍵點定位在動力裝甲上。然后在原先的感知系統里取了二級感應點一共80個，其他部分的感應器全部拆除，代之以排汗性能更好的孔徑合成材料。雖然這樣一來動力裝甲的動作細膩程度大大下降，大部分動作恐怕不能像以前那樣精確到毫米，可現在厘米級的操作精度，對于目前的戰斗來說，怎么都足夠了。這項調整，讓動力裝甲可以做到直接順著操作人員的有意識行動和無意識行動做出反應，不必什么都進行操作了。在操作人員進行超越人體極限的那些動作的時候，則采用輔助視覺聚焦調整的方式，以策安全。比如遠遠跳起來，視線聚焦點即是動力裝甲發力沖擊的目標，瞪著空中的目標可以大致調整跳躍高度，跳遠的時候瞪著前方的目標地點，動力裝甲自動調整出力狀況。這項調整的精度還不很高，但目前來說也夠用了。

　　對這兩項最為關鍵的調整，丘銘贊不絕口。這基本解決了動力裝甲完全無法讓操作員勝任操作的問題，在不違背使用者的日常習慣的情況下，讓動作操控變得極為便捷。去除了大量感應點，換上排汗通風的合成材料，大大減輕了重量，增加了使用者的舒適性，持續作戰也就更為輕松。實際上，只要做完這兩項調整，配合林聞方早就已經成型的射擊輔助程序，動力裝甲就算是能用了。只要進行一些合成測試，調整一些參數就好。

　　困擾自己多年的問題，到了林聞方手里似乎瞬間就不再是問題了，丘銘興奮不已。

　　林聞方瞥了一眼機柜，暗自贊嘆：火羽真是太給力了。整套程序幾乎都是火羽在進行編制，精簡到了極致。林聞方自己心里明白，現在的操控還是不簡單，還是需要電腦介入，進行大量的動作修正才行。整個調整工作還需要好幾天才能完成。而且，現在他們還找不到合格的操作測試員，最后只好讓林聞方親自上陣。相比于那些整備兵和研究員，他的戰場經驗居然是最豐富的。

　　雖然覺得有些無語，可林聞方還是樂呵呵地接受了這項艱巨的挑戰。

第五十三章 故伎重施

　　邱銘的加入讓進度陡然間加快了不少。他畢竟是動力裝甲的總設計師，對系統細微之處的了解可要比剛剛接觸這東西沒多久的林聞方等人多得多。有些改動，邱銘仔細想想，搖搖頭，幾分鐘的時間可以為大家節約幾個小時乃至更久的徒勞無功。

　　但林聞方就有些累了。進度加快意味著測試更加密集，坐在座艙里一項項進行測試可不是什么輕松的事情。尤其是牽涉到體感控制的部分，他對這個領域最為熟悉，他的直觀感受對進度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火羽，那些系統測試能不能接過去？”在連續進行座艙內的系統測試，完全不牽涉到裝甲的動作的時候，林聞方忽然問道。

　　“可以。”火羽簡單地回答道：“但不建議。對系統數據以外內容缺乏感知能力，不適合進行測試類項目。”火羽對自己的能力傾向非常明確，但林聞方實在是太累了，盯著大量滾動著的數據，從中挑出矛盾的地方。這些事情火羽完全能做。

　　“你就做純數據判斷唄……其他的我來。”林聞方堅持。然后不自覺地補了句：“其實，要是能把你裝進動力裝甲的系統，完全由你掌控，說不定就簡單了。”

　　火羽對此并沒有憧憬，很客觀地從自身固有條件出發，否決了林聞方的臆想：“缺乏可靠的視覺子模塊，缺乏動態控制子模塊，缺乏戰斗與戰術子模塊……安裝成功可能為零。”

　　林聞方無趣地笑了笑，說：“說說而已。”

　　“需要記錄為目標嗎？”火羽提示道。對于任何不產生實際結果的對話，火羽都會做這樣的提示。不是命令和命令參數的話，那就是注解、提示，要么就是備忘錄等內容，這才是火羽現在最核心的內容認知模塊。她還無法理解人們偶爾是需要說說閑話的。

　　林聞方一怔，他努力想了想，才說出了一句對他對火羽可能都至關重要的話：“記錄吧。等最近一陣打完了，我會逐漸完善這些東西，或許……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已記錄。”火羽不會因為林聞方的許諾而變得興奮，對她來說，這不過也就是個系統升級、改進的機會罷了。

　　邱銘帶著三個研究員和五個研究生加盟一天之后，動力裝甲已經能在林聞方的操控下，非常平穩地行走、奔跑、跳躍了。雖然目視目標確定系統的測距還有點問題，導致了在進行一系列跳躍的時候，精度難以控制，偶爾會出現重心不穩定的情況，但仍然稱得上進展迅猛，十分成功。這時候火羽的作用就表現得尤其明顯，她不間斷地進行重心和動作判定，自動地細微調整動力裝甲的姿態，保證在哪怕重心有失控傾向的時候也能每次都穩穩落地，幾乎算得上是克服了。

　　“下面就要進行系統合成了，”邱銘心下惴惴，體感控制雖然和原來想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動力裝甲還沒結合其他系統進行過合成測試。它作為武器的價值，還是得等手持武器的動力裝甲進行完測試才能知曉。邱銘知道，以前那些進行過嘗試，想讓動力裝甲動起來的團隊，每每栽倒在了合成測試上。這一次呢？林聞方能闖過這一關嗎？

　　毫無疑問，林聞方是邱銘自從接觸動力裝甲之后遇到過的測試員里智力最高的一個，林聞方對數據的判斷能力很強。邱銘覺得，哪怕是以前沒有經過系統更新的動力裝甲，林聞方說不定都能讓它跑起來，順利完成一項項測試。這種先進的戰斗機械，對于測試員的基礎體質的要求，一點都不高，林聞方絕對可以勝任。不過，現下他們連向上級匯報項目進展的心思都沒有。

　　“林頭！”就在林聞方有些困倦地躺在座艙里等待著下一項測試的時候，索超喊了一聲，他手里舉著電話，臉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林聞方問道。

　　“戰情通報會……”索超回答：“讓您趕緊去。”

　　看了一眼時間，林聞方心里有不好的預感。戰情通報會氣氛沉郁，由于大部分軍官都帶著部隊在各處布防，參加會議的倒多數是文職軍官，很有些向大家吹風，讓大家做好最壞準備的意思。前線軍官們感受戰局，絕對比她們這些人敏銳。

　　“217師和敵人接觸了兩次，戰斗很激烈。對方不計代價地急攻，217師不到六個小時已經丟掉了一個團。損失很大。”左煥章的聲音低沉，他瞥了一眼地圖，說：“如果按照這個速度，217師能給我們贏得的時間就很有限了。我們兩手準備，但兩手都沒有準備好。現下的情況，前指將99空降師緊急部屬到我們前方，再給我們贏得幾天時間。但是，在99空降師到來之前，我們不能崩潰。我已經下令，基地所屬地面部隊前出，與217師合作構筑第二道防線。”

　　大家都沒吭聲。這樣的情況已經很壞了，地面部隊前出，那天池山僅僅留下一小部分的基地警衛與勤務部隊，特戰大隊以及飛行大隊這些有力單位，很難進行有效的地面防御。左煥章明顯是在賭，哪怕基地所屬地面部隊全部消耗完，也要堅持到99空降師應急來援。哪怕他們來了，前線的情況也不樂觀。輕裝的99空降師，怎么和敵人的裝甲師碰呢？217師損失巨大，也正是因為重型裝備數量很不夠。

　　“基地里不是還有相當數量的坦克和其他裝備嗎？”林聞方忽然嘟噥了一聲：“能不能給他們送上去？開到前線，217師還有99師，總有人會開的吧？”

　　林聞方不合禮貌的發言，讓大家都是一愣。左煥章眼神一亮，看向朱芷。

　　朱芷點了點頭，說：“我這就去清點數量，組織一部分輜重兵去把坦克開上去。應該……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會議一結束，大家就紛紛在各自崗位上盡可能調動援助前方的兵力，警衛部隊也擠出了一個連來。沒有人提放棄基地的事情，但撤離和轉移重要人員、物資的進度卻在加緊。林聞方不多說什么，可修械所里搬來了大量的單兵武器和彈藥，每個工作區都有一個武器站，大家抄起家伙，立刻就能沖出去作戰。或許是林聞方先前的一番話起到了作用，技術人員們現在心氣很高，絕無士氣問題，越是敵人大兵壓境，反而越是興奮和躍躍欲試……這可是天池山基地的傳統啊。聯邦軍，可是最重視傳統這回事了。

　　到了第二天凌晨4點多的時候，一條最新戰況將大家都震在了原地：莫亞共和國在天池山后方，距離基地55公里，堪堪在基地的防御圈外的常川鎮組織了一次團級規模的空投。常川鎮正在發生激烈交火，但由于常川鎮兵力嚴重不足，僅有武警、警察和民兵預備役部隊加起來不超過1000人，失陷是遲早的事情。一旦常川失陷，那基地將面臨腹背受敵的狀況。莫亞人居然又一次成功組織了這種規模的空投戰術……假如月海聯邦是旁觀者，他們一定會贊嘆莫亞現在對空投戰術的掌握堪稱一絕，可惜也可怕的是，莫亞卻是聯邦的敵人。

　　要怎么辦呢？整個基地的氣氛瞬間陰郁了起來。

第五十四章 各自心思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人多了起來？”在直升機停機坪上協助進行撤離的太行集團保安部隊越發忙碌了起來，讓顧振海很是不解。明顯天池山基地在加速撤離，本來不過是在撤離那些家屬，大堆的麻煩事，雜亂的行李包裹，讓這些保安部隊的士兵們不勝其煩，險些爆發沖突。可現在，一部分助理研究員，實習生等等都在轉移的行列，甚至還有一部分技術資料和基礎設備。協助撤離這回事其實是很累人的，顧振海大少爺哪里做過這種瑣碎的事情，自己都已經在暴走邊緣。

　　趙鐵鐵青著臉，雖然他也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可他好歹在部隊里呆過很長時間，對周圍的警戒部隊的氣氛能體察一二。警戒部隊的氣氛一下子嚴峻起來，而且輪班時間延長了一些。趙鐵猶豫地對顧振海說：“少爺，可能前方戰局有變。”

　　顧振海眉頭一皺，壓低了聲音問：“有辦法去打聽下怎么了嗎？現在這邊也電磁管制，我電話打不出去。”

　　趙鐵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說：“基地現在的警戒比先前松，至少對我們這邊是這樣，估計兵力調配有了改變。我找兩個人潛入基地去看看情況。不過……”

　　顧振海會意地點點頭，說：“沒事，你盡管安排。我也想辦法去問，好歹，基地方面得和我們溝通一下的。”

　　顧振海自顧自地就先朝基地指揮部所在的地方走去。不過，現在朱芷沒空搭理他，更沒空敷衍他，直截了當地說：“戰情變化，基地這邊有些危險。你們是準備繼續協助撤離等待命令，還是有其他打算？”

　　顧振海一驚：他的確是有其他打算的，沒想到朱芷就這么問了出來，他心頭重重一跳，故作鎮定地說：“我們是來幫忙的，聽候調遣，到戰場上去也可以……我能知道，情況嚴重到了什么程度嗎？”

　　“敵人空投了一個團，占領了常川鎮。距離這里50公里。”朱芷明白無誤地說。

　　“什么？”顧振海一驚：“基地頂得住嗎？”

　　現在的情況，可就影響到他的“任務”了。一旦常川鎮那邊的通道被掐斷，那自己撤離天池山基地，就只剩下空中一條道路了。保安部隊五百人，乘坐8架重型直升機和6架普通的直升機到達這里，可一旦攜帶了G讓他搞到手的裝備，可就撤不出那么多人了。對顧振海來說，犧牲一部分士兵是題中之意，可G需要的東西可不是小玩意，用直升機運送風險太高了，地面通路才是正理。現在基地背腹受敵，這情況可就復雜了。

　　朱芷抬眼看了看顧振海，說：“常川鎮方向，基地只有兩個連頂上去。你覺得呢？”

　　顧振海一滯，他當即說道：“太行集團的部隊可以聽候調遣。”

　　朱芷有些焦慮地點了點頭，說：“有需要我會找你的。你先去忙你的吧。現在轉移工作可也不輕松。”

　　朱芷現在才是整個基地的掌控者。由于左煥章正在指揮部落實防御作戰的安排，所有的行政、后勤管理都交給了朱芷，她的壓力非常大，卻也顯示出異常強悍的管理手段來。整個基地井井有條，雖然面對強敵，卻并沒有亂了陣腳。一個個軍官在副官室進進出出，從顧振海身邊經過，拿著各種文件和問題找朱芷請示。顧振海意識到朱芷沒空再搭理自己，連忙告辭離開。

　　一路走回去的時候，他卻聽到沿途士兵們嘀嘀咕咕的不少議論，當聽到修械所那邊發生的異常狀況，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剛走到一個路口，忽然一個佩帶著中尉軍銜的軍官攔住去路。“顧少，這邊請。G有話跟你說。”

　　顧振海心頭一震，原來G在基地這里也安排了人。雖然手機通信受到限制，但這樣也算是能聯系上了。顧振海連忙非常客氣地說：“真沒想到……您帶路。”

　　軍官嘆了口氣，一邊引著顧振海一邊說：“你們……被林聞方和朱芷耍了啊。呆在修械所才有好玩的，她們那邊正在緊急整備新裝備呢。那幫兔崽子，不知道打了什么雞血，一幫整備兵和研究所里的老頑固一起，擰螺絲都擰得那么HIGH，真見了鬼了。”

　　顧振海問道：“那邊是怎么回事？路上我聽不少士兵們都在議論。”

　　“呵呵，姑妄聽之吧。朱芷也是狗急跳墻了，她讓人散布消息，說只要堅持到修械所那邊邱銘和林聞方把那個機甲搞出來就行，一定能改變戰局的。”軍官對朱芷的舉措非常不以為然。

　　說朱芷狗急跳墻也沒錯，現在基地里的氣氛比較陰郁，要是沒有一些提振士氣的點，悲觀的情緒累積下去，哪怕有哀兵必勝的這種說法，哪怕大家都深信基地的防御不會崩潰，可累積著的情緒，還是容易在戰場上爆發出來。當士兵們因為絕望而過于奮不顧身，很有可能導致防御戰初期的傷亡過大。她在努力避免這種局面，給士兵們一點希望，是個很理智，卻很有用的花招。

　　“機甲？”顧振海眼中閃過一絲利芒。現在，機甲已經是各大軍火產業集團研發的重中之重了，要說靈活性，威力和戰術豐富，恐怕再沒有比機甲綜合起來更強的玩意了，現在各種技術的累積基本足夠，只要再取得一些突破，說不定戰爭的形態就將發生永久的變化。可是，顧振海從來沒想到，天池山基地這里居然有接近可以投入實用的機甲項目。

　　軍官沒有接茬，重重哼了一聲。顧振海沒有再問下去，他已經看明白了，這個軍官在這個基地混得不怎么如意，這才被G招募了去，成為扎在天池山基地的一顆釘子。軍官將顧振海帶到了角落里的一間辦公室，里面桌子上一臺電話正接通著，擺在一旁。軍官示意顧振海進去，自己卻十分謹慎地站在門口，拉上了門。

　　顧振海深吸一口氣，拿起了電話：“先生，您好。我是顧振海。”

　　“我是G。”對方仍然這么開場：“我知道天池山那邊的戰局了。天池山基地……可能頂不住了，一會出現亂象的時候，你帶著你手下的部隊，不惜一切代價進入研究所，拿到我要的東西。那時候，我會截斷基地和外界的聯系，沒有人會知道發生了什么。其余的，你懂怎么做的吧。”

　　顧振海大驚失色，這可不是挖挖聯邦墻角了，簡直是形同造反作亂。顧振海連著深呼吸，平復了一下自己的震驚，這才用有些開始顫抖的聲音說道：“是。我知道……我會讓情況看起來是我們在拼死抵抗，維護研究所人員的撤離，然后悄悄地把東西運出來。不過……”

　　G贊賞地說：“我知道你的困擾，東西運得出來。到時候我會告訴你地點，那個中尉叫魏春來，你和他保持聯系。回頭你看到來接應的直升機，不要覺得驚訝就好。”

　　說完，G掛上了電話。顧振海在辦公室里又坐了幾分鐘，這才站起來。G的手段比他想象中更高，這時候，還有什么來接應的人能讓他驚訝？肯定不是什么友軍，只能是莫亞人……G，到底是什么人呢？他背后的神秘組織是跨國界的？到底根深蒂固到了什么程度？在激烈交戰中調動敵人一架直升機或者是偏轉旋翼飛機，可真不是簡單的事情。

　　顧振海打開了門，笑瞇瞇地對門口占著的魏春來說：“魏兄，等一下就要靠您聯絡我了。我會做好準備的。”

　　魏春來毫不掩飾地將手里的槍插回槍套，說：“看來你通過了。要是你出來叫不出我的姓氏或者名字，那就說明……呵呵。”

　　顧振海松了口氣，G的手段，他實在是不想領教了。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反正，自己的這個太行集團，在人家眼里可能也就是個小玩意，不夠看啊。回到直升機停機坪，顧振海叫來趙鐵，但這個時候，他還是回頭朝著修械所那邊看了看。那里面到底藏著什么？會不會對他的行動有什么影響呢？

　　修械所里的氣氛的確是外界無法想象的，誰能想得到，一幫整備兵和技術人員，真的將自己對于戰爭，對于軍隊，對于天池山基地的每一分熱忱都融入了最平常的工作中。說他們擰螺絲都擰得很HIGH，真不算是污蔑。整個修械所的效率節節攀升，到了大家自己都有些驚訝的程度。現在基地所屬部隊還沒有大規模接戰，修理任務還沒怎么開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動力裝甲上。

　　為了調整動態感應系統的硬件，所有人都豁上了，從將整個動力裝甲拆開，重新安裝相應的元器件一直到重新拼接起來，進行系統測試，居然只用了122分鐘，這可是大家完全沒接觸過的裝備啊。研究所那邊雖然開始撤離，但還是有一大幫人不愿意在這時候逃跑，直接來到了修械所。林聞方將一些子系統的完善交給了他們，讓動力裝甲的整備效率進一步提升。可是，他自己卻干不了什么別的。他已經聽說了朱芷將動力裝甲形容成了基地的救星，可他甚至沒有把握在敵人到來前完成……

　　“老大，我有個想法。你看看能成不……”姚樂很不好意思地湊上來：“或許我們能變出點兵力來。”

　　“哦？快說。”林聞方現在也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思了。姚樂自己的想法，有時候可是非常天馬行空不著邊際的，和他浩瀚的程序能力成正比。

第五十五章 大號玩具

　　“剛才聽索超他們說，基地的訓練中心有70多臺模擬器，各個型號的都有。其中可以調整型號，做到基本100%界面對應的有40多臺。天池山基地是全國排名第三的綜合模擬訓練基地……而且，這個訓練中心是對整個基地內部開放的。所以……”姚樂有些猶豫，想要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說明白，但站在一旁的索超卻耐不住了，急沖沖地說：“是這樣，模擬器和對應的武器，操作是完全一致的。研究所那邊，光是我們現在這里在的人，就有二三十個會操作各種模擬器的。實際上，我們一直拿模擬器當電子游戲在玩。我們……都會操作從裝甲車、自行火炮一直到戰斗機、轟炸機等等所有裝備。體能上達不到要求，但是技巧上不算差……現在的所有的武器……”

　　林聞方打了個激靈：“現在所有的武器都是靠電腦來操控的，除了最低限度的機械操作……是這個意思嗎？”

　　他們點了點頭。

　　林聞方大聲喊道：“老嚴，過來下。”

　　嚴惠堂立刻拋下手里的工作，趕緊跑了過來。將事情一說，嚴惠堂愣了下，問：“這是什么意思？準備遙控？”

　　林聞方說：“是。你有沒有辦法搞出簡單的機械裝置，接收信號可以遙控操作那些機械操作部分，然后數據鏈同步接入，雖然有可能信息同步做不到完美，不過，好歹能發揮點作用。”

　　嚴惠堂想了想，說：“可以，就是個固定裝置，加上三到四通道的遙控裝置，伺服電機而已，結構很簡單……一兩個鐘頭就能做好。但是，怎么和你們說的那個數據鏈聯合起來？”

　　“我提的建議，這部分同步程序我來做。”姚樂果斷地說。

　　索超接口道：“我去負責數據鏈同步這部分內容。加密解密系統，楊明恩可以幫忙。”

　　“好，你們快去。”林聞方點了點頭，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補充道：“一個模擬器可以對應三到四個裝備進行遠程操作，互相間設定固定隊形，自動保持調整。這樣精度也高一些，反正倉庫里有的是裝備，現在就是少人去開……媽的，還好天池山是后勤和研發基地，不然這樣的花招也玩不出來。”

　　林聞方低聲咒罵著。大家也都紛紛干活去了。

　　林聞方趕緊將情況匯報給了朱芷。朱芷卻有些猶豫：“常川鎮的敵人已經朝著這邊來了。兩個小時……最多兩個半小時，對方就能抵達基地外圍。現在，你采取任何措施，只要有用，我都可以批準。遠程遙控，修改數據鏈控制方式，是違反聯邦軍作戰準則的，我也可以不管。我只問一個問題：來得及嗎？”

　　“差不多。”林聞方盤算了一下：“我會讓時間來得及的。是你說的，任何方式，你都會批準？”

　　電話里能明顯聽出朱芷的疲憊：“是，任何方式。左司令和王隊現在指揮著基地的部隊，配合217師，已經和敵人接火了。情況也不理想，壓力很大。常川鎮這邊，特種大隊只剩下二十來號人，基地警戒部隊……我不敢動。顧振海他們那幫人有問題。現在到處都在打，我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人來解決這個麻煩。所以……我說了，一切方法。”

　　“那好。我……請求出擊。”林聞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什么？你拿什么出擊？”朱芷惡狠狠地問道。

　　“兩臺機甲，一臺是不斷進行實驗的，確認了一項改動，立刻在倉庫那邊進行調整。雖然一大幫技術骨干我都調回來研發，可留在倉庫那邊的整備小組也是好樣的，硬件設置改動完了。軟件一直在同步。現在調整完了基本的運動模塊、通訊模塊、基本的戰術電腦系統。原則上，動力裝甲是可以動起來的，就是沒有射擊輔助功能，沒有各種各樣復雜的功能，但是，動力裝甲能動起來，已經能打仗了。常川鎮那條路，是山路吧，對方的攻勢也得在坡面上展開，坡面林地，靠著動力裝甲的運動性能，至少拖時間應該可以做到……不過，由于程序都是簡版，界面還沒做完，所以基本上也只能靠我來操作。”

　　朱芷沉默了一下，才沉重地說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知道。很危險。挨到炮火覆蓋就完蛋，重火力直射完蛋。我是搞電腦的，打仗……這個真不是我的主營業務。你如果有其他方案，我接受。如果沒有，我能試試看嗎？”林聞方豁達地說。

　　朱芷想不出任何其他辦法，天池山基地就那么點人，捉襟見肘。研究所那邊又牽扯掉了一部分警衛力量。基地的文職人員雖然已經動員了起來，但這些人最多也就是使用單兵武器，對那些技術裝備完全無能為力。研究所那幫宅男如果真能讓倉庫里那些備用的玩意跑起來，遙控就遙控了，損失再大也沒事，天池山基地損失得起，但天池山，必須要堅持下去。

　　“好。你去吧……”等一下我會去修械所，協助你們進行戰術指揮。你們那里，應該沒人擅長這個吧？”朱芷輕輕搖了搖頭說。

　　“嗯。戰棋游戲什么的，和打仗差得比較遠。”林聞方笑了笑：“我去干活了。”

　　當通信切斷的一瞬間，一股無力感籠罩了朱芷全身。天池山基地居然淪落到了要靠文職人員、整備兵去打仗的地步，還不一定能守住……可相比于現在已經完全投入，已經都不計損失，不論生死，全情投入的基地上上下下，上層的態度更讓人心寒：他們不相信天池山能守住，研究所撤離的速度不夠快，相當部分研究人員拒絕撤離，他們認為是基地這邊辦事不力。朱芷沒敢去煩擾爺爺，她坐在辦公室里，一邊協調著基地的運轉，一邊硬生生地頂住了壓力。她已經向軍部立下了軍令狀會守住天池山，向左司令保證會守住基地保障他們的后方，哪怕她心里有這樣那樣復雜的想法，卻也無法在這個時候，太過在意任何人的生死：無論是林聞方，還是她自己。

　　希望那些打電腦游戲的家伙，能夠用那些大玩具創造奇跡吧。朱芷這么想著。她隨即又給后勤部門加了碼，立刻將倉庫里的各種裝備拆封啟用，加滿油裝滿槍炮彈，隨時待命。

第五十六章 戰術概念

　　動力裝甲的座艙，林聞方已經漸漸熟悉了。坐進座艙，扣好安全帶，整個人可以完全不費力地杵在那里，腳掌、腳踝、膝蓋、大腿、腰部、背部、肩部、手肘處，都有裝置了感應芯片的固定帶，保持駕駛員和座艙的貼合。手腳和身體周圍都是柔軟透氣的合成材料。那里面包裹著大大小小的動態感應芯片。半導體制冷裝置，能夠保持座艙溫度，抽去里面的水汽，不讓汗水影響到動態感知芯片的運行，也可以讓操作人員減少體能消耗。眼前則是寬大的光幕，提示各種重要信息。由于很多子系統都沒有調整完成，現在光幕上提示的只有動力儲備、裝甲目前的姿態、通信器信號強度和通信記錄，以及三維數字地圖。屏幕上方，則有三個攝像頭：其中兩個用來定位駕駛員的眼球活動，輔助控制動力裝甲，另外一個，則是用作視頻通話之用。打開了系統，明暗適中的藍綠色的光線，讓林聞方的臉色顯得有些慘然。

　　林聞方對現在這臺動力裝甲很滿意。和修械所那邊的試驗型不同，倉庫這邊的這臺，沒有反復調整過后越來越復雜繚亂的電線和元器件，看起來清爽整飭。倉庫這邊的整備小組，他們充分利用了每一分鐘，不但調整完軟硬件，更是將內部的布線整理過，將座艙按照林聞方的要求進行過調節，甚至還抽空將原先鋼灰色的動力裝甲噴涂上適合林地作戰的迷彩。

　　“準備出發了！”在通信頻道里，林聞方舒了口氣，盡量平緩地說：“接下來的事情就靠你們了。”

　　“老大，放心。”姚樂一把抓過對講機，簡簡單單地保證著，然后扔下對講機繼續埋頭在鍵盤上。

　　邱銘和嚴惠堂兩人現在合作負責著修械所那邊的全部事務。邱銘沉重地說：“你真不該駕駛這種不完整的動力裝甲去作戰……太危險了。”

　　“這是機甲，好歹能動。”林聞方笑著回應。“放心吧，再沒有比實戰更好的測試了。數據回頭找機會同步給你。”

　　嚴惠堂同樣簡明扼要地保證：“林頭，你看著不行就撤下來，兩個小時……我們來得及的。”

　　“嗯，你們加油。”林聞方鼓勵道：“這也不是為了兩個小時……基地需要更長時間，多堅持一點，就多一點機會。不多說了，我走了。”

　　切斷了通信之后，林聞方駕駛著動力裝甲離開了倉庫，朝著莽莽深山跑去。助力系統讓林聞方幾乎不必用自己的任何力氣，稍稍動作，立刻就跑得又快又穩，動作輕巧無比。沒幾下，動力裝甲就隱沒在了茂密的樹叢里。

　　離開了眾人的視線，林聞方檢查了一下通訊器，這才輕聲呼喚道：“火羽，在不在？”

　　“已啟用戰場模式，全程進行系統監控輔助。由于該模式先決條件為與系統管理者互為依存，在不在的問題對于目前狀況，是一個無效的是否判斷。請解釋問題其他含義，或者進行其他操作。”火羽淡定地說。

　　“忽略問題。”林聞方覺得自己的額頭上一定冒出了幾條黑線。“能連接上衛星，了解敵人位置嗎？”

　　“否定。”火羽解釋道：“該地區上空沒有變軌衛星，也沒有權限操作變軌衛星，無法進行精確掃描。”

　　“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到他們的人到底到了什么位置嗎？”林聞方無奈地問。

　　“請提示方法，進行進一步操作。”火羽可還沒有這方面的創意能力。

　　“問一下，我們和莫亞的電信協議還在生效嗎？”林聞方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肯定。該協議仍然生效。”

　　林聞方壞笑著問道：“你能夠進入聯邦電信的系統，查一下附近地區的基站的吧？”

　　“肯定。系統破解難度中等，需時7分30秒。”

　　“立刻執行，檢查附近基站上登記的從莫亞共和國漫游到聯邦境內的人，并進行三角定位。”

　　林聞方的思路比較奇特，現在哪怕是軍事行動中，雙方也都無法擺脫移動電話這種東西了。通常士兵們只攜帶軍方的通訊器材，但軍官們多數都會有資格攜帶電話。尤其是這種執行攻擊、占領任務的部隊主官，好歹都得跟地方打交道，總不見得一直用軍用器材和人家聯絡吧？林聞方也不相信，對方占領常川鎮這點時間里，會有心情去找個當地的電話卡什么的。打仗的時候，重視細節是必須的，可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重視細節到這個程度呢？莫亞電信的手機，到了這邊自然而然會登記進入聯邦的電信系統，然后按照國際漫游價格收費……

　　果不其然，林聞方跑了一會之后，火羽已經將方圓數十公里內的莫亞登記注冊的手機號都列了出來，一一標記在地圖上。一看地圖，林聞方暗叫幸運，對方并沒有從常川鎮走最常規的線路趕過來，而是出現在了一處山坳。這段路當然要比主要公路難走一些，但是，翻過幾個山頭，卻能夠直接在一處平緩的山坡上完整展開一個團級的攻擊陣形……對方打得可真是好算盤。

　　林聞方調整了方向，立刻朝著那處山坳跑去。裝甲的背上有一門20毫米的突擊步槍，以口徑來說，這是火炮了，可抓在動力裝甲手里，卻就是當突擊步槍用的。步槍上裝載著工程塑料的彈鏈，總共有500發穿爆燃彈。數量雖然不是很夠，但也只能如此了，原本動力裝甲項目就沒有定型，基本上是夭折狀態，配備的武器只試制了兩支大號突擊步槍，500發穿爆燃彈，則是一個比較均衡的重量。另外，林聞方還聽取了朱芷的建議，帶上了幾十枚輕巧的地雷，讓他的攻擊好歹可以玩弄一些簡單的戰術變化，不用沖進去了一門心思殺到底……那樣真的會死的。

　　可是，真的到了敵人面前，應該如何展開攻擊，如何撤離，這種單兵戰術，林聞方還真的有些抓瞎。

　　“朱芷，看到我的位置了沒？”林聞方在通訊頻道里問道：“確認位置以后，我將開始攻擊。”

　　朱芷回復道：“收到，山坳那邊地形復雜，如果對方步兵比較多……建議先用伏擊戰術。”

　　林聞方應了一聲，關上了通訊器。“有沒有什么現成的單兵伏擊戰術可以用啊？”

　　火羽的回答卻出乎意料地簡單：“有。本地數據庫：岳羽音。子文件夾，輕型機甲單兵戰術第三章。”

　　“什么？”林聞方驚呼出聲：“這玩意能用？”

　　“在預定戰場敷設地雷，用輕型機甲的機動性能引誘敵人進入雷場，進行大量殺傷后反身攻擊。”火羽總結了戰術綱要：“與目前你的要求一致。”

　　林聞方大汗淋漓。而在基地那一邊，大家也都面面相覷。林聞方和火羽說什么，這個大家不知道，但林聞方在機甲里讀取文件，進行各種操作，基地這邊是同步能夠接收到提示的。當林聞方打開岳羽音的文件夾，仔細瀏覽戰術綱要的時候，大家都驚呆了。

　　朱芷幾乎石化在當場。岳羽音的戰術綱要？這是什么？聯想到岳羽音一直是智策公司的《人類》網游中的高級玩家，那些應該是游戲里的戰術吧？輕型機甲的戰術，大概真的是可以在現實中使用的。誰能想到這點呢？忽然，一個名字跳了出來：安蓮。安蓮早就想到了吧。當初發給朱芷的那份申海市重要技術人才的救援清單上，就明白無誤地在岳羽音的名字后面注解著：概念戰術專家。指的應該就是這樣的情況吧？當戰爭的形態逐漸發生改變，那些游戲里的玩意，終于在現實中有了用武之地……安蓮居然從一開始就想到了這一點？

　　朱芷覺得渾身上下汗毛直豎，這太可怕了，不僅僅因為岳羽音設計的游戲戰術，更因為這種用心。《人類》里，即將有林聞方開發的人工智能作為主腦，岳羽音設計的機甲戰術，已經能夠出現在現實里，那么這個游戲到底是怎么回事？朱芷不相信巧合，當游戲里的一幕幕不斷在現實中可以找到映射，這里面一定有問題。難道這個《人類》真的是在預演人類的發展進程嗎？

第五十七章 機甲首戰

　　朱芷走到了一旁，用力咬著下唇，仿佛這樣才能讓內心的惶惑隨著疼痛消散掉那么些。這太可怕了。她從褲袋中取出電話，找到安蓮的名字，用力地按下了通話鍵。

　　“喂，你怎么這時候有空找我？天池山那邊沒事吧？早知道這樣我就帶著部隊留在那里，不急著走了。”安蓮的聲音很輕快，聽著電話里的背景噪音，安蓮應該在影魔部隊的基地里。

　　朱芷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想問你一些問題。如果你不能回答我，你可以不說，但是如果你騙我，那我們就不再是朋友了。”

　　安蓮咦了一聲，問道：“發生什么了？干嘛那么嚴肅？”

　　朱芷自嘲地說：“各種事情，多到想象不到的事情。你聽明白我剛才說的話了么？”

　　安蓮認真地說：“朱芷，我們是朋友。我很重視這一點。你問吧。”

　　“《人類》網游，是不是你在里面設計著，要預演點什么？”

　　安蓮愣了一下，有些艱難，卻是很肯定地回答：“是的。……不過，你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問這個？”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岳羽音，那個概念戰術專家，指的是不是機甲戰術？她游戲里的那些想法，現實中很有可行性？”

　　安蓮緊張了起來：“是的。玩得好的很多，但是，她的想法簡單務實，追求高技巧性高機動性，一旦將來技術條件許可，實現的可能性非常高。還不僅如此，她還開發出過單兵戰術體系，多種實用性很強，卻又很華麗的戰斗步法，以及多機甲的小隊級戰術……她這方面拍拍腦瓜，要比很多男性玩家成就高太多了。你怎么發現這一點的？”

　　“林聞方正在用岳羽音的戰術作戰。”朱芷一字字地說。

　　“什么？天池山有輕型機甲？”安蓮唰地站了起來，頓時面如土色。

　　“我們這里有和總部沖突的項目，被中止了。林聞方自己帶隊，重建了機甲的運動性……現在機甲系統還不完整，但做任何動作都沒什么問題了。天池山快堅持不住了，他去遲滯敵人的推進了。”

　　安蓮幾乎要哭出來了：“你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吧？林聞方不能出事……他活著，你都很難想象他能創造什么樣的奇跡。”

　　朱芷嘆道：“我看到了。讓動力裝甲真的能動起來，他花了一天。這還不夠奇跡么？我看到了啊。可是，情況已經這樣了，我沒心思顧得上你的那些小心思了。哪怕我自己，是不是你還看得到我，都是個問題了。問過了你，心里踏實多了。打完這仗，要是還活著，我們再聊吧。”

　　說完，朱芷掛上了電話。林聞方、岳羽音，他們兩人之間的羈絆，遠比她預料的更深。

　　岳羽音這個幾乎完全沒有軍事背景的家伙，居然搞出了如此復雜精密的戰術。看著戰術文檔的文字就知道，這玩意是岳羽音寫給她游戲里那些朋友們看的。文筆洗練簡潔，不時插入流行的網絡用語和玩笑，文檔里甚至插著不少表情符號。圖示也畫得很萌。但里面蘊藏著的基本戰術準則，一點都不打折扣。一個個要點，一個個提示，對現在的林聞方都有振聾發聵的作用。原來這個戰術可以這么布置……林聞方松了口氣，對接下來的事情更有把握了。

　　一枚枚地雷埋設了下去，幾乎完全以塑膠制成的地雷太輕巧了，掉落在厚厚的樹枝、枯葉和雜草里，幾乎不會被辨認出來。更別說現在天色漸晚，視線越來越受到限制。通常，這種反步兵地雷結合反輕型裝甲車的地雷的小型雷陣，地雷的位置是隨手拋的，掉到哪里算哪里。可林聞方不敢。復雜的戰術意味著精密的準備，要引敵人進入雷區，意味著自己得在雷區里經過一下，才對敵人有吸引力有說服力。林聞方一點都不想自己踩雷，一個個地雷的位置，都精心挑選，然后仔仔細細地標繪在地圖上。

　　打開了夜視模式之后，眼前的光幕更加綠意悠然。沒有威脅判定的程序，沒有其他輔助程序，林聞方只能自己辨別各種各樣的敵人目標。由于需要在山間行進，還要翻越幾個山頭，敵人的這支部隊的裝備很有針對性。除去大量步兵之外，就是突擊車，輪式履帶式混合的裝甲車，以及幾輛經過特殊改造，更適合山地作戰的步兵戰車。雖然重火力不算很多，攻堅能力可能弱了一些，但恐怕在莫亞人的計劃里，這支部隊只要出現在哪里就好，足夠讓天池山基地驚慌失措，攻堅能力還真未必用得上。敵人在短暫休整，時機稍縱即逝，林聞方也不敢多等，一旦敵人整裝繼續前進，提高警惕了以后突襲就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了。他從背上摘下突擊步槍，透過準星仔細瞄準著一輛突擊車，然后輕輕扣動了扳機……

　　爆炸聲驚破了林中的安靜和平和，林聞方三個點射，打掉了兩輛突擊車，掃倒了四個莫亞士兵。機會稍縱即逝，他立刻順著山坡一路滑行下去，直沖敵人的營地，在莫亞人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手里的突擊步槍連連射擊，一時之間，莫亞人的這個臨時營地陷入一片混亂。

　　機甲？幾個莫亞軍官臉上顯出驚恐的神色。各國都在研究機甲和類似的武器裝備，各國對國民的宣傳里，也儼然將機甲當作是未來戰爭的主要模式，當作是戰爭，也是敵人的終結者。可這類宣傳也不是沒有負面效果的，比如現在，一些莫亞士兵看到是一臺機甲來襲，忍不住就抱頭鼠竄開去。原本就不太強烈的抵抗，顯得更加稀稀落落。

　　林聞方不為己甚，一次短促的突擊，前前后后造成了敵人有幾十人傷亡，成績很不錯了。當幾個莫亞軍官組織了火箭筒對他射擊的時候，林聞方回身打出兩個點射，然后轉身就走……這時候，500發炮彈，只剩下了355發。彈藥消耗也讓林聞方不得不撤出了……

　　“快，追上去。”被爆炸的火光稍稍舔了那么下，熏得有些發黑的尼特爾惱羞成怒地喊道。他抬著手里的步槍，扣住了扳機就不放，一梭子子彈緊緊追著林聞方去了。一束子彈乒乒乓乓地砸在動力裝甲身上，只激起了一片火花，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動力裝甲外面的裝甲板也是不惜工本制作出來的，加上厚實的合成材料的動態感應層有吸收沖擊的效果，對林聞方的保護相當周密，雖然有些小小的沖擊，可也沒太放在林聞方心上。

　　子彈沒發揮作用，尼特爾果斷地發射了槍榴彈。槍榴彈的底火爆開的聲音，有些像是開香檳，林聞方聽到這個聲音，立刻縱身一躍。支架式的助力結構瞬間發力，讓林聞方一下子跳開了足有五六米的距離，槍榴彈在他剛才停留的位置爆炸，只激起了一片煙塵，借著這片煙塵，林聞方一下子遁出更遠距離。

　　尼特爾臉色鐵青：“追！媽的，對方只有一臺機甲，給我打掉它。把這玩意拉回去研究，這次任務就不白干了。”

　　士兵們深以為然，嘶吼著就綴了上去。莫亞人這支部隊的軍事素質極高，追擊進行得很有層次，兩翼包抄，中間的部分反而壓住了追擊的速度，更是連連跨射，將火力傾瀉在林聞方逃開的路線上，讓他速度提不起來，很有些要將他包圍了打的意思。

　　林聞方繞著之字形來回跑，不時朝身后的敵人打出幾束子彈。沒有射擊輔助系統，在移動中射擊的精度真是一塌糊涂，但穿爆燃彈的威力很給力，只要打在敵人堆里，總能讓莫亞人留下痛苦的回憶。眼看著敵人的追擊部隊兩翼已經越過自己，眼看著要對自己形成合圍，林聞方嘿然一笑，將動力裝甲的速度提到極限，一下子將敵人的追兵又甩開了一段距離。敵人的算盤落空，追兵在身后猬集成了更強大的一支鐵流，一團團火光在林聞方周圍爆裂開，大大小小的爆炸氣浪和光焰，還有四散的彈片，被激起紛飛的木屑石塊，都讓林聞方覺得緊張。動力裝甲的防護性能不算很強，擋擋子彈是沒問題，可是碰上炮彈手榴彈槍榴彈，那是要掛的。不斷躲避著敵人的攻擊，不斷進行急促的變向，縱然有助力系統，林聞方的體力還是急速地下降著。

　　快到雷區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倒在終點線上的英雄比比皆是，林聞方對于成為一個悲情英雄，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又一次加快了速度，開始的時候為了引著敵人步兵混合突擊車，輕型裝甲車的追擊隊伍走，他還是控制了一點速度的。但現在，他驟然全開速度，卻又是另外一種光景了。機動靈活的動力裝甲，仿佛化為一道虛影，在敵人眼前劃過，激起的氣浪將地面上的碎葉枯枝卷動著。莫亞人叫囂著，繼續加速沖了上來，他們的確沒辦法看到座艙里的林聞方因為承受著巨大的負荷露出的痛苦神情，可他們也同樣無法知曉，在他們的腳邊，頭頂的那一枚枚地雷。

　　看著追擊的敵人有相當數量進入到了雷區，林聞方毫不猶豫地按動了起爆鈕。轟隆隆地，地雷一個個被激發，特制塑膠炸藥灰黃色陰郁的爆炸火焰夾雜著大量的破片席卷了足足有一整個體育場那么大的空間，追擊林聞方的莫亞人大約有一個連的兵力，八成都在這片空間里，傷亡慘重到難以形容……

　　這時候，林聞方站定了，他喘了兩口氣，轉身朝著身后的敵人撲去。形勢逆轉了，他要讓那些莫亞人知道，侵略者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第五十八章 回身突擊

　　他要節約子彈。林聞方這么盤算著，突擊步槍重新掛回了背后，他駕駛著動力裝甲，從對方沖在前面的裝甲車上扯下了一根長長的護欄，當作長矛揮舞了起來。一個橫掃就將好幾個敵人的士兵打飛了出去，血肉四濺的場面讓林聞方一陣惡心。但他很快克服了過去，不得不克服過去。要是他這時候吐出來，一個遲鈍說不定就得掛了。一個莫亞士兵運氣太好了，正好在一棵大樹后面的他，沒有受到直面沖擊，這時候已經反應了過來，舉起手里的槍朝著林聞方掃射。

　　林聞方直接將手里的護欄扔了過去，除了那個射擊的士兵，連周圍幾個敵人都被帶倒了。在敵人的一片驚惶不安中，在莫亞士兵還沒有從地雷的連環殺傷中反應過來的時候，動力裝甲簡直像是虎入羊群，殺得莫亞追兵鬼哭狼嚎。

　　動力裝甲的破壞力在這一刻也顯露無遺。林聞方壓根不用去攻擊裝甲車，那些輕型的裝甲車他沖上去隨手就掀翻了，動力機甲瞬間的爆發力極為驚人。林聞方甚至直接揪下了一根加長了的炮管當武器，揮舞起來比先前的欄桿更有力，殺傷力更強……這一刻，林聞方是真心在考慮，是不是該給動力裝甲配備制式的冷兵器，在這種近身混戰的時候，這種最原始的打擊方式，要比槍彈掃射更讓敵人恐懼。林聞方打了不到兩分鐘，敵人就有一小部分士兵拋下武器，拔腿就跑。

　　忽然，兩枚火箭彈朝著林聞方飛來，他用力一蹬，整個人朝著后方翻去，空翻動作做得十分流暢。看到眼前已經有一些莫亞士兵開始在軍官的帶領下救治戰友，組織反擊，這時候可絕對不能給敵人機會，重新從背上摘下了槍，朝著敵人最密集的地方就掃了一梭子。林聞方自己則沿著射出的子彈的方向，飛速向前沖去。在極盡的距離上，林聞方能夠看到每個敵人臉上的恐怖神色，而這，讓他居然產生了幾分快意。

　　用各種槍械近距離射擊的莫亞人越來越多了，林聞方意識到了危險，立刻抽身退開，乘著敵人還無法組織追擊，他重新遁入了黑暗中。

　　“這一次……該能贏得至少20分鐘吧。”林聞方在通信頻道里如是說。

　　“太棒了。”基地那邊一片歡呼。林聞方的表現堪稱經典，急促地突擊，敏捷地引領著敵人進入伏擊圈，在關鍵時間引爆了地雷，造成了巨大的殺傷。真是很難想象，這是個戰場菜鳥駕駛陌生的武器創造的戰績。

　　“殲敵……應該超過百人了……”朱芷贊嘆道：“恐怕這次又是超過一千分的呢。”

　　“我要活著才能享受分數，不然……那么多分數用來辦葬禮，有點奢侈啊。”林聞方現在還有閑暇調侃著。

　　先前擔心林聞方的行動被敵人事先察覺，基地這邊沒有采用任何偵查措施。林聞方開火之后沒幾秒鐘，朱芷就釋放出了無人偵察機，為林聞方提供支援。朱芷瞥了一眼屏幕，說：“敵人追上來了。不是剛才你打亂的那批，后面又上來了差不多一個連的兵力。裝備比例差不多。”

　　林聞方異常淡定，哦了一聲以后盤算起到底要如何牽制對方，再為基地的戰友們爭取多一點的整備時間。

　　動力裝甲采用支架式助力，完全貼服在人體上，自身的紅外信號非常小。加上外面的裝甲，還有空調裝置調節人體溫度，動力裝甲在紅外投影儀上，只略微比周圍環境高那么一點點。假如林聞方呆著不動，那么一大攤子人形的信號，估計能被辨認出來，可當林聞方跑起來的時候，莫亞人那些落后聯邦一代的夜視儀、紅外觀察儀幾乎不可能湊出林聞方的畫面來。

　　林聞方發現了這一點，他悄無聲息地跑到敵人的這一波的追兵的側面，乘著兩個士兵交換情報的時候，他一下子越過了對方的搜索線，到了敵人身后。當先這波敵人，比起先前那些人，警惕性高得多，一有風吹草動，不是直接開槍，就是叫來軍官，比先前那批少了很多可以動手的機會。

　　可是，一旦越過搜索線，到了他們身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現在警惕性最低的當然不是這第二波敵人，而是自以為已經得到了友軍保護，正在救治傷患，整頓隊伍，統計損失的第一波。林聞方沒打算那么簡單就放過他們，他立刻朝著剛才雷區之外，現在第一波敵人停駐整頓的地方撲了過去。

　　當林聞方駕駛的動力裝甲出現在第一波敵人的營地之外的時候，有不少人居然嚇得倒在了地上，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氣。林聞方可不管人家拿他當作什么，是魔鬼還是妖怪，他直接對著營地掃射了過去。一串串子彈點燃了幾乎所有帳篷，整個營地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

　　林聞方不為己甚，這一次突擊殺傷的數字并不高，停留的時間也很短。他知道，戰斗一打響，前面的那第二波敵人肯定拼命朝著這里趕，留給自己的最多只有幾分鐘時間。林聞方已經殺紅了眼，哪怕有助力系統，體力的消耗還是非常劇烈，林聞方這個剛剛從病床上下來沒幾天的人，沒有那么雄厚的體能儲備，已經開始劇烈喘息。胸膛起伏著，眼前的光幕上，各種紛雜的信息跳蕩著，假如他自己能在一個不同的角度，都會驚訝自己怎么會做到眼下的這些事情。

　　頂著兩個士兵徒勞地射擊，林聞方又掀翻了一輛裝甲車，然后才從容地跳開，將一個莫亞士兵揪起來，狠狠扔了出去，然后給了另一個一拳……這不是簡簡單單的一拳，經過助力系統加強之后，哪怕是一寸厚的鋼板，都能打出個凹痕來，打在血肉之軀上的效果可想而知。莫亞士兵的整個胸腔都碎了，口中嗬嗬地噴出血沫。林聞方卻出奇地平靜，對這樣的場景視而不見，看著被他扔出去的莫亞士兵掉落在一輛突擊車的殘骸上，一動不動了，然后環視當場，尋找新的目標……

　　身后冒出了射擊聲，自己還在敵人的步槍射程外，林聞方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整個山地地圖就像是印刻在了他的腦子里，連看一眼光幕角落里的地圖都不用——但敵人的射擊卻也表明，他們殺回來了。

　　害怕嗎？林聞方問自己。

　　不！他感覺到的不是恐懼、空虛、虛弱而是一種讓身心煥發的狂熱。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這一面，居然能夠在戰場上，在動力裝甲里，他居然能有一種戰斗和殺戮的快意，一種在和平年代里永遠會被壓制在心底，絕沒有機會冒出來的戰士之血……原來，自己是個這樣的人啊。

　　他自嘲地想著。他回身朝著敵人殺去。

　　突擊步槍還有一百多發子彈……林聞方從莫亞的突擊車上揪下了重機槍，口徑比他的“突擊步槍”還小著那么些：14.5MM。媽的，莫亞人這都是什么破制式，林聞方腹誹著。重機槍的大小和他穿著動力裝甲后的體形挺匹配的，上面掛著的裝滿了金澄澄的子彈的彈藥箱，則讓人內心安寧……

　　林聞方抱著重機槍，就像是個普通的步兵抱著沖鋒槍似地，迎著敵人沖了上去……

第五十九章 戰場柔情

　　林聞方打得太英勇了，讓朱芷，讓姚樂，讓在基地里加緊工作的所有人都有些擔心。沒有人懷疑林聞方的能力了，哪怕是他在戰場上的表現。朱芷甚至覺得，這個天才可能真正發揮他天賦的地方就是戰場了。誰，能夠從一場戰斗走向另一場戰斗，幾乎毫不停歇，誰又能夠在第一次駕駛某種裝備的時候就能夠以一當百呢？

　　朱芷連忙喊道：“小心點，我讓無人機去給你送彈藥。”

　　林聞方只是嗯了一聲，都沒來得及回話，快沒有子彈了，他已經不用突擊步槍，而是抄起什么用什么。殺得興起的他，有時候寧可挨上敵人幾顆無足輕重的子彈，也要撲上去將敵人撕碎。一枚火箭彈幾乎打中了他，可間不容發之際，他居然隨手抄起一塊敵人的裝甲車上掉落下來的裝甲板迎了上去，一把拍飛了火箭彈。沒有在正確距離上，火箭彈的確是不會有多大殺傷力的，那是穿甲彈，金屬射流被裝甲板導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林聞方雖然煙熏火燎的，卻基本安然無恙。可在后方觀察著他的人們，都快被逼瘋了。

　　“林聞方，速度后撤，補給。”朱芷直截了當地命令道。

　　林聞方這才結束了這次成果斐然的短促突擊，倏忽幾下，就跳出了戰團重新隱沒在了林中。敵人已經能夠膽寒了。

　　找了個安全的地方，無人機扔下了彈藥和電池艙，林聞方趕緊從座艙里跳了出來。落地的時候他打了個趔趄……太累了，累到他幾乎無法支撐住身體。他急促喘息著，異常堅定地換上彈藥，更換了電池，然后坐回了座艙，用力拉上艙門。稍稍喘了幾口氣，他又一次殺了回去……他一定要把敵人阻擋住。

　　忽然，朱芷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來電的是郭嘉恒，朱芷連忙走到一旁，接通了電話問道：“郭大哥，怎么了？”

　　“岳羽音醒了，要和林聞方通話。”郭嘉恒簡單地說道。

　　朱芷嘆了口氣，說：“現在林聞方在前線作戰。你覺得這是好時機么？”

　　郭嘉恒淡淡地回應：“連他都上去了？你能保證他能活著下來？”

　　朱芷愣了下。現在的林聞方，已經陷入了某種癲狂狀態，讓他不計一切代價地去爭取勝利。雖然朱芷知道，其實只有非常優秀的戰士才有這種狀態，可林聞方這種新手，再這樣燃燒自己透支自己，真的會死的。可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還就是岳羽音，她的幾句話，可能林聞方就能擺脫癲狂的狀態。這個想法，讓朱芷感到一陣無力。“接進來吧。我給林聞方轉過去。”

　　“林聞方，岳羽音要和你通話。”朱芷平靜地說：“我給你接進來。”

　　林聞方一愣，立刻開心地應道：“好。”

　　林聞方面前的光幕右下方，出現了一個窗口，岳羽音的臉一下子出現在窗口里。雖然有些疲憊，但精神看起來很不多。岳羽音也同時看到了林聞方，那一瞬間，她眼中綻放出的驚喜、溫柔和愛意，像是一道璀璨的光輝，灑在林聞方的身上，讓林聞方瞬間就平靜了下來。這是……只屬于林聞方的魔法么？

　　岳羽音的笑容感染到了很多人，包括她的主治醫師。斷肢再造手術是一項非常折磨人的手術，整個人要浸沒在和人體構成成分一樣的機能液里，先是又手術操作壁在斷肢上切開一個工作面，基本上，就是再截去一段斷肢，將原先閉合的肉枝部分截斷，然后再用特殊的電感合成裝置，順著肌體，按照預定的方案，重新用機能液里的元素構成一遍身體部分。按照岳羽音的情況，整個手術要持續8到10個小時。而岳羽音，堅持采用了效果最好，卻異常艱辛的無麻醉手術。

　　有攙和在漫長的手術進程中，尤其是重塑肌體的過程中，任誰想都能明白，必然會干擾以后的身體感知，這個關鍵的技術難題，至今還沒有攻破。可是，無麻醉手術就意味著要在整個手術過程中忍受持續不斷的各種感覺，在重塑身體的過程中，疼痛、麻癢、酸脹、冷熱等等感覺紛至沓來，在全新的神經系統里產生，不斷沖擊著，那比最嚴酷的刑罰都來得可怕。以前進行過無麻醉手術的，只有少部分軍中的頂尖特種兵。

　　沒有人看好岳羽音，但她還是堅持了下來。不像是以前一些人，會暈倒了又醒來，醒來了繼續暈倒，她居然從頭到底一直維持著清醒，清清楚楚地感覺著自己的身體，自己已經失去了好多年的雙腿，一點點地長出來。一直到手術完全完成，她還嘗試著動了動腿和腳趾，才滿意地沉沉睡去。

　　看到林聞方那邊的屏幕一直在晃動，岳羽音忍不住問道：“你在做什么呢？”

　　“打仗呢。”林聞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嚴肅，但與此同時，他一個滾地又站了起來，朝著敵人掃射著。“你呢？手術順利嗎？”

　　“手術很好啊。”岳羽音開心地說：“先是手術，然后我睡了一會，連著進行電泳療法。現在腿上的感覺已經很不錯了，就是還需要復健療程，把用腿的感覺快點恢復起來。在腿部肌肉和神經開始萎縮以前就得完成。我定了明天就開始訓練了。”

　　林聞方寬慰地說：“好孩子，真乖。也別太累了。新的腿和你還不熟，畢竟沒有陪你二十多年呢，要讓人家熟悉一下新環境嘛。”

　　“哈哈，”岳羽音爽朗地笑著，說：“對了，順便告訴你。我現在的腿，比以前要長兩寸。以后，我的身高是172，站你身邊正合適吧？這個身高，也應該可以過濾掉一部分討厭的家伙啦。”

　　在戰斗激烈的時候，建立一條專項的衛星通信鏈路，的確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郭嘉恒出面，能夠搞定，卻也無法阻止軍方相關部門監聽通信內容。這種特異的通信，本就容易引起大家的注意，這個時候，天池山基地的前線指揮部包括左煥章、王昌文和木恩在內的參謀指揮人員，聯邦西線戰區前線指揮部，聯邦總統府以及聯邦統帥部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在聽著他們絮叨呢。這句過濾掉很多人，讓不少軍中的青年俊秀痛苦地把臉扭向一邊。

　　“那你回頭復健的時候，和你以前的身體記憶不一樣，會不會更艱難一些？”林聞方先想到的是這一點，讓岳羽音感到十分溫暖。她十分熟悉這種溫暖的感覺。

　　“沒啊。就是因為時間長了，其實以前的身體記憶已經不怎么牢靠了。醫生覺得我神經活性保持得很好，這才能同意下來嘛。沒事的。”岳羽音解釋道。

　　“可是……為什么呢？”林聞方不解。

　　岳羽音羞紅著臉，說：“我知道你是腿控啦。六年了，難為你看著我這雙一點都不好看的斷腿，現在，這是給你的福利啦。”

　　那些在聽著他們的對話的人，臉上都有些復雜。這個對話到底是聽下去好呢？還是聽下去好呢？還是聽下去好呢……這樣的內容，正是所有悶騷份子們的最愛啊。而這個時候，聯邦總統有些感慨地吩咐到：“這段對話，加上周邊制作，當作一檔節目播出吧。如果來得及，延時直播最好。”

　　林聞方身形一滯，整個人斜向一邊。岳羽音呵呵笑著說：“你干嘛那么夸張啊。”

　　“不是我真想倒一個……是腿抽筋了，這機甲的體感判斷當我要挪地發呢。”林聞方苦笑著。

　　“你沒事吧？”岳羽音關切地問道：“別死啊。”

　　“盡量啦。等一分鐘哦，我調整下系統。”林聞方將通信頻道靜音，對火羽說道：“火羽，你接管運動系統吧，我的身體堅持不住了，累死我了。”

　　“是。”火羽淡定地回復到：“載入地形數據庫。完成。載入運動姿態數據庫。完成。……將按照你之前的習慣控制運動風格。接管開始……5……4……3……2……1！”

　　火羽接過了運動控制系統后，林聞方輕松了下來。他重新打開了通訊頻道，說：“好了，現在會安全點。”他又跳開一旁，對著敵人連著打出幾梭子子彈。戰況激烈，可林聞方現在卻出奇地寧靜。一次次躲避，一次次還擊，仔細地調控著自己的位置，將敵人死死地堵在身前，不能越雷池半步。也幸虧山地作戰里敵人沒有什么重武器，林聞方才能堅持到現在。

　　“別死。”岳羽音忽然淡淡，但是很堅決地說：“我知道，你會是超級棒的戰士，不過，多少會遭遇到點危險啦。我現在能照顧你了。所以，別死哦……其他狀況都無所謂啦。”

　　“放心啦……賺了好多軍功，軍隊不會不管我的。”林聞方苦笑著說。

　　“嗯……也行啦。什么時候休假告訴我一聲，我會好好復健，然后，讓你看到一個完整的我。”岳羽音滿懷希冀地說：“你要記得，我是你的，我欠你的。欠你的不止是一條命，你救回來的命，更是一整個人生呢。”

　　林聞方嘆了口氣：“你看，你看，又想多了不是？好好的，乖。該做什么做什么去。”

　　岳羽音嘻嘻一笑，但從她眼中的光芒能看出，她不是在開玩笑。這樣的姑娘，自有她的一種執拗在。

　　兩人絮絮叨叨在講述著各種各樣似乎無關緊要的事情的同時，林聞方手底下掛掉的敵人越來越多。代替了癲狂成為林聞方的力量的，是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他，有她，有未來……他一定會取得戰功，并且活下來！

　　“好啦。掛了。開車都不能打電話的呢。”岳羽音笑著說。

　　“嗯，回頭打完了，我回去再給你打電話。”林聞方保證道：“我在玩機甲呢，用你的戰術條例。這個不能多說，估計是保密的。呵呵。掛了。”

　　兩人默契地幾乎同時切斷了通信，但這段堪堪趕上延時直播的對話，卻在整個國家，全世界回響。戰爭，到底是以什么樣的力量，在摧毀了無數人的生活的同時，讓一些人的生活被塑造起來，讓他們的人性、人生變得精彩紛呈起來的呢？

　　朱芷感到欣慰，也感到某種復雜的情緒。自己想得沒錯，能夠讓林聞方不再癲狂的，果然只有岳羽音。可是，自己呢？林聞方對自己的近乎調情的調侃，那些接觸，僅僅是一個健康、有信心卻又暫時從巨大壓力中解脫出來的人的生物屬性么？自己到底該做什么？

　　也許，目前，只需要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戰斗上。

第六十章 及時支援

　　“林聞方，立刻撤退到坐標E19.29N45.22。后面已經出了第一批遙控火炮，立刻開始對你進行支援。”

　　“好。悠著點……打準點啊，這可不是游戲，我沒辦法跑尸體的啊。”林聞方現在心情正好，調侃地說。

　　無線電頻道里一片喧嘩。“林頭你放心吧。”“放心好了，不會打偏的。”“你對我們真沒信心啊。”

　　坐在模擬器的座艙里，研究所和修械所的這些技術狂人們立刻信心大增，這玩意和玩電動真的沒有太大區別，要是武器裝備大量依賴機械，或許他們還心里還不會那么自信，畢竟靠著急急忙忙趕出來的機械裝置要達到相當高的精度很難，尤其是火炮這種東西，在發射端失之毫厘，到了炮彈落下來必然是謬以千里。可是，現在的武器基本上已經完全數字化了，在莫亞，還有手動調校達到最高精度來顯示操作人員的水準的傳統，可在聯邦這一代裝備雖然保留了手動調校的方式，但內里也已經完全數字化了。靠著數據分析來達到最高精度，這讓這些技術人員們很是放心。

　　“放心吧。”朱芷淡淡地說：“你到達位置之后這邊就開炮了，然后你沿著向西面的小路前進，我希望你的動作快一點，如果能夠把敵人拉開到安全距離，我這邊可以試試看彈幕徐進的花樣。”

　　“靠！”林聞方低聲咒罵著：“你們開模擬器都能開出這種花樣來啊。”

　　“基地的炮兵都在南線，沒辦法，不然他們玩得會更好。”朱芷搖了搖頭說。“不要多說了，節約體力。你現在……一定要堅持住。”

　　“放心好了。”林聞方撒開了跑，速度快得驚人。基本的跑步動作，他現在已經完全不用自己主動動作了，全都交給了火羽來操作，自己只要指定了目標，火羽自然而然地能夠根據路況調整步法，提升速度，比林聞方自己跑要快不少，畢竟他在判斷用什么樣的步法能提速上，比起火羽還是有差距的。如果岳羽音在，可能連岳羽音在這方面可能都會比他在行。”

　　但是，當林聞方的體力下降到現在這樣，并且看起來還得戰斗相當一會之后，他就果斷地將掌控行動的事情交給了自己信任著，并且事實證明非常值得信任的火羽。開始的時候林聞方還要指點一下，說明一下運動的風格，盡可能快速而穩定，保持動力裝甲的平衡，這樣才能在運動中保持穩定的射擊節奏和命中率，隨后，林聞方又提出了更復雜細致的要求，比如盡可能不要走太長的直線，不多影響速度的情況下多走折線和弧線。這些要求，火羽幾乎瞬間就做到了，于是，林聞方終于可以騰出手來，一邊輕快地前進，一邊不時命令火羽轉身讓他有射擊位置。

　　林聞方和火羽這么配合起來之后，敵人越來越難咬到林聞方的背后去了。這一批追擊上來的，可不是少量敵人，而是整整一個營。

　　為了掩護這個深入敵后的團，莫亞人壓上了許許多多東西，比如正面戰場上的攻擊施壓牽制住了天池山本就不多的防御兵力，比如他們居然豁上了一個空軍飛行大隊又兩個中隊，全天候地爭奪戰場制空權。這可是月海聯邦境內，向來心高氣傲的聯邦空軍本來就因為準備不足，在先前的幾次空中會戰中沒占到便宜，被莫亞人用龐大的數量優勢壓制住了自己的勢頭，可現在，西線這邊正面戰場戰線大致穩定了下來，后方空軍基地的兵力也調了相當部分上來，數量上終于也不太吃虧了，畢竟聯邦空軍的數量雖然精簡，可都是實打實非常優秀的戰斗機、攻擊機，性能比起莫亞人的對應的機型，高出不止一個檔次。天池山現在牽動著多少人的心，數量上的確處于劣勢，可也沒到能讓莫亞人靠數量獲取壓倒性優勢的地步，，士氣也絕對說不上低迷，空軍怎么可能放棄制空權的爭奪呢？幾個空軍大隊在空中展開激烈搏殺，自然是引人關注，隨著聯邦和莫亞共和國都不斷地再往里投入更多戰機，天池山領空南翼大作戰可能會成為近百年來最為宏偉的空中大戰。在這種情況下，空軍有心要支援天池山，攻擊這個孤懸敵后的莫亞精銳傘兵團，卻也很難抽出多少戰機。在這場山地追逐站中，大家都沒有空中支援，倒也算是大致均勢了。

　　莫亞這次一下子撒出來一個營追擊林聞方，雖然也有要獲取機甲技術的意思，可更重要的是，差不多半個營報銷在了林聞方手里，不把他干掉，他們這個團就別混了，面子都丟光了。一個營繼續正面向天池山推進，一個營追殺林聞方，打得也是好算盤。在莫亞人看來，機甲技術絕對比攻擊天池山更重要，不過，這臺機甲也是天池山基地出來的啊，難道基地受到攻擊了他不管么？這樣一來，兩個營中間的位置，就是攻擊乃至捕縛機甲的最好的地區。

　　可是，林聞方和朱芷能讓他們如意么？絕不可能。就在林聞方剛剛抵達預定地區，還沒來得及向基地通報，明亮的爆炸聲就在他身后響起。朱芷和那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宅男們居然玩時間差，算著林聞方到達位置的時間就提前開火了？他們這幫家伙還真敢干，要是自己稍微慢上一點，豈不是要被自己人的炮火覆蓋掉了？

　　還沒等林聞方要抱怨什么，朱芷已經在通信頻道里吩咐道：這一路我們幫你掃掉，你立刻向南，幫忙擋住另外那個營，這邊要過20分鐘才能有直射火力支援。

　　林聞方哦了一聲，無奈地掉頭向南，朝著正在向基地進逼的那個營沖了過去。大家現在都在同一個狹小的戰場上了，幾公里十幾公里的距離，轉瞬間就消失了。林聞方命令火羽將速度提到了極限，朝著距離基地越來越近的敵人沖了過去……

　　朱芷說這一路她會搞定……那真的會搞定的。不知道為什么，林聞方對朱芷有著相當的信心：僅僅指在戰爭方面。

　　果不其然，除了時間差，各種其他炮兵花樣朱芷都玩了一遍。林聞方一脫離和敵人的接觸，她立刻讓模擬器一臺連接五臺自行火炮，用同樣的設置拼命射擊。炮彈什么的消耗就不說了，如果真的炮兵上場，絕對做不到現在的射擊速度，這些技術宅男們，完全不顧惜炮管壽命，模擬器上，炮管壽命這種東西也體現不出來。火力密度上去了，敵人更是哀鴻遍野，他們這才明悟，天池山基地人再少，防御力量看起來再薄弱，而其他東西的儲備再豐厚，再有吸引力，那好歹也是個聯邦軍中重要度排名前列的軍事基地，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下來的。對反的反擊，比預想的要凌厲得多。莫亞的這個精銳傘兵團，很有可能就得折損在這里了。

　　“乖乖，他還有體力能跑那么快啊？”邱銘都已經不淡定了，今天一天收集下來的動力裝甲的數據，比以前所有實驗加起來都多。尤其是完全的實戰，讓邱銘看到了動力裝甲的許多優勢和不足。最大的不足就是，動力裝甲的體感操控是觸感式的而非動作預判型，雖然讓動作極其細膩，卻也使得駕駛員的消耗很大，要不是林聞方今天是完全豁出去的姿態在作戰，恐怕早就累趴下了。以后，至少要準備雙軌式的體感操作，這樣就能夠適應不同的戰場環境了。但林聞方，現在展示出來的卻是和另一種數據，一種完全超乎他想象的數據。

　　“要是林聞方回頭有什么不能告訴你的技術細節，麻煩您不要多問。”朱芷認真地對邱銘說道。她也覺得，這應該不完全是林聞方亢奮，或者拼命能夠達到的數據了。山地行進速度，極速一度突破70公里，這已經距離動力裝甲的理論設計極限很接近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絕對不可能有這種效率的。聯想到林聞方是人工智能方面的專家，和他對于自己的系統的極強的保護性，朱芷不難得出結論。

　　“放心好了，你以為我是什么人？”邱銘不滿地瞪著朱芷：“現在，動力裝甲項目重新開啟，并且定型生產的可能性極大，我記得是誰做出了最重要的貢獻的。這個事情，我會記得一輩子。”

　　朱芷笑了笑，沒再說什么。邱銘這樣級別的科研人員，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那的確是沒什么可擔心了。這幫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死腦筋。“邱工，謝謝你。林聞方現在拼到這個程度，已經超過太多人的想象了，我們，應該做得更多更好啊。”

　　林聞方現在是沒空顧忌到這些的。極速奔跑中，他居然睡著了一下，雖然只有非常短的時間，卻讓他憂心不已。自己還能堅持多久？10分鐘？20分鐘？是一次還是兩次突擊之后？

　　“林聞方還沒死吧？”通信頻道里，一個突兀的聲音冒了出來。

　　“安蓮，你又來了啊。影魔部隊對天池山的支援好頻繁啊，要不你就留在這里吧？”聽出了安蓮的聲音，哪怕是現在這種緊要關頭，朱芷也忍不住冷言冷語地調侃了起來。

　　“少廢話，坐標。”安蓮的聲音十分強橫，她的火氣現在也很大。

　　朱芷輕笑著是報出了三個連續的攻擊區域，隨后，一架高速重型轟炸機鉆破云層俯沖了下來，連續投下三枚超重型的子母彈。呼啦啦啦地潑灑開來的子彈藥，完全覆蓋了那三個坐標……還有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