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生命】數字風暴 作者：格子裡的夜晚（已完成）

第一卷 大時代的序曲

第三十一章 他不能死

　　「林聞方他……有機會逃出來麼？」在天池山基地，司令左煥章現在對林聞方的好感也是滿值的。

　　木恩苦笑著說：「很難……如果他是王昌文那樣的人，大概還有可能殺出來。其實對方在數據中心佈置的人手不算很多，剛才的戰鬥短促而激烈，消滅了相當一部分。只要動作夠快，在敵人援軍抵達之前衝出來，也不是沒機會。不過，以林聞方的身手和體能來看，他現在估計都已經差不多了。」

　　木恩知道數據中心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那並不是個軍事堡壘，最多是考慮到數據安全等等需要，搞得堅固得有些誇張罷了。要不然，林聞方哪裡能那麼輕易走通風管進機房？數據中心重視數據安全，遠遠超過在建築結構上的安全性。考慮到地震、地下水滲透等等可能影響到機房的情況，數據中心的地下機房外面是一個倒梯形金字塔形的巨大的托盤，完全以特種配方合成材料製成，看著像水泥，但有著極好的防震，抗衝擊，防水功能。按照某些技術人員比較可愛的說法，他們是將數據中心的服務器集群當作是一台電腦，然後做了個很漂亮很好用的保護殼而已。安全是安全了，但進出機房全部的通道，都是垂直方向的，林聞方從通氣管道進入機房是乘著對方不注意。利用一下重力，進入機房也很迅速。但現在他絕對是引起了對方的充分重視了，怎麼可能再能離開那裡呢？除非……是被俘虜。

　　從林聞方表現出來的勇氣和意志來看，他恐怕不會願意被俘虜的。

　　左煥章失望地搖了搖頭。「這傢伙，經過這樣的淬煉，會是戰場上的一把好手啊。很少有那麼有決斷、有能力的技術支援人員啊。」

　　木恩沒有否認這點，他同樣搖了搖頭，說：「相信我，作為一個技術研究者，他會更有價值。」

　　「嗯，前提得是他能活得下來。」左煥章惋惜地說。

　　王昌文在前線沒功夫管後方老大們怎麼想，收攏隊伍撤退對他來說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雖然林聞方意外地將自己陷入了絕境，但畢竟這次任務是完成了。王昌文在電台裡點著人頭，在短促的交戰中，特種大隊和潛伏在申海市前來支援的月海聯邦情報機關的戰鬥人員，有總計27人陣亡。一撤出戰鬥，這巨大的傷亡數字立刻讓整個隊伍陷入一片沉寂。

　　「打起精神來。」王昌文喝道：「我們完成了任務，林聞方還活著。」

　　是啊，林聞方還活著。至少現在來說。

　　沒有人想到，今天居然是這個傢伙，成為整個行動的變數，成為了這支特種作戰大隊能夠完成任務的關鍵。

　　「真希望他別死。這傢伙很厲害，要是以後能和他搭檔，該是多爽的事情啊。」一個士兵嘟噥著。他那天晚上也參與了滲透申海市，救援專家的任務，知道林聞方這個強大的技術支持人員能夠讓作戰變成如何神奇的事情。這件事情，早就傳遍了整個大隊、整個基地，甚至於前線指揮部、總參謀部都有人知道了。

　　「影魔呼叫紅箭，影魔呼叫紅箭。收到請立即回話。」電台裡忽然冒出一個陌生的聲音，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王昌文眉頭皺了起來。影魔？這個呼號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影魔可是聯邦軍總裝備部直屬裝備研發與測試部門的特種部隊，是一支有著非常詭異的裝備，事故率居高不下的部隊，雖然強大，但聯邦軍裡除了少數頭腦發熱的人，沒人會往那邊湊。而且，影魔是一支不上戰場的特種部隊，他們上這裡來幹嘛了？

　　「我是紅箭！」王昌文立刻回話：「什麼情況？影魔到這裡來做什麼？」

　　「請不要脫離戰鬥！重複一次，請不要脫離戰鬥。戰場命令書編號為EO20991，已經發送到你的戰術電腦上，服從我的指揮，為我們指示目標。」影魔的指揮口氣非常不善。一點也沒有要和友軍建立良好關係的意思。

　　王昌文掃了一眼腕上電腦，立刻命令道：「分組指示目標。先把背後的敵人解決掉一些，然後準備繼續攻擊數據中心！他們是來救林聞方的。」

　　聽王昌文這麼一說，隊伍士氣立刻一振？「什麼？救林聞方？這要怎麼做？」

　　「A組，B組，兩人一隊，管好我們後面，為空中支援指示目標，反步兵覆蓋攻擊類型。C組，維持我們的撤離通道，準備一些交通工具。小方，你維持和影魔的通信。大家動作都快。D組跟我來！！」王昌文迅速下達作戰指令，然後毫不猶豫地回身撲向了遠遠綴著，不敢太過靠近的敵人。

　　十幾道淡綠色的激光指向了他們身後的敵人所在的位置，下一秒，空中就傳來輕輕的，卻是異常清晰的「乒」地一聲。那聲音很像是開香檳的時候瓶塞射向天空，又有點像節日的焰火在空中迸開……戰士們知道，那其實是聯邦空軍的子母彈，在空中脫卸了外殼，開始拋灑數以百計的小彈藥的聲音。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影魔投送彈藥的精度，讓天池山基地的特種兵戰士們都嚇到了。他們距離敵人也不過是兩三百米距離而已，對於反步兵子母彈，這絕對不是個安全距離，但看到子彈藥紛紛揚揚地出現在距離地面僅有50多米的高度上，幾乎完完全全地灑在他們指示的目標圓周30米的區域裡。這種精度，簡直是可怕。更讓可怕的是，那些一個個僅有雞蛋大小的子彈藥，每一個都有獨立的尾翼系統，前方似乎還有個半透明的頭部，捕捉到了敵人，這些子彈藥毫不猶豫地朝著莫亞士兵們撲去，直接掉落在地面爆炸的，最多只有三成……

　　僅僅一輪攻擊，朝著她們背後撲來的敵人幾乎為之一空，別說能活下來，就算是能找到比較大片的肢體碎片的，都沒幾個了。

　　聯邦軍人們自己都被嚇到了：「……熱感……熱感……熱感吸附彈？」

　　只有加裝了熱感吸附裝置的子彈藥，才有如此可怕的精準度和殺傷力。然後，他們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影魔到底在哪裡呢？能直接把彈藥投到敵人頭上，還能把時間掐到秒級精度，影魔的空中支援應該就在中低空。可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們完全沒發現空中有飛機啊。

　　王昌文聽到戰士們的匯報，自嘲地冷笑了聲。影魔的日常訓練強度和水準，在軍方那是前五的，而他們的裝備，很多東西都是機密中的機密，一般的戰士聽都沒聽說過。到了王昌文這個層級，也不過有過兩次去參與一些裝備的試用或者是定型測試。

　　熱感吸附的反步兵彈藥……現在已經定型，開始投入實戰了麼？

　　「A組繼續保護後方，B組，一起到前面來。」王昌文立刻調整了作戰部署。

　　「王隊，為了救援林聞方，我需要一個接近主體建築中心位置的人配合。我們來不及著陸佈置人員了。」影魔的那位年輕的女指揮官補充說：「有相當風險。」

　　「我是朱芷。我距離主體建築中心位置距離最近。我來吧。」從聽到影魔的女指揮官的聲音開始，朱芷就意識到，今天的情況可能會發生一些變化了。她沒有越過圍牆脫離戰鬥，而是一直在圍牆內等待機會。

　　朱芷在頻道裡冒頭之後，整個頻道詭異地安靜了下來。隔了足足有好幾秒鐘，影魔的女指揮官才無奈地說：「哦……你也在這裡啊。」她們兩個認識了有好多年了，算是朋友、閨蜜以及其他種種複雜糾結的關係的綜合體吧。之前那份詭異地將林聞方和岳羽音都列在上面的拯救名單，也正是這個影魔的女指揮官發給朱芷的。

　　「是的。」朱芷歎了口氣說：「交給我吧。」

　　「打開你的個人頻道，我把計劃發給你。」沒有猶豫的時機了，女指揮官果斷地說。

　　寥寥幾百字的說明與兩張示意圖幾乎立刻送到了朱芷的腕上電腦，朱芷掃了一眼，大吃一驚。卻又有些輕鬆了下來。照著這個匪夷所思的計劃，說不定真的能把林聞方就出來。可是，朱芷還是有些疑惑。為什麼？林聞方是個挺厲害的傢伙，可是，他值得影魔特戰部隊挖空心思，投入偌大的力量專程營救嗎？

　　「你們……是專程來救林聞方的？」在私人對聯的頻道裡，朱芷的聲音有些冷。

　　「不是。總參覺得你們的力量不見得能搞定數據中心。也怕陷入混戰不好交代。我們……是來支援和接應你們的。也是雙保險。如果你們沒有完成任務的話，那我們來。……不過，幸好我們的作戰方案，正好能夠用上。林聞方不能死。你想像不到他活著會多麼有價值。」

　　林聞方已經關掉了無線電了。他不知道外面發生的情況。

　　朱芷苦笑了下。如果他知道有人，一個向來眼高於頂的人對他的評價高到這個地步，不知道會怎麼想。

第三十二章 匪夷所思

　　林聞方不記得自己前後幹掉多少個敵人了。在狹小的空間裡戰鬥，火羽的射擊輔助功能顯得越發強大。由於視頻信號覆蓋的範圍越來越小，可供參考的內容每時每刻都在遞減，系統建議林聞方縮在一個角落裡，周圍都是煙火燒燎的痕跡，電路板燃燒的氣味實在是不好聞，大量的煙霧隔絕了雙方的視線，林聞方幾乎是完全靠著火羽的輔助在進行射擊。他不需要看清敵人，相信火羽的判斷就好。一次次地準確殺傷，讓林聞方的信心越來越足。

　　「無線電裡，有人在反覆強制呼叫你。」火羽提醒道。

　　林聞方無奈地聳了聳肩，可他一打開無線電，朱芷的聲音立刻迸了出來：「有人來救你，你立刻靠牆找位置等著。到時候我會進來接應你的。」

　　「你瘋啦？」林聞方大吼道：「你死遠點，好不容易你跑出去了，還回來幹嘛？我他媽的和你什麼關係？不想和你合葬！」

　　朱芷瞪圓了雙眼，氣急敗壞地說：「真的是有人來救你……你別管其他的，靠邊躲好。我沒時間解釋給你聽，我這就把資料發給你。」朱芷想到了林聞方手腕上的電腦，立刻想到了最便捷的方案。說完，朱芷就切斷了通話。

　　靠！林聞方低聲咒罵著，繼續扣動著扳機。子彈實在是不多了……

　　都知道林聞方是困獸猶鬥，莫亞士兵們反而漸漸撤出了機房。雖然一部分數據遭到破壞，但至少絕大部分的數據都鏡像複製回去了，數據中心變得沒意義，他們也就沒必要再為了那個莫名其妙的闖入者去犧牲。要幹掉他？太簡單了，幾個莫亞士兵離開的時候都將身邊的炸藥安在了機房裡。

　　負責指揮作戰的幾個軍官忽然臉色一變：敵人來了強力的援軍，前來支援的一個連瞬間被消滅，甚至都沒發現敵人在什麼地方。留下六個人看守機房的各個通道，其他士兵立刻到大樓外圍去加強防禦了。莫亞的西線集群總指揮佩頓遠在千里之外遙控戰局，眉頭緊鎖，周圍的軍官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佩頓鬱悶壞了。突襲申海市原本是一場經典的大規模特種作戰，核心目標就是申海市的科技企業和數據中心，就是為了這些技術資料。最初的進展的確也很順利，不管是前線的強力推進，牢牢吸引住聯邦邊防軍的作戰部隊還是空投到更深入聯邦疆界，騷擾破壞敵人的後方反擊行動的幾支小分隊，表現都堪稱經典。可唯有花了參謀部最大心裡的申海市，前前後後出了那麼多事情。

　　「問問空軍指揮部，申海市上空到底是怎麼回事。申海市的部隊可以採取一切必要的措施，立刻穩定局面，準備撤離……」佩頓命令道：「通知前線炮兵集群，開始轟擊申海市！」

　　想了一下之後，佩頓忽然問道：「那個攻入機房的傢伙是誰？」

　　副官有些尷尬地推了推眼鏡，非常小聲地說：「是林聞方……就是之前……」

　　佩頓惱火地擺了擺手，說：「我知道是誰了。你給費曼打電話，要是這次再讓林聞方跑了，他就別回來見我了。」

　　「是。」副官爽快地回答。在他看來，這分明是給費曼送上門的討好佩頓的機會嘛，林聞方這個時候，怎麼可能跑的掉。

　　在數據中心上空，三家隸屬影魔特種部隊的飛機正在盤旋著，一遍遍地校訂著各種參數。幾個士兵衝著坐在駕駛室裡的長官看了看，不明白為什麼平時除了比較驕傲之外還是挺好說話的長官，這次會那麼固執地要救一個和他們似乎完全沒關係的人。哪怕那傢伙上了國家重點軍工研究項目的預備專家名單又如何？影魔部隊見多了專家了。可影魔的戰士們又難免有些隱隱的興奮：他們這支部隊，終於也有上戰場的時候了。而且，這次亮相將會如此驚艷！

　　「都準備好了嗎？」指揮官的聲音響起。一聲聲應答立刻充滿了整個頻道。

　　「很好，開始吧。」

　　一束明亮卻細微的紅色激光從一家飛機的機腹下方的激光照射發生器裡鑽了出來，斜斜地指向數據中心的建築某處。熟悉數據中心建築圖紙的人一定會感覺到，這根細細的紅線，直接指向地下機房的中心位置。

　　「發射！」第二架飛機以極為誇張的角度沿著紅線俯衝了下去，投下一枚足夠份量的玩意，然後趕緊拉升了起來。

　　一顆足足有三噸半重，成長卵形，頭部有精心構造的鑽地設計的超重型「特種彈藥」準確地沿著紅線滑向數據中心。特種彈撞上了數據中心的樓頂，可就像是一顆鐵球碰到了沾濕了的餐巾紙一般，沒有絲毫阻礙地砸穿了大樓的頂，一層層的樓板，都指示讓這個長卵形的金屬疙瘩降低了一點速度而已。要讓這東西停下來？光憑著數據中心大樓的這點高度，這點樓層數，完全不夠。彷彿只是在一瞬間，這枚特種彈就鑿穿了所有的一層層混凝土板，直接插在了地下機房的正中心。一條從地下室能看到天空的通道，就這樣生生被砸了出來。

　　這是恍若末世的場景。特種彈只鑿穿了一點，但被破壞掉的樓板、立柱，沒有了縱向橫向支撐的建築構件，立刻讓這個小小的創口碎裂開來，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去。整個大樓，幾乎瞬間出現了一個錐形的破口。

　　錐形的最低端，自然是沉重的「特種彈」。這麼一下子從天而降的東西，讓莫亞的守備部隊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投下來的這玩意，居然沒有爆炸？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聞方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一砸到底的重型特種彈，彷彿是一把巨大的錘子，給整個建築物來了那麼一下。機房雖然堅固，但同樣受到了衝擊，原本就已經是東歪西倒的機房，更是一片狼藉。林聞方沒有被敵人打死，剛才卻險些被兩個服務器機櫃砸死。

　　稍稍消停，林聞方就手腳並用地朝著特種彈爬去。他看到特種彈偏上方一些的地方的那個數字鍵盤，他衝了過去，將朱芷發給他的密碼趕緊輸入。只聽到滴地一聲，特種彈的表面彈開了一扇門。那裡面裝著大堆的器材……林聞方剛一愣神的時候，身邊忽然響起了兩聲槍響。

　　朱芷神情複雜地出現在了他身邊，將一個從機房廢墟裡爬出來，正在瞄準林聞方的莫亞士兵擊斃。她及時趕到了……從特種彈飛速下降的那個瞬間開始，她就重新回到了大樓裡，然後在整個大樓最混亂最危險的那個瞬間，衝進了機房。

　　「趕緊帶上保護裝置，我們得快。」

　　「好。」

　　兩人非常默契地帶上保護裝置，沒有提出任何問題。他們兩個都是第一次用這玩意，沒有受過訓練，之前甚至不知道影魔部隊居然搞出了如此有想像力，如此瘋狂偏執的玩意，他們再想要感歎，也不是現在。

　　一個發出頻閃光線，比一個背包略大的氣球從這條被砸出來的錐形通道裡急速升起，停在了八十多米高的空中。氣球下面，是一條輕盈纖細，卻堅韌無比的繩索，而繩索底端，則是裝上了全身保護裝置，正面對面綁在了一起的朱芷和林聞方。這大概也算是這套急速撤離裝置的小小瑕疵了，從狹窄的通道裡撤出，縱然飛行員再小心，也難免要磕磕碰碰，兩個人一組面對面，背上負上整片式的裝甲片，那是最安全的方式了。這也就是為什麼一定要有一個人和林聞方會合了一起撤離的原因。一旦做好撤離準備，那就無法移動，也沒有抵抗力，碰上敵人只有當靶子。

　　「沒想到……居然還能活下來。」林聞方喃喃道。他現在和朱芷，幾乎是抱在了一起的，這句自言自語，也被朱芷捕捉到了。

　　「你不會知道，你活著，對大家來說有多大的價值。」朱芷淡然地引用著友人的評價。她知道，自己對這句話的註解，完全不同。

　　「當心！」他們已經聽到了身上繫著的繩索抽動的聲音，已經感受到了氣球上的那個金屬扣具，已經準確地被飛機上的收納裝置扣住，一股劇烈的向上的力量，已經開始將他們朝著上方拔去……可就在這個瞬間，林聞方看到不遠處一個莫亞士兵，一腳踹開一台服務器，提著一台輕機槍，朝著他們兩人的方向掃射了過來。林聞方下意識地，將朱芷朝著邊上一撥，用自己的背脊迎上了那些子彈……

　　下一刻，兩人就都已經被拽上了空中。劇烈的重力變動，被繩索牽引著甩來甩去的旋轉、震盪，讓朱芷呼喊林聞方的名字的努力生生嚥了下去。她的整個身體都不聽指揮了，只感覺到那種飄忽的不適感。她努力伸手到林聞方的背後摸了一下：溫熱的、濕潤的，那是單單屬於血液的觸覺。

第三十三章 我來安排

　　繩索一點一點收起，很快朱芷和林聞方就到了機艙裡。這種靠著機翼下方的無數細小的噴射孔，幾乎可以進行無聲飛行的玩意，朱芷之前也只在軍隊內參上看到過照片和技術資料。但朱芷無暇去打量飛機如何，上了飛機，她第一句話是：「林聞方受傷了，趕緊治療，流了很多血。」

　　影魔沒上過戰場，但他們的人員配備非常強悍。飛機上這點人裡，居然有兩個人有醫科博士的學位，立刻給林聞方進行了緊急救治。不是什麼特殊血型，子彈也沒打中要害部位，林聞方沒事。不過，連續的透支體力、受傷流血、承受超乎想像的壓力和傷害，林聞方必然得恢復一陣子了。

　　指揮官呆在前面的機艙裡沒出來，只是回頭看了看朱芷和林聞方。然後對著身邊的戰士吩咐了一句。電腦、武器等等，都被裝進了一個碩大無比的拎袋裡，擺在了邊上，那個士兵甚至還提醒了一下朱芷，這些東西的重要性。朱芷眉頭皺了皺，沒說話。

　　她靠在機艙壁上，看了看躺在擔架上，不知道算是熟睡還是昏迷的林聞方，心裡的感覺複雜極了。

　　終於，她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電話。

　　「爺爺。」

　　「咦，這時候怎麼想得到給我電話？什麼事情？等下還有個作戰會議，爺爺不能陪你聊太久。」朱政對孫女的寵溺全軍皆知，但朱芷卻並沒有變成一個軍中紈褲，反而循著長輩的腳步，同樣成為了一個優秀的軍人。

　　朱芷的聲音輕細溫和，沒有撒嬌的味道，更像是有想不明白的事情，要向長輩請教。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個救了你的傢伙麼？林聞方。」朱芷問道。

　　「當然。我記性沒那麼差，這怎麼可能忘。這個人情，我是必須要還上的。」

　　「嗯。林聞方今天救了我兩次。」朱芷的語氣是迷惘的。她知道自己的戰技精熟，知道自己有多強大，也知道，林聞方不過是預備役短訓出來，勉強算是會用槍，身體不錯的傢伙而已。這種完全顛倒過來的合理性，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朱芷簡明扼要地將這幾天的事情說了一下，周圍那些影魔部隊的戰士們一個個也都豎著耳朵在聽。包括他們的指揮官。隨著朱芷的敘述，大家看林聞方的神情全都變了，變得有點欽服，有點崇敬，有點感慨了。

　　電話那頭的朱政歎了口氣。人老成精，他怎麼會沒意識到，朱芷對林聞方的評價，已經變得非常主觀，非常微妙了。他認真地問：「我們老朱家，要好好報答人家。他現在沒危險吧？」

　　「沒。我們正在回天池山的路上。他沒事。」

　　「他有什麼心願或者要求麼？」

　　朱芷沉默了一下，說：「如果說有，可能就是他女朋友的手術。他被我帶去申海市破解市政系統，就是為了賺軍功積分，好兌換手術序列。」

　　朱政歎了口氣，說：「這事情我來安排吧。」

　　「謝謝爺爺。」朱芷誠摯地說。

　　朱政出面，想把岳羽音的手術提前，那是再容易沒有了。老朱家在軍中的勢力，那可是根深蒂固得很。現在，手術艙歸總後勤部管，不說別人吧，朱芷的老媽在總後勤部都是實權的處長，掛著大校軍銜的。

　　朱政向來雷厲風行，答應了孫女，立刻就將這個事情吩咐下去。朱政事務繁忙，有兩個副官和兩個衛士長。現在大堆的將軍都窩在指揮部，安全不是問題，他就讓自己的衛士長郭嘉恆去處理這件事了。

　　岳羽音在天漢市慈生醫院的特等病房裡住得蠻鬱悶的。林聞方去了戰場上，這事情讓她無時不刻不在擔心。她不是個樂觀的人，不然當年也不會要尋死覓活了。想到林聞方，她想要哭，卻更想要堅強。她知道，她期待著林聞方看到的，是一個怎麼樣的自己。再也沒有比愛一個人，並為之改變更神聖和沉重的事情了。

　　來到天漢市，岳羽音才知道原來手術序列還要排期，自己要在醫院住相當長一段時間才行。可想到林聞方的事情，她連擔心自己雙腿的念頭都沒有。

　　到了這天腕上，忽然，她的主治醫生出現在了她面前，告訴她：因為某種原因，她的手術將被提前，4個小時後就準時開始，需要她最後確認手術的一些細節。

　　「今天？馬上？……可這，是為什麼呢？」岳羽音滿頭霧水地問。

　　主治醫生顯然沒可能給她準確的答案，支吾著說：「我也不知道，是院長直接通知我的。」

　　一片陰雲在岳羽音心頭飄過，她緊張地問道：「是不是林聞方出了什麼事？」

　　主治醫生搖了搖頭：「這我不知道。」

　　「林聞方沒事。」郭嘉恆推開了病房的門，走了進來。自然而然地挺立在一旁，衝著主治醫生點了點頭，對岳羽音說：「他在前方立功了。受了點小傷。大概就是這樣。」

　　郭嘉恆的語氣不像是在說一場激烈的戰鬥，更像是在形容在路邊撿了個皮夾子。這種語氣倒是讓岳羽音放下了心來。

　　主治醫生笑了笑，離開了病房，繼續去做著準備。手術的整個計劃，早就以極高的標準做完了，不過由於臨時提前，還有許多術後的療程沒有落實，這些都是他這個主治醫生要操勞的事情。

　　郭嘉恆這才自我介紹道：「您好，岳小姐。我是郭嘉恆，朱政將軍讓我來調整了一下您的手術安排。林聞方在前線的表現極為突出，將軍希望將您的治療和生活都能安排好，可以讓他沒有顧慮，更好地為軍隊服務。」

　　「阿林他受傷嚴重麼？」岳羽音問道。

　　「還好吧。」郭嘉恆的神色就沒有變化過：「打仗麼，挨槍子，流血，都是小事情。」

　　岳羽音知道從這傢伙嘴裡恐怕什麼都問不出來，也就放棄了這個打算。林聞方沒事，知道這點也就足夠了。手術提前了，對她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她的腿部神經活性雖然保持得很好，但那畢竟是理療手段和她的意志的作用，能夠早一點讓神經活性體現在復健的效果上，那才是正理。

　　郭嘉恆沒有聊天的打算，交代了一下情況就站到了門口，標槍一樣地矗立在門口，干他最熟練的業務：警衛。雖然對林聞方、岳羽音的事情很是讚佩，但這種讚佩可不會寫到他臉上。將軍讓他來安排落實點事情，那他就讓這些事情發生。僅此而已。

　　手術艙的時間安排是連軸轉的，盡可能減少停機時間。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出現了將岳羽音的手術安排在凌晨這種事情。除去正在進行的手術，岳羽音的手術直接提到了序列最前面。岳羽音自己都明白，這是多大的人情和影響力。林聞方做了什麼才能讓朱政中將出面做這樣的安排呢？絕對不會是小事，岳羽音再明白不過。

　　手術前30分鐘，郭嘉恆敲了敲門，得到岳羽音的許可才進入病房。讓他更加讚歎的是，岳羽音並沒有讓興奮、期待、激動、不安、忐忑的心情統治自己，而是在這點時間裡，睡了一會，養足了精神。作為一個資深警衛，郭嘉恆對這種短促而高效率的睡眠之後的平安愉快、精力十足的狀態非常熟悉。這個女孩子也不簡單，郭嘉恆做了自己的判斷：他們這一對，實在是強悍到讓人看不懂的地步。也許，這才是為戰爭而生的人，應該有的特質吧。

　　郭嘉恆推著輪椅，以異常穩定的步子走向手術艙所在的高級治療大樓。慈生醫院有著非常周到的設計，三分多鐘的路程不會讓輪椅有任何障礙。醫院裡來往的人流眾多，讓郭嘉恆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就在轉過一個路口，可以看到手術艙所在的治療間的時候。一架推得飛快的帶輪子的病床在郭嘉恆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掠過。要不是他反應迅捷，將岳羽音的輪椅朝後拉了點，肯定就被病床撞飛了。

　　病床上躺著的是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人，身上穿著鬆鬆垮垮的休閒西裝，質料都非常好。當然，浸泡在血裡，再好的治療也是白搭。看樣子似乎包括右腿在內的整個右半身都受到了劇烈衝擊，整個人躺在病床上，哀哀呻吟。幾個保鏢樣的人推著病床，大呼小叫著「讓開！讓開！」直愣愣朝著手術艙的門口衝了過去。

　　郭嘉恆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主治醫生謝蘊儀推開治療室的門，滿頭霧水地看著在治療室門口的這撥人。然後，她瞥見了推著輪椅穩定地朝著這邊走來的郭嘉恆。

　　「郭中校，您和岳小姐一起先進來吧。治療室裡有單獨的休息區。」謝蘊儀決定完全無視面前的那堆不知道什麼來頭的人。

　　「等等！等等！」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一連串地高跟鞋撞擊地面的刺耳聲響之後，一個穿著華麗的中年美婦氣喘吁吁地站在了治療室門口，一隻手緊緊把住了治療室的大門。

　　「讓開。」郭嘉恆面無表情地說。

　　「求求你，讓我兒子先手術吧。他……他碰上車禍了，流了很多血。要是不處理，右腿就要廢了啊。」中年美婦哀求道，她從包裡掏出一本支票，說：「求求你了，讓他先手術吧。用不了多久的……真的。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軍務。讓開。」郭嘉恆的神色仍然沒有改變。他覺得，和這種人計較，很掉份。

第三十四章 流血流淚

　　謝蘊儀認出了這個美婦人是誰，苦笑著說：「佟夫人，您或許不知道。現在手術艙的手術序列安排，完全按照軍方和院方共同制定的優先級來執行，想要加塞……以前是沒問題，可現在，手續非常複雜。而且……」謝蘊儀看了看病床上的年輕人，眼中的嫌惡一閃即逝：「您家少爺的情況，也不需要用到手術艙。這樣的情況，急診室處置一下，加上一段時間的理療就好了。」

　　佟夫人眉頭一皺，直視著謝蘊儀，說：「我知道。可是手術艙治療不是馬上能恢復麼？幾個鐘頭之後我兒子就又能活蹦亂跳了，幹嘛要去理療遭那份罪。醫生，你知道我是誰。我知道手術序列的問題，但只要你同意，這位小姐同意，這手術還是可以安排的，不是麼？」

　　岳羽音玩味地看著這一幕。天漢市是聯邦首都，漢京之名不是白來的。這還是她來到天漢市第一次碰上權貴人士擺譜呢。她的心態非常平穩，甚至很有些看好戲的心情。

　　「我不同意。」郭嘉恆淡淡地說：「我再重複一次，這是軍務。」

　　「軍務？」佟夫人傲慢地說：「你看看這小姑娘，這是軍務？開玩笑吧。現在是在打仗，不過也別拿著軍人的身份壓人。軍方？軍方也得給我家面子啊。大家把後台擺開來看看，給我兒子讓出手術艙，不然別怪我今天拿大人物壓你。」

　　謝蘊儀苦笑著站在一旁，不敢離開，也不好說什麼。一個護士覺得門口的動靜比較奇怪，推開了一點門探頭張望，謝蘊儀連忙示意護士去打電話叫院長來。醫院通行的手勢，大家都懂的。以前是用來處理醫患矛盾比較好使，現在門口這兩位對上了，得罪誰都不好交代。

　　佟夫人不認識岳羽音，可謝蘊儀非常明白這女生的來歷，就是她跟隨著慈生醫院的專家小組跑去天池山基地將岳羽音帶回來的。她知道林聞方為了岳羽音開發出來的那套保持神經系統活性的治療手段受到了多高的評價，知道林聞方現在可是媒體上炙手可熱的明星人物。能夠將岳羽音的手術序列直接提到最前面，絕對是足夠量級的人物出手了。一個中校軍官一點架子都沒有地跑來監督落實，為岳羽音推輪椅，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

　　可不知怎麼的，謝蘊儀一點都不想出面調解。這事情扯到最後，必然是佟夫人得丟老大個面子，說不好還得得罪人。但這個飛揚跋扈的闊太太，實在是不招人待見。謝蘊儀很不厚道地保持了沉默。

　　郭嘉恆的眼中的光芒越發地冷了。大人物？他直視著佟夫人的眼睛，只說了一個字：「請。」

　　佟夫人訝異地看著郭嘉恆，胸中的怒氣蹭地就騰了起來。郭嘉恆看著她的眼神，沒有敬意、沒有倨傲、也沒有蔑視或者厭惡，什麼都沒有，就像是她完全不存在一樣。佟夫人從包裡取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對著不知道是誰，佟夫人卻可憐兮兮地帶著哭腔說到：「謝先生，有點事情想麻煩您。小海他出了車禍，腿受了點傷。……對，這不是意外嘛。我想讓他用手術艙治療，恢復好一些。現在在這裡等著的一位軍官，說有軍務，不肯協商。您能不能幫我通融一下？不……怎麼看都不是軍務啊。如果接受治療的是軍人，我怎麼敢跟您開這個口？……好，好的……謝謝您了。」

　　佟夫人將電話伸到了郭嘉恆的面前，滿臉都是得意。

　　郭嘉恆接過了電話，仍然以不鹹不淡的聲調說道：「表明身份。」

　　這四個字出口，電話那頭倒是一愣。將這種冷厲的調子當作習慣的軍人，絕不是善茬。「我是國防部次長謝柏嵐。你是哪位？」

　　郭嘉恆沉默了一下。這讓佟夫人很有些得意，一個電話能搬出國防部次長來，看你這個小小的中校怎麼辦。

　　「謝叔，我是郭嘉恆。」郭嘉恆此言一出，佟夫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沒想到自己找來的傢伙，居然和對方的關係那麼密切？面前這個看起來一點都不顯眼的年輕軍官，到底是什麼來頭。

　　謝柏嵐愣住了。郭嘉恆是他的侄子，是朱政的衛士長，才24歲就已經是中校了，絕對是軍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戰爭爆發對這些年輕而有才華的軍人來說，是太好的機會了。朱政之前就表露過要將郭嘉恆送上前線的意思，以他的才能，30歲以前當上將軍至少也有四成把握。可他這時候為什麼會出現在慈生醫院？

　　謝柏嵐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連忙問道：「小郭，這是怎麼回事？」

　　「岳羽音小姐之前是申海市居民，與未婚夫林聞方一起撤離申海市。林聞方被軍方徵調，技術軍官，少校軍銜。徵調依據為總參謀部、總後勤部緊急發佈的《民間特殊人才救助與保護方案》。林聞方預計去向為……機密。現在他是天池山基地特種作戰大隊臨時成員，通信與電子戰專家。在連續兩次作戰中居功至偉。」這些都是填寫在手術艙序列調整申請單上的內容，郭嘉恆倒背如流，今天，這些內容他前後填寫了好多遍了。「序列調整申請書上，所有相關部門負責人都是第一把手親筆簽名。申請書是朱政中將親筆簽名副署，責成我落實此事，並全程關注，直到最後。」

　　郭嘉恆淡然無味的陳述讓謝柏嵐倒抽了一口冷氣。朱政是軍中出了名的鐵面將軍，除了軍務，幾乎從來不過問任何其他事情。但這也就決定了，一旦他出手落實什麼事情，必然有著極為重要的原因。

　　郭嘉恆在電話裡聽著謝柏嵐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又漸漸平息下來。然後，他又補充說：「謝叔，林聞方救了將軍，還有朱芷。」

　　謝柏嵐歎了口氣。這事情，他絕對不敢插手。如果是別人，他或許還會兩邊說和一下，不要弄出什麼大矛盾來。佟夫人的身後畢竟是軍方大供應商之一的太行集團，來頭也是很大的。但朱政的事情，他的吩咐，還有著無可辯駁的理由，程序上完美無缺，這事情他絕對不敢多說一個字。「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回頭去找將軍道歉，這個電話我不該接。」

　　「是。回頭我讓歐陽和你確定時間，將軍最近挺忙的。」郭嘉恆輕鬆地賣了個人情給謝柏嵐。謝柏嵐平時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見到朱政的。

　　將電話還給面如土色的佟夫人。郭嘉恆問道：「還有誰的電話需要打麼？」

　　佟夫人已經明白了過來，這個事情她打電話給任何人都不會游泳的。這個年輕軍官代表著朱政中將的意志，哪怕聯邦總統親自過問，都不見得能動搖朱政的決定。

　　「醫生，麻煩您了。」郭嘉恆沒再理睬佟夫人。他將輪椅先交給謝蘊儀，自己卻並沒有要進入治療室的休息室的打算。那是屬於家屬的空間。他不是。這種分寸感，也是他長年當警衛養成的。

　　「不！你們不能這樣！讓我兒子做手術！我是醫院的董事！不是一切都應該優先的嗎？她又不是軍人！為什麼為什麼！」佟夫人突然氣急敗壞地衝了上來，撒潑耍賴，死死把住治療室的門。她這麼一下子撲上來，謝蘊儀躲避不及，被撞到在地，要不是郭嘉恆反應超快，恐怕岳羽音的輪椅就要被帶倒了。

　　郭嘉恆鐵青著臉，飛起一腳踢開了佟夫人。謝蘊儀連忙站起來，推著輪椅進入了治療室，她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雖然她存著看好戲的心思，卻沒想到這事情居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然而，當治療室的大門輕輕闔上的時候，她居然聽到了一聲槍響！她心驚膽顫地推著輪椅加速前行。

　　郭嘉恆沒有廢話，和佟夫人這種人，真沒有必要。他直接掏出手槍，衝著躺在病床上的那個年輕人的左腿開了一槍。

　　「街頭飆車出事故了吧？」郭嘉恆冷哼了一聲，嘴角居然浮起了一絲笑容，一絲冷到極致的笑容。「如果讓這種人排在立功軍人的家屬前面，我們的戰士拼上性命是為了什麼？將軍說了，不能讓我們的勇士，流血又流淚。」

第三十五章 點滴往事

　　郭嘉恆的語氣轉而變得調侃了起來：「好了，現在傷勢發生變化了哦，趕緊去重新檢查吧。手術艙這邊要重新預約了。希望你下一個協商的對象有我這麼好的脾氣。哦，對了。急症室在那邊。」

　　佟夫人再不敢多說一個字，整個人顫顫巍巍地爬起來，靠著牆佔著，她的腿在發抖，已經支撐不住她的身體了。

　　「順便一說。我會讓人盯著手術序列單的。」郭嘉恆火氣很大，連這種很得罪人的狠話都撂下了。這就是說，這個年輕人想要上手術序列單，恐怕怎麼都繞不過郭嘉恆這道關了。他肯定會讓這傢伙的等待變得遙遙無期。

　　慈生醫院的院長這時候才姍姍趕來，看到眼前的一片混亂，院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院長瞥了一眼佟夫人，趕緊上前和郭嘉恆問好。「對不住……這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院長，手術艙現在是受到院方和軍方雙重管轄，軍方優先，是吧？」郭嘉恆很不客氣地問道。今天佟夫人出現在這裡，就意味著一件事情：序列單沒有嚴格執行，還是存在漏洞。

　　院長凝重地點了點頭，無奈地說：「事在人為……」

　　郭嘉恆理解地點點頭，說：「回去之後我會把情況反映上去，爭取給每個手術艙治療室派一組憲兵，協助維持秩序。也幫著接受治療的戰友們處理一些事情，都是軍人，才好說話嘛。」

　　院長心頭一跳：這個年輕人真是夠果決夠敏銳的，手段也夠高桿。

　　這時候，在治療室裡，岳羽音卻發出了一聲悠長凝重的歎息。

　　「怎麼了？」謝蘊儀問道。她注意到了，整個事情裡，岳羽音幾乎沒發任何聲音。

　　「我知道，大家都挺重視阿林的。可是……這種事情累積下來，這個人情要怎麼才能還得上啊？」在遊戲裡隨便擊殺非敵對npc還要受懲罰呢，她可不會天真地以為今天郭嘉恆拔槍射擊會沒有任何後果。

　　謝蘊儀笑了笑。在她看來，能夠欠朱政的人情，那是好事，那意味著在這個位高權重的鐵面將軍心目中，不管是林聞方還是岳羽音，都好歹是有點地位的。

　　岳羽音的手術開始的時候，林聞方剛從手術台上下來。作為戰場初哥，林聞方這次見紅見得很嚴重，失血已經逼近了危險線，要不是在飛機上就能夠開始輸血並且做傷口的處理，他差一點就回不到天池山基地了。雖然飛機上的通用型人工合成代血漿到了手術室裡可能會讓醫生很頭痛，要做一些額外的處理，但好歹是保住了林聞方的性命。

　　到了基地裡，朱芷沒打算放過自己的好朋友。她揪著有著一頭漂亮的茶褐色頭髮，有著典型的混血式的精緻容顏的安蓮到自己的房間，質問道：「到底，你這是什麼意思？」

　　安蓮的全名是安蓮．海夫納。在以華族為主體的月海聯邦，哪怕在身份證件上，安蓮都不會用全名，僅僅以安蓮兩字，足夠代表自己了。可是，朱芷卻不會忽視她背後的家族所擁有的龐大得可怕的實力。

　　「我盯上林聞方很久很久了。你知道這傢伙在程序領域有什麼外號嗎？」

　　朱芷搖了搖頭。

　　「點金手！」安蓮眼神放光，分明有幾分粉絲的傾向。「他開發的分佈式物流管理體系，第一次將數據庫、雲計算、模糊式智能、數字地圖、導航等等功能融合在一起。一直到使用這套系統的幾家公司足夠有規模了，我們才意識到，這套系統在節省物流成本和提升效率方面做到了什麼程度。我手下的程序員提到這套系統裡蘊含的想法，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頂禮膜拜。」

　　「體感操作不是他發明的，但他卻讓體感操作和遊戲系統融合在一起，成為人人都能夠迅速掌握，熟練操作的玩意。現在，幾乎整個數字娛樂界都沒辦法離開體感操作系統。你想像不到那是多大的產業。可這，只不過是他為他女朋友搞出來的維持神經活性的輔助鍛煉手段的副產品。不過，這些項目他都沒掙到太多錢。所得和付出，很不成比例。一個自有程序員，這方面總是要吃虧的。」

　　安蓮歎了口氣，說：「這些就足夠讓人驚艷了，當時我就想招募他了。後來，他進入到智策公司之後，更讓人瞠目結舌。他為智策公司開發的用於遊戲內系統調控的主腦系統，一開始我還沒注意，還是組織裡幾個程序員閒著，拿去做了一下測試，才發現這套系統在幾個關鍵指標上全面超出現在計算領域人工智能的最高水平。在判斷準確度和擬人思考準確度上，超過我們組織的程序員開發出來的產品一倍還多。我說了，他不能死，你想像不到這個傢伙活著，到底能創造多大的奇跡。」

　　朱芷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你想招募他？可智策公司不是你手下集團的子公司嗎？你怎麼讓他混得那麼慘？」朱芷不自覺地帶上了責備和抱不平的語氣。

　　「這個……」安蓮歎著氣說：「你知道這個男人有多驕傲嗎？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全心投入研究工作的計算主管，而不是一個打零工的優秀程序員，我本來想，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出手幫他，把他所有其他問題都解決掉，應該能夠讓他踏踏實實地為我工作，這才讓智策公司故意壓制他的。沒想到，我沒來得及出手幫他，戰爭就爆發了。」

　　朱芷滿頭黑線，不知道如何評論安蓮的這種……算是惡質吧。如果她的計劃能成行，那林聞方必然會成為她麾下極有權威的人物吧？那到時候他會發現不了她和智策公司的關係？安蓮是個太聰明的人，可就是秀逗起來真讓人受不了。

　　「他這幾年過得不好，還真是拜你所賜呢。」朱芷搖了搖頭說：「我相信，要是你真的能夠和盤托出，將情況解釋明白了，他一定會有興趣的。你要是出面，早早地為岳羽音安排好手術，林聞方現在不都應該為你工作很久了嗎？得不償失啊。你啊，總是習慣了玩花樣，就是不肯信任人。」

　　安蓮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並不贊同朱芷的說法，卻也不想再辯駁什麼了。林聞方驚才絕艷，卻不完全出身草根，只是那些事情他幾乎從來不提罷了。他何嘗不是不相信人到極點呢？不然，憑著他在業界的聲譽，向一些公司借錢，保證自己的供職年限，這筆錢會很好落實。可他短短幾年，硬生生存下三千多萬湊夠了岳羽音的手術費用，那是真的辛苦錢。當初幾乎沒有人認為他真的能夠做到，哪怕他自己，恐怕都未必那麼確信。當他可以有一個目標去為之奮鬥的時候，他迸發出的能量讓人恐懼。

　　可要是這個目標失去了呢？對朱芷說服了朱政給岳羽音安排了手術，安蓮很有些不以為然。岳羽音那姑娘就是林聞方的軟肋，是他最大的羈絆啊。當這重束縛消失，恐怕誰也說不好林聞方到底會怎麼樣了。

　　林聞方睡了足足兩天才醒來。那時候，朱芷正好過來看他。看到林聞方醒來，朱芷一掃臉上的陰沉，異常愉快地問：「醒了？你覺得怎麼樣？」

　　在聯邦最先進最強力的藥物輔助下，林聞方身上的傷口都基本收了口，身上麻癢癢地不太好受，但卻已經不疼了。林聞方笑著說：「還好吧。能活下來……真的，完全沒想到。」

　　朱芷點了點頭，想到當時的情景，她心有慼慼。林聞方當時電擊放倒她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活下來就好。你還得為岳羽音考慮下，你死了，她也不會幸福的。對了，她的手術已經做完了，非常成功。」朱芷笑著說。不知怎麼的，給出這樣的祝福，她心底有些微微酸痛。

　　「哦？手術做完了？能提到那麼前面？我這次……該是賺了多少軍功積分啊？」林聞方被巨大的幸福感淹沒了，也有些發傻了起來。

　　看著林聞方這幅模樣，朱芷笑了出來，說：「你救過我爺爺，又救了我。沒動你的積分，這次手術的序列，是我爺爺出面安排了的。扣他的積分好了，反正他的積分也用不掉，這玩意，退休之後又不能折現的。」

　　林聞方誠摯地說：「謝謝……我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

　　朱芷沒有再說什麼。她知道治療室門口發生的事情，可她犯不著跟林聞方去說。

　　「我這幾天，聽說了你很多事情。」朱芷側著身子，坐在床沿上。她和林聞方之間的距離，已經逼近了親密的界限，可兩人卻都渾然不覺，彷彿一切都理所應當。「原來，你還有點金手那麼響亮的匪號啊。」

　　林聞方苦笑著說：「點的是人家公司的金。我不還是個窮打工的？」

第三十六章 待遇改善

　　「沒關係。雖然條件要更嚴酷一些，但軍隊的福利可不是一般地好。尤其當你是第一個在一次任務中撈取超過1000分軍功積分的人。」朱芷笑了笑，看著林聞方不解的神情，補充道：「軍功積分是按照任務重要度和個人表現權重來計算的。當然，也有主觀的因素在，不過不算很多。戰友、戰術指揮官、戰役指揮官三個層級給你都打了滿分。你在行動中起到的又是尤其關鍵的作用。所以，計算出來這樣的結果，不算很讓人驚訝。」

　　林聞方不解地問：「有什麼用呢？現在音兒手術完成了。其實，如果你們肯放過我，我現在就退役都可以。」

　　「你想得美！」朱芷掩著嘴哈哈大笑了起來：「戰爭狀態下，申請退役怎麼都不可能批准的。尤其是你這種高級人才。裝備研究所那邊還沒進一步的消息，但知道你做技術支援那麼強，幾個兄弟部隊都來問你的轉會條件了。」

　　「軍隊裡，還帶轉會的？」林聞方愕然。這又不是什麼體育運動。

　　朱芷溫和地說：「戰場比競技場殘酷多了。為了一個可靠的戰友，很多軍官都願意和友好的部隊進行合理化的人員調配的。有的部隊重視狙擊和遠程，有的部隊專出牛逼的突擊手，還有的在戰術指揮等方面比較強。反正大家取長補短嘛，手續是比較複雜，有時候拿來和友好部隊交流的條件未免千奇百怪讓人笑死，但只要說定了，總能有辦法解決的。誰沒幾個老上級呢。不過，這種轉會，除了部隊之間的交換條件，還得本人願意才行。有時候搞定個人，為了投其所好，那事情更是怪得沒法說。威逼利誘的，美人計什麼的，陞官許願的，多的是呢。以前和平時期大家這麼搞，還是為了軍隊內的競爭上有優勢，現在，可真是牽涉到大家的老命了。目前最敢開口的，還是影魔部隊，3000軍功積分。聽著就嚇人，3000分，該打多少仗才攢的出來啊。小一點的任務，有時候出一次三五點，不超過十點的太多了。」

　　林聞方翻了翻白眼，問：「影魔部隊是什麼？這積分，我其實還是沒來得及弄明白能做什麼。」

　　朱芷笑了笑，沒再提影魔部隊的事情。她可不想把林聞方送到安蓮手下去，那不是擺明了送羊入虎口麼。「軍功積分，我說了，原則上可以換一切。有專門的部門處理此事。那些特權和優先級，以及豁免權限之類的，沒辦法具體衡量。但如果你換實體的東西，一分大致相當於10000元不到一點吧。因為有軍隊出面幫忙協調，要比直接兌換成現金來得核算。1積分固定兌換10000聯邦幣。你現在的積分，已經有1033分，很不少了。比得上你過去一年多掙的錢了沒有？」

　　林聞方吹了聲口哨，「還真是……這也得活下來才能享受啊。現在既然我脫離不了軍隊，那真得考慮怎麼才能活下來了。」

　　「嗯，我相信，有過那樣的經歷，你會比以前更不希望這些積分變成撫恤金吧？」朱芷溫言鼓勵：「你很強，你能讓我們天池山基地的戰績更輝煌的。」

　　「嗯。那是。」林聞方並不謙虛，朱芷剛才的話已經讓他知道了自己的價值。看著朱芷盈盈的眼波，他忍不住調侃道：「我會是天池山基地重要的成員的。別人要挖我，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吧。至少……美人計這回事，對我來說，真是太難起作用了。很難想像，有誰能給出更有誘惑力的籌碼。」林聞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定在朱芷的臉上，沒有移動分毫。

　　朱芷的臉蹭地紅了起來。林聞方的話已經不是調侃，而是赤裸裸的調戲了。朱芷自從在林聞方面前破開了鐵血女軍官的堅冰般的表現之後，就筆直地朝著另一端滑去。

　　朱芷轉開了頭，垂下了眼神，說：「別胡說八道了！你先繼續休息下，等下覺得身體沒問題了，去找一下王隊。要是你覺得沒問題，我給你安排明天上午去見一下司令。對了……你的房間，現在挪了地方。房卡、權限說明和新的基地通行證都在你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裡。嗯……我去做事了。」

　　朱芷的語速越來越快，要不是林聞方的聽力實在是不錯，幾乎要錯過其中的大部分內容。然後，他瞠目結舌地看著朱芷轉身飛速地離去。這樣的情況，他始料未及。原本他只覺得朱芷現在不和他擺架子，相比以前平易近人得多，像是朋友的感覺了，那調侃調侃也無所謂，很能拉近距離的。沒想到的是，可能在朱芷心裡，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要比他想拉到的那個程度更近一些……這是什麼狀況？

　　他沒多想什麼。身體的感覺還好，稍稍坐了會，就從病床上爬了起來。基地的醫院很是開明，也知道林聞方的傷現在沒什麼大礙，只要不是投入一場戰鬥，日常的活動反而會加速他的恢復。除了醫生上來稍稍問了下情況，沒有人太在意他的離開。

　　穿著病號服去見王昌文總有些不像話，林聞方按圖索驥來到了給他剛給他安排好的房間。之前和岳羽音在一起的時候，房間在保密度較低的樓層，空間和設施都比較一般，只是為了安頓一下他。但現在林聞方已經用戰鬥將自己和整個天池山基地融為一體。天池山基地的特戰大隊在影魔部隊趕到之前就已經完成任務，這讓上峰讚歎不已，天池山基地特戰大隊全體被頒授三級英勇勳章。基地全體成員都獲得口頭嘉獎。說是口頭嘉獎，但在戰爭時刻，怎麼可能來虛的？聯邦的經濟條件現在還好著呢。總後勤部自然會非常體貼地發來一部分受到嚴格控制的消耗品，尤其是一些好煙好酒，稀缺的藥品和其他補給品等等。原先需要基地後勤部求爺爺告奶奶才能攢來的玩意，悄無聲息之間就都解決了。

　　基地上下現在對於大功臣林聞方熱切得很。基地後勤更是將現在這一層樓最大的套件撥給了林聞方。實際上這是超過他的軍銜該有的待遇的，但在天池山基地裡，誰會在乎這個呢？

　　生活空間就有足足八十多個平方。對於現在除了發下來的標準裝備和電腦之外幾乎沒什麼私人物品的林聞方來說，這已經太過空曠了。另外，考慮到他進行各類研究工作的需要，還有一個六十多平方米的獨立實驗室。這就更是超標的待遇了，上校軍銜的技術軍官可以有資格申請這樣的獨立實驗室，是不是批得下來還是兩說。可基地這邊問都沒問一聲，直接就給安排好了。要繞過具體的行政指令很簡單啊。這個實驗室被命名為天池山基地裝備研究所計算機與通信部第九實驗室。林聞方順便就掛上了實驗室主任的職務，目前有這個實驗室出入權限的只有他一個，進出權限管理也交給了他。

　　因為不知道林聞方的具體需要，裡面還沒有安裝太多設備，只擺了一排四個機櫃，上面插滿了最新的服務器，進行一般的大規模並行演算沒問題。邊上還有一個機櫃，裡面插滿了硬盤，到底有多少儲存空間，林聞方還沒太在意呢。一時半會，想要把硬盤用完，也是有點困難的。雖然撥給了他足夠的網絡帶寬，可要是用這個來下載啥啥電影，那未免有些太對不住人家的一片好意了。

　　工作台上擺著兩台高性能電腦，半圓形的工作台前，淺綠色的光幕上還是一片空白。電腦裡除了最常規的軍方軟件，什麼都沒裝。

　　靠著實驗室另一邊的牆壁，則是一大堆的精密電子和機械的操作工具和斜面帶著放大鏡的操作台。考慮到林聞方有過體感操作系統的開發經驗，實際上是有一定的精密電子和機械的底子的，後勤部門和技術部門覺得，置備點這類設備，說不定會有驚喜。不過，分成數百個格子的電子元器件儲藏櫃，還是空空如也。要等林聞方向後勤部門提交清單，相應的東西才會送來。

　　林聞方安之若素。他在一家家公司裡混跡過來，待遇這回事真不放在心上。有多好的待遇，就說明別人對你有多大的期待。他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滿足這些期待，超越這些期待，那又有什麼好忐忑的呢。

　　王昌文找林聞方沒什麼大事，瞭解一下身體情況，準備給林聞方安排一些身體和技戰術訓練。林聞方這一次可以拚死去炸機房，但不是什麼時候都有拚死的機會和必要的。大家都在期待林聞方在以後行動中的表現，那他就得至少在體能和運動能力上達到特戰大隊的最低線。另外，特種大隊的武器都是自己維護的，包括各種數字裝備，直升機，車輛等等都是，林聞方也得輪值幹活的。王昌文陰惻惻地告訴他說，大堆的說明書和維修手冊已經送去他的房間了。那些玩意真的是要以堆來形容的，特種大隊掌握著額武器種類太多了，光是直升機、特種突擊車等的說明書，就有不下十五種，夠林聞方學習一陣的。如果林聞方是戰鬥人員，這安排落不到他頭上，但在天池山基地的特戰大隊裡，電腦和通信技術人才太少了。每次出任務光是通信電子設備的整備維護，就讓那幾個隊員累了個半死。隨著戰爭進程，出任務會越來越頻繁，整備任務會越來越重。要是林聞方能在這邊搭把手，略略提升一下數字設備的整備效率，也就很能讓王昌文滿意了。

　　這些都是題中之意。反正林聞方短時間裡不會被裝備研究所那邊調走，還得在天池山基地待很長時間。一項項具體的訓練和工作安排，更能讓他融入這個環境，融入到軍隊中去。

　　和王昌文說完，林聞方就回到了實驗室。實驗9室現在是他的地盤。

　　裝載著火羽的電腦，已經從當時已經千瘡百孔的作戰服上拆下來了，放在實驗室裡了。他當時身邊的所有數字設備都是這麼處理的，甚至包括了那個腰間的折疊鍵盤。林聞方帶上了耳機，將火羽連接上實驗室裡的電腦，這才又一次啟動了火羽。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距離上一次關機過去了27小時14分鐘。」火羽平靜地說。

　　「系統沒遭受什麼創傷吧？」林聞方看到火羽順利啟動，鬆了口氣，問道：「那天衝擊很厲害，優先檢查系統完好度。」

　　「系統完好度為100%，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火羽的匯報讓林聞方徹底放下了心來。

　　經過一次次戰鬥，林聞方迅速成長著，越來越瞭解戰場到底是個什麼模樣。零起點的林聞方，對於火羽的要求，也在發生些微變化。林聞方檢索著系統的日誌，回想自己當時的狀況，判斷系統做出這樣那樣的選擇是否合適，更要看整個系統到底還需要增加怎麼樣的功能。

　　火羽能夠輔助他進行射擊，但之前沒有專門的辨識程序，將敵人從複雜的環境畫面裡辨識出來的能力比較弱。火羽通過視覺方式瞭解槍機的位置，但卻沒辦法將槍的位置和林聞方的動作、運動結合起來考量，經常會出現不恰當、不可能的射擊提示，這也是亟需改進的。火羽在進行系統破壞、侵入的時候，對網絡狀態是高度依賴的，更是會將系統資源用到極致，有一陣子甚至將輔助射擊的功能都壓制掉了，差點害死林聞方。這種計算系統特有的麻煩事情，也需要林聞方通過改進系統設置，調整各項計算業務的優先級來改變。

　　林聞方知道，隨著自己對戰爭越來越熟悉和瞭解，火羽也會伴隨著自己成長起來。

第三十七章 籌謀改進

　　作為體感操作系統能夠被廣大遊戲玩家接受的有力推動者，林聞方在這方面的經驗全世界都沒多少人能比得上。動態感應不難，現在隨便一台手機就都能做到，感應重力和加速度的芯片，體積已經非常小了。各個遊戲廠商的體感套件設計傾向不同，有的重視現實性，有的重視輕量和使用便捷，但將整套裝載在身上的系統控制在一公斤重量以內，則是大家的共識。

　　軍方也有體感操作組件，主要用在訓練和測試上。精度比起民用的玩意，高出不止一籌，對動態的響應速度，抗外界干擾和能耗等指標也全面勝出。

　　林聞方要來了一套全新的戰鬥服，在上面設定了腳尖、腳踝、膝蓋、腰側、肩膀、手肘、手腕、手掌八個對稱點，和額頭、後腦、頸椎、背心、腰眼五個中心線的點，組成了一個21個點的動態感應系統。動態感知芯片直接從戰鬥服上取電，導線等也正好順應著戰鬥服上的碳素框架來排布，不影響動作，數據更是可以直接導入到安裝在背上的電腦裡。整個戰鬥服加裝21個感應器之後，總重量才增加了不到300克。

　　這只是最基本的安裝，後面的調試和系統合成才是讓人頭痛的部分呢。

　　和遊戲使用的體感操作不同，戰鬥中會有劇烈的跳躍、翻滾等等動作，但遊戲裡則不。這就意味著動態感知系統背後的伺服程序，是完全不同的。動態感知芯片只能感知縱向橫向的速度和加速度，標注在以重力為軸的坐標系裡，從而判斷在一個空間裡運行的大致軌跡，但它卻無法感知翻滾之類的情況。整個人體的翻滾、旋轉等動作，必須依靠多個點的互相位置變化來判斷。這就大大增加了程序的複雜性。

　　「火羽，建立一個虛擬的人體模型，對應安裝21個感應點。這能做到嗎？」

　　「基於現有數據庫，建議採用《人類》遊戲中的角色形象數據庫。」火羽建議道。最近她已經開始意識到，現在的各種情況，和原先那些遊戲數據庫的相關性很低。更重要的是，主人林聞方對「遊戲」感覺不太好，恨不得將火羽和原先遊戲的連結性全部砍斷。現在提出使用遊戲數據庫，火羽很自覺地請示。

　　「嗯，可以。」林聞方皺了皺眉頭就同意了。他並不是真的反感遊戲，只不過遊戲數據庫幫不上忙，還經常添亂而已。

　　「按照你的身高和臂展等數據建立了模型。可以進行下一步操作。」

　　「遊戲裡的動作數據能進行批量改動嗎？」

　　「可以。」

　　「參考奧林匹克運動會的綜合運動能力數據庫，改動所有的速度、加速度、力量等數據。反正，讓整個動作數據的參數，不超過人類極限就是了。能操作麼？」林聞方心頭一喜，如果能這麼幹，他能省下大把的時間做其他方面的改動。

　　「可以。需要一些時間進行綜合比對篩選，確定相關調整參數。由於兩個數據庫的容量都未知，暫時無法提供具體完成時間。」

　　「沒問題。進行參數調整之後，將剛才建立的人體模型進行全面動態演示。注意錄入所有的動態感應節點的相對位置信息。」

　　火羽消化了一下才慢悠悠地回答：「牽涉到多項連續性操作，遇到問題將隨時提出。確認進行嗎？」

　　林聞方鬆了口氣，趕緊說：「確認。」

　　在這種繁複的數據處理方面，火羽要頂得上好多個普通研究員。她有完美而強大的邏輯性，她不會犯錯，不會疲勞，沒有每天八個小時的工作時間限定，不會和同事有這樣那樣的互動影響心情，甚至連午休也不需要。

　　即使是這樣，林聞方過了一個小時去掃了一眼火羽的進度，還是只有10%都不到。兩個截然不同的數據庫的比對和修改，牽涉到大量判斷，對於火羽的算法核心，也是極大的挑戰。

　　林聞方則開始考慮另外的問題：火羽到底應該如何使用才好。

　　火羽強大的判斷力和人機交互能力，讓林聞方不自覺地會將她當作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戰友，而非一個大型程序。有時候下命令的時候，壓根不會考慮到電腦和人歸根到底是不同的。之前在地下機房裡，一邊破解系統一邊指導他戰鬥，險些就出了差錯。要不是戰鬥服上的電腦足夠強悍，速度夠快，林聞方可能都堅持不到後來的救援。現在想起來，林聞方還有些後怕。

　　既然火羽在很長時間裡都會是自己的最強力的臂助，那這個問題就必須解決。他知道，火羽的核心判斷機制是非常精簡和科學的，沒有再動的必要。但外圍的數據庫執行程序，卻是可以優化的。現在的火羽查詢數據的時候，是同時打開多個數據庫文件。大型數據庫的文件是很可怕的，非常耗資源，更別提同時打開幾個格式不同的數據庫，會給系統造成多大的壓力了。除了將所有的數據庫歸並成一個格式之外，林聞方還著手優化火羽查詢數據的方式。之前，火羽查詢數據是打開文件然後全部過一遍，再從中選擇得到最高評價的選項。雖然全面準確，效率卻相對低下，佔用資源也多。

　　林聞方想到了另外一個方面。以前，火羽都是執行命令的過程中先選擇方式和相關數據，然後將各種合理的可能去和以前積累下來的經驗知識庫比對，再進行選擇。其實，想到這裡，林聞方已經有了全新的解決方案，就是將經驗知識庫的地位大大提升，更相信火羽的學習能力。執行命令的時候，火羽將會先從經驗知識庫出發，然後從以前經過的相同或者相似的案例上著手，再根據需要去查詢數據庫。這樣一來，對計算資源的耗損，幾乎一下子降到了原先一半都不到了，這個機制一經啟動，火羽的計算效率立刻有著跳躍式的增長。這種處理命令的方式，也更加像是個「人」了。

第三十八章 嚴格要求

　　當林聞方忽然去找朱芷，要求開放給他軍方的人體工學方面的一系列數據庫的權限時候，她的表情精彩極了。這是火羽的要求，林聞方其實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麼。火羽解釋說，對於人體極限的解讀，能夠查詢到的參數，軍方數據和民間競技體育的數據，有著極大出入，她需要進一步的資料。

　　「你要那玩意的權限幹什麼？」朱芷很隨意地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就操作完畢了。她是基地司令的副官，本來就有著極高的權限，而軍方的人體工學數據庫，卻不是什麼機密。要不是之前不知道林聞方需要，恐怕早就一股腦扔給他了。

　　林聞方沒辦法解釋火羽的存在，更沒辦法解釋自己現在的研究、工作方式已經越來越依賴火羽。他掌握了人工智能的一部分技術，想來基地上下都知道了，那停留在知道這個程度，也就可以了吧。讓火羽隱藏在自己身後，是個不錯的主意。幾乎就在一瞬間，林聞方決定了以後火羽存在的方式。

　　他笑著說：「王隊要給我訓練了。這方面我可是兩眼一抹黑。以前預備役那些經驗，應該不管用了吧？」

　　朱芷將一縷頭髮抹到耳朵後面，笑著說：「那是不管用了。正規軍了嘛。你也知道我軍一直以來的光榮傳統，名叫三從一大。從難、從嚴、從實戰出發，進行大運動量的訓練。反正就是要吃點苦頭。」

　　林聞方苦笑著說：「是啊。我想先有些心理準備，看看這方面的資料。人體工學和解剖學，以前多少看過一些，對我這種人來說，有心理準備、有目標地練，可能會效果好一些。」

　　朱芷點了點頭，認可了林聞方的說法。這種技術宅，不把事情搞得通透，是絕不會甘心的，一些極端的傢伙甚至會茶飯不思，神思難屬。再說，看看這方面的資料，也不是什麼大事。她心頭一動，從電腦裡翻找出一個龐大的文件夾來，說：「那順便把這個給你吧。這是……以前爺爺的下屬給我的訓練計劃。裡面除了一部分方案和日程，還有就是各種訓練針對什麼項目的技術資料。裡面有國防大學的一份很有趣的東西，你可以看看，參考一下。」

　　林聞方點了點頭，說：「多謝了。」

　　目送林聞方離去，朱芷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才繼續埋頭去幹活。對他這樣的人，那份國防大學的特殊訓練計劃可能會更有吸引力吧？那他可有的苦頭吃了。

　　林聞方順手就將權限交給了火羽，繼續進行繁瑣的工作，他正好休息一下，看看那份訓練計劃。國防大學的訓練計劃非常詳盡。尤其是在身體基礎素質的鍛煉方面，和現在軍中通行的訓練體系有著非常大的區別。

　　這份訓練計劃乍看沒覺得什麼，只覺得非常詳細，體能、力量、耐力等等重要的數據，都有循序漸進的專項課程和訓練後的恢復方式。而且，在主要的身體指標提升的同時，還非常關注相關的其他特性，比如爆發力、穩定性、身體耗氧量、心律和呼吸控制、應激反應速度等等都有專門的訓練方式。按照這份計劃宣稱的效果，每天只需要佔用兩個小時時間，就可以達到軍方以前的特種步兵基本訓練大綱效果的一倍多。訓練強度都經過精心測算，在訓練和恢復教程結束之後，一個多小時就可以不太影響平時的活動和工作。與之配套的營養計劃看起來也比較靠譜。

　　對比著看看王昌文扔給他的那些基本訓練大綱，高下立判。特種兵基本訓練大綱是什麼情況呢？開頭兩周，反正就是上量，拚命上量，你沒累死，挺過來了就好。後面再慢慢操練你。雖然對於意志品質的培養，這應該還是挺有好處的，但林聞方並不需要意志品質的培養，實戰證明他的意志品質，很靠得住。同時，林聞方現在還需要對火羽做出大量的調整和改進，需要完成特種大隊的日常技術勤務，還需要進一步學習軍中的各種技術裝備的使用，這些都要花時間和體力。要是每天光是訓練就把自己折磨死，他的總體進步反而小了。兩廂一比較，林聞方立刻有了決斷。

　　那麼好的訓練計劃為什麼沒有能大規模普及？翻看到後面，林聞方才漸漸明白了過來。這份訓練計劃滲透著一個思想：理想化。

　　訓練方式太複雜了，幾乎每次訓練都有新的內容，訓練的針對性很強，節奏轉換很快，如果事先沒有做好功課，或者沒有熟悉訓練計劃的人在一旁督促指導，很多連續項目做到一半估計就忘了後面該做啥了。一些訓練項目，對於發力方式、肌肉使用方式有著非常細緻的要求。受訓者如果對自己的身體沒有認知，可能效果會很差。基本的軍事專項訓練也複雜到讓人頭皮發麻，還將槍械使用、戰術動作的訓練和身體訓練結合在了一起。練槍的時候同時還得注意小肌肉群的訓練，活生生將難度提高了三五倍。

　　尤其複雜的訓練計劃，就需要受訓者本身的知識底蘊比較紮實，能理解這些內容和目標。哪怕是精英雲集的特種部隊，也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知識基礎和頭腦的。在訓練方案最後各處的批注裡，一個將軍就明確地說：要是士兵們都看得懂這玩意，他們來當兵幹嘛了？話糙理不糙，事實如此啊。天池山的特戰大隊裡，就有好幾個塊頭極壯實，但腦袋只有一根筋的傢伙，統統都是火力手。不需要他們理解太多戰術，反正上司告訴他們：給我打！他們扛著轉管炮、機槍之類的大傢伙衝上去打就是了……

　　林聞方也正是以前為了研究體感系統，對解剖學和人體工學等下過大功夫，才能將這份訓練計劃啃下來。實在是太難了，簡直像是一份專業論證方案。

　　訓練計劃的目標是全方位將受訓者的身體狀況提升到巔峰，卻也很注意保護受訓者，訓練週期非常漫長。這也和軍隊需要快速出成績的目標不符。另外，用嚴酷的訓練將士兵們的體能壓搾乾淨，一直以來都是管理軍隊，防止精力充沛勇武好鬥的戰士們互相之間發生衝突的最有效手段。給他們每天留那麼多體力幹嘛？

　　林聞方卻注意到，訓練計劃一旦執行，一開始一兩個月裡，身體素質提高非常快，兩周達基本步兵的體能達標線。一個半月達到基本特種兵的體能和基本射擊課程、戰術動作的達標線……這個時間，對林聞方的誘惑太大了。

　　既然決定用這份計劃，林聞方立刻又要來了一套作戰服，將防護部分都拆光，只留下了最基礎的框架和關節保護。在上面裝置了動態感應芯片之後，整套玩意的重量才900多克，穿戴在輕薄的訓練服外面也不影響什麼。反正是室內訓練，不用在意感冒之類的問題。

　　林聞方為自己的創意擊節叫好。自己有火羽這傢伙來監督，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有了這個訓練計劃，有了軍方的人體工學數據庫，再佩戴上能監測心律的手錶，只要認真遵照火羽的提示訓練，這可比找私教或者讓王昌文在訓練場邊上罵人來得強多了。靠著動態感應芯片，火羽可以不斷地糾正他的動作，以達到最佳效果。

　　現在臨時棲身在實驗室的高性能服務器機組裡的火羽，將這項訓練計劃和數據庫掛接，只用了不到10分鐘。火羽還非常體貼地為林聞方設定了各個階段的訓練目標，用類似遊戲裡的成就系統表示出來。林聞方這時候就越發得意了，看起來遊戲裡的這種用來增加用戶粘著度，吸引收集狂成就狂的系統，還是很有用的嘛。給自己當作個激勵體系正好。

　　火羽對此也很有興趣，對於她來說，這就是增加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子模塊。她對擴展自己的能力版圖，向來是很熱衷的，這是系統本身的特性，是她的核心算法決定的。

　　林聞方將自己決定採用這套被命名為「鐵人II」的訓練計劃告訴王昌文的時候，王昌文咦了一聲，沒有堅持一定要親自訓練林聞方了。只是溫言鼓勵他，一定要堅持下去才能在戰場上活下來，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找他。王昌文心裡竊笑，這套計劃被命名為「鐵人」，這本身就是個巨大的諷刺。這套訓練計劃其實挺適合有相當學識的林聞方的，但這個方案還有另外一個綽號：「鋼鐵雄心」。意思是，你必須要有鐵一般的心臟和神經，有著你哪怕拼盡一切都值得的目標，你才有可能堅持下來。

　　王昌文惡質地給朱芷打了個電話：「是你把鋼鐵雄心扔給林聞方的？」

　　「嗯。」朱芷嘿嘿一笑。

　　「其實他挺適合的，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堅持得下來。」王昌文有些期待地說：「他比那些傻大兵們值得期待得多啊。」

　　朱芷讚歎地說：「是啊。正是因為有希望，才應該有要求。」

　　王昌文忽然調侃地說：「看起來……你對他的體能狀況，非常不滿意啊。」那種語氣，立刻就讓朱芷滿臉通紅。

　　王昌文這傢伙也看出什麼了？朱芷心裡有些慌亂。她故作嚴肅，公事公辦地說：「王隊，林聞方的表現，我們都看在眼裡，既然大家對他都有一些期待，自然還是要幫助他的。雖然他現在決定採用『鐵人』方案，但還是希望你能多督促、多指導、多鼓勵、多鞭策，嚴格要求，讓他與特戰大隊的戰士們共同進步。」

　　本來只覺得有些奇怪的王昌文，這下子可坐實了心裡的一點小猜測。聽著朱芷這欲蓋彌彰的話，他幾乎笑噴出來。當然，天池山特戰大隊的隊長怎麼能是個毫無自控力的人呢？他的語氣同樣平和冷漠：「是。保證完成任務。」

　　由於採用了體感系統輔助訓練，暫時沒辦法把整套東西挪到訓練場去。林聞方一開始也沒想在一大幫遠超過他的傢伙面前累成死狗丟人，索性就在實驗室裡擺開了一些訓練器械。注意到第一堂訓練課動作幅度都不大，不會對他身上已經收口的傷口造成影響，他立刻就開始了訓練，現在，就是個分秒必爭的戰爭年代啊。

　　一開始，他還覺得挺輕鬆的，不斷變換動作，不斷在火羽的提示下糾正姿態，身體漸漸熱了起來。可20分鐘後，他覺得不對了，以前哪怕在國民兵的訓練裡，都是有相當的休息時間。可「鐵人」計劃裡完全不考慮這個，這個計劃不斷轉換訓練的部位和內容，肩膀累了練腿，腿累了練背，背雷了練腰，腰累了……那你的肩膀也該恢復差不多了，第二輪開始……如此往復。每組動作的目標都明確，但就是不讓你停下來。林聞方咬著牙，汗水很快就一滴滴地滴了下來……認輸？他沒想過。他對自己的要求是不同的。這裡是訓練場，如果這他都不能堅持下來，那到了戰場上該怎麼辦？

　　「腿抬高一點，比預定高度低了1.9厘米。」

　　「雙肘外張角度超過了，影響訓練效果，向內旋轉12度。」

　　「請加快節奏。動作速率比訓練計劃要求慢8%。」

　　火羽不知道林聞方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累，她的工作僅僅是監測他的全部動作，保證動作標準，讓訓練效果能更好一些。林聞方也真的在不斷糾正，一開始的酸痛過去之後，他的動作立刻標準了起來。火羽的不斷提示，殺傷力太強了。他不能放棄，剛開始第一堂訓練課噯，這時候就放棄，王昌文那邊還好說，他會很體諒地說：「慢慢來。要練出來是需要時間的。」可他怎麼和火羽說呢？剛剛為她增加了一個模塊，還調侃地說大家共同進步，轉眼間就受不了放棄了。被自己創造出來的人工智能鄙視？才不要！

　　看著汗水一滴滴砸在地板上，林聞方的眼神越來越堅毅。他要堅持下來，他一定能堅持下來。他已經活下來了，這條命，遠比他自己認為的要堅硬得多。想到手術已經結束，卻還在經受非常殘酷的電泳療法，恢復新塑造出來的腿和身體的聯繫的岳羽音，林聞方覺得，這點苦這點累都不算什麼了。一股力量從身體的最深處湧起……

第三十九章 戰局變化

　　完成了訓練，林聞方稍稍喘了幾口氣，立刻開始恢復運動。這還是第一堂訓練課，按照那堆文件上說的，循序漸進年，以後訓練量該有多大啊。林聞方揣摩著，腹誹著，不知道制定出這樣訓練計劃的專家教授們自己是不是挺得過來。恢復訓練一開始，感覺立刻不同了。和先前激烈密集的動作組合不同，恢復訓練很有些身心體協的味道，心緒很容易就平靜了下來，才幾分鐘，呼吸就平順了下來，但整個身體的活性卻一直保持著。「鐵人」方案對於動作連續性要求非常高，這點林聞方看出來了，加上複雜的動作，每次都有變化的課程，還真是很坑爹的訓練計劃呢。要是一直要打斷，效果比起軍方擅長的三從一大訓練法肯定要差好多。

　　雖然滿身大汗，但林聞方還是感覺到身體的狀態有了很大的改善。這不是體能在提升，經過了相當大運動量的消耗，現在體能狀態哪怕算不上是谷底，相去也不遠，可是，整套訓練課程，卻將人最深處的那份活躍調整了出來。要是不嚴格按照訓練計劃執行，那不會有什麼大的獲益，可只要你能堅持下來，得到的好處的確是很大。

　　經過這兩個小時，林聞方更堅定了要將整套訓練計劃做完的決心。哪怕在計劃說明裡，也註明了從來沒有人完成過全套的訓練計劃。半程之前，還有國防大學的學生配合進行演練，可在那個學員畢業之後，他們再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參訓對象。後面的計劃，基本上都是那些專家教授們根據之前的測試，根據理論推演出來的。

　　林聞方飢腸轆轆地跑去特種大隊的食堂，讓正好也在吃飯的王昌文有些驚訝。林聞方的身體明顯非常疲勞，那種大運動量訓練之後的氣息，他太熟悉了。

　　「唉，怎麼樣？」王昌文坐到了林聞方對面，掃了一眼他選擇的食物，就知道他已經開始訓練了。

　　「很累。不過……感覺效果很不錯。」林聞方認真地說。

　　王昌文不動聲色地說：「那套訓練方法很折騰人。對精準度的要求非常高，沒想到你居然一開始就堅持下來了。你還算是傷號呢。」

　　他非常驚訝，第一堂訓練和那麼快就能完成？那林聞方真是個天才。王昌文知道「鐵人II」方案有多難，多不適合普及，但他同樣非常明白，「鐵人II」方案的效果，是多麼匪夷所思。要是林聞方能夠透露一二其中竅要，說不定這就是提升整個特戰大隊戰鬥力的契機。

　　「哦，說說看，你是怎麼練的。」王昌文的神情也嚴肅了起來。

　　林聞方本來就沒想過要藏私，在他看來，王昌文是個值得信賴的，也很關照自己的長官。自己還在病床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讓自己之後要進行一些訓練，增強生存能力了。對一個執掌整個特戰大隊，現在更要輔助基地司令進行各種防禦和後勤準備的中高級軍官來說，這麼關注一個個人，是很超常的。他原原本本地解釋了一下自己進行訓練的方式，提到了用電腦系統和動態感應芯片來輔助進行動作糾正的可行性。

　　「能普及嗎？」王昌文急切地問。

　　林聞方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自己都剛開始進行訓練而已。不過從原理上來說，應該可以。每個受訓者都要有獨立的訓練空間，獨立的耳機，這些都不難辦到吧。」

　　王昌文點了點頭說：「這簡單。這種東西要是普及開，肯定也是特種大隊的範圍裡，不可能在基地範圍完全推行，這樣的話，空間和設備都能搞定。也就是現在剛開始打仗，各種資源不太缺，我得趕緊去落實一下。」

　　王昌文趕緊站了起來，說：「技術問題你去解決。其他的我來，你這可是幫了超大的忙了。這功勞我會給你記著的。」

　　還沒等林聞方說話，王昌文風風火火地就走開了，可還沒邁出幾步他又走了回來，問道：「加上監視器有用嗎？用視頻監視訓練不是直觀一點？」

　　林聞方撇了撇嘴看著王昌文，一副你不懂就閉嘴的表情，說：「對你來說是直觀了，但同樣的監控精度，要用視頻信號來解決，比現在我的方案要多耗幾倍的資源。電腦可不會覺得視頻比較直觀，三位坐標系更簡單些。

　　王昌文點了點頭，朝著食堂的出口走去。

　　大概注定鐵人II方案要在天池山基地受到重重阻撓，王昌文還沒走到門口，基地的廣播想了起來：「各單位注意，請所有中尉以上軍官立刻到大會議室集中，聽取最新戰情通報。……請所有中尉以上軍官立刻到大會議室集中，聽取最新戰情通報……」

　　王昌文看向林聞方，滿臉都是憂色。

　　一百多名軍官濟濟一堂，低聲討論著。林聞方第一次參與這個層級的會議，軍銜少校在天池山這個基地已經很不低了，算得上是中層軍官。除了王昌文，林聞方只認識其他兩個特種大隊的尉官。和她們坐在一起，他才稍稍覺得自在了些。林聞方這個陌生面孔出現在這裡，可是引起了很多關注。

　　左煥章推開一側的門走了進來，朱芷緊隨其後。沒有和大家寒暄什麼，一個軍禮之後，左煥章打開了身後巨大光幕，對著地圖解說開來：「兩個半小時前，前線發生了一些變化。我指的是，和我們有直接關係的變化。前天早上開始，敵人部署在申海市的部隊集中向南突圍，莫亞以第35裝甲師為矛頭，向北突進，共計投入了4個師又兩個旅的兵力，試圖接應申海市佔領軍。我第223步兵師的防線被突破，敵人的突圍意圖，已經在昨天晚上19點前後實現。我第309師，307師與裝甲混成474旅組織向心攻擊，試圖乾淨利落地切除敵人的這一突出部。現在，幾個師正在連江平原形成互相絞殺的狀態。」

　　幾個師打成一團亂麻的情況，已經有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出現了。地圖上標繪的位置，現在都隨時在發生變化，左煥章也已經管不得了。但是，這些內容還不是左煥章急忙召集軍官前來的主要原因。

　　左煥章的手指放在連江平原以東一點點的位置，說：「在這裡。莫亞第47裝甲師於5個小時前成功翻越紫界山，並於兩個半小時前攻佔了紫河鎮。在47裝甲師和我們之間，只有聯邦步兵217師了。這個師……你們也知道情況，去年年底剛剛更新了大約五分之一的新兵兵員，還沒有完全恢復戰鬥力。靠步兵師，在制空權不佔明顯優勢的情況下對抗裝甲師，到底會是什麼結果，大家心裡明白。217師師長曹旭然剛才已經和我聯繫，說將為我們盡可能爭取時間。」

　　左煥章頓了一頓，嚴肅地看向大家，說：「這時間，按照曹旭然和我樂觀的估計，4天。」

　　軍官們並不緊張，但開始交頭接耳交換各自的看法。

　　左煥章雙手支撐在面前的指揮桌上，繼續說道：「天池山基地是我們的心血所在，我不想放棄。雖然大兵壓境，但情況並不是沒有轉機。前指要求我們想盡一切辦法，在這四天之外，再爭取3到4天時間。第17軍已經南下，將在一周後趕到。我們做兩手準備，一方面要準備保護重要資料轉移，另一方面，我希望大家群策群力，集中所有可能的力量。我們需要一周時間，讓天池山屹立不倒。217師……你們中間很多人都見過曹旭然那個瘋子，他會為了爭取時間做一切可能的努力。217師……很可能這一戰之後很長時間都恢復不了元氣。我希望，我們能做得更多。不惜一切代價。這裡是我們的家！」

　　「是！」這並非明確的命令，但所有人一下子跳了起來，用瘋狂的嘶吼配合莊嚴的軍禮。「不惜一切代價。」

　　「散會。晚上22點進行簡報會，各部門負責人參加。」說完，左煥章向大家行了個軍禮，匆匆離開了。

　　各部門的軍官立刻四散離去，去通報情況，進行作戰準備。王昌文他們幾個坐在一起的，反而有些無所適從。特戰大隊早就進入全面作戰的狀態，隨時可以出擊。但特戰大隊這些人，在大規模正面交戰中，能夠發揮額作用非常有限。

　　「我討厭這種意外。」王昌文沉悶地說。「翻越紫界山，莫亞人也真做的出來。」

　　紫界山並非天塹，但的確也不是適合裝甲部隊活動的地點。

　　「我能做點什麼嗎？」林聞方站了起來，問道：「我也不喜歡意外，但既然發生了，我更不喜歡旁觀。」

　　王昌文抬起頭來，說：「有。當然有。」

第四十章 陌生任務

　　林聞方還是第一次進入特種大隊的重型裝備庫。直升機、裝甲車、坦克、滑翔機、電子對抗車、輕型突擊車等等一應俱全。最多的當然還是普通的車輛，一溜吉普車停在角落裡，一點都不起眼。

　　王昌文介紹道：「特戰大隊任務比較雜，我們這邊偶爾也要擔負新裝備的試驗工作。畢竟天池山基地也是國內最重要的幾個軍備研究基地之一。軍方直屬的研發基地，現在越來越少了，很多研究都交給了幾個軍火集團，商業化了。我們這邊的裝備更新比較快，因為一部分經費，是由總裝備部撥發下來的研究經費。前一陣我們剛剛接收了一批東西，包括四輛裝甲車，兩輛坦克和兩輛偵察車，兩輛步兵戰車。差不多是一個分隊進行重裝作戰的配備，但是……那些軍火商發過來的東西，不可能直接用。為了維護方便，那邊多數都留了後門和特別的接口的。常規部隊的換裝規模比較大，一部分維護保養是交回到生產商那邊，但特戰大隊的裝備不能這麼處理。這批裝備來了以後，我們還沒來得及對全部的電子系統進行清理，把後門和接口都堵上。我之前說過，我們的通信和電子戰人員不足，現在維持日常作戰裝備都來不及了。這部分工作，我想交給你。你覺得呢？」

　　林聞方翻了翻白眼，有些糾結地問：「這些東西……我連見都沒見過，你讓我怎麼去維護系統。這可不是常規的程序，什麼東西能關掉什麼東西不能，我不知道啊。」

　　「有說明書。」王昌文愣了一下以後，怯怯地說。他一拍額頭，說：「有以前進行系統清理的記錄。同廠商出品的產品，程序風格都差不多，畢竟就是那些人，執行同樣的規程。這些都可以拿給你參考。特戰大隊的資料服務器上都有。你不用想太多，這些東西的維護，最低限度是保證互相之間的數據交換，和指揮部的數據鏈溝通順暢，不會被敵人侵入。數據鏈一旦被侵入，絕對是災難性的。另外，現在所有的裝備都有一部分的遠程控制和管理特性，特戰方面的裝備更是如此，有時候會用到，也不是什麼複雜的功能。保證這部分功能的安全性。其他操作、火控組件，你可以忽略掉。這些東西，你也不太可能很快就都能弄明白。這樣，你覺得可以嗎？」

　　察覺到王昌文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思，看起來特戰大隊的數字、電子方面的人才的確是太稀缺了。大戰當前，林聞方也不願意多找理由，保障系統安全，這對他來說並不難。王昌文也就是覺得他既然能攻入市政系統，那自然是很強的黑客了，最瞭解系統安全的，莫過於黑客。軍用系統也是系統啊。邏輯很簡單，很明確……很強大。

　　林聞方吸了一口氣，認真地說：「我可以試試。不過，這些工作我一個人幹不了，會要很長時間的。」

　　「我可以給你人。下面的研究中心我想辦法臨時調兩個人上來，另外，姚樂可以調進來給你。入役估計有點難，他有前科，但給他臨時權限應該沒問題。」

　　「姚樂？他也來這裡了啊？」林聞方有些驚喜。

　　「對，當時我們撤離的時候把他捎上了，現在安頓在你之前的那個房間。需要他幫手麼？」

　　「太需要了！！」林聞方鬆了口氣：「那傢伙才是黑客高手，這方面我是業餘的。」

　　王昌文點了點頭，說：「那好，另外我再給你派幾個基地後勤方面的人，技師、司機、修理工之類。你用得上。」

　　林聞方點了點頭，說：「說明書給我，我弄明白一點就開工。能幫我把實驗室那邊的電腦和機櫃都挪到這裡來嗎？」

　　「小事情。」王昌文大概知道一點林聞方有自己的人工智能和輔助工具的事情，使用順手的電腦和軟件工具是每個程序員都有的癖好，他完全不覺得有任何奇怪或者麻煩的事情。

　　裝甲車的說明書有1400頁，步兵戰車2300頁，坦克4000頁……又是堆起來小山一樣高的東西。林聞方抱著一本說明書就開始吭，當機櫃全都搬到重裝備庫之後，林聞方立刻先開了一台裝甲車，將後台程序調出來直接交給火羽進行分析。不分析還好，一分析，幾乎處處是漏洞。軍用系統比起民用的電腦不靠譜多了。林聞方冷汗涔涔，這果然是要查一遍的啊。雖說戰場上一個個獨立個體被敵人用信息手段突破、控制幾乎不可能，可這樣的程序組，未免也太觸目驚心了。

　　軍用系統的開發，很多內容都是傳統，一代代繼承使用下來，再進行修改。一件裝備從概念產生到最後定型生產，可能要前前後後經過無數次的改進，不管是生產方還是軍方，注意的都是各種硬件指標和使用特性，對後台系統的重視度不高。可是，一件先進的裝備，每一次外部硬體的改動，後台程序上都必須做出相應的調整。無數次的調整，會在系統裡產生大量的冗余信息，影響到系統運轉的效率。軍方的系統一直都是高配備，多佔點資源沒什麼，可去除全部冗余信息之後，整體運轉效率提升5%還是很有把握的。裝甲車和步兵戰車在使用中未必看得出來，偵察車對電子系統高度依賴，這種提升就很明顯了。

　　通過對全部程序行的讀取分析，掃瞄程序控制的各個軟硬件接口，火羽不到一個小時就將所有的冗餘信息標注出來。

　　「開玩笑……老子當了六年整備兵了，幹嘛要過來給個剛入伍不到一周的傢伙打下手……」

　　「少說話。人家是少校軍銜，你懂不懂規矩？你可以幹活，但人家是負責。負責指揮你。」

　　「他不是負責系統的軟件和通信安全方案麼？不衝突，你們別吵了。再說，你們看王隊什麼時候胡鬧過？」

　　「王隊現在也著急。那麼大個基地，除了下面研究所那邊軟件高手還比較多，都是一幫傻老爺們。我們又不懂程序啥的，跟著幹活就是了。」

　　「唉，只能這樣了。希望這傢伙靠點譜。」

　　林聞方沉浸在系統的觀察和調整中，對於進入重裝備庫來幫忙的那些後勤人員渾然不覺。那些士兵在邊上百無聊賴地聊天打屁，等著林聞方指示，但又不好打擾他。各種小心思，立刻就在談話中暴露了出來。

　　「哦，你們都來了啊。」林聞方長舒了一口氣，他將火羽提示的冗余信息一個個看了遍，才敢對裝甲車下手，改完了第一輛的系統。他有些不確定到底會有什麼後果。看到幾個看起來很是精悍的整備人員已經到來，他愉快地說：「正好。你們熟悉這個，來個人……就你吧。照著標準測試程序對這輛裝甲車的全部系統表現進行評測。這個操作我不熟。我等你的結果。其他人……和我一起研究說明書吧。我有很多問題要你們解答。」

　　林聞方沒有擺什麼架子，但那副信心十足的樣子，讓大家略微有了些好感。這裡是軍隊，謙虛啊，重視平等交流啊可不是美德。

　　被點名的士兵名叫石瑞，訕訕地坐進了裝甲車的駕駛艙。10分鐘後，他有些納悶地下來，滿頭霧水地問道：「這個……長官，你到底對這車子幹了點什麼？」

　　林聞方一愣：「怎麼了？」

　　「真神了，系統反應速度提高了14%……」石瑞讚歎地說。

　　此言一出，大家立刻收起了之前懷疑的態度，立刻圍攏上來。這林聞方難道真的有點石成金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