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朱雀記 作者:貓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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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2011-7-12 13:33:5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7 668092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4:35
第五部焚城 第十二章 請約伯休息1/4(朱雀記)
回到西安,又是萬迎接的大儀式。易天行就奇了怪,為什麼這趟佛指舍利出巡,舉的萬字旗,迎的萬人眾,都得和萬字搭上界,似乎非此不足以烘托莊重熱鬧的氣氛。

  坐車去了法門寺,淚眼婆娑地看著葉相僧的中指被鄭而重之的關進地宮,易天行掬了幾滴淚,便和莫殺拖著葉相回了省城。

  下午時刻,車至省城北站。book.waptx.com

  離開不過一個月,省城自然沒有什麼大變化,七眼橋還是只有七個眼,府北河還是那麼小家子氣地流淌著。

  墨水湖畔小書店卻關了老久,葉相僧打開書店的木門,轟的一下,便有一大群青春可愛、萌氣逼人的小女生們湧了進來,把易天行嚇了一跳,心想這些小女生難道天天就在巷角守株待僧?

  葉相手上有傷,易天行自然不會這時候開店營業,知道那俊俏和尚會當壞人,於是他黑著臉,凶神惡煞地把那些小姑娘們請了出去。

  小易朱這時候應該還在省城附小上學,蕾蕾也應該在省大受他騷擾,易天行暫不去接他們,在小書店裏洗了個澡後,便和葉相僧相攜去了歸元寺。

  ……

  ……

  “梅嶺有古怪啊。”

  易天行一屁股坐在斌苦和尚的禪房裏,情真意切說著:“前幾次你讓我上梅嶺,都因為旁的原因沒去成。如今想起來。當時要是上去了,這日子只怕也就到頭了。”他看著斌苦微微皺著地銀眉,搖頭道:“若不是你是葉相的師傅,我真該懷疑你是不是在設計害我。”

  斌苦早接著他們打回來的電話。對梅嶺的事兒有所了解,也不接易天行地話,反是慈眉善目看著葉相僧,輕聲道:“你的手是怎麼回事兒?”天下書庫

  制造假冒偽劣佛指舍利的事情,他們兩個人沒敢和斌苦說,誰知道這個老和尚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萬一認為他們是在褻瀆佛祖,那怎麼辦?雖然斌苦應該打贏易天行,可易天行也沒那個臉和一老同志以命相搏。

  葉相僧愣了愣,到底是不大會撒謊的僧人。憋的滿臉通紅,半晌之後憋了一句話出來:“被門夾了。”

  “喔?”斌苦似乎真信了。但在易天行的感覺裏,這老和尚應該什麼都知道,只不過是懶得挑明而已。

  “梅嶺馬生大師乃是得道高僧,你說他與香港血族有關聯,這是從何說起?”斌苦和尚轉向易天行,一面問著,一面將易天行手裏拋著玩的念珠搶了回來。

  易天行癟癟嘴道:“只是猜想和感覺。這事兒又沒證據。”

  “南無我佛。”斌苦大師一合什,德高望重道:“護法身份尊貴,切不可隨意以言定人罪名。”

  “誰定了?誰定了?”易天行嚷嚷著:“思想是無罪嘀!”

  他轉過身子,屁股在蒲團上滑了個圈,嘀咕道:“自然會抓到罪證。”

  斌苦年紀大了,耳朵還挺好使,銀眉一聳道:“護法這話又錯了,即便梅嶺的馬生大師與香港血族有什麼聯系,被護法知道。這也談不上是罪證。”

  易天行睜大了眼睛道:“大師,您知道血族是幹嘛的嗎?” book.waptx.com

  斌苦大師愣了愣,說道:“好象是某種怕陽光地非人族群……不過在我佛眼中。眾生青等,慈航度萬品,是什麼樣的又有何幹?”

  易天行攤手道:“吸人血過日子,這種人也要渡化?”

  斌苦大師想了想,看了看窗外青天,皺眉道:“若馬生大師真是有心渡化那些戾惡吸血之徒,此乃一件大善之事。”合什頌佛不已。

  易天行沒好氣地搖搖頭,去了後圓,心想這個代溝確實大了點。

  ……

  ……

  在後圓裏,他和自己地老猴師傅只說了兩句話。

  “如果大勢至菩薩追我們進了歸元寺,師傅,你打不打得贏他?”

  老猴氣宇軒昂道:“冬菜!”……他接著幹咳了兩聲,准備回憶當初自己在須彌山上的光輝戰跡以及橫行狂戾之行。

  易天行很幹脆地揮揮手道:“那就成,我去接媳婦兒了。”

  老猴被噎的不善。

  

  這是易天行第一次去省大附小接孩子。天下書庫

  雖然不識得路,但看著那麼多行色匆匆的家長們往一個小路裏趕,他也隨著人們去了。看著身邊那些三十好幾,滿臉沉重的中年人,再摸摸自己“青春年少”的臉,他不由苦著臉,心想自己這爸爸似乎當的也太早了些。

  學校不允許家長進去,大家只能在大鐵門外等著。

  一個中年男人,戴著眼鏡,夾著公文包,看來是在機關上班地人。他看了一眼在自己身邊打著呵欠的易天行,笑道:“你也是來接學生的?”

  易天行點點頭。

  “噢?”那個中年男人來了興趣,“是你弟弟吧?”

  易天行歎了口氣,沒有搭話,點頭示意一下,就擠到前面去了,感覺有些失敗。

  學青放學了,就像監獄一樣森嚴的鐵門終於被緩緩打開,一大群孩子們嗷嗷叫著沖了出來,害得外面的家長們玩了好一通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易天行捏著拳頭,滿臉緊張地盯著鐵門處,心想如果把孩子給接漏了,在蕾蕾那裏可交待不過去。 海 

  ……

  ……

  時光如水,生命如歌。啊,又過一個小時。book.waptx.com

  可是小易朱胖乎乎的身影還是沒有在校門外出現,已經等成老蔫黃瓜地易天行有氣無力地靠在鐵門外,孤單地等候著。身邊一個別的家長也沒有了。

  他忽然醒過神來,淡淡一道神識往學校裏遞了進去……神識如同微風,?那間鋪滿了學校裏地每一個角落。

  易天行忽然皺眉,發現自己竟然感應不到兒子的氣息!

  他腳尖一點,道訣輕捏,便准備遁入學校查個究竟。

  “您是易朱地家長?”

  一個年青地女老師很疑惑地看著他的面容。

  易天行愣愣地答道:“是啊。”

  女老師就是小易朱的班主任張小白,她嘻嘻笑著:“真想不到易朱的爸爸竟然……”

  易天行知道她的意思,是說自己長的太年青了,大像是能有一個七歲大孩子的爹,他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張小白穿著一身白色套裙,衣料上印著枝枝青柳。在下午的陽光下,青枝透白紗,再配上她地面容,顯得格外清柔美麗。

  易天行略一失神,趕緊問道:“請問您是?”天下書庫

  張小白伸手往身後一揪。

  “哎喲!”

  易朱一聲慘叫,捂著自己的耳朵被揪到了班主任老師地身前。

  張小白呵呵笑著說:“剛才易朱上課又睡覺,所以我留了堂。雖然這和現在學校的規定不大相符,但希望家長同志能夠理解。”

  易天行瞪了易朱一眼,趕緊涎著臉道:“理解理解,一定理解。”

  得罪誰都不怕,可不敢得罪自己兒子的老師。

  張小白拍拍易朱的腦袋,推到易天行的面前,忽然朗聲說道:“過幾天要家訪,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好安排一下。”

  易天行愣了。心想自己馬上就要去梅嶺參加那個貫什麼和尚的葬禮,想了想說道:“我馬上要出差,這孩子有個叔叔。從小就是他叔叔管著的。”他試探著問道:“他叔叔能成嗎?”

  張小白有些為難,說道:“那易朱地媽媽呢?” book.waptx.com

  易天行指尖輕輕掐著掌心,語氣十分溫柔道:“他媽媽最近比較忙。”他確實覺得蕾蕾將將二十歲,卻要承擔一個當媽的責任,實在是有些可憐。

  ……

  ……

  鄒蕾蕾自己不覺得可憐。

  她是個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就算如今成了黃花閨媽,但也堅持著過自己的生活,該讀書的時候讀書,該看球的時候看球,該回墨水湖帶孩子的時候帶孩子,將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周密而活力十足,並不因為自己身邊發生地諸多神鬼莫測之事,而稍減自己享受人生之趣。

  但她對易天行有些怨言,因為一家三口剛剛看了場電影,易天行便說自己又要走了。

  “這次又去哪兒?”

  “梅嶺。”

  “去幹嘛?”

  “參加一個和尚的葬禮。”

  “去多久?”

  “快則一周,慢則一月。” book.waptx.com

  “葬禮拖到一個月,大和尚漸腐的金身,會痛恨你地。”蕾蕾輕而易舉地戳破某人的謊言。

  易天行手掌放在易朱的胖腦袋上,享受著兒子頭發的絲質感覺,嘿嘿一笑沒有回答。

  小易朱厭惡地扭扭腦袋,對蕾蕾說道:“媽,易天行肯定又是要去打架,他又帶我。”

  易天行火斥道:“一個月不見,現在居然敢喊老子的名字了!”

  鄒蕾蕾火喝道:“吼什麼吼,名字不過就是個代號,是我讓他喊你名字的。”

  易天行心頭一陣酸楚:“得,如今你們是共同陣線的,我是孤家寡人。”反唇相譏道:“估計某人是這個念頭,只是怕天天被人喊媽,把自己喊老了,所以先從我的稱呼下手。”

  蕾蕾生氣了,拉著易朱就走。

  易天行看著她母子二人漸行漸遠,歎了口氣。追了上去。

  氣氛不是很好,因為大家都很厭惡被一些不相幹的事情造成別離。

  易朱搖搖腦袋,心想自己爹媽都不是凡人,怎麼盡玩這些凡人夫妻地小吵小鬧?恁沒水准。

  十月初秋。天高氣爽,葉綠尚存,清風已至,秋意漸彌,離人不惆悵。

  省城一處僻靜處,數人正在告別。

  “保重。”葉相僧合什低首道:“若事情難了,我便來。”天下書庫

  易天行靜靜道:“一切都在掌控中,最關鍵的問題就是,你千萬別來,你要是來了。這事情只怕會更複雜。”

  易朱有些累,蕾蕾把他抱入懷中。看著易天行,輕輕說道:“打不贏了就逃回來。”

  易天行笑了,從她肩上取下易朱的書包,說道:“嗯,知道了,就像珍妮對阿某說的那樣。”

  鄒蕾蕾輕輕拍拍易朱地背,笑道:“Run,Forest,Run”,……

  ……

  她她接著抱怨道:“易朱還是這麼沉,吃的多啊,怎麼就是減不下來體重。”,當 

  易天行也是很惱火,卻沒什麼辦法。

  “對了,五號的時候,他們的班主任老師要去墨水湖家訪,是晚上,你記住了。”易天行想到這件事情叮囑道。

  鄒蕾蕾點了點頭。

  “ !,我去參加葬禮去了,諸位拜拜。”

  易天行一揮手。身邊卻沒有轟鳴欲行的火車,也是飛機場。book.waptx.com

  他腳尖輕輕在地上一點,整個便化作一道淡如清煙的身影。?那間消失在省城中。

  鄒蕾蕾看著他的身影,忽然說了一句話:“以前很討厭自己是平常人,現在卻很厭煩自己太過平常。”

  葉相僧微笑不語,知道這妮子想的什麼事情。

  蕾蕾歎道:“如果我也會打架,估計他會輕松許多吧?”

  葉相僧一合什道:“無礙,您懷裏這位很會打架。,

  鄒蕾蕾懷裏那個睡意十足的小家夥似乎聽見這句話了,下意識地扭著腦袋,臉上透著十分驕傲的可愛神情。

  

  中國地貌多樣,名山大川數之不盡,任一省份也有幾座拿得出手,能夠印在旅遊手冊上地山頭。江西的名山自然是廬山,而隔著浩浩蕩蕩鄱陽湖,與之對望地梅嶺,名氣上卻是差了許多。

  而梅嶺亦是處佳景,此間山勢峻奇,林木茂盛,間有溪流蜿蜒於其間,山穀幽靜處其中,上有突兀之岩,下有地生之雲。一處嶺有上百座山峰,各具秀貌,古樹翠竹點綴著四時的景色,無論何時來此,都能飽嘗一眼美景,絕不致空手而歸。

  與中國別的名山大川相似,梅嶺也是佛道共尊之所,佛寺道廟各處皆是,道書有雲十二洞天,只是如今卻及不上武當等地的香火盛景,但佛寺的來頭也不小,唐時名僧貫體曾居雲堂寺,還有翟岩寺,都是名?。天下書庫

  易天行的做事方法有可取之處,當他拾石階而上梅嶺某峰之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本五塊錢買來的旅遊手冊,那株千年銀杏樹地所在很輕易地便找到了。

  “太平觀?”年青人撓撓腦袋,心想這馬生和尚怎麼住在太平觀的旁邊?聽梅嶺下的尋遊們說過,千年銀杏早已封閉,為了保護,一直沒有開放參觀,易天行卻明白,這銀杏樹上住著一位法力驚天動地的大人物,自然不能拉出來給人參觀收鈔票。

  易天行此時去的是雲臺寺,與馬生和尚隱居的太平觀有很長一段距離,他雖然小心提防著,但沒有感覺到那位梅嶺老僧的氣息,於是心下稍安。

  此行雲臺寺,是為了參加一位僧人的葬禮。

  在省城裏這般說著,旁人或許還以為這是句狠話,是說他要來送梅嶺老僧馬生和尚往西天極樂,誰知他是真的來參加葬禮的。

  西歸的那位僧人,就是在香港“因公理職”地雲臺寺貫能大師。在佛指舍利失蹤之後,這位大師也被人發現圓寂於某處角落。

  旁邊不知他地死因,易天行卻從他遺容上的笑顏上確定,佛指舍利的被竊。絕對與他有關,只是不知道他是怎麼竊取,又是怎麼通過香港方面地人運了出去。

  秦梓兒眼下沒有在南方一線攔著了,佛指舍利應該已經運入了內地,只是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梅嶺。

  易天行此行來,便是等著那一刻。book.waptx.com

  在臺灣北邊海面之上,秦梓兒的話對他有所觸動,為安全計,佛指舍利,還是不要落入馬生和尚的手中為好。

  ……

  ……

  在雲臺寺外出示了第一次使用的木牌。僧人們確認了他佛宗護法的身份,趕緊恭敬將他迎了進去。

  寺院中。貫能大師圓寂追思法會正要召開。

  旁人都不知道這位仁心大德是如何在香港突然暴斃,只是進行追思之舉,開法會以送西天。忽然間,聽說易天行來了,雲臺寺的眾僧又是意外,又是感動。

  以易天行如今的身份,前來參加貫能的圓寂法會。確實是給足了面子,在眾僧心中想,貫能大師若有神思,定對易護法亦感佩然。

  法會的進行依足規矩,易天行低頭誠意在旁持禮。

  老少僧人們合念誦金剛薩心咒,經文反複誦讀,寺廟間無地不有佛語聲,聲聲潤和入天穹,令睹者心中莫名寧靜。

  易天行忽而抬頭。雙眼靜靜望向某處。

  一道強大無比的神識從遠處某株樹木裏渡了過來,純正柔和,乃正宗佛家氣息。偏偏這氣息裏卻夾著極微弱地古怪味道,讓易天行心頭一凜。天下書庫

  “你來了。”

  “我來了。”

  “來了必死君莫悔。”

  ……

  ……

  “你冒有種就生吸了我!”

  易天行神識微動,送了這句話出去,唇角綻出微笑,信心十足。

  

  約伯是親王,不是英國王室荷蘭王室裏那種混吃等死的親王。

  他是香港血族地頭領,吸血鬼在遠東一帶唯一據點的至高存在,是地地道道有家譜的,可以從第五代吸血鬼往下數出來的血族親王。

  雖然有家譜,但他向來是住在歐洲血族所以為的蠻荒之地,所以一向不大得歐洲方面的尊重,但他也並以為意,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家族有一個至高無上地存在在冥冥中保佑著自己。book.waptx.com

  上個月,香港的血族遭受到了一百五十年來最沉重的一次打擊,約伯手下最得力的老傑克和一些實力強悍的血族都死在了那間小酒吧裏,而一向為他辦事的智慧弗拉德也偷偷回了布拉格。

  這種背叛讓他異常憤怒,但他卻沒有時間來懲治叛徒,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雖然只是隱約明白,自己家族身後那位尊敬的存在,為什麼一定要那截起眼的指骨,但當他接到這個命令之後,仍然沒有一絲猶豫。

  只可恨那個叫易天行地中國人,一到香港便蠻不講理地摧毀了自己的手下,害得原先安排的計劃全部推翻。

  好在雲臺寺地貫能大師是自己人,當約伯親王在香港一處茶餐廳的後面接過對方鄭重遞過來的一個事物時,略有些詫異,接著便明白了,自己家族與東方的佛一向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貫能大師就死在他的眼前,自殺的,這一點讓約伯明白,自己手上拿的東西是何等的重要。

  他在隱居的住所小心翼翼地端詳著手中的事物,是一個銅制品,約摸一指長短,像酒瓶細樽頸般粗細。

  銅黃的光澤隱住了裏面真正寶物的氣息,約伯心生警惕,生生壓住了好奇心,沒有打開。

  他知道剩下的事情,就是自己如何將這東西運入中國內地,送到梅嶺之,那位可敬又可怕的人手裏。天下書庫

  ……

  ……

  親王這個級別,已經是血族當中實力異常強橫的人物,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他並不認為偷運進中國內地是件多麼難的事情,中國的神秘六處,在廣東一線設置了攔截線,但他倚仗著自己強橫的力量,輕松地殺死了幾個六處職員,然後潛入了牟北某處。

  六處的防衛忽然間停止了。約伯親王不知道這是易天行做了個假佛指的後果,反而天性裏的多疑讓他在山區裏多停留了兩天。

  便是這兩天後,他再要出去就很困難了,因為每到晚上,繁星隱耀之時,他便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似凡間所能擁有的力量正在高空之上巡查著,那是一個小光點,呼嘯著破空而飛,守護著中國南方在這一大片的區域。

  約伯不知道那是秦梓兒正踏著仙劍,幫易天行在抓他。

  但直覺告訴他,與那個力量正面對抗是很愚蠢的事情,所以他悄悄地化裝,扮成一個凡人,徒步行走著,緩緩向著北面行去。

  西人的面容極難遮掩,所以他用了許多汙泥蓋住了自己的臉頰,用血族的秘術,在自己的臉上營造出許多恐怖的爛肉,恐嚇著別的行人不敢接近他,他還扛了個破爛袋子,扮起了收破爛的聾啞老人。

  身為血族親王,講究的就是優雅貴氣,什麼時候這樣汙濁過,但約伯沒有一絲怨言,因為他知道,如果將自己懷裏的寶貝送到了梅嶺上,那麼自己這個家族一定會在血族的曆史上寫下最光輝燦爛的一頁。book.waptx.com

  吸血鬼是被上帝拋棄的種族?

  約伯擦了擦自己額上的汗,冷笑著心想:“我們血族馬上就會產生一位和上帝同樣等級的存在,以後是誰拋棄誰呢?”

  想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梅嶺之下。數千公裏的長途跋涉,他沒有動用任何秘術,只是老老實實地一步一步行走著,所以走到這裏的時候,他已經很疲憊了,但一想到馬上就會親眼看到家族中最偉大的那位,親王的驕傲迅即被一股由心底產生的敬畏快樂所占據,讓他重新抬起酸酸的腿,往梅嶺上走去。

  這個時候,易天行正在梅嶺上,他不知道一位力量強大的親王,正偽裝成自己的拾破爛同行往山上來了。

  如果約伯親王將佛指舍利送到馬生大師的手中,這世界會有什麼樣的變化呢?

  ……

  ……

  “咳咳。”山下一處農田,一個老漢正叭答叭答吸著煙杆,他看見一個拾荒的老頭正無比艱辛地扛著袋子往山上走,似乎動了憐憫心,走上前去好言勸道:“天已經這麼暗了,這時候上山也揀到多少礦泉水瓶子,還是明天再去吧。”天下書庫

  拾荒的老頭就是約伯親王,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前這個滿臉皺紋的老漢,笑著張張嘴,表示自己聽見,也不會說話。

  那個老漢是個熱心腸的人,見他會說話,便主動牽著他的手,讓他到自己的小板凳上坐下,還給他遞了一杯水。

  約伯親王喝了一口水,剛才老漢牽他的時候,他發現對方手上很多老繭,確實是鄉間窮苦老人,這才放下心來。

  ……

  ……

  老漢比劃著,意思是說你累了,就要伸手幫他背上的麻袋拿下來。

  約伯親王雙眼中血色一現!book.waptx.com

  他不允許任何人觸碰自己的麻袋,這一路上,就因為這個,他已經殺了很多人!

  就算是路邊遇見的這個熱心腸的老漢,他殺起來也不會心軟一下,人類,本來就是食物。

  黑暗第五部焚城 第十三章 破青山1/3(朱雀記)
  梅嶺有很多座山峰,約伯入山選擇的路徑是最偏僻的一個,夜深人靜,月穿雲行,周遭無蟲鳴擾擾之聲,正是打架殺人滅口的最佳地點。

  約伯左手提著麻袋,面部毫無一絲表情,右手直接去握那個老農伸過來的手腕。

  ……

  ……

  “啪啪啪啪。”數聲輕響。book.waptx.com

  地面上方輕響似乎只有數聲,非常輕弱,就像是誰隨便拍打了一下膝上沾灰的褲子……但不停流動的空氣,卻預示著先前肢體的接觸絕對不是那麼溫柔。

  約伯一掌拍下,滿以為會將那個老農腕骨拍碎,不料那老農手腕一翻,極巧妙地擋了一下。

  約伯不是尋常人,立刻感到了古怪,像鬼魅一樣地撲了上去,將自己的能力瞬間提到頂點,在極短的時間內,人淩於半空之中,向那老農連續出手五記!

  這五次出手,如同淡影一樣湮沒在了空氣裏。

  老農卻像是能猜到他每一次出手的方向一樣,在刻不容緩間微轉、輕踢、扭腕……以最小的動作,將約伯的每一次出手封在了勁力未發之時。

  數響之後,老農靜立於地,似乎先前的戰鬥與他無關,他一絲都沒有動過。

  輕描淡寫的一觸即分,只有兩個人知道剛才的那一瞬間交手,是多麼的凶險。

  約伯像沒有重量一樣輕輕滑開數米,他咪眼盯著那個老農民。沉聲道:“請教。”

  一陣風吹過,老農身上地衣衫被拂下數片碎布,可以想見約伯的出手蘊含著怎樣陰毒的力量。老農咳了兩聲,輕聲應道:“我叫陳三星。閣下便是香港血族親王?”

  約伯親王瞳孔微縮,寒聲道:“在中國的修行者中,我沒有聽說過你地名字。”天下書庫

  大家都是普通人,自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無名的修道高手,在血族親王的眼中,更加可怕。約伯微微低頭,忽然在麻袋上拍了兩下,然後將麻袋丟在地上。

  “請留下寶物,再請退回香港。”

  陳三星很客氣地和約伯親王商量著。已經被約伯血族暗勁撕成碎片的衣裳下,露出來他有些老瘦的身體。

  約伯親王微笑看著他:“我走了幾千公裏才走到這裏。雖然知道你是怎麼能攔住我,但眼看著馬上就要走到旅程的終點,我怎麼可能答應你的請求。”

  陳三星皺皺眉,將自己的煙鍋子放到了旁邊,拱手道:“逆天行事,這是何必?”

  約伯親王深吸一口氣,用血族秘法變幻的面部回複了平常。露出下面英俊蒼白地臉龐,一股若有若無挾著黑暗氣息的力量罩在了場間。

  二人身後傳來幾聲極沉重地腳步聲。

  一個頭發蒼白,身材卻依然魁梧有力地漢子赤足從農田後方走了出來。漢子就是梁四牛,他看了看面前那個腳尖微微離地的西洋異族,好奇問道:“師兄,這就是小易叫我們找的真洋鬼子?”

  約伯親王明顯感覺到了梁四牛的威脅,優雅一笑,比劃了一個手勢,問道:“二打一?”

  陳三星將手背到身後。對梁四牛揮揮手,輕聲道:“一對一。”book.waptx.com

  說完這三個字,陳三星枯瘦蒼老的手指在自己的胸間畫了一個很古怪的符號。一道泛著暗土色光芒地符文,在他胸前的空中平白而生。

  約伯厲嘯一聲,右手一揮,一道霸道至極的力量直接沖向了陳三星的身體。

  在這道力量殺到陳三星身前約一米處,陳三星微微低頭,口中念念有辭,先前畫出的那道暗土黃色符文驟然一暴!

  ……

  ……

  “噗!”

  約伯親王的身體本是緩緩飄離在空中,此時卻像是被一個無形的巨手生生擊中!一聲悶哼,從半空裏慘慘墮了下來,一道血箭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

  抹去唇角的血水,他冷冷看著陳三星:“陰險地中國人。”

  不知為何,陳三星捏爆符咒,約伯親王的體內似乎有一粒被暗藏的力量種子隨之而爆,從約伯地身體深處,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陳三星歎了口氣,看著他:“先前那刻,你渡陰勁入我體內,被我擋著,只是毀了我的衣裳,若我不反其道而行之,渡幾道道元入你體內,豈不是很沒禮貌?”天下書庫

  約伯知道這是先前幾聲輕響時,面前這位老農民知用了什麼法門,竟將一縷力量送入自己體內,只到剛才自己進攻之時,對方才引發這記暗力。

  他站起身來,鮮血在他蒼白的唇上顯得十分可怖,他哈哈大笑,旋即平靜說道:“血族的親王約伯願意領教您的本事?”

  隨著這句話,他身上的黑暗氣息高懲起來,天上的明月似乎也受到了感應,銀色的月光被烏雲遮蓋著,山下一片黑暗。

  “我們是夜的崇拜者。”

  約伯親王緩緩站立,一股濃密的黑色霧氣包圍了他的全身,在黑霧之中,隱隱可以看到他唇內的牙漸漸變細變長,閃著噬人的寒光!

  他的偽裝已經全部去除,一身仿佛帶著濃烈雨霧之意的黑色風衣和鬥蓬遮住了他的全身。

  陳三星活了很多年,卻是第一次與外國的“僵屍”交手,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話來,眉頭一皺,體內道元一震,一記道家符咒無形從他的右手中射出!

  陳三星屬土門,修力最為純正深厚。隨著那記暗黃色地符咒向半空中的約伯射去,大地似乎也有了感應,地面上的黃土緩緩起伏著。

  黃土如龍,殺向約伯的身體。book.waptx.com

  約伯地眼睛已經變作了紅色。頭上的發結高高聳起,看上去十分古怪可怕……嗤的一聲,他的身體消失在原地,以極快的速度避開了陳三星的符咒。

  好快的動作!

  陳三星也沒有料到這個洋鬼子居然速度這麼快,微感詫異,右手指甲輕掐午紋,召了個紫薇訣護住自己全身,尾指極古拙的一指!

  遠處的土門符咒似乎受到了本主召喚,加疾而歸,在夜空中停地來回穿梭著。

  嗤嗤破風之聲大作。約伯如鬼魅般的黑色身體被風衣裹著,在空氣中時隱時現。與那道奪命地符咒進行著遊擊戰,能以肉身與符咒比拼速度,血族驚人的速度果然只是傳說!

  ……

  ……

  “嘶!”

  約伯一聲極淒厲地尖叫,身形驟然加速!便在?那之間,來到了陳三星的身前,當頭便是一爪向著陳三星的頭顱拍去,這一爪看似尋常。卻是由空淩下,力量恐怖。

  陳三星悶哼一聲,雙掌一翻,結了個翻雲掌,與這恐怖的一爪硬生生碰了一記!

  “轟”的一聲巨響,巨響聲中夾雜著許多嘶嘶裂響……便在這瞬間的碰撞中,約伯如同金鐵般堅硬的爪子生生撕開了陳三星地肉掌,爪尖所挾的黑暗力量化作絲絲尖刃刺傷著陳三星的胸膛。天下書庫

  肉眼不能看清的速度,語言無法形容的速度...……陳三星低頭。張唇,抬腳。

  他一低頭避開約伯尖利修手的食指尖,張唇便吐了記淡黃色渾融的光團。下面卻是悄無聲息的一腳踢出。

  約伯的速度實在是太過可怕,縱使兩個人之間地距離此時像親密愛人一樣,但當陳三星的那團黃光從唇中噴出後,約伯仍然來得及在他的頭頂極詭秘地一轉,以不可能地速度避了開去!

  那團不知是什麼門路的土黃光團從他的身邊擦過,將他的風衣灼出一道黃慘慘的口子,卻沒有傷害到他的肉身。

  而陳三星的腳卻沒有梁四牛的威力巨大,雖然十分出其不意,但在約伯如鬼如魅的速度面前,卻起不了作用。

  約伯的下半身像是沒有重量一般,整個人被這一腳踢的飄了起來。

  在飄離的過程中,他的臉上重又露出了優雅的微笑,指尖驟然變長,泛著寒寒的黑光,刺向陳三星的胸膛!

  ……

  ……

  陳三星面無表情,只是額上的皺紋顯得更深了,只聽他暴喝一聲,原本佝僂無力的身體猛地暴懲,一道培元固本的土門真元?那間充盈全身。book.waptx.com

  約伯親王刺過來的血族指刺,噗哧一聲刺入了陳三星的胸膛!

  血花一綻!約伯卻愕然發現對方的身體十分堅硬,刺入十公分左右再也刺進去了。

  為了躲陳三星的那一腿,約伯的身體這個時候在往後飄,他無奈縮回指刺,准備借對方受傷的良機迅疾遁入山中……敵人那面還有一個看著傻傻的老壯漢,雖然知道實力怎麼樣,但約伯這麼陰險狡猾的人,會冒這種險。

  可惜他沒有機會遁走了。

  他被陳三星一腳逼的往後飄去,飄的軌跡之上,正是陳三星最開始施出的那道符咒,這道符咒宛如有靈性,在約伯與陳三星電光火石間的快速戰鬥中,仍然不離棄地跟著約伯的後背。

  約伯知道這枚符咒會對自己造成傷害,但感應到符咒威力比陳三星別的法術要小很多——他剛才在空中與符咒遊擊,只是為了讓陳三星大意,好沖上前來——目的已經達到了,雖然沒有殺死陳三星,但已經重傷了陳三星,所以他不准備耗時間在這枚符咒上,准備硬挨一記,然後遁入山中。

  優雅地微笑浮上約伯的臉頰,只要脫離開陳三星的糾纏,他就一定能沖上梅嶺。只是如果他能看清楚身後地景象,知道他還笑笑得出來。

  在簡單卻隱含凶險的戰局中,一向心思縝密的他忘了一點,很重要的一點。

  那個黃色光點。天下書庫

  陳三星在先前曾經用口唇噴出一道土黃色地光團。如果約伯知道這是中土道門的本命真元,他一定會更慎重一些,不會用如今這種凶險的應對方法。

  先前那道土黃色的光團似乎沒什麼用,擦過約伯的風衣,只在風衣上留下幾道黃沙痕跡,便似乎落空而飛……但這光團就飛在這個路上,與陳三星最開始施出的符咒在相對飛在同一道軌跡上!

  而約伯如魅靈般的身體也在這個軌跡上!

  光團與符咒一觸即融為一體。

  接著約伯如鬼魅般的黑色身體也遁著這個軌跡投入到這一點中。

土黃色的光芒大作,照亮了這黑夜下的農田,宛如是第二個月亮。

  約伯慘叫一聲!

  好死不死與那符咒硬拼一記,瞬即便被這道土黃色光芒包裹住……縱使他有天底下最快地速度。卻是無法脫離,因為光芒裏隱隱有非常奇怪的吸引力。從每一細微處牽扯著他。

  陳三星站在遠處,低頭輕輕呤誦著什麼,鮮血從他地胸口緩緩流下,隨著他的呤誦,大地緩緩震動,黃土地翻滾著,露出裏面的植物須根來。

  土黃色光團的力量似乎更加巨大了。book.waptx.com

  光團裏的約伯親王白牙厲嘯。強大的精神力量全數暴發,與這力量對抗著,他身上的黑色風衣已經被全部絞碎了,露出了蒼白可怖地身體來,身體上已經現出了道道血絲!

  約伯不知道這土黃色光團是什麼,怎麼會有如此雄渾的力量……竟像大地一樣,源源不絕!

  他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害怕會讓血族的力量打折扣,但看著身周充盈著四面八方的土黃色。他從心底深處感覺到恐懼……這個中國的老農實力太可怕了,居然從戰鬥之初便算到了最後的三道軌跡交合的一點!

  約伯的眼睛漸漸全部變成了血紅色,他像咒罵一樣疾速說著什麼咒語。

  陳三星雖然聽不明白這個“洋鬼子”說的是什麼。但臉上露出了慎重之色,先前血族一刺十分可怕,雖然他用土門秘技保了一命,但胸口地鮮血仍然在停地流著,他也感到有些虛弱了。

  梁四牛向前踏了一步,地上出現一個腳印。

  陳三星十分堅決地搖搖頭。

  ……

  ……

  明月出雲,圓融如盤,銀光照遍了大地。天下書庫

  陳三星雙眼靜靜注視著身前不停翻滾的大地,忽然停止了呤誦……他微微張唇,輕聲道:“山!”

  裹著約伯親王的土黃色光團漸漸地黯淡了下來,開始隱隱現出如山石般地堅硬青灰之色。

  約伯還在裏面停掙紮著,似乎他的咒語也已經練完了。

  “破!”

  陳三星抬起頭來,看著光團裏掙紮著的洋鬼子,又輕輕說了個字。

  隨著這個字出口,已經變成青灰色的光團驟然一頓,裏面約伯親王的身形也僵住了,不知過了一秒還是很久之後……喀喇喇無數聲細響。

  光團,青灰色的光團,似乎在此時變作了有形有質的存在,就像是一大團形狀莫名的素色岩石。

  而那些喀喇喇細響,就是這一大團素色岩石破裂的聲音!

  岩石一片片地坍裂,變成無數碎塊,碰碰摔在地上。

  那被岩石包裹著的約伯親王也會變成碎塊?

  天地間驟然響起約伯極不甘極不忿地厲嚎之聲……青石岩石轟的一聲碎成無數碎片,而約伯的身體也在瞬間被裂破成無數碎片,嘩嘩如石雨般落在地上,只是這些石上猶有血漬和內髒的形狀,看著恐怖不堪!book.waptx.com

  ……

  ……

  這個洋鬼子就這麼死了嗎?心眼兒直的梁四牛不大相信,他准備走上前去。把那些已經像石頭一樣地殘肉內髒全部踩成粉末。

  奇變突生。

  一地亂血紅石間,有一塊較大一點的石頭是黝黑之色,忽然間抖了一抖。

  不知道是月光耀在上面讓觀者產生的錯覺,還是真的抖了一抖。

  下一刻。那顆石頭飛了起來!

  飛了起來。

  黑石飛至夜空之中,深體光澤黯淡,破風而飛……飛到半空中,唰地一聲!兩道極大極黑的羽翼驟然從石頭的兩側伸展開來!

  夜風一蕩,黑石轉眼間變作了一個宛如來自冥間...的黑色蝙蝠,畫著歪歪扭扭的曲線,向梅嶺之上飛去,顯得十分無力,似是受了重傷……但在月光的映照下,一只奇大無比的黑蝙蝠在山林梢滑行。這個畫面顯得是那樣的詭異!

  梁四牛暴喝一聲,抬腿便要往地面上踩去!天下書庫

  “算了!”

  陳三星咳了兩聲。捂住自己胸膛上的傷口,鮮血從他的指間汩汩流出:“將死之鬼,何必非要親手殺他。”

  梁四牛憨頭憨腦地應了一聲,從被震翻地新鮮泥土中刨出來約伯親王一直守著的那個麻袋。

  麻袋離開土壤地一瞬間,陳三星的面色大變。

  “佛指舍利不在裏面!”

  二位老農同時轉頭,望向仍然在梅嶺上空慘慘飛行,似乎時刻都要墮地身亡的那個黑色蝙蝠。

  陳三星微微咪眼。眼光裏有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敬佩之色。

  此時的他已經了解了這名血族親王的實力,如果對方一開始就想與自己性命相拼,那自己一定不會勝的如此之快,對方也不見得會受這樣重地不治之傷,只是那樣一來,自己師兄弟二人就比較容易將他留下來。

  對方似乎就是為了一個目的,為了把佛指舍利運到梅嶺上去,所以和自己快打快殺,寧肯受傷。也要脫困而去。book.waptx.com

  ……

  ……

  縱使受傷死亡,也在所不惜,看來洋鬼子也不都是膽小怕死之人。

  正在陳老爺子感歎人生的時候。梅嶺山下的林畔又有異變迭生。

  一道火紅火紅的光團無聲無息地從山林間噴了出來,?那間將重傷將亡的約伯親王身體包裹在了一處,火光大作,慘叫連連。

  縱使隔著很遠很遠,陳三星似乎也能感覺到約伯被灼燒的痛苦,似乎能夠嗅到那絲焦灼的糊味。

  陳三星咪眼看著,嘴唇微微抖動,不知道是想說什麼。

  赤紅如魅的火團漸漸地熄了。

  火團中卻暴出約伯親王在人間地最後一聲厲嘯。

  一個光點從火團中暴射而出,隱隱能見泛著黃銅的光芒,直刺天穹,不知飛了多高多遠,竟是不見落下!天下書庫

  ……

  ……

  一團火靈疾速掠來,來勢一頓,才發現是個美麗的紅發女子,女子身上地衣服已經燃光了,正全身赤裸著,紅發女子靜靜開口,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赤裸。

  “陳老爺子,人已經死了,但佛指沒有留下來。”

  梁四牛脫下自己的外衣扔給她。

  陳三星眼中微微有些渾濁,他看著這紅發女子兩眼,沉默許久,忽然說道:“我幫上什麼忙了,我們回臥牛。”

  梁四牛納悶,悶聲悶氣道:“師哥,咧啷個要得?易娃兒喊我們來幫忙打架嘀,那個山高頭還住到個大惡人咧。”

  陳三星將地上的煙鍋揀了起來,在自己的腳面上磕了兩下。

  他有些迷惑說道:“善人惡人,要分清白太難咯,梅嶺高頭那個攫取佛性,令諸天羅漢被生生禁錮,確實是大惡之人……但……如果要對付惡人就要用惡行,我們這些自以為的好人,又和惡人有什麼區別咧?”

  他望向一直靜立於旁的莫殺,沉默半晌後說道:“你師傅應該有能力把那個約伯攔在南邊,他放他進來,肯定是想最方便的奪回佛指,你幫我問他一句,他知不知道,方便是方便咯,但他放約伯進來,這一路上那個約伯又殺噠好多人咧?”book.waptx.com

  莫殺仍然安靜站立著,她不會為自己的年素師傅分辯一個字,她也不會認為這麼做是錯的,在她看來,只要為了達到目的,死幾個不相幹的人又算什麼?

  但她尊重陳老爺子,所以她選擇閉嘴。

  “跟易娃兒說,來臥牛吃臘肉我歡迎,打架這種事情以後還是莫要找我噠。”

  陳老爺子笑了笑,把約伯親王遺留下的破爛麻袋提著走了,梁四牛摸摸腦袋,大明白怎麼好不容易出了次川,糊裏糊塗和洋鬼子打了一架,這又要走了。

  農民伯伯們回家,留下梅嶺千萬年永亙不變的夜色。

  易天行知道他們走了,也不知道陳老爺子的古風又在泛濫,大好的三打一局面,最後變成頗有騎士精神的單挑,所以約伯親王帶來的佛指舍利被他最後的精神力震到了天上,不知道飛到了哪裏。

  他也不知道陳老爺子對自己的埋怨,如果知道,他一定要抱著老爺子的大腿喊撞天屈。

  放約伯進了中國腹地,其實與易天行沒有什麼太大的幹系,約伯的實力如此恐怖,就算秦梓兒天天踏著仙劍在天上看門,也沒辦法阻止他的進入,只過能多拖幾天而已。

  約伯殺人,那是他的問題,這一點如果怪到易天行身上,確實有些冤屈。天下書庫

  至於梅嶺這檔子事兒,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從頭至尾全數安排妥貼,他在離開省城的時候,去信請臥牛二老出來,只是為了一直冥冥中的感覺——他知道自己的港臺佛指出巡之行一定會出問題。

  那時的他不知道這事兒和血族有關系,更不知道梅嶺的馬生大和尚和血族有關系。

  一切的安排,除了湊巧和運氣,沒有別的解釋。

  易天行是個運氣好,愛留後手的人,但他不是陰謀家,他沒有陰謀家的耐心和籌劃欲。

  他只是下意識地要把自己能請到的幫手都請到梅嶺來,說到底,還是怕死罷了。

  梅嶺馬生最擅長的就是精神力量,而陳三星當年在省城沙場一戰,一個人瀟灑抵抗兩位清靜天長老元神的精神雷訣攻擊,太酷太帥太強,讓易天行實在是舍得……有如此強的精神力而不用啊……

  不過兩位農民伯伯走了也好,易天行其實一直不想把在山中養老的二位拖進這趟渾水裏來,萬一兩位老爺子有個長短,這臥牛山的黃小鴨肥年豬誰來照顧?

  ……

  ……

  雲臺寺的月光輕輕拂在青年人的臉頰上,他已經冥坐了一夜,將自己的身心全部調整到了最佳的狀態,然後走出寺門,在梅嶺上隨意行走著。book.waptx.com

  走在馬生和尚的老家,要說隨意,那是假話。

  易天行已經將自己的神識緩緩鋪開五百米左右的範圍,十分小心翼翼,但他不敢查探的太遠,因為怕馬生直接用精神攻擊。

  千年銀杏在夜色中輕輕搖晃,萬千樹葉如同佛掌,在迎接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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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焚城 第十四章 不瘋魔不成佛1/3(朱雀記)
此時已入夜,易天行步入道觀,太平觀三個字在他的頭上泛著微微光澤聳匾牌老舊,看上去已經頗有年代。

  在道觀裏隨意行走著,卻沒有人前來打擾,易天行微微皺眉,卻沒敢放出神識去探——雖然明明知道梅嶺老僧馬生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到來,他還是寧肯小心一些。

  沿著石廊走到旁邊一處廂房,他推門而入,然後發現……一地的死人!

  ……

  ……

  錯了錯了,易天行輕輕籲了一口氣,在自己腦袋上拍了一掌。book.waptx.com

  “自己嚇自己,會嚇死人的。”

  廂房裏沒有死人,那些躺在床上安靜地,似乎僵臥著的道僮們,只是睡著了。眾人的呼吸極淺極輕,胸膛處沒有太大的起伏,易天行本來就有些緊張,所以在第一時間裏就誤看成了死人。

  雖然已經入夜,但時間並是很晚,太平觀裏很奇怪的沒有一絲聲音,沒有一點燈火,有的只是安靜與黑暗。

  以及在這片安靜夜色裏沉沉睡去的人們。

  氣氛十分詭異。

  又去了幾處廂房,仍然與頭前那處一樣,所有的人都在睡覺,也沒有人因為易天行的到來而驚醒,易天行微微皺眉,走到床邊,推了推一個道士。

  那個道士砸巴了兩下嘴巴,似乎在品嘗著什麼好吃的東西,卻依然沒有醒來。只是他頭上地頭發與枕角一扯,落了下來。

  易天行瞳孔微縮,這道士的頭發是假的,他其實是個光頭。上面還有戒斑。

  太平觀裏一大堆睡覺的假道士,真和尚。

  這梅嶺果然有些好玩。天下書庫

  ……

  ……

  往道觀後面走去,一路盡是荒草亂石,頗為破敗,推草而行,易天行慢慢地走到樹下,那棵千年銀杏之下。

  “我們能聊聊嗎?”

  易天行站在高高地銀杏樹下,仰著頭往上看,腦袋都快往後掉了下來,才勉強在樹幹上找到那個小洞。

  他說的很有禮貌。卻很莫名其妙。

  梅嶺大戰一觸即發,他卻跑到人家的大樹下面來嘮家常。

  這是失心瘋。這是癡線,這是腦袋裏塞滿了茅草……“上來吧。”

  樹幹小洞裏的那位神秘馬生和尚更瘋,居然答應了他。

  易天行不是真傻,雖然不知道對方對自己有多少了解,但既然別人喊上來,那他仍然是老老實實地手腳並用,姿式很難看地扭著屁股往銀杏樹上爬去。

  爬樹在易天行的人生經曆中沒有存在過。小孩子的時候,別的小夥伴可能會有爬樹的樂趣,但他一直是在爬垃圾山。book.waptx.com

  不過這並不阻礙他的動作俐落無比,畢竟如今的他地肉體,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凡人”了。

  爬到銀杏樹地一半時,他忽然感覺自己的靈臺隱隱有所感覺,由微微一笑,抬頭問道:“只能坐在這裏?”

  銀杏樹洞裏的馬生和尚說道:“是。”這位活了幾百年的老妖僧的聲音和陳叔平有些接近,顯得非常的沒有感情。

  易天行手指像插豆腐一樣插進銀杏樹幹裏。身體吊在樹幹上,手搭涼蓬向上望去,贊歎道:“這千年銀杏一定是變種。怎麼可能這般粗大。”接著腦袋微微一偏請示道:“血大大,我能能再往高坐一點聆聽您的教誨?”

  馬生和尚是血族地大大大人物……但他這幾百年的潛修一定沒聽過這個稱呼,於是他保持著沉默。

  “再爬幾步吧?”易天行作勢欲上。

  銀杏樹洞裏的老僧仍然沉默。

  沉默不是永遠都代表默認,易天行明白此時的沉默就代表著反對。

  他皺皺眉,掌拍樹幹,整個人輕飄飄地飄到旁邊的一根粗枝上輕輕坐下。天下書庫

  ……

  ……

  對於所坐位置的爭執,上一步或是退一步,其間自有深意。兩人間距離近了,易天行的蠻力更好發揮作用,距離遠了,梅嶺老僧應該比較歡喜。

  所以二人對話時所坐的位置恰恰在五十米左右,恰好是雙方都感覺勉強安全的地方。

  易天行早已作好了充足地准備,時刻准備遮蔽五識。

  易天行還是覺得這棵千年銀杏大的有些古怪,不像是地球上能夠長出的植物,往年在書上看見地銀杏樹也沒有這般茁壯如豬的。

  “太平觀裏的人怎麼都在睡覺?”

  易天行坐在樹幹上,屁股和粗糙的樹皮摩擦著,將自己的雙腿收到臀下,結了一個散蓮花座,身子微微後仰,半躺在枝幹上。

  極高處那樹洞裏的老僧說話了:“你們既然要來,這些孩子們還是睡覺的好……相信你們也不會對熟睡中的人們下毒手。”

  易天行笑著問道:“不是您想殺了我們咩?”

  高樹洞中傳出一陣極輕蔑的笑聲,長聲不歇。

  易天行微微一笑,卻惱怒,反自問道:“怎麼稱呼您?”book.waptx.com

  “馬生。”

  “您是血族裏的長老,怎麼當起和尚來了?”

  這問的都是廢話,但易天行不得廢,此時的山腳下,陳三星梁四牛與莫殺,正在攔截約伯親王,隱隱感覺中,那位約伯親王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強大,不知道那三位能不能將他攔下來。

  自然,他不能給梅嶺老僧出手相助的機會。唯一能做地,就是先在言語上拖住對方。

  山下傳來道元震動的氣息。

  ……

  ……

  “回憶的時間還有很多,不急在這一時。”

  高處,銀杏樹略有些微腐的洞口隱隱泛著某種說不出顏色來地光澤。一股純正的佛家氣息從洞中滲了出來,如水沁石,如雲穿空,以最自然的行進方式緩緩透出了銀杏樹,看勢欲往山下去。

  易天行牙齒輕輕咬了咬下唇。

  他右手一招,銀杏樹幹上金光一閃,一根金閃閃亮晃晃似有千鈞重,材質密沉的金棍出現在他手中。天下書庫

  金棍上隱含著十分恐怖的力量。

  他微微咪眼,盯著那個山洞。

  梅嶺老僧肯定沒有料到易天行的手裏竟然是這樣凶悍的一個兵器。

  易天行沒有出棒,這是一種姿態。

  “阿彌陀佛。”

  樹洞中的老僧微一合什。那道純正的佛家氣息倏然收回洞中。

  ……

  ……

  兩個人在瞬間達成了默契,誰也沒有把握將對方一擊致死。所以幹脆看著山下的戰局,看佛指舍利究竟會落在哪方地手裏。

  “你奪舍利,誘我來梅嶺,為什麼不試著來殺死我?”

  易天行咪著眼望樹上望去,眼中寒光微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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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焚城 第十五章 老子也能成佛1/4(朱雀記)
  一輪明月照在梅嶺道觀中的千年銀杏樹上,樹葉如佛掌,溫柔輕拂塵世間的氣息,樹梢如利劍,肅然直刺黑夜中的蒼穹。book.waptx.com

  銀杏樹上對話的二人沉默了許久,易天行緩緩抬起頭來,他決定嘗試一下,面容堅毅:“於光乃大勢至,須彌山與西天淨土之爭,你我並不清楚,但他身為阿彌陀佛身旁脅侍,既然誘你吞噬須彌山諸天羅漢的佛性,一定另有想法,馬生大師何再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誘惑是什麼?”梅嶺老僧的聲音從樹洞裏緩緩地飄了出來,帶著幾絲寧靜的氣息,“我們所作的每一個選擇,其實只是你我內心的欲望種子,誘惑只是旁人澆的一掬水罷了。”

  不待易天行反駁,他又接著說道:“我未至通明徹悟之境,總有些放不下拋不低之事,所以殘留在這銀杏樹上,吸噬諸天佛性,妄圖成佛,以佑世間……而你,也有放不下之事,所以才會來到梅嶺。菩薩心中有菩薩的種子,你我有你我的種子,我們自行澆灌便好,何須理他人之事,何須怨在他人?”

  “執念很害人的。”易天行一直篤信著這一點,他望著樹洞皺眉道:“你要保佑世間,就必須有意想中的敵人,那你的敵人是誰?”

  梅嶺老僧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應道:“我祈蒼生得所願,我願世間複平和。”

  易天行微微合什道:“願力佳美。行之無方,佛祖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如何能做到?人類是欲望支配地存在,而且我也不認為這種支配有什麼不好。”他皺眉問道:“你要佛指舍利作甚?”

  梅嶺老僧沉靜的聲音響起:“羅漢念力堅毅。我奪他們佛性,滅其識記,未競全功,所以需要佛指舍利助我一力。”

  “如果被你全部吞噬消化了,你就能成佛?!”易天行感覺頭皮有些發麻,有些寒冷,痛斥道。

  梅嶺老僧似乎在述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斂佛見佛,自然如此。”天下書庫

  ……

  ……

  易天行沉默許久,有些失望地搖搖頭:“盡是虛無縹渺之念,你要打救世人。用的法子卻是在害人,這又是如何說法?”

  “苦了少許人。大眾享安寧。”

  “錯!且不說你肉身成佛後能否與西天淨土達成均勢,單說……”易天行靜靜道:“用非正確手段達到可能正確目地,始終會有所偏差。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樣,打救世人……那些被貶下凡塵的諸天羅漢難道不是眾生之一?”

  “舍身而見佛,這是侍奉佛祖的羅漢們應行的事情。”

  易天行面色越來越平靜:“說過想法一樣,世間不是一個空虛的概念,他是由眾生組合而成。一草一木,一鳥一獸,一人一仙,菩薩羅漢,世間不是一個集體意識,是一個個具體的存在。眾生平等,羅漢也是其間一屬。”

  他盯著銀杏樹洞冷冷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一人不救,何以救眾生?縱使萬億人求一羅漢死。他不願死,他便能死。”

  “佛祖舍身飼鷹,羅漢何惜此身。”梅嶺老僧冷笑道:“若換作我。定當歡喜承擔。”

  易天行靜靜看著那個樹洞,看著樹洞口那張蒼老枯瘦卻萬分執著的老僧臉頰,沉默半晌後說道:“你要成佛,我要尋佛,大家南轅北轍,我對你的做法有所理解,卻決不接受。”

  “佛祖已經不在了。”梅嶺老僧歎息道,話語裏的信息傳達卻是無比堅定。book.waptx.com

  易天行皺皺眉,他沒理由不相信這位大神通之人地感覺。

  如果佛祖真的再也找到了,那自己該怎麼辦?……或者……真地再塑一個佛祖?

  梅嶺老僧數百年前是吸血鬼,卻已然感悟到了眾生平等之念,入山門之後,數百年來身體力行,著實是一位有大佛緣,有根骨的佛子。

  縱使易天行此行前來滅他,也自有些敬佩之念。

  只是……

  一個血族和尚立地成佛?

  ……

  ……

  夜風襲來,從懼冷的易天行打了個寒噤,由心底深處升起的惡寒占據了全身。

  他不是認為自己先前的想法太過背祖離德,也不是認為血族就是天生穢惡之物,不能繼承佛統,只是他的手中金棒驟然一震,讓他靈臺閃過一念——這對話繼續下去,自己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戰意,竟慢慢地弱了下去。

  他全神防備,卻依然被梅嶺老僧地精神力量漸漸侵噬著!天下書庫

  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位德行仁厚的羅漢佛性,如今還被樹洞中的這位生生禁錮吞噬受苦,又一想對方既然已經動手,那定是說服不了,易天行咬咬牙,雙眼金瞳一閃,喝道:“人人皆是佛!成佛之路萬千條,你卻選了歧路!”

  銀杏樹洞裏的梅嶺老僧吃吃笑道:“成佛之路何止千萬,我走我的,你走你的,若兩條路交織一處,就看那青灰黑磚覆在誰身!”

  隨著這聲喝,一股磅?無比的精神力量從那株千年銀杏樹上猛然釋放出來!

  ……

  ……

  “行者系心身內虛空,所謂口鼻咽喉眼胸腹等,既知色為眾惱,空為無患,是故心樂虛空。若心在色,攝令在空,心轉柔軟。令身內虛空漸漸廣大,自見色身如藕根孔。習之轉利,見身盡空,無得有色。外色亦爾,內外虛空同為一空。是時心緣虛空。無量無力,便離色想,安隱快樂;如鳥在瓶,瓶破得出, 翱翔虛空,無所觸礙。是名初無色定……”,當 

  兩年前,在歸元寺後圓天袈裟大陣發動的時候,曾經幻出無數苦處。

  當時老祖宗口傳經文,易天行微笑得悟,以此得遮蔽五識,逃了厲害。

  今日要來梅嶺,懼梅嶺老僧精神攻擊厲害,易天行早有所備。

  輕輕將金棍橫在膝上,他左手輕散尾三指。右手單掌合什於前,眼觀鼻。鼻觀心,經文輕誦,淡淡然守住靈臺。book.waptx.com

  老僧龐大地精神力量,如同暴雨一般,似有圓融之形,似有厲殺之意,噴湧向於銀杏樹外安坐地易天行。

  易天行安坐於樹丫之上。金棍橫於前,宛如入定,將自己的神識全數收入靈臺,便像一葉扁舟似的,在狂風暴雨地海浪上一上一下,似乎隨時隨地都將覆滅。

  但他不動,身不動心亦不動,就如微燭受風,雖黯淡卻無熄滅之兆。

  他在支持。在等待。

  ……

  ……

  山下驟然燃起一片淒豔的紅光,莫殺動手了,易天行卻毫無所知。他更加不知道,約伯親王臨死之前,將隨身攜帶的佛指舍利拋向了高空之上。

  便是一彈指,易天行微感神識壓力一松,身周頓感輕快,他皺眉向上望去,便見打山腳下一道黃銅光芒的事物往沉沉的夜空上疾射而去!

  他雖然不知這銅指中裝著的是佛指舍利,但靈臺隱有感應,眉尖一皺,尖嘯一聲,身形便破空而起,要去抓那枚往夜空飛去的佛指。

  佛指是眾人搶奪的焦點。

易天行沿著銀杏樹疾速上掠,眼前的景色變形往地下疾墮,彈指間,他的身形已經飄過梅嶺老僧居住地樹洞。天下書庫

  眼前飄過一張滿是皺紋,枯瘦,寂寞,慈悲,堅毅,諸般情緒交雜的臉。

  梅嶺老僧地臉。

  ……

  ……

  梅嶺老僧枯唇微啟,有經文緩緩頌出。

  梅嶺老僧一合什,雙眼目波柔潤,望著易天行輕聲道:“一禪一月,一動一定一如來。”他右掌食指輕輕指天,直對那輪明月,一手微微向裏,食指輕輕指向自己。

  經文一出,易天行忽感身形一頓,鋪灑下來的月光似乎蘊含著某種法力,竟密密粘住了自己的去勢!他眼前下墮的景色驟然一停,自己就這麼飄在了樹洞前方,再難往天上飛去。

  他悶哼一聲,天火自腳底無色無形噴湧而出,嗤嗤出響,以強大的沖力對抗著梅嶺老僧精神的束縛力!

  夜空中傳來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聲音,似乎兩道極霸道地力量正在撕扯著。

  易天行的天火沖力,與梅嶺老僧的禪定精神力此時正好平衡,於是他正飄在那個樹洞的正前方的夜空中,可以清清楚楚看見老僧的模樣。book.waptx.com

  老舊的袈裟,滿臉的皺紋,與老祖宗在後圓裏的打扮有些相似,但兩個人地氣息卻完全不同,老祖宗身上是一股睥天睨地的囂張勁兒,梅嶺老僧身上卻是一股圓融純正的佛家氣息。

  梅嶺老僧一動禪念,月光如水,便困住了易天行。

  ……

  ……

  須彌山羅漢們地佛性還沒有被這個血族和尚消化,那他去搶佛指舍利一定是和此事有關。

  易天行想到那些羅漢們的悲慘命運,狠心下來,把牙一咬,暴喝一聲,手中金棍倏然變長變粗,他右手一翻,舉棒豎打,直直向那個樹洞裏的梅嶺老僧頭上劈去!

  金棍一舉,明月失色,天地間的力量似乎都被凝聚到了棍尖處。

  “一條直氣,海內無雙。”

  梅嶺老僧雙目湛湛有光,直視著迎面而來的金棍,口念貫休大師詩句,贊歎不已。他右手輕輕一翻,一只肉掌輕輕覆在自己的面前。

  肉掌一推,便有若佛掌迎面而來!

  易天行只覺一道罡風疾吹面門,竟吹的自己生生作痛。怪叫一聲,頭上腳下地便沿著銀杏樹摔了下去!天下書庫

  ……

  ……

  摔了數十米,他腰身一擰,金棍在他地手中沿著他的腰轉了一圈。金光閃閃,狠狠地斬進了銀杏樹中!

  嗤啦一聲極光滑極清脆的響聲。

  無比粗大的銀杏樹從中而斷!

  好可怕地金刀!

  易天行腳尖一點,身子疾速飄向後方……然後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景象。

  本來正在喀喀倒塌的銀杏樹,已經倒成了一個極大的傾角,在易天行的眼裏已經壓斷了下方數株生長的比較高的樹木……但易天行一眨眼,卻發現自己眼前赫然還是那株千年銀杏。

  筆直聳立著,直沖雲宵!

  看著這株巍然動的銀杏樹,易天行傻了眼,又想到剛才梅嶺老僧的佛掌,趕緊摸摸自己的臉。發現一無異常。

  原來……一切都是幻覺啊。book.waptx.com

  

  佛掌如刀是假地,銀杏樹是假的。那樹洞自然也是假地,那老僧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都是假的,那他住在哪裏?

  易天行沉下心來,雙瞳中金光一閃,下意識裏指尖兩粒天火燃起,往自己柔軟的眼瞳抹去。

  眼瞳微溫,眼皮再睜後。他隱隱感覺到有些不一樣了。

  那株千年銀杏雖然還是青青枝葉,但每一片葉子,每一道枝丫,每一塊樹片的邊緣都透著某種說不出顏色的光澤來。 

  這是梅嶺老僧地精神力空然幻出的銀杏樹……好可怕的精神力量。

  卻來不及考慮太多。

  夜空上方那道銅黃色的光跡正緩緩的下降。

  易天行負金棍於身後,面色一寒,腳掌下噴出氣流,震起滿地樹葉,而他的人也在這滿天飛舞的樹葉中疾射而上。

  一切外象可作偽,梅嶺老僧的身體作不得偽。

  又至樹洞。又見老僧慈悲容顏色,老僧又是平青淡淡一掌伸了過來。

  仍然是一股沛然莫禦的勁風直襲易天行。天下書庫

  易天行暗誦心經,以行者文定心神。全當這勁風是假,尖叫一聲,舉棍豎打……

  “砰!”地一聲悶響。

  先前梅嶺老僧那掌是假的,這一掌卻是……真的。

  易天行面門被狠狠擊中,只覺鼻子一酸,唇角一痛,便欲流下淚來。

  這架打地太可憐了。

  但他在歸元寺後圓向老祖宗學的打架本事也不是白學的,他的身子還搖搖墜墜地向後方飄去,手中的金棍已然是棍尖一翻,在夜空之中,驟然變長,極巧妙無比地刺入樹洞之中!

  噗哧一聲。

  金芒一刺即收。

  梅嶺老僧胸口血花一綻。

  他輕輕用手指沾了沾自己胸口的鮮血,緩緩伸到自己唇邊,遲疑少許,然後舔了舔,再抬起頭來時,臉上慈悲更盛。

  易天行全不看他,悶頭悶腦重又沖了過來,整個人在夜空中像只大鳥般滑了一個優美無比的曲線,金棍猛地變長變粗,變成一只底端細,頂端粗的怪棒子,惡狠狠地向梅嶺老僧敲了過去!book.waptx.com

  梅嶺老僧見著撲面而來的巨型大棒,眉頭微皺,即便是五百年修行的他,也不敢用肉身來接這千古名凶器。

  他原本湛湛有光的眼中,忽然間蒙上了一層血紅之色。

  老僧嘴唇一張,噴出一字:“咄!”

  他整個人微微抖了起來,似乎這一個字便耗去了他太多的精神力。

  下一刻,易天行身處局中,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一字的威力。

  他以天生神力擊出的巨棒,在夜空中猛地頓了下來,似乎擊入了某處粘稠之極的泥沼之中,面前明明是空氣,這棒尖卻是如何也揮動不下!

  巨棒的棒頭離那個樹洞只有半米遠了。

  這半米卻像是天涯海角一般遙遠,易天行雙眼微紅,將全身修為提到了頂點,卻也無法往前一寸。

  “啊!”易天行一聲暴吼。雙肩的衣服被掙地碎裂成絲!巨棒的棒頭終於往前挪了一些。

  梅嶺老僧忽然抬頭望了他一眼,這眼中蘊含著太多的東西,易天行哪敢看他的雙眼,縱使自己有上清雷訣。只怕也會被精神力噴死。

  他趕緊低頭,腳下噴著天火,借力把金棒棒頭往樹洞裏塞去!天下書庫

  之所以用塞字,是因為金棒此時變得過於巨大,棒頭與那銀杏樹地樹身差多粗細了,就像是一只龐大的金色樹木一樣。

  金色樹木與銀杏樹在夜空下作著要命的搏鬥。

  ……

  ……

  不知道過了多久,易天行的背部漸漸有些力乏了,慢慢地抖了起來。

  樹洞中,梅嶺老僧盤坐的姿式也漸漸顯得有些無力。

  那根粗大的金棒與直聳入天的銀杏樹間,仍然保持著半米左右的距離。

  “狗日的陳叔平!”

  感覺到頭頂上。那枚黃銅裝著的佛指舍利正往銀杏樹這方面墜了下來,若佛指舍利落在梅嶺老僧手上。他若在片刻間參透,那一直被他禁錮著地須彌山羅漢們就玩完了……想到此節,易天行大感害怕,在心底裏咒罵著那個天庭的膽小幫手。

  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梅嶺老僧微微笑了一笑。book.waptx.com

  ……

  ……

  便在此時,一道極淒厲地破風聲無由想起,銀杏樹下道觀裏一個黑影以人間不可能看到的速度。疾沖而上,渾身上挾著蠻橫無比的強大氣息!

  那黑影須臾間便沖到了金棒棒頭與銀杏樹洞間狹小的縫隙中,厲嗷聲中,雙手結了無數複雜的仙訣,一排恐怖至極的白牙平空而生,向著梅嶺老僧枯瘦的身體橫咬而下!

  正是裝作一個熟睡道僮地陳叔青,他選擇此時出手,梅嶺老僧的精神力全部用在對抗金箍棒的神性中,根本沒辦法防備。

  糟糕……易天行雙肩微抖。十分吃力,心裏卻是涼了半截,雖然不明白梅嶺老僧此時還能作什麼。但既然對方早就知道陳叔平埋伏在側,一定會留下後手。

  只是不知道這後手是什麼。

  陰險的陳叔平選擇這個似乎是最恰當的時機偷襲,其實,卻應該是最不好的時機。

  令易天行震驚的是,梅嶺老僧與自己交手根本沒留後手,他只是在……留力!

  在金棒天威之下,他還能留力,太可怕了!

  梅嶺老僧抬頭看了撲過來的陳叔平一眼,眼中寒意漸盛。天下書庫

  ……

  ……

  純正的佛光從樹洞裏繚然升起,柔光一片,卻隱含至高威力。

  陳叔平地喉頭忽然響起一陣極怪異的響聲,像是吞口水,又像是燒烤攤子上被炸著的剝皮魚。

  梅嶺老僧猛喝道:“金身!”

  苦事修了五百年地血族肉身,以佛法加持過的殘破身軀,在樹洞裏驟然鍍上了一層金光,看上去不然莫名。,當 

  陳叔平的仙訣已發,白齒如刀,狠狠地咬進梅嶺老僧的身體。

  樹洞中,那兩排鋒利的犬牙,被梅嶺老僧的金身震的片片碎裂!陳叔平的身體滯在半空之中,“啊!”一聲極恚怒的慘嚎,唇角鮮血噴湧而出。

  梅嶺老僧的身體也被咬破了很深的血洞,卻沒有斷體之虞,他冷冷看著身前的陳叔平,一掌輕描淡寫地拍在他的胸口上。

  噗的一聲悶響。

  半空之中,陳叔平的身體被震的像子彈一樣疾速向後彈去,嘴角的血花噴的滿天都是!

  以陳叔平強悍的實力,就算與梅嶺老僧正面相搏,也不至於輸的如此之慘,偏生這小子愛好陰詭一道,結果偷襲者慘被反偷襲,敗的是唏哩嘩啦,好痛快。book.waptx.com

  易天行心涼了半截,心想這個幫手真他媽蠢到了極點,心裏這樣想著,手上卻敢放松,他悶哼一聲,棒頭使命壓下,右手一招,一道能融世間一切物的天火苗終於向樹洞裏噴了出去。

  樹洞中佛息不散,仍然繚繞不止。

  梅嶺老僧閉目。雙掌合什,唇中念念有辭:“咄!”

  他以精神力幻出地千年銀杏樹,無由而退,生生與易天行的金棒天火拉開了數十米的距離。

  而那一字入易天行耳中。他的識海如遭重錘!

  一陣刺痛在大腦裏來複回轉著,他地身體在夜空中不停上下翻滾,顯得痛苦不堪,他險些扔了金棍,去抱自己的腦袋。

  不知道翻滾了多久,他終於在空氣中穩住了身形,擦掉自己鼻孔裏滲出的血水,衣袖驟然燃起……易天行咬著嘴唇,身子飄飄搖搖浮在夜空之中,雙眼悍意十足。看著數十米外的銀杏樹,忽然間怪叫一聲平伸金棍。棍尖驟然變長,就像是一道金色激光一般往樹洞裏砸去。

  梅嶺老僧輕輕一合什,雙掌柔柔一觸,樹洞裏充盈的佛息猛地懲開,就像是一個充氣的氣囊一樣。

  金棒棒頭與佛息氣囊一觸,嗡的一聲悶響,就像戳破了一個空氣口袋。

  噗的一聲。梅嶺老僧吐出一口血來,噴在他合什的雙掌上。天下書庫

  易天行又被反震之力,震出數千米去。

  ……

  ……

  樹洞中的梅嶺老僧面露恭敬攤出右掌。

  “啪”地一聲輕響。

  老僧的血掌緩緩接住由天而降地一枚物事。

  那枚黃銅包著的佛指舍利在他的血掌之上閃著微微流動的佛光。

  

  黃銅漸漸化去,露出裏面那截附著三根血線的乳白指骨來。

  樹洞裏的充盈佛息,似乎都感應到了這截指骨的氣息,爭先搶後向指骨管中湧入,樹洞裏一片佛光繚然,跳躍不停。

  梅嶺老僧面色平靜注視著自己掌中地指管,口中輕輕頌著經文。

  驟然間。佛指舍利上的那三根血線竟漸漸淡了去!book.waptx.com

  梅嶺老僧的氣勢為之一變,原本醇正柔和的氣息依然純正柔和,只是此時卻仿佛有了天地之威。上壓明月,下壓大地,一股沉重之極的壓力充斥著道觀四周,梅嶺上下!

  ……

  ……

  易天行陳叔平二人重新飛回銀杏樹旁,卻被梅嶺老僧無上威勢所壓不敢上前,看著眼前這一幕,由傻了。

  易天行醒過神來,怒罵道:“狗!快給我上!”

  陳叔平張大了嘴,嘴裏還在流血涎,暴跳如雷道:“瘋子才上!”

  易天行的心涼了半截,先前大家還有點兒希望,這個時候,對方已經把佛指舍利拿到手了,而且看樣子,對方對於如何使用佛指舍利早有計較,不過片刻間,便能感覺到佛祖殘留在指骨裏的無上法力。

  對上這樣一個梅嶺老僧,或者說是梅嶺血佛……自己還要上嗎?

  

  佛光從指骨裏,從梅嶺老僧身上,從銀杏樹洞中緩緩地流淌出來。

  其色純正,其意純和,其形純美,其光耀於夜空羞皎月,其質威壓大地懾萬物。天下書庫

  佛光融融,漸沖天穹,金黃色的光點漸漸凝聚成形,緩緩構成一個模糊的形狀,那個形狀像是不同地圓構成的,大圓套著小圓,看上去柔美無比。

  易天行緊張地拄著金棍注視著夜幕中的異象,汗水漸漸地流了下來,打濕了金棍。

  大圓小圓,生生不窮,漸漸分明,上面那圓似乎是一頭顱,下面那圓是一身體。

  佛光陣陣從那龐大無比,直抵天穹地寶像身上噴射而出,照耀著梅嶺上下。

  寶像漸現真容,慈眉善目,難以語言形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威勢無比。

  易天行在心底哀鳴一聲,再聽著佛光深處隱隱傳來須彌山諸天羅漢化體前的頌經之聲,他的心頭一陣迷惘悲傷。

  ……

  ……

  “佛祖!”

  陳叔平張著嘴巴恐懼說道,血水沿著他的唇邊流了下來,然後一扭屁股像道黑煙一般往東南方向逃去……

  “人人都能成佛,他媽的!老子也能!”book.waptx.com

  易天行眉角抖動了兩下,猛一咬牙,金棍一砸地面,激起無數泥土,將棍往身後一擺,身形騰空而起,便向那萬丈佛光深處的佛像裏沖了進去!第五部焚城 第十六章 焚心以火1/3(朱雀記)
  千年銀杏樹已經消失無蹤,躲在樹洞裏幾百年的梅嶺老僧也消失無蹤,在太平觀這山頭上,一大片林子都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座散著金黃毫光、光華燦爛、充斥天地間的一尊大佛。

  金光大佛面容安詳,雙目輕合,發髻點點曲,高鼻圓耳柔頜。

  大佛的頭頂在夜空雲中,坐於林木之間,無比高大,身周罩在金黃的佛光之中。

  一股充斥天地間的悲天憫人氣息從大佛裏散了出來。book.waptx.com

  易天行微微咪眼,面上沒有一絲表情,逆風而飛,向著大佛面前飛去。大佛散出的金色佛光耀在他的眉毛上,給他鍍了一層淡淡金光,就像是在燃燒一般。

  大佛氣息純正慈悲,力量卻是沖天壓地,無比強大。

  易天行飛的離大佛每近一步,便感覺身周壓力頓時大了無數倍……渾身上下像是被無比重的風壓榨著,他的金剛之身似乎也有些承受不住這種威壓。

  他咬著牙,橫棍於後,往佛光裏闖,萬千佛光內裏,一定是梅嶺老僧。

  但他無由感到萬分恐懼……他修的是佛法,平日讀的是佛經,一應心神念識全在“佛”字之上,如今眼見得佛祖寶像,嗅著空間裏的芝蘭之氣,感受著天地間的佛威,從他的心底深處浮出一絲恐懼來。

  佛門子弟,看著佛祖真容了。如何懼不敬?

  易天行體內敬畏之心起,拜服之意起,靈臺一迷,感覺自己的每一個關節似乎都欲縮在一處。恨不得朝著那個充斥天地間地大佛像俯首叩拜下去。

  他猛地一咬嘴唇,雙眼裏掙出紅色來,口中輕輕念著當年葉相僧在文殊院講法堂裏喝的偈子。

  “凡所有相,畢是虛妄!”

  舉著金棍,便往佛光裏闖!天下書庫

  

  明知道眼前的佛是假的,佛光是假地,明知道這都是外相……但易天行的眼卻仍然被萬道佛光耀的有些迷了,感受著身邊佛息的浩蕩之威,純正之意,他不由有些迷惑。

  莫非這真的是佛祖?

  下意識裏。他的速度緩了下來,整個人緩緩在佛光裏飄浮著。

  佛像極高大。易天行此時正在離地面數千米的高空中,雙眼正對著佛像的眉間。

  大佛極大,易天行的身體,就像一個小黑點一樣懸空浮在大佛的雙眉之間。

  他看著這尊大佛慈悲地雙眉,感受著撲面而來的宏大之覺,心頭一陣迷惘,口中喃喃道:“佛祖啊……”

  正當他地心神漸漸被佛光所攝之時。幾千米下的地面上傳來一個女子冷冰冰的聲音。

  “師傅!那是假的!”

  ……

  ……

  “逐水而清!”易天行終於醒了過來,舍了一應佛法不用,用上清道訣護住心神,怪叫一聲,手中金棒攜著開天辟地的巨大力量,朝著……金光大佛的眉間砸了過去!book.waptx.com

  夜風忽然停了,佛光微斂,似乎都被這金棒奪去了光彩!

  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飄浮在大佛雙眉間的易天行驟然身子一頓,然後一身慘叫。整個人慘慘地被一道巨大地力量生生劈地向後急馳,他的身體在空中翻滾著,片刻間便被震離大佛幾公裏遠!

  他的五官被生生震出血來。火血如流螢,在夜空之中緩緩飄下。

  轟的一聲巨響,易天行的身體狠狠地砸進一個山崖之中,激起無數亂石新土!

  嗤的一聲,他猛然從山崖裏飛了出來,身上的衣衫已經被全部震碎了,露出裸露的上身,身上到處都是傷痕,鮮血緩緩流下來,片刻間將他的褲子燒光,露出裏面地火烷布內褲。

  他平舉金棒,看著幾公裏外佛氣沖天的金光大佛,雙眼裏滿是駭異。

  好可怕的力量!

  似乎要解開他心中地疑惑,金光大佛的眉宇間漸漸有聲音傳了出來,正是梅嶺老僧清清揚揚的聲音。

  “你舍佛法,而用道訣,但卻未曾真地舍了佛。你心中有佛,卻揮棍向佛,豈不是砸向自己的心。”

  易天行的那驚天一棍,等於盡數砸在了自己心上!天下書庫

  他心中有佛,縱使用道訣,卻只是使用法門的差異。他心中的佛能舍去,面對著佛,等於面對著自己的心,他又能做什麼?

  ……

  ……

  夜空中的雲朵緩緩從金光大佛的胸下飄過。

  金光大佛右手掌微屈二指,易天行所處的梅嶺山峰轟然一折,慘慘倒下。

  易天行沉默著飛到夜空之上,隔著數公裏遠,遙遙看著那尊佛,那尊充斥天地間的巨佛。

  佛光微作,光芒裏漸有佛偈傳來。

  “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磐而滅度之。”

  易天行依然沉默著,靜靜聽著這段金剛經,梅嶺老僧出身血族,念這段經文,實在是很合適。

  金光大佛眉宇間漸漸顯出一個小光點,微白,上面有淡淡紅線,紅線漸褪。

  正是佛指舍利。

  舍利四周佛息燎繞。book.waptx.com

  大佛身下,梅嶺太平觀裏無數安靜的廂房裏,漸漸有了些動靜。

  那些一直沉睡的人們。忽然從廂房裏走了出來,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眼睛甚至也是閉著地,一步一步。非常怪異地漸行漸走,往那金光大佛處走去。

  他們的眉頭忽然扭曲了一下,似乎感覺到了某種痛楚,接著他們的身體開始緩緩拱動起來,似乎想要往天上飛去。

  像是他們體內有什麼事物想破開他們的身體逃出去。

  佛光裏,須彌山羅漢們頌經地聲音,緩緩傳入易天行的識海裏,那是告別,那是湮滅。

  縱使將要消亡於佛光之中,羅漢們心內情緒仍然沒有暴戾。有的只是微微悵然及對未知的惘然。,當 

  ……

  ……

  易天行看著遠處的金光大佛,忽然嘴唇邊上綻出一絲微笑。然後他將自己手中握著的金棍,像扔垃圾一樣扔了出去。

  金棍從天而墮,狠狠地砸進地面裏,被埋入土中不見。

  易天行對著那金光大佛悲天憫人的面容合什行了一禮,然後說了一句話。

  “我心中有佛,你卻是偽佛,真金不怕火煉。咱們來試一試。”天下書庫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影倏然消失在夜空之中,片刻之後,他的人已經來到了金光大佛的眉宇間,直直面對著那個正緩緩旋轉著地白色佛指。

  面前的佛威,讓易天行無法動彈。

  他輕輕頌起經來,頌地是坐禪三味經,他此時忽然明白了在小池塘邊自己看到的那些梵文是什麼意思。

  經文乃佛經,他每念一句。便感覺面前的金光大佛更加高大,更加威嚴,更加慈悲。令自己根本生不起冒犯之意。

  但他仍然緩緩念著,縱使自己的渺小的身體開始漸漸顫抖。

  一段經文念完,他睜開雙眼,看著面前不不巨大的佛。

  然後……他撲了進去,無數赤熱的,紅媚地,耀著金白之色的天火從他的身體每個毛孔裏噴了出來。

  整個人就像一個熊熊燃燒的火團。

  火團撲進了金光大佛的眉宇間。

  ……

  ……

  天火能融世間一切物,卻融不了佛性,若是真佛。book.waptx.com

  易天行心中有佛,此時用天火灼佛,便似灼心。

  天火猛然綻放,把梅嶺上空的夜穹耀得比白晝還要光明。

  易天行只覺得心頭一陣劇痛,從來沒有感覺過的燒痛之感,驟然從他的心底深處傳至他的四肢,那種清晰地,如同絲絲撕裂的痛楚,迅速占據了他的全身。

  “啊!”地一聲慘叫。

  易天行在金光大佛的眉宇間翻滾著,燃燒著,痛苦著,厲叫著,他的五官已經痛的扭曲,他的指尖已經痛的抖了起來。

  天火陣陣,燒在金光大佛的眉宇間,也燒在他的心間。

  這種痛苦,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能感覺到。

  他的雙手伸在空中,時而平攤,時而緊握,顯得痛苦至極,但他卻肯收回天火,他要燒!他要燒盡這世間的一切!

  若自己心中有佛,所以對著梅嶺老僧幻出的金光大佛而毫無辦法,那待他將佛指舍利煉化後,那些須彌山的羅漢們,那些被禁錮了很久的羅漢們,便會永遠的消失了。

  他燒!若自己心中有佛不能棄……那他便要將自己心中的佛也燒了去!天下書庫

  天火熊熊燃燒著,金光大佛微微搖晃,易天行是大佛眉宇間的小黑點,在痛苦地翻滾著。

  ……

  ……

  “何必呢?”

  感應著他的痛楚,梅嶺老僧悲天憫人的容顏從金光大佛裏漸漸透了出來,他注視著面前紅線漸淡的佛指舍利,看著在夜空中痛苦焚心的易天行。

  “你心中有佛,縱使焚著,也只可能先將自己焚成飛灰。”

  易天行感覺著自己胸腹間痛楚的灼痛,眉毛痛地抖了起來,他厲聲道:“我心中乃是真佛,你乃是偽佛!天火融金。且看誰先被化!”

  他疾運三臺七星鬥法,召朱雀臨於其上。

  此時易朱在省城,他的道力不足以召他過來。

  只聽得嗤地一聲,一個紅色的火團從地面上疾沖而上。撲地穿過易天行的肉身,飄飄渺渺臨於他的頭頂,一頭紅發像火苗一樣在夜空裏飄浮著。

  莫殺火靈,被易天行召了上來。

  易天行動了真火。book.waptx.com

  他狂嘯一聲,忍住自己內心被焚地痛苦,指間道訣數幻,莫殺頓時身形一淡,回作火靈之體,懸在他的腦袋上方。

  這師徒二人,便在瞬間變成了夜空裏的兩個火團。

  易天行浮於金光大佛面前。忽然雙目一睜,黑黑的雙瞳平靜異常。雙臂如疾鳥投林般向後一展,整個人的身子便用兩只腳尖踮著,而胸膛一挺,整個人反弓向著黑黑夜穹,便在霎那間,一道洪流如金如玉,有如火山爆發般從他的胸上噴薄而出。如同朝日躍過地平線的那瞬間般,美豔不可方物。

  正默然飄浮於他之上的莫殺,也是面色驟然一道紅豔,清聲一嘯,一道火流從她的唇中噴了出來。

  兩道天火驟然於金光大佛面前相遇,撲的一聲悶響,火流相沖,迅即爆炸開來,炸地滿天火流!

  天火流直沖上天。直抵下地,充斥著梅嶺上空的每一個角落,片刻間。便將那尊極高極大極尊極貴地金光大佛包了起來!

  大佛屹然不動,淡金色的佛光微微抵著天火的融噬。

  天火已經將大佛的每一片佛光都包在了裏面,不停地燃燒著……梅嶺老僧也不能再依佛光遮掩,容顏肅然,不停頌經相抗。

  天火能融世間一切物,但燒了許久許久,只聽得嗤的一聲,終於有一片佛光被燒成了一道青煙。天下書庫

  一片約有指甲片大小的佛光。

  ……

  ……

  金光大佛被燒,易天行的內心被焚,直覺痛楚到達自己地每一個神經末梢,他的臉色煞白,卻有著火元疾噴之後留下的殘餘血點,看著十分恐怖。

  他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忍受著無比的痛楚,深吸一口氣道:“焚心以火,真他媽的痛啊。”

  倏的一聲,他鑽進佛光之中,此時的佛光已經不像先前那般威勢無法阻擋。

  他要去搶那枚佛指!

  但一進佛光便迷眼,四處均是金黃之色,分不清下西東方向。

  他悶哼一聲,感應著莫殺的方向,疾疾退了出去。

  天火仍然在灼融著金光大佛,也仍然在灼融著他地心。book.waptx.com

  已經有淡金色的怪異血液從易天行的唇邊流了出來,不知道他還能忍受焚心之苦多久。, 

  好在此時地梅嶺老僧躲在萬丈佛光之中,只顧著抵抗天火的燒融,也來及煉化佛指。

  雙方似乎達成均勢,但易天行能熬多久的苦?縱使他性子堅毅執拗,但焚心之苦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的,天火燒了半天,居然只燒掉了指甲大小一片佛光,若要將這金光大佛全融了去,豈不是得燒上幾千年?

  “我操!”

  易天行雙目緊閉,純是下意識裏榨取著自己體內的每一片天火苗,往身前的金光大佛噴去,渾身抖著,忍受著自己心處那最大的痛苦。

  莫殺修佛殺人,心中無佛,對面前的金光大佛,卻不像自己青年師傅那般敬畏。

  她雙眉間煞色一現。

  她已經看不下去自己的師傅受苦。所以她斬斷了自己與易天行的神識聯系,一臉殺氣地沖到了地面。

  易天行第一時間感覺到,暗自叫苦——果然,金光大佛佛光大作,生生將易天行噴湧而出的天火逼開了些。

  不知道莫殺想做什麼。天下書庫

  ……

  ……

  “馬生,你想守護這個人間,那我就毀了這個人間。”

  莫殺望著極高極大的金光大佛,對著佛光裏地梅嶺老僧冷冷說道。

  她左手一翻。太平道觀裏血花一現!一個像僵屍一樣站著的道士被她生生抓破頭顱而亡。

  佛光微微搖動了一下。

  梅嶺馬生幾百年來全是這些人侍奉著,雖然修的是肉身成佛之道,但佛孰能無情?佛有大情,憐天下人……直到此時。梅嶺老僧才體悟到了易天行說的那句話。
憐憫天下人,總是要從身邊地人開始憐憫起。

  老僧准備借佛指煉化須彌山羅漢佛性,然後灌入這些門徒的體中,生造一方羅漢……誰知道,莫殺如此冷血的,揮手便毀了一個!

  不見金光大佛變化,莫殺赤裸的身體在道觀裏輕輕一飄,片刻間,又有數人死在她的手下!

  “交出舍利。”

  莫殺臉沒有一絲表情,秀氣的手掌撫在一個道僮打扮的人頭頂。book.waptx.com

  沒有回答。

  “啪”的一聲。腦漿四迸。

  梅嶺道觀之中,充斥著血腥恐怖的氣息。

  

  飄浮在金光大佛身前的易天行呻吟了一聲。一方面是因為心髒處地無比痛苦,一方面是不願意莫殺行此戾事,天火在夜空裏燃燒著,像是妖火一般,包裹著無比巨大的金光大佛。

  大佛深處,忽然傳出了一聲歎息。

  梅嶺老僧滿是皺紋地臉,從金光大佛裏現了出來。滿面悲容。

  “小姑娘,你殺得了多少人?這人間又有多少人?”

  忽然間老僧面色一肅,露金剛相,張嘴喝道:“佛怒!”

  隨這聲喝,原本一直閉目寧靜的金光大佛猛地睜開了雙眼!

  眼中金剛威怒,湛湛有光!

  易天行悶哼一聲,內痛外壓,再也支持不住,被佛威生生震地畫了一道拋物線。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

  莫殺也是痛哼一聲,火靈之體驟然變淡,被無佛威逼的遁入黑暗之中。天下書庫

  梅嶺老僧的面容也起了變化。似乎驟然間蒼老了許多,他尚未成佛,卻用佛怒,此一言知消耗了他多少精神力。有兩道鮮血緩緩從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他嘴唇邊漸漸有所突起,似乎有某樣尖尖的事物要鑽出來。

  他的袈裟也漸漸變成黑色。

  他眼角地鮮血漸漸流了下來,一滴血,落入佛光………金光大佛驟然一變,佛眼怒極,佛身被迅疾染作了血紅之色,與尚殘存的天火一觸,便嗤嗤響起。

  一尊血佛,現於人間。

  “佛言:莫作是說!如來滅後,後五百歲,有持戒修福者,於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為實。”

  橫貫天地,無比巨大的血佛輕輕張開雙唇,道出一句經文。

  隨著這句經文,梅嶺上下陡然大放光芒,將那尊血佛包在其間,一股威勢壓的易天行勉力單腿跪於地上,無法動彈!

  易天行一聲怒吼,手在泥中一抓,金棍複握於手,他奮起全身力,將金棍向那金佛面門擲去。

  這一擲之力無比巨大,金棍去勢疾逾子彈!

  血佛緩緩舉掌,掌緣血光佛光相交織,斑駁之跡,看著十分恐怖。book.waptx.com

  “轟!”

  金棍與佛掌一觸,天上烏雲被迅疾吹散,露出慘淡的月兒來。

  一道震蕩波從天上傳到地面,太平道觀的房子被吹的瓦破牆傾,大樹被連根拔起,露出樹根,易天行半跪於地,承受著罡風怒吼。

  “佛言:以今世人輕賤故,先世罪業即為消滅。”

  血佛目光湛然,隱有怒意,目光照在梅嶺之上,壓的易天行無法動彈,渾身上下咯吱作響。

  從梅嶺上下傳來一個極清極淡的聲音。

  “佛言:汝等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度眾生。須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實無有眾生如來度者。”

  這也是金剛經裏地一句,意思很明白。

  “您欲成佛,當知,實無有眾生如來度者。”

  梅嶺上方的戾氣一掃而光,淡淡明月複又皎然,夜雲輕柔飄拂,那尊血佛也漸漸斂了血光,重複純然之意。

  易天行霍然轉首,捂胸痛苦道:“你不是他對手,快退!”天下書庫

  在他的身後,梅嶺下漸漸行來一人。

  梅嶺之上,菩薩寶像再現,菩薩左手一朵青蓮花,花上置金剛般若經至寶,右手執金剛寶劍,劍芒雖鋒卻無戾氣。

  文殊菩薩寶像前,那年青僧人誠心誠意說:

  “人人是佛,何必成佛?”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4:38
第五部焚城 第十七章 菩薩蠻1/4(朱雀記)
  看見葉相僧滿面虔誠地走上梅嶺,倚金棍而慘立的易天行心中猛然一沉,許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間在這一刻想通了。

  但此時,不是去開辯論會,尋找事情真相的時候。book.waptx.com

  那尊血光腥然,威力無邊的大佛還在梅嶺上方杵著,滿地的不動之人,等著被梅嶺馬生灌頂,築羅漢位。而那枚乳白佛指舍上的三道紅線已經快淡至不可見了。

  梅嶺老僧隱於佛中,易天行暫時想不到辦法揪他出來。

  葉相僧走到他的身邊,微微抬頭,看著天上那尊血色大佛,目光柔潤,輕聲說道:“這位大師,成佛的目的是什麼?”

  血佛深處,隱有聲音傳來。

  “成獨尊之存在,救萬苦之蒼生,造一方之淨土。”

  葉相僧眉頭一皺,苦著臉仰頭說道:“不度己身,如何度人?”

  ……

  ……

  血佛佛光一綻,萬千紅色光毫渺渺然往梅嶺上灑了過來。

  易天行感覺著身前無比強勁的罡風,悶哼一聲。將金棍插入土中,穩住自己身形,伸手到自己身後,便去抓葉相這個怕死地家夥。

  他一伸手卻沒有抓住葉相僧的手。

  葉相僧緩緩跌坐於地。左手五指緩緩散開,指間柔柔青光潤心,似一朵將開的青蓮,右手並指微微斜上,只剩四個手指頭的右手收起兩指後,似一柄鋒芒十足地利劍。天下書庫

  隨青蓮寶劍與雙手中漸出,他身後的菩薩寶像漸漸清晰起來,微微一搖,寶像騰然升空,身形變得無比巨大。靜坐在梅嶺上方的夜空中。

  菩薩寶像散著光毫,看著柔美無比。正面對著的,便是那個煞氣十足,血光四射的血佛!

  兩尊極為巨大的寶像在對峙著。

  梅嶺諸峰,此時似乎都變得矮小了起來,變作了佛與菩薩身下的小土丘。

  ……

  ……

  血佛佛光裏,停有佛偈傳來,聲音宏大。激蕩在天地之間,敲打在二人的心上。

  葉相僧盤膝坐在土上,雙目緊閉,眼角不停抽搐,似乎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他的唇中念念有辭,易天行捂著胸口,默然低頭聽著,能勉強分辯出來是金剛經裏地幾段。

  他身後的菩薩寶像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左手素蓮,時而怒放。時而趨萎。

  而他們對面地血佛卻是光芒萬丈,血氣沖天,戾氣直貫四處空間裏,強大的壓力壓的他們二人臉上的皮膚都有些發皺。

  易天行微微咪眼,看著高天之上的那尊血佛,知道葉相僧與梅嶺老僧正在精神層面上做著對抗,他此時再加一手,似乎也沒有什麼用處。book.waptx.com

  金棍輕打地面,借力反退,他輕飄飄地飄到葉相僧身邊,口中念著自己感悟最多的坐禪三味經,將自己體內火元盡數清成真元,往葉相僧的體內灌進去。

  葉相僧地肉體比梅嶺老僧的肉體更脆弱,精神力的比拼,傷害的卻是肉身。

  葉相僧的耳朵裏本來已經漸漸流出血來了,易天行啪地在他肩頭擊了一掌,他的身體才穩了下來。

  他微微一笑,口中念道:“看來對方很強啊。”

  易天行面無表情,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知道對方很強,你還來送死,小樣你如果睡醒了,我隨時歡迎你幫我打架,但你現在過是個半調子貨……”忽然醒過神來罵道:“這時節你還有閑情和老子聊天!”

  ……

  ……

  葉相僧燦爛一笑,卻根本沒有看血佛,耳朵裏震出來的血流到他的下頜便漸漸凝了……他一合什,九指並在一處,口中頌著佛經,雙眼往血佛處望去。

  他身後地菩薩寶像為之又是一變!

  只見夜風吹來,葉相僧袈裟微拂,脫塵欲去,他身後的菩薩寶像頭頂漸有金黃圓點攏來,須臾之後,漸成五髻金冠,而菩薩的面頰也漸漸圓潤,寶像漸漸變小……成一童子形!

  “五髻為五智,這末一智乃成所作智!”天下書庫

  葉相僧天真說道:“菩薩乃童子形,童子心,般若之智一塵不染,又何處染血光?”

  隨著這句話,菩薩寶像左手執地青蓮花瓣瓣綻放,青光大作,花上現出般若經梵篋!素光彌漫山頂,與血佛強橫的血光一觸即融,血色青色交雜而沒,歸於青淡。

  接著,葉相僧微微低頭,舌尖一彈,綻出數字:“斷一切無明煩惱!”

  身後的菩薩寶像隨這一字,緩緩升空,童子面上露出堅毅之色,右手所執金剛寶劍大放光明,在夜空之中猶若一道閃電,電光由天而降,重重地劈在那個龐大至極的血佛頂上!

  哢嚓一聲巨響!

  血佛頂上黑霧驟現,嫋嫋升起,血佛眉心裏的佛指舍利本來平靜懸空,此時也被這道閃電劈地搖搖欲墜,而血佛的光體也漸漸黯淡了起來。

  ……

  ……

  “金剛寶劍,能斬群魔。”

  易天行沒有睜眼,神識卻將這景象看的清清楚楚,正自歡喜。卻發現自己掌下葉相僧地肩頭急劇顫抖起來,這和尚體內的真元在一瞬之間竟被抽光了!book.waptx.com

  “操!”

  易天行知道葉相僧這一下是出了全力,竟至了油盡燈枯之地,悶哼一聲。把手掌離開他的肩頭,腳尖一蹬地面,整個人便化為一道紅龍,往漸漸黯淡下來的血佛處撲去!他必須把梅嶺老僧拖上一段時間,好讓葉相僧有時間回複神通。

  他右手一挽,金棍驟然變扁,成了一道鋒利無比地金刀!片刻間殺到血佛身前 感覺到血佛的威壓較諸先前要弱上許多,卻來及欣喜,橫刀於身旁。唰唰數響 便生生斬起那血色的佛光來。

  佛光有若人之衣。樹之皮,竟被他蠻橫無比的刀法一片一片的削了下去,飄落在了夜幕之中。

  金刀削佛衣,宛如厲嘯之中的金龍,在血佛身周遊走著。

  不知道斬了多久,刀面之上竟也被染上了一層紅色,純正之意稍去。戾意漸生。

  易天行稍感心頭煩悶,暴喝一聲,金刀迅而暴懲,化作一道足可分開天地的刀芒,狠狠向血佛的頭頂劈去!

  ……

  ……天下書庫

  這一仗,易天行是最倒黴的那個,每當他出手的時候,總是梅嶺老僧最強大地時候。

  葉相僧一劍如電,劈中了血佛的頭顱。他這金刀如龍,卻被剛剛恢複過來地梅嶺老僧橫橫攔著了。

  梅嶺老僧未動指,未動身。只是雙目如電,看了一眼那記金刀。

  血佛此時的雙眼複又睜開,佛目如獄,瞬間凝住了那記金刀!

  強大的反震力再次湧上易天行心頭,他這一刀又等若劈在了自己心上!

  易天行悶哼一聲,像塊石頭一樣咕碌碌地從天上被震了下來,慘慘地摔在葉相僧的身旁,玩了一招狗吃泥。
葉相僧受餘勁波及,噗的一聲噴出口血來。

  易天行身子瓷實,倒沒什麼問題,反而扶著葉相僧,氣喘籲籲道:“還能打不?”

  葉相僧無力氣地擺擺手道:“容我再歇歇。”

  

  這師兄弟著實是人間一對妙人,當此危局,還能語笑晏然,倒是刻意為此,只是心中著實有些小懼意,反而要裝做不在意些。

  不過梅嶺老僧會給這兩個人歇歇的時間。book.waptx.com

  血佛重放血光,佛之眉心裏,梅嶺老僧幽幽道:“原來菩薩不過如此,大失望。”

  易天行鐺的一聲將金刀敲了敲地面,像個無賴一樣痛罵道:“失望你個屁!”

  他很著急,佛指舍利眼看著要化了,羅漢們要玩完了……

  葉相僧感應到血佛裏面地變化,面上憂色更重,他與須彌山諸羅漢的關系,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他心中的焦急更厲害。

  勉強盤坐於地,他雙手合什,不停念經,一道道純正無比的佛息緩緩向血佛處遞送去。

  葉相僧前世為菩薩,今世乃自幼出家的佛子,對佛的虔誠,較諸易天行更加堅定,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不會像易天行那樣,容易被血佛外像所攝。

  葉相僧心中的佛,不應該是梅嶺上的這樣。

  所以他不信,所以他能出手。

  他雙手合什,身後地菩薩寶像出手,右手的金剛寶劍若有若無,以雷霆之勢迅猛劈出。劍柄是在道觀之中,劍尖卻突兀出現在高空之上的血佛頭頂。

  唰唰幾道厲響,閃電連綿不絕,擊打在血佛地頭頂。天下書庫

  血佛之色漸淡,梅嶺老僧戾氣十足的笑聲卻從血佛眉心裏傳了出來:“時辰已到。”

  ……

  ……

  話音落處,血佛眉心裏的那枚佛指舍利,大放光芒,?那間便將整尊血佛包裹其間。這光芒非金非赤非黃非白,說不出是什麼顏色,只是醇正柔和,包容之力隱現。

  血佛經此柔光一鍍,瞬息間褪去戾氣。

  一尊煌煌然的大佛出現在梅嶺空。

  大佛檀口輕開,對著地面上地二人輕聲說道:“禮拜於我。”

  很輕柔的四個字。卻像重錘一樣敲打在易天行與葉相僧的心頭。

  葉相僧身後的菩薩寶像本是湛湛素色,此時在佛光地映照下顯得有些發白,本來是天真無邪的菩薩孩兒臉,此時顯出幾分悲傷之色。

  易天行只覺威壓一至。身子一軟,便欲沖著那大佛拜倒,但先天的蠻橫勁兒讓他穩住了自己的身形,一聲火喝,勉強扶著金刀站立在佛光之中。

  葉相僧面上慈悲之色大作,但五官裏卻赫然流下血來,血水之中,他的雙眼忽然閃過一絲明悟之色。book.waptx.com

  

  佛指舍利的三道血線禁制已褪,梅嶺老僧感受著身體的每一處角落裏傳來的大自在感覺,忽覺飄飄然。渺渺然,似乎欲乘風而去。又欲輕輕擁抱這個多災多難的人間。

  “這就是佛的感覺?”

  梅嶺老僧忽然有些迷惘,大自在地感覺,讓他驟然有些不知所已,讓他有些疲倦,他忽然覺得自己枯守梅嶺五百年,等來了這一刻,是否有必要。看著地面上像兩個小黑點似的易天行與葉相僧。他忽然不想理這兩個人了。

  他不想帶這兩個“人”玩了,而且他隱隱感覺事情有什麼蹊蹺。所以他輕宣佛號,然後將自己枯瘦地手掌緩緩向地面上按去,佛指舍利隨著他這輕微舉動也大放光芒。

  身外佛像也隨這舉動而動,大佛的手掌散著光毫,堅定而執著地向地面上按了下來。

  佛掌將至之處,雲散氣遁,撕裂之聲大作。

  大風起兮,大樹倒。房厚塌,小山崩,溪水散。鳥獸奔。

  ……

  ……

  看著那只巨大的佛掌向自己頭頂壓了過來,易天行餘光瞥了一下陷於沉思之中的葉相僧,唇角微微一笑,下定了決心。體內坐禪三味經疾運,右手輕輕一攬雀尾,擺了個太極拳的姿式,身周頓然出現了一個虛無漸大的人影。天下書庫

  正是三臺七星鬥法,他以佛法強催,實在是有些講道理。

  他生生逼出的人影右手輕擺,雀尾一現後,卻迅疾五指並攏,化為一掌。

  “上!”

  易天行身體微抖,一掌迎天而上,掌緣散著淡淡佛息,正是從葉相僧處學來地大手印。,當 

  他這一掌弱小之極,與梅嶺老僧由天而降的佛掌相比,就像是燭火之於太陽,蚊蠅之於蒼鷹。

  但他仍然選擇出掌,此時此地,他便是想逃,葉相僧似乎也跑動了。

  易天行出掌,他身周那個虛無漸大的人影也隨之出掌。

  一道泛著金光的“剛掌掌”輕輕拍在由天而降的佛掌掌面之上,就像是一個蚊子撞死在獨立日中外星人的母艦表面上。

  連火花都沒有激起來一個。

  還有第二掌。

  易天行身周那個虛影約有十幾米高,這虛影一掌倒還有些威勢。

  但與緩緩降下的佛掌一觸,仍然是無聲無息地被摧毀。book.waptx.com

  易天行……還有最後一掌。

  一直懸空靜立在他右手掌緣的金刀,?地一聲,變回最原始的圓棒之形,隨著易天行地出掌,嗤嗤破風,向著將要壓到二人頭頂的佛掌飛去!

  飛行的距離極短,而就在這極短地距離裏,金棍前端驟然變粗,變扁,變成了一團融金,倏然間生出一只金光閃閃地巨掌來,猛然與佛掌對上。

  轟的一聲巨響。

  佛掌下壓之勢稍阻。

  而執著金棍另一細長端的易天行卻是眼瞳一翻白,險些被震昏了過去,整個人的身體都被埋在了土裏。

  他猛地搖搖頭醒醒神,心念一動,金光一閃,將金棍的這端也變作一大“坨”,深深埋在泥土裏。

  他不再受力了,金箍捧變成了兩頭極狙,中間極細的“金啞鈴”。

  威力無邊的佛掌壓著那頭,深厚無底地大地撐著這頭。

  中間是金棒細細的棍身。

  棍身抖動著。吱呀響著,似乎隨時都可能斷掉。

  但不愧是遠古神器,竟然在佛威與後土之間,依然勉強支撐著。天下書庫

  易天行一邊抹著鼻血。一邊狂喊道:“葉相,快逃!”

  他一把去抱葉相僧,便准備逃跑,就算把這根金棍丟在梅嶺,那也沒辦法了。

  ……

  ……

  轟的一聲,金棍……自然會斷,卻被佛掌壓進了土裏。

  大地震動,准備去抱葉相僧跑路的易天行一摔,便一手摟著葉相僧地腰,跌坐於地。葉相僧滿臉是血地半躺在他懷裏。
二人看著離頭頂越來越近的佛掌,一時呆了。卻忘了他們此時的姿式是多麼的暖昧。

  易天行只來得及開解了一句:“沒事兒,這地挺軟的,我護著你,壓不死咱們。”

  葉相僧黑黑的瞳中卻是異色一閃,雙掌合什,掌中似乎有什麼奇異的力量正在阻止他的雙掌接觸。

  便是這個動作,離他們的頭頂只有一米左右的巨大佛掌就這樣停著了。一寸也難遞進。

  就這樣,宛如時光停止,佛掌遮天蓋地地掌面,凝止在二人的頭頂上方。

  不知過了多久。

  易天行傻乎乎地直起身來,下意識裏伸手去摸自己頭頂那記佛掌。book.waptx.com

  佛掌無實質,只是軟軟地光點。

  易天行的手一接觸佛掌,佛掌嗤的一聲就化為滿天光點,散之無蹤。

  易天行更傻了。

  ……

  ……

  高天之上,那尊大佛深處。傳來梅嶺老僧有些癲狂的聲音:“這是如何?”

  沒有人能解答他。

  葉相僧閉目盤坐於地,不停念著經文,一道道純正無比的佛息從他的身上散出。原本已經變白的菩薩寶像重振精神,蓮花又綻,寶劍愈鋒。

  “動靜二謂之如來。”

  葉相僧說道,緩緩睜開雙眼,黑黑地瞳子裏沒有一絲負面的情緒,全是贊歎之意。

  他的雙手終於破除了那股力量的束縛,合什在了一處。

  他的五官還在不停地淌著血,在香港受傷的右手中指處也被威壓滲出血來。

  雙掌合什,僅有九指,指間有血。

  似乎空缺了一塊,似乎是少了一樣什麼東西。天下書庫

  “這是不可能的!”大佛眉心裏的梅嶺老僧雙眼注視著不停急速旋轉的佛指舍利,雙眼血紅,低聲咆哮道。

  易天行沉默,沒有像文殊院裏那次玩兩句洋文,只是滿臉擔憂地看著不停念經地葉相僧。

  夜風漸停,大樹安寧,被翻出來的樹根下的螞蟻們不再急惶逃跑,開始尋找新家。

  ……

  ……

  “您要我禮拜於你,我便禮拜。”

  葉相僧對著梅嶺老僧化出地佛像恭敬合什一禮。

  拜的是梅嶺老僧佛像,受這一拜的卻是佛眉之中的那枚舍利。

  舍利似乎受到什麼感應,旋轉之勢更急。

  梅嶺老僧隱隱察覺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苦修期待,便要隨著這枚指骨的旋轉,轉的離自己越來越遠,一顆動佛心終於支持不住,伸手便要去抓那枚指骨。

  佛心一動,指骨便有感應。

  嗤的一聲。

  大佛眉心裏的佛指舍利驟然間消失無蹤!book.waptx.com

  ……

  ……

  易天行悶哼一聲,整個人摔倒在地上,又吃了一嘴泥。

  那道勁風不知由何而來,當他爬起來時,只見葉相僧正盯著自己的手掌細細端詳,那神態,像極了對鏡貼花黃的新嫁娘。

  葉相僧的右手沒有什麼異狀,仍然與常人一樣,是五根手指。

  ……

  ……

  五根手指?易天行瞪大了雙眼去看葉相的右手,赫然發現。原本缺了一根手指地他,此時竟又重新生出來一根手指,原本是個缺口的中指處,赫然有一根潔白修長的手指。正與其餘數指親密依偎著!,當 

  佛指?

  佛指!

  夜空之中的那尊佛頓時黯淡了下來,露出裏面梅嶺老僧虛弱地面容。

  “戳他!”

  易天行喜出望外,張大了嘴,露出裏面滿口白牙,對葉相僧狂吼道。天下書庫

  葉相僧神色有些莫名,似乎不是特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戳?”

  易天行一陣狂笑,有所悟於心,極囂張無比地豎起一根中指,遙遙對著飄浮在夜空中的梅嶺老僧比了一個極惡劣的手勢。

  葉相僧苦臉一笑,依言照作。

  他曲起四指。留著那根中指傲然向天,傲然向佛。

  中指驟然放光。如同黑夜裏的一輪太陽,將整個梅嶺照的纖毫畢現。

  ……

  ……

  嗡嗡嗡嗡……天地間響徹無數連綿不絕的力量揉撞之音。

  夜空之中,那尊佛在這光芒的照拂下,?那間消失不見,似乎本來就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人間一樣。

  只留下滿面陰容的梅嶺老僧飄浮在夜幕中。

  “南無我佛。”

  葉相僧合什微笑,右手的中指柔柔發光。book.waptx.com

  說時遲,那時快。梅嶺老僧的真身從佛像裏顯出來後,梅嶺山前山後,頓時沖起兩道身影,這兩道身影都挾著無上之威,猛然往天沖去,片刻間,便來到了梅嶺老僧身前。

  一人挾金棍橫打,一人以仙訣硬劈。

  噗噗……一連串巨響在夜空上方響起,勁氣沖到地面上。多災多難地梅嶺夜景又遭一劫,大樹又被罡風刮倒無數,巨響之後。三個人影同時悶哼,頹然墮下。

  最先爬起來的是那個家夥,陳叔平。他陰陰笑著望著地上奄奄一息地梅嶺老僧,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罵道:“叫你陰老子!”

  第二個爬起來的是易天行,他白了陳叔平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梅嶺老僧身邊。

  梅嶺老僧已經行了,些許發烏的血從他的身體四處裏溢了出來。

  易天行咪著眼睛看著他,手中緊緊握著金箍棒,不知該說些什麼。

  葉相僧也拖著傷重的身體來到了此處,他看著梅嶺老僧,合什一禮道:“去吧。”

  梅嶺老僧忽然面色一靜,溫和笑道:“為什麼血族不能?”

  葉相僧思索少許後說道:“血族能,梅嶺老僧不能。”

  梅嶺老僧一合什,面色慘白,蒼老的臉頰此時終於能看出幾絲五百年前英俊血族親王地痕跡,他微笑道:“菩薩的意思是說,血族吸血之罪可贖,是因為吸血是他們生存的需要,梅嶺老僧吞噬佛性是為罪不能贖,因為這是他的欲望,縱使這欲望是基於一個美好的願望。”

  他低頭,抬頭,輕聲道:“或許菩薩你是對的。”天下書庫

  忽然間他身後唰的一聲,展出兩道極大極黑的羽翼,翼上黑絨叢生,看著無比華貴,在月光之下像緞子一樣光滑。

  一道黑暗中夾雜著光明,血腥裏夾雜著慈悲的氣息充斥著梅嶺峰上。

  陳叔平面色一變,退後一步。

  易天行眼光一寒,將葉相僧拉到自己身後護著。

  葉相僧從他地身後閃了出來,看著盤坐於地的梅嶺老僧,面帶慈悲輕聲說道:“善哉,來世從頭修,由歧路而皈正途,如何能不成佛?”

  梅嶺老僧盤坐於地,那雙黑色的宛自地獄中來地羽翼輕輕搖晃著,似乎正在享受梅嶺最後的夜風。

  他忽然開口,一道血從他的唇裏噴了出來,讓他的言語顯得有些含糊,聽清他說了些什麼。book.waptx.com

  他接著對葉相僧微微一禮道:“菩薩乃諸佛師,臨去之時,得菩薩點化,也算福緣。”

  話音一落,梅嶺老僧眼中血紅之色大作,忽然沖天嚎叫起來,厲嚎之聲久久不絕,令諸人只欲捂耳。

  ……

  ……

  嚎聲沖天,直刺明月,似乎不甘,似乎解脫,似乎有怨意。

  嚎聲漸弱,漸至不可聞。

  

  佛偈聲聲,自葉相僧唇裏念出,自梅嶺上方四面八方念出。

  佛光大作,光影裏隱隱無數佛性騰空而起,懸於夜空之中,或慈悲,或堅毅,或佻脫,諸般情緒與那些佛性光點相雜,將那滿天繁星的光采盡數奪了去。

  羅漢們在夜空中對葉相及易天行低首行禮,這些羅漢面相殊異,或瘦或豐,或俊朗或老弱,均只一拜,便化作流星奔天涯海角而去,不知將會投生於人間何家,日後又為何人。

  佛性散於夜空,空留一片寂靜,葉相僧與易天行誠摯揮送。天下書庫

  縱使戾如陳叔平也微微低首表示尊敬,雖然這些羅漢的佛性將來投胎之後,可能是他的捕獵目標。

  又有一個光點漸漸升騰起來,似乎不知將去向何處,在梅嶺的上方輕輕搖擺著光尾,似乎有些眷戀不舍。

  光點漸凝,梅嶺上三人看清這羅漢佛性與先前那些不同,身後竟然生成一雙淡金色的羽翼,看著華美異常。

  葉相僧贊歎一聲,對那佛性持禮。

  那羅漢似乎明白了什麼,也回一禮,化流星而遁,自投胎去了。

  “人間少一佛,天上卻多一羅漢,應該……是好事吧。” book.waptx.com

  易天行手搭涼蓬,看著那光點漸行漸遠,下意識歎道。

  前人蘇哥哥有詞菩薩蠻:

  嶠南江淺紅梅小。小梅紅淺江南嶠。窺我向疏籬。籬疏向我窺。老人行即到。到即行人老。離別惜殘枝。枝殘惜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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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焚城 第十八章 傻鳥不飛1/3(朱雀記)
梅嶺得之上有三人,三人或站或坐,目光注視著遠方,看著那些小光點散落在夜幕的帷腳下,才下意識裏同聲歎了一口氣。

  歎氣之聲起,陳叔青幽幽說道:“上三天已經被你們毀了,以後這些羅漢轉世之後,我堂堂仙官又要開始重操殺手大業。”

  易天行也歎了口氣,說道:“你作殺手,我作保鏢,看來真是不死不休之局,你說這又何必呢?” book.waptx.com

  “是啊。”陳叔平誠摯說道:“何苦呢?”

  ……

  ……

  情真意切之時,雷霆之聲大作!

  轟的一聲巨響。

  梅嶺山頭泥土如雨般翻起,空氣激蕩停,本已傾倒的大樹宅,此時被勁風震的更加破碎,露出慘兮兮的牆基和快變成軟漿的樹根。

  易天行手握金棍,雙眼微咪,死死盯著陳叔平,將葉相僧護在自己身後。

  陳叔平一陣劇咳,右手在夜空中急急一召,收回仙訣。

  共同的敵人已經不存在了,一直將小副心神放在對方身上的這禽獸二人組同時發難!

  ……

  ……

  “看來你留了不少力。”易天行手中緊緊握著金棍,盯著陳叔平微抖的雙手。

  陳叔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你就露了壓箱底?”天下書庫

  “今天是二打一。”易天行微笑望著他,說的很平淡。卻有些很隱秘地威脅氣息。

  陳叔平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你身後那位好象站不大起來了。”

  被易天行護在身後的葉相僧盤膝坐著,面上慘白,聽見這話,由苦苦一笑。和梅嶺老僧的一戰,確實已經櫛光了他如今所有的神通。

  易天行眉梢一挑,狠狠咧牙說道:“那咱們試試?”

  陳叔平冷冷看著他,他也冷冷看著陳叔平,一時無語。

  接著二人卻同時一捂胸口,噗地一聲吐出口鮮血來。

  易天行吐出來的血落在濕土之上迅疾燃起,陳叔平吐出來的血不知道有什麼祛邪的功效。

  天上的雲早被這場大戰震成了水霧之煙絲,漸漸遁入夜空不見,露出上方滿天繁星和那輪明晃晃的月亮來。

  月亮忽然暗了一下。

  在九江的時候,陳叔平曾經使用過一招仙訣便曾經有這個效果。易天行心頭一震。凝神以待。

  陳叔平卻臉色驟然一變,露出一絲迷惘之意。微微偏頭,忽然間身子一顫急聲說道:“我得走了。” book.waptx.com

  說完這句話,他根本理持金棍立峰頂的易天行,整個人往地面上一俯,雙手著地,整個人的身子極奇妙地化作一道黑影,像條……狗……一樣地嗤嗤刨土。往遠方疾奔而去!

  “傻鳥別飛。”

  陳叔平最後說出的這四個字,還在梅嶺地峰頂盤旋著,而他的人已經在一眨眼地功夫裏,跑出了幾公裏去,化作了遠處夜幕下一個快速沖刺的小黑點。

  “怎麼跑的如此猥瑣?”

  易天行摸著腦袋看著那條遠方的賽狗,很是納悶,下意識裏他抬頭望天,望那純淨柔美的月兒。

  明明什麼都看見,但總感覺月亮上有什麼問題。

  ……

  ……

  他咪咪眼睛。忽然間想到一件事情,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低下頭來。右手一伸,就把葉相僧像捉小雞兒一樣從地上捉了起來,一甩手背在自己背上,左手一招,不知從何處抓出來了小易朱的書包,接著對著太平道觀某角落裏喊了聲:“莫殺,跟上來!”

  說話的當兒,他地腳尖已經深深地插進了地面,刨起一大片泥土,轟的一聲,隨著反震之力,他背著葉相僧就像是個火箭一樣,往山下沖去!天下書庫

  只留下身後一連串的土龍灰跡,還有一個嫋嫋跟著的紅火影子,三人人影立馬消失無蹤,好快的速度!

  不過?那,先前還是殺氣盈峰,佛氣沖天的梅嶺峰頂,便回複了平常安靜模樣,一切重被夜色籠罩,空無一人。

  山腰間的太平道觀中,那些一直在沉睡的梅嶺老僧後人終於緩緩地醒了過來,看著滿目瘡痍,看著殘牆斷壁,不由齊聲驚呼起來。

  道觀後方的那株千年銀杏樹也憑空消失了。

  眾人驚慌失措,惶然呼喊著老祖宗地名字,四處淒苦尋找著。

  正此時。

  月光輕拂一動,世界為之大動,一僧飄然自月而下,輕立於梅嶺峰頂一樹枝頭,隨清風上下輕輕搖晃,看著滿嶺苦人,不由合什輕道:“阿彌陀佛。”

  

  易天行跑的很快,縱使背上背著一個百來斤的大和尚,仍然比劉易斯強很多很多很多,臨到鄱陽湖之時,他便吩咐莫殺與己等分了手,分路回省城。

  湖畔小路被易天行踩出一道筆直地傷痕,腳印入土極深,他的速度極快,凡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

  只聽得見呼嘯而過的風聲。book.waptx.com

  他的臉上十分緊張。

  縱使跑的快,但畢竟腳尖與泥土的接觸要產生很大的反震力,本來就傷後虛弱的葉相僧在他的背後被顛的不善,腦袋無力地靠在他的肩頭,下意識嘀咕道:“飛吧。”

  易天行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腿,聽著耳邊的這句話,輕聲回答道:“能飛,狗說了的。”

  “別信他。他恨不得你死。”葉相僧苦苦一笑。

  他自然知道易天行怕地是什麼,先前在梅嶺一場大戰,如果天上那人還沒感應到,也就不是菩薩了。

  易天行發力跑著。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處的一緊一松,極快速地貼地而行。

  “傻和尚,狗希望我死,卻不希望你死。”

  葉相若也死了,這須彌山的力量就真的全盤嗝屁了,天庭雖然出手幫西天淨土除羅漢,但肯定不希望西天淨土一家獨尊。

  政治這玩意兒,說複雜就複雜,說簡單也就簡單。

  ……

  ……

  夜風像刀一樣割著高速行進中地二人,易天行鐵臉皮。自然怕,葉相僧卻有些受不住了。微微將頭縮向易天行的身後。天下書庫

  “忍忍,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易天行皺眉狂奔著,他確實不敢飛回去,如果大勢至菩薩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人間,如果自己在高空飛行,那等於就是個顯眼的活靶子。

  總隱約覺得身後遙遠處,有一個極為強大的力量正在注視著自己。

  這個認知讓易天行的心頭微寒。漸生懼意,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擺脫這種注視。

  蹬蹬的腳步聲,在夜裏的鄱陽湖邊響著,咚咚作響,似乎是遠古巨人在敲打著巨鼓。

  ……

  ……

  “對不住,把你拖進這件事情裏面來。”葉相僧將頭埋在他的頸後,輕聲說著,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僧袍垂在他的胸前。迎風作響。

  “傻了吧。”易天行雙眼咪著盯著前路,“上梅嶺是我地命。”他頓了一頓又道:“也是別人的安排,不管怎麼樣。我看今兒晚上這一戰是必須打地,只是沒想到你個蠢貨居然也跟著跑了過來。”

  葉相僧呵呵一笑,卻被勁風將這笑聲灌了回去。

  “是斌苦喊你來的?”易天行鐵青著臉問道,腳下卻沒有減速,“你也真蠢,喊你來你就來了。”

  “他是師傅,讓我來,我自然便來了。” book.waptx.com

  “你不來,大勢至不見得會找我麻煩,懂嗎?”易天行沒好氣道。

  葉相僧靠在他的背上,感受著山路的起伏,有些無力應道:“他還在後面,你放我下來便罷。”

  ……

  ……

  “喲,你這個陰酸的家夥,明知道老子不可能放你下來,給我來這套。”易天行臉也不回,快速的語調譏嘲著葉相僧。

  葉相僧埋頭,笑了笑,緊了緊自己抱著他的雙手。

  “我知道你為什麼上梅嶺,以師兄你地性格,絕對不會管這些閑事兒。”

  葉相僧狀作無意說著。

  易天行與梅嶺老僧無仇無怨,除了佛指舍利這種在易天行眼中的破爛兒之爭。

  他之所以上梅嶺大鬧,為的自然是須彌山那些可憐的諸天羅漢。

  而他之所以去救這些諸天羅漢,自然是不願意看到葉相僧悲傷的模樣。

  他們一家子人從西藏回來後,葉相僧便一直想上梅嶺,易天行卻是一直沒有答應,雖然葉相僧沒有要求過什麼,但那隱隱的哀愁,卻讓易天行很受不了。天下書庫

  ……

  ……

  所以借著佛指舍利的名頭,他上了梅嶺,只是沒想到葉相僧也隨著來了,沒想到佛指舍利居然重新種到了他的中指之上,更想不到,這會引來了大勢至菩薩的第二次下凡。

  “我不是為你上地梅嶺!”

  易天行嘴很硬,他驕傲道:“老子是佛宗護法,救羅漢是份內的工作,怎麼說和你也扯不上關系,你這次來幫忙,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葉相僧俯在他的背上哈哈大笑,十分快意。

  笑聲之末,卻是又被顛了一下,變成了一聲微痛呼聲。

  翻山越嶺,遇河跳河,盡走人跡罕至之處,沿著直線。易天行背著葉相僧往省城疾奔。

  如寒芒一樣注視在他身後地那兩道目光,卻似乎毫不受山脈阻擋,遠遠投向他地背後,令得他的後背一陣發麻。

  他後背上還有個生的清俊似凡人的大和尚。大和尚好象不大在意那兩道目光。

  小易朱地書包在易天行的胸前擺著,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胸口上。

  “師兄,幫我把書包拎著。” book.waptx.com

  葉相僧有些勉強地伸手到他胸前,把書包帶子挽了起來,好奇道:“你走的時候,我就想問,易朱的書包你帶來做什麼?”

  “從六處那邊偷的軍火,准備今夜血洗梅嶺,但一直沒找著合適的機會用,最後我抗不住了。准備掏幾枚雷光霹靂神佛怕怕彈,結果你就來了。阻止了我發威亞。”,當 

  易天行知道身後的大勢至菩薩離自己有多遠,到底發現了自己的行蹤沒有,分外緊張。他咬咬牙,覺得那兩道目光的壓迫感讓自己有些受不了,下意識裏開始和葉相僧鬥嘴,緩解壓力。

  葉相僧兩只手臂擱在他地肩上,拎著書包。輕聲說道:“以後到天上打架再用好了。”

  “你現在到底醒了沒有?”易天行沒有回頭,悶聲問道:“天上到底是什麼模樣的?”

  “師兄去了便知,我此時毫無記憶。”

  “嗯,還是別去地好。”易天行眼角餘光瞥過葉相僧右手,看著他那根似乎很尋常的中指,苦著臉憂愁道:“俺以為俺就是天下第一了,結果今天被打的夠嗆,想往日俺是俺們家裏最能打的那個。如今看來,你的中指頭加上小易朱的噴火嘴,誰都比俺厲害。俺大概就比蕾蕾強點兒,可俺又不敢和她動手……動嘴也不敢啊。”

  “在人間就不夠人打的,還上天送給別人捶,我可沒那麼蠢。”

  葉相僧笑道:“那你准備幹嘛呢?”

  二人似乎刻意忽略著天地間地那股壓力,那股從他們身後遙遠處傳來的無上壓迫感,開始探討人生這種很沒有味道的事情。天下書庫

  “人生沒目標,確實過的挺膩味兒的。”易天行說道,開始念天地之悠悠,腳底下卻毫不悠悠,如同虛影一般,快速奔跑著。

  “我看你去年就過的挺好。”葉相僧安慰他。

  “不好啊,你知道我的苦處。”易天行愁眉苦臉道:“雖然我有老婆,連兒子都生出來了……但你知不知,我還是 N啊。”

  葉相僧被悶的無話可說。

  ……

  ……

  易天行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你說我撒泡尿到別的地方,會會讓大勢至菩薩跟錯方向?”

  “嗯……這個,基本上很難,菩薩又不是獵狗。”

  “那你說我把書包裏地高高高級地雷拿出來埋在必經之路上,能不能把他炸上一炸,阻上一阻。” book.waptx.com

  “這個……似乎也很難,而且萬一炸到菩薩,把那些來晨練的老人炸了怎麼辦?”

  ……

  ……

  二人辭窮,在緊張艱險的逃亡過程裏面,一時找不到什麼輕松話題來渲泄一下內心地緊張。

  沉默地奔跑著,像一道煙,像一道塵。

  “找點兒話說。”

  易天行咽了口唾沫,讓葉相僧找話題。

  葉相僧受傷之後有些虛弱,這時又被顛了許久,身子骨感覺都有些散了,勉強打起精神,攥緊了書包的帶子,想了半天,心想易師兄大概和老祖宗一樣,對打架比較感興趣,所以問道:

  “師兄現在和天犬一戰,勝負之數如何?”

  易天行一側身,避過山間一處巨石,腳尖一點,輕飄飄飛到數百米外的一株樹頂,接著身形一晃,又踏上了山路,險些將葉相僧顛了下來,他想了想說道:

  “論實力,大家現在差不多,過我有金棍在手,占些便宜。最近兩年,陳狗狗精研化學武器,我在研究精確制尋武器,雖然都是大火力的玩意兒,不過他那個殺傷面積太廣,肯定沒我偷……借的軍火厲害。”天下書庫

  他把背上的葉相僧往上推了推,下了結論:“如果真要拼命,我現在能把他的命拼掉。”

  葉相僧本來就不喜歡聽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只是為了排遣逃亡途中的緊張,隨意說道:“那為什麼找機會去拼掉他?”

  易天行嘲諷他不識世務:“看竹需問主人,這打狗是一定要看主人的,把狗打死了,他家少爺楊公子下凡來怎麼辦?我師傅可沒辦法出寺,你打架水平又不中……

  他忽然砰地一聲頓住了腳步,轟的一聲,腳掌踏碎了一塊山石。

  葉相僧被震的夠嗆,疑惑問道:“怎麼了?”

  易天行緩緩轉頭,嚴肅說道:“你的中指頭去戳大勢至,能能戳暈他?”

  葉相僧呆了呆,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唉。”易天行一聲苦笑,重又起步。

  ……

  ……

  “不管怎麼說,今兒這一架算是打的痛快,羅漢們也救出來了,算是很成功,相當成功。”

  “那是。”

  “說起來啊,馬生和尚也是倒黴,運氣不好。” book.waptx.com

  “怎麼講?”

  葉相僧在學捧哏。

  “倒黴在於,馬生把自己的孩子們都催眠了,沒辦法幫忙,當然,他實力最強的那個孩子……叫什麼親王來著?這名字取的不好,叫什麼行,叫親王,這就注定了他覆滅的悲慘下場。馬生和尚倒是厲害,可憐這個梅嶺老僧偏遇見你這個在佛祖身邊呆了幾千年的佛祖親衛隊……”

  ……

  ……

  晨光微露,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易天行精神一振,離省城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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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焚城 第十九章 亂1/3(朱雀記)
在鄱陽湖的邊上,有很多山,很多水,很多農舍很多農人。,當 

  在淩晨四五點鐘的時候,一個人,背著一個和尚像火箭一樣從這處沖了過去,聲勢驚人,屁股後面像是安了火箭助推器,從農田池塘邊殺過,驚起一地碎草,滿天驚鳥。

  鳥飛入夜林,碎草緩緩落在地上。book.waptx.com

  一個長的清麗無比,長睫微垂,渾身上下透著道淡淡道息的美麗女子緩緩從樹林旁走了出來。

  她看著易天行與葉相僧惶惶然逃命激起的灰塵,好奇地看著漸漸變成小黑點的二人背影,輕聲納悶道:“看來梅嶺上的動靜真是這家夥看出來的,只是……怎麼又在逃跑?難道敗了?”

  泰梓兒確實沒有想到過,以易天行現在的實力,居然還有被人像兔子一樣趕的那天。

  在她的眼裏,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應該沒有人有能力對易天行造成威脅。

  所以她有些疑惑,緩緩地飛上了枝頭,明眸輕轉,往梅嶺那方望去。

  ……

  ……

  不知過了多久。

  她雙眼閃過一絲迷惘,雖然此時尚是深夜,但她仍然能看見從遠遠行來一個僧人。

  令她震驚的是,這和尚竟是自梅嶺峰頂飄然而下,其形飄渺,渾似毫不著力,也沒見用什麼神通,就是這樣禦風而行。踏於水面。

  那和尚輕輕地踏在鄱陽湖的水面上,夜風輕拂,水波輕紋,僧袍輕動。腳面與水面輕柔觸著。

  那和尚一舉步,一抬足,然後緩緩放下足尖,這便完成了凡人所以為地一步。天下書庫

  只是……落步時,原本在鄱陽湖南面的那位僧人,腳尖便已踏到了鄱陽湖萬傾碧波的正中央!

  看出這僧人如何動作,也沒見他破風而飛,他只是輕輕踏了一步……這一步便跨過了半片鄱陽湖!

  這等神通,豈是人間能有?

  秦梓兒面色一凜……

  此時的她若喚出仙訣,或者也能在?那間橫越鄱陽湖。但絕對不可能像那個僧人一般輕松自如。不施外法,抬步舉步。便已過湖。

  這已經不是單純地神通,而應該是某種境界。

  極高的境界。

  ……

  ……

  看著僧人的方向,應該是去追易天行的,泰梓兒眉宇間閃過一絲擔憂之色。

  她不知想了些什麼,美麗的臉龐上浮出一絲堅毅之色,接著雙手自縛,食指尖微微一觸。幻出道家紫薇訣護住自己全身,身影緩緩消失在空中。

  這些動作看似極慢,其實只是一刻之間便全部完成。book.waptx.com

  待她的身體重新浮現在鄱陽湖正中心的水霧中時,那位梅嶺下來的僧人恰恰只是微微抬膝,准備走下一步。

  僧人忽然看見面前多出來一個生的極清麗的女子,微微一笑,剛剛抬離水面地腳掌,便這樣懸空著。

  泰梓兒斂氣寧神,行了一禮。恭敬道:“晚輩參見大師。”

  那僧人生的面相尋常,僧袍自也尋常,渾身上下毫無古怪氣息透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就是一尋常人。

  他微微側頭,微笑問道:“你識得……我?”

  秦梓兒還以動人微笑道:“大師是梅嶺上地馬生大師嗎?”

  僧人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泰梓兒是想幫易天行拖上一拖這人的速度,她笑著說道:“晚輩泰梓兒奉家父泰臨川之命,前來拜訪大師。”

  此時夜深露未重,就算夜訪,時辰也太不對頭,自然是明目張膽的謊話,但她心想馬生既然在人間修行,總要給上三天少許顏面才是。

  那僧人微微一笑,對著秦梓兒合什一禮:“女菩薩認錯人了,我乃馬生之友,卻非馬生。”

  僧人的態度很和藹,泰梓兒微感詫異,硬是瞧不出對方的境界高低來。book.waptx.com

  “我要去追個人,女菩薩請便。”

  僧人說完這句話,一直微微抬起的右腳便往水面上踏去,腳掌甫離水面,水上便是一陣紋動,由點至圓,漸漸鋪展開來。

  只覺一陣清風拂面,泰梓兒眉尖一蹙,知道對方便要過湖了。

  不知從何處來的情緒,讓她做了一個極為膽大地決定。

  淡淡道息從她的身上疾速散了出來,如同湖上的水霧一般,密密匝匝地向那個尋常僧人的身上縛去。

  ……

  ……

  “阿彌陀佛。”

  僧人輕宣佛號,卻似毫不受阻似的,化身為風,自泰梓兒身體旁掠過。

  一聲輕響,他的腳尖落了下來,將將踩在鄱陽湖岸旁的青石板上。

  如果有目力如電之人,一定能發現湖中心上發生了什麼,只見一道霧氣?那間散開,露出裏面滿臉震驚的泰梓兒來。

  在先前那一刻,僧人微笑著落步之時,秦梓兒已經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自己的無上道訣竟然對那僧人一點作用也沒有!天下書庫

  霎時間,湖上狂風大作,秦梓兒地清顏被這湖風吹的一陣刺痛,雙眼睜開 忽然覺六識出了問題,湖中心的水似乎沸騰了起來,不停冒著氣泡,震著自己地腳面,而風中也挾著一股無上的威力,從四面八方壓迫著她的肌膚。

  壓力一消,面前一空,那位僧人已經從她的眼前消失。

  她愕然回首,只來得及看見那僧人驚鴻一瞥的僧衣背影。

  嗡地一聲悶響。秦梓兒內心靈臺處一陣悸動,麻癢動撼搖震……任她無上通明之心,也控制不住這些百味雜陣的震動,似乎有一金杵在她心內正不停地敲打著。

  此為六動。世界六動,人心六動。

  泰梓兒一聲清鳴,整個人的身體飄到了湖中心的半空中,淡青色地衣裳在夜風中拂動著。

  如果她不用本身修為抵抗,或許無害,但她用道訣生抗,便觸發了六動神通。

  湖水大震,在她的腳尖下很奇異地拱起,就像是一波清水泓成的水丘。book.waptx.com

  水丘之中,紅點白腹的美麗魚兒輕輕遊動。十分安樂,似乎感覺到什麼。

  泰梓兒閉目抵抗著水丘的吸力和身周的壓力。不知抵抗了多久,終於漸漸不支。

  ……

  ……

  嘩……落水之聲起,泰梓兒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往水下沉去,長長的睫毛合著,似乎十分安詳。

  “阿彌陀佛。”

  不知為何,那僧人去而複返。滿面慈祥望著湖中心緩緩沉入水中的女子,右手輕輕一招。

  無由的力量悄無聲息探入水中,濕漉漉的泰梓兒被撈了起來,像被一只無形地大手抓著,緩緩送到了湖岸旁。

  僧人不再看她一眼,複又抬步舉步,一步便是半湖,一步便是數山,佛步點點。往省城方向踏去。

  

  背著和尚逃命的易天行自然不知道泰梓兒幫自己拖了敵人一段時間,如果早知道泰梓兒隱在鄱陽湖畔,他一定會告試泰梓兒千萬千萬不要做什麼。

  就算泰梓兒是道門不世出地天才。是踏上仙路的奇女子,是人間的半仙。天下書庫

  但她試圖對抗的,是佛座身邊脅侍,無上之威的大勢至菩薩。

  沒有人能與這位菩薩的神通正面相抗,猴兒或許能。

  ……

  ……

  天邊泛起魚肚白,易天行背著葉相僧已經跑到了省城邊上,他的視力極好,遠遠可以看見省城高樓地輪廓,知道約摸還有一會兒功夫就到,不由怪叫一聲,喜出望外。

  他的腳步雖然沒有辦法再提高速度,但看個人的心情不一樣了,背著人跑也不再覺得累了。

  他回省城很多次,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次一樣高興。

  師傅在省城,菩薩在俺肩……壞菩薩在追俺……

  唉呀呀,這人生實在是太刺激了些。

  易天行背著葉相僧,騰不出手來抹自己感動的眼淚珠子,哇哇亂叫著往省城狂奔。

  奈何只奔了一二三步,易天行忽然咒罵了一聲,絕望地望著前路,停住了腳步。

  葉相僧伏在他的身上,手裏攥著書包的帶子,幽幽歎息道:“還是沒他快。” book.waptx.com

  易天行眼睛裏閃過一絲獰色,咒罵道:“沒見過這菩薩,怎麼死追人?都不嫌煩的?”

  他眼睛珠子骨碌碌一轉,忽然看見身周山色比較熟悉,急忙奔了過去,朝著某處亂石堆裏便鑽了進去。

  ……

  ……

  大勢至菩薩化作的僧人,這個時候正在省城外圍的某處山頭等著。

  太陽漸漸從地青線下頭掙了出來,金紅地晨光照拂在他的臉上,尋常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麼。

  “童子果然一如千年前那般……”

  他微微笑著,自言自語道。

  易天行地氣息忽然間不見了。

  消失的地方在省城外圍一個山穀裏。

  他抬步,便欲往那山穀裏去,忽然間,他緩緩轉過身來,對著省城那方合什行了一禮。

  “大聖今日起的早。”天下書庫

  老猴戾氣十足的聲音在大勢至菩薩的頭頂炸開:“你追俺徒兒,俺家不早點起床,你這個作長輩的就要欺負後輩了!”

  大勢至菩薩微微一笑應道:“我此次下凡又不是尋童子晦氣。”

  “理理。”老猴的聲音開始耍起賴來,很明顯地。他這時候出不來,只好拖一拖,“我說菩薩,咱們也是五百年沒見了。你好不容易下次凡,怎的來省城找俺家玩耍玩耍?恁沒心思啊。”

  大勢至菩薩笑道:“你這老東西,被佛祖前後關了一千年,還是沒點兒佛樣兒。我來人間為何,你應該知道才是。”

  老猴仍是那四個字。

  “不理不理!”

   你家和須彌山的破事和俺家沒關系……休得欺了俺徒弟!”老猴破口罵道:“你們這些賊和尚,都是什麼好鳥,佛祖是個混俅!你供的那佛更是個破爛玩意!”

  大勢至菩薩面上顯出一絲自在神情,迅而卻是回複平靜,微微一笑,便往山下走去。

  老猴以無上神通在他頭頂逼出地話語。仍然在不依不饒地罵著,大勢至菩薩全裝作沒聽見。眼觀鼻,鼻觀心,將汙言穢語盡當作了虔誠敬佛之語。

  “別走啊你!”

  “你再走,俺就罵你媽了!” book.waptx.com

  “你當俺家不知道你媽是誰?尼摩太子!你要敢動俺徒兒一根汗毛,俺家日後定要砸爛淨土!”

  ……

  ……

  省城歸元寺,後圓茅舍。

  老猴罵累了,揪開酒瓶子。灌了一口蒙塔榭,咂巴咂巴薄薄嘴皮子痛罵道:“看老子出不去,居然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欺負俺徒兒!”

  大勢至菩薩自然是不會進省城的。

  老猴卻又出不去。

  世道變了,一代英雄人物,如今也只能在這數丈見方的小茅舍裏過過嘴癮,著實悲哀。

  他走到茅舍門口,挽挽毛臂上的袈裟,吼道:“媽的人呢?”

  歸元寺的徒子徒孫們聽著老祖宗今天居然不避人言,堂堂正正地罵起人來了。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兒,嚇得一個個屁滾尿流地跑進了後圓,跪在地上聽老祖宗發號施倉。

  有的和尚正在刷牙。滿嘴白沫子,有的和尚正在洗臉,臉上濕答答的,有的剛醒,眼屎還掛在眼角,眾僧都被老祖宗一聲吼趕到圓裏,都來不及收拾,看著狼狽不堪。

  “苦臉和尚去了沒有?”老祖宗地聲音在後圓裏嗡嗡響起。天下書庫

  斌苦的二徒兒俯地道:“稟老祖宗,住持昨夜已經去了,只是不知道護法和師兄打哪條道回來,所以知能能接著。”

  “要你們准備地糞便准備好了沒有?”

  “昨夜就備好了。”

  “如果有人要殺那葉相和尚,你們怎麼做?”

  眾僧大義凜然道:“我們把刀子橫自己脖子上,告訴那人,如果要殺大師兄,我們就陪大師兄一起死。”

  “刀呢?”老祖宗罵道。

  歸元寺裏哪有這多刀,眾僧紛紛從懷裏,從褲子裏取出各式水果刀,菜刀,西瓜刀……林林總總,式樣各異,好在眾僧還算“得道之人”,像殺豬刀,牛刀這種沾著血腥的物事是沒有的。

  “狠著了,橫脖子的時候小心點,別真的捅下去。”老祖宗對著滿地跪著的僧人們罵道:“捅下去要死人的,俺家現在又不能去找閻王爺討交情!”

  “好,出發!”

  老祖宗發下第一命令,眾僧領命而去。

  後圓裏回複安靜,良久後,茅舍裏傳出老猴嘿嘿地陰笑。book.waptx.com

  “大勢至啊,你當年就喜歡幹淨,又喜歡裝慈悲……哼!俺家雖然出不去,你也別想想幹啥就幹啥!”

  墨水湖畔,小書店裏。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學,娘兒母子倆人都不用上學,所以正在床上賴著做美夢。

  忽然間,蕾蕾睜開了眼睛,黑黑的眼瞳裏閃過一絲疑惑之色。

  同一時間,正抱著她胳膊流口水的小易朱也揉揉眼睛醒了過來。

  小易朱大大的黑眼睛裏忽然閃過一絲怒意:“媽,真正的麻煩來了!”

  鄒蕾蕾傻呼呼的嗯了一聲,接著便是一聲驚呼:“你抱我去哪兒?”

  ……

  ……

  小易朱把蕾蕾媽的腿抱著,像個小西瓜一樣,咯?咯?就往書店外面跑,他如今不過六七歲模樣,一小胖墩兒,抱著鄒蕾蕾卻是輕松的很,看著十分好笑。

  “這是去哪兒啊?”鄒蕾蕾驚叫道:“我還穿著睡衣!”

  小易朱來不及回答她,把她扛著就跑,與易天行一樣,也是善跑的主兒,過片刻功夫,一道灰龍便鑽進了歸元寺地後圓。

  “師公,媽交給你,我先去了。”天下書庫

  小易朱把一臉糊塗的鄒蕾蕾擱在茅舍前頭的石階上,又從鄒蕾蕾手上取下金戒指,用天火一煉,迅即掌握了控制權。

  ?地一聲脆響,金戒迅即化為一根細細的金棒。

  小易朱扭著胖胖的小屁股跨腿坐上金棒,細聲細氣喊道:“金棒,飛!”

  ……

  ……

  金棒尚未起飛,小易朱的屁股已然一麻,他隨手摸到自己胖胖的屁股上時,金棒已經化為一道金流,飛到了省城的高空之上。book.waptx.com

  手指摸著那根粗礪硌手的猴毛,小易朱鄙夷道:“盡氣師公,這點兒東西能管啥用?”

  ……

  ……

  大咧咧的鄒蕾蕾摸摸腦袋,忽然想起今天還沒有梳頭,那此時的頭發一定是亂蓬蓬的像話,趕緊往茅舍裏走,推開木門。

  “師傅,你這兒有沒有鏡子?”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4:38
第五部焚城 第二十章 大逃殺(上)1/3(朱雀記)
  進得茅舍,映入鄒蕾蕾眼簾的,是一個穿著阿瑪尼西裝,滿身儒雅之氣的清瞿老者。

  老者溫和一笑,輕聲道:“蕾蕾你來啦?為師此處並無梳妝之明鏡。” book.waptx.com

  此話何其雅也,此人何其雅也。

  鄒蕾蕾撓撓頭上的亂發,睡眼腥松,無力地垂下腦袋,咕噥道:“師傅,不用每次我進來,你都要變成教授的樣子,很累的。”

  老者嚴肅認真說道:“非也非也,為師一向如此。”他輕捋長須,飄然若仙,悠悠道:“通古今之變,度千載之劫,年歲大了,居移體,養移氣,本來面目便成了如此儒雅,與七十二般變化無關。”

  ……

  ……

  這一家子牛人都有些怪癖,怪癖體現在老祖宗方面便是:每次鄒蕾蕾進歸元寺後茅舍,老猴總會穿上最好的衣裳,幻成最德高望重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或許只是老同志見兒媳婦時常有的毛病。

  蕾蕾打了個呵欠,捂著自己的嘴含糊清道:“師傅,好象出大事兒了,你還有心情玩這些啊?”

  “猴先生’嘻嘻笑道:“你這丫頭不也無所謂嘛。”

  “無所謂能怎麼辦?”鄒蕾蕾放下手來,臉上浮現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天天打架,我又幫不上忙,如果老在家裏淚流滿面,又沒什麼用處。反而要害更多人來擔心我照顧我。”

  猴先生正色道:“鄒丫頭這話在情在理。”斟酌少許又道:………若他死了,你也不要太難過。”天下書庫

  “嗯?”

  老猴想扮年高德劭的長者,總覺得有些別扭,說出來寬慰地話也恁不吉利。恁沒水准。

  ……

  ……

  鄒蕾蕾瞪大了眼睛,忽然用極輕微的聲音,極快速的語速咒罵道:“敢死?他死了我就改嫁!”

  一片極荒誕的沉默加上老猴忸捏不安地抱歉。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蕾蕾終於忍不住問了,眼眶微紅,泄露了自己青日裏遮掩的極好的擔心,“成天這麼凶險,這日子沒法過了。”

  “沒什麼。”老猴擺擺手,豪氣幹雲,“來了一碟小菜。”

  

  “冬菜來了,客官請慢用。”易天行背著葉相僧一邊在黑黝黝的地道裏鑽著。一邊咒罵道:“那個不知輕重的破師傅肯定會這麼說,他也不想想。一個大菩薩下凡,他能當小菜看,可我看著就像紅燒獅子頭,葷腥的狠,塊頭又大,怎麼咽得下去?” book.waptx.com

  葉相僧俯在他身上呵呵笑著,間或一側頭。躲開迎面而來的地道中突起的石塊。

  這地道在省城周邊賀家灣旁,正是當年易天行夜探六處的那個晚上挖出來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晃兩年過去了,這地道仍然沒有封上。

  進地道沒多久,便進入六處那個龐大地可怕的視聽結界地範圍。

  易天行側耳聽著,卻不敢放神識去探,聽了良久,沒有發現什麼動靜。輕輕籲了一口氣,將葉相僧放了下來。

  黑黑的地道裏,葉相僧看不見易天行臉上的擔憂。易天行卻能很清楚地看見他臉的蒼白。

  “看樣子昨兒夜裏費了你太少力,這時候指望你的中指頭戳人……”易天行苦著臉,………基本沒戲。”

  葉相僧喘了兩口濁氣,看了看四周黑暗的地道,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地道壁上岩漿流下的痕跡,呵呵一笑道:“原來是師兄以前就留下地後手。”

  易天行倒蠻想承認是自己以前就准備的避難之所,但他臉皮雖厚卻也有限度,紅臉解釋道:“是……以前去偷東西挖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沒有被封死……嗯,可能是小周周死的太快了,沒交待下來?……或者是泰琪兒那丫頭故意給俺留條路去六處玩?”

  他撓撓腦袋。這地道有些深,進地道之後,易天行第一時間毀了入口,二人早已盡力斂去自己的氣息,加上地面的天空中又有六處的大結界罩著,希望能夠遮蔽住自己二人的行蹤,讓大勢至菩薩找的辛苦一些——他不敢奢望能就此躲過大勢至菩薩地追殺。天下書庫

  葉相僧聽他如此說,眉頭一皺,忽然問道:“地道的那頭就是省城六處的大樓?”

  “是啊。”易天行也是眉頭一皺道:“呆會兒如果大勢至發現了我們,那咱們就到六處後面地那個山穀去,那裏面應該有些力量。”

  葉相僧堅定地搖搖頭,雙掌合什道:“答應我,呆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去六處找秦琪兒她們幫忙。”他雙眼微垂,清聲道:“我們就在這地道等著吧。”

  “為什麼?”易天行睜著雙眼疑惑問道。

  葉相僧微微一笑,一股自然的慈悲浮上面龐:“那些雖然也是修行人,但在菩薩眼中……我們何必禍害這些世人呢?”

  易天行在黑暗中想了想。葉相僧隱隱看見他點了點頭,不由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

  ……

   接下來怎麼辦?菩薩在天上,我們出不去了。”葉相僧微笑問道,似乎並是很在意自己的生死。,當 

  易天行聳聳肩:“大勢至來省城,師傅肯定知道,看他能想些什麼陰損法子吧。”他忽然目光一冷,續道:“再說了,斌苦和尚一直沒有出來,我擔心什麼?” book.waptx.com

  黑暗的地道四周。全是當初易天行用天火融過地岩漿,密閉的極好,沒有滲進多少水來,所以並不顯得潮濕。反而有些讓人神清氣爽的幹燥,呆著並不是很難受。但長時間在黑暗中的等候,一股未知地恐懼和緊張,逐漸在黑黑的地道裏彌漫開來,易天行的臉色不是那麼好看了。

  在幽閉的空間中,人們感覺的時間總是被拉長了。

  或許只是過了幾分鐘,但易天行感覺好象已經在這個地道裏躲了好幾天。

  葉相僧正盤膝療傷,易天行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安靜地在旁等候著。

  安靜,地道裏一片安靜。

  ……

  ……空氣裏彌漫著緊張。緊張與黑暗相混,產生一種莫名的壓力。

  “初見你時。你三十多歲,喜歡穿白衣,扮瀟灑……如今你常穿粗布袈裟,顏面卻是愈加紅潤清秀,渾不似須眉男子,倒往正太方面發展了。”

  易天行為了擺脫這股莫名的壓力,輕聲對葉相僧說道。

  葉相僧微微一笑。沒有作答。天下書庫

  易天行亦是微微一笑,其實他明白這是為什麼——菩薩本來就是頭戴五髻寶冠的童子,葉相僧越接近醒過來的那天,自然肉身也就越會往菩薩寶像相似處靠,那張臉自然也會愈加鮮嫩。

  他忽然皺皺眉,覺得此時和葉相僧蹲在地道裏回憶往事,怎麼也有種不祥的感覺,於是住了嘴。

  不知多久之後。

  “洞口再好,也擋不住鬼子進莊。”

  易天行微微皺眉。用一雙金瞳盯著地道裏緩緩爬行地小甲蟲,發現小甲蟲忽然間肢足一蹬,在岩石上裝起死來……他下意識裏念了一句地道戰裏的臺詞。

  葉相僧輕輕歎了一口氣。雙眼透過地道裏地黑暗,望著地面的方向,喃喃道:“高,實在是高。”

  仍然是地道戰裏的臺詞,二人卻笑不起來。

  二人同時感到地道的岩面微微顫抖起來,起始只是微小的顫抖,僵死的小甲蟲還能在上面跳探戈,但迅即抖動的幅度大了起來,小甲蟲知道裝死也躲不過去,只好一翻身子,將自己硬硬地背甲露在了外面,開始一顛一顛地往角落裏爬去。

  地面抖的愈發厲害,融岩凝成的地道壁竟也籟籟漸動,漸碎。book.waptx.com

  碎石片落在易天行與葉相僧的頭臉上,二人在黑暗中互視一眼,看出對方眼中的不安。

  大地在動,在搖,在震,在扭曲。

  咯吱聲響,幽長的地道忽然間變成了極軟的蟲子,被一股由天而降的巨力生生扭曲,不停震動著,易天行將葉相僧拉到身後,腳下一震,頭撞上了地道壁,定睛一看,地道已然……成了麻花!

  “走!”

  易天行低著頭,半跪在地道中,右手拉著葉相僧便要往六處大樓的方向去。

  葉相僧搖搖頭,輕輕伸出中指,戳在易天行地腰上。

  一股極精純的力量從這根指頭上,猛然灌入到易天行的體內,易天行身子一麻,忽然間發現自己無法動彈,那根佛指上地佛息在自己的身體裏每一處占據著,輕拂著,讓自己軟綿綿懶洋洋地,想做任何動作。

  轟隆隆的聲音中,葉相僧輕輕拍拍他的肩頭,淡淡道:“他殺了我,你繼續做。”

  這說的自然是普賢菩薩交待下來的事情。

  說完這句,葉相僧舉中指於天,只覺一陣力量從他的指尖噴出,堅硬的石壁驟然間一軟,漸漸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開,快要露出頭頂的天空來。

  易天行雙目皆赤,眉梢急抖……“啊!”的一聲狂叫!他終於能動了!天下書庫

  不知為何,葉相僧佛指裏的力量似乎對他沒有太大的用處。

  易天行冷冷地一把攥過葉相僧的僧袍,像只老鼠一樣,悄無聲息,貼地而行,在急劇震蕩著的黑暗地道中,向著六處的方向遁去。

  身後的地道在坍塌著,巨石落下。聲勢驚人,追趕著地道裏地二人。

  易天行留有餘力,冷冷地打了一下葉相僧的光頭,怒道:“我想死。也不想你死,在故事沒有結尾的時候,你甭想理道,真他媽的俗!”

  

  六處地偵探儀從今天晨間就開始報警,探測器響個不停,十分淒厲,眾多職員各有職屬,安靜而有序地守在各自的崗位上。

  秦琪兒是第一次碰見這種古怪的情況。

  省城周圍忽然出現了幾個十分可怕的力量波動,甚至有一個已經遠遠超過了儀器所能負荷的限。

  “比傳說中九江的那人還要強很多啊。”

  她有些失神地喃喃念著。

  轟隆聲音大作,六處大樓背後的山峰頂上暴出一蓬煙塵。接著從那處的岩石開始向下坍塌 漸漸塌成一道線條。蜿蜒而下,直直進入了六處的視聽結界範圍。book.waptx.com

  坍塌很奇妙,因為從峰頂而下的線條深入山體,露出裏面山岩地斷片來,卻很奇妙地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對整座山峰地構造沒有什麼影響。

  大地坍塌的線條前端,已經伸進了六處視聽結界控制的範圍。

  六處突擊組已經准備好了武器。身形飄飄,沿線條漸退漸視。

  煙塵大作,線條的頂端又是一陣暴裂之聲響起,水泥地面被一股力量生生震開道大豁口,兩個人影手拉著手,碰的一聲被震出了地面,狼狽不堪地在空中翻了無數圈,然後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地面一震。

  突擊組隊員手持各類大火力兵器,哢嚓之聲大作。便要發動攻擊。

  “停!”

  泰琪兒眼尖,一眼便瞧出來被像石頭一樣震出來的兩人是誰,腳尖一點。便飄了過去——只見易天行慘慘地四肢伸開躺在地上,而葉相僧臉色蒼白地坐在他的肚子上。

  得虧如此,有易天行這柔軟金剛身做肉墊,然葉相僧怕會被大勢至菩薩地地動一勢給生生震死。

  秦琪兒看見這兩位熟人可憐模樣,眼珠子一轉,便知道發生了什麼。天下書庫

  “結界功率調到最高。”

  突擊隊員手持兵器守在一旁,另有人領命而去。

  ……

  ……

  易天行躺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看著天上的朝雲藍天,看著六處的視聽結界漸漸由虛而實,顯出了極強大的遮蔽能力,略松了口氣,把還坐在自己肚子上發呆的葉相僧一把推開,一個“鯉魚打滾”翻身而起,對泰琪兒說道:“趕緊讓你的人都躲起來。”

  “嗯?”秦琪兒一擺馬尾辮,眼中閃過一絲恚怒。

  “去!”易天行瞪著眼睛吼道,他一直把這丫頭當妹妹,說話格外不客氣。

  讓一群人間修行人和菩薩打仗,這種靠炮灰活下去的事情,易天行做不出來。

  正說話間,易天行感覺到什麼,抬頭微微咪眼往天上看去,什麼也看不見,只見碧空。

  秦琪兒依他的話發了命倉,站在他的身旁,將葉相僧拉了起來,也隨他往天上望去:“那人很強?”

  “嗯。”

  “斌苦大師在廳裏等你。” book.waptx.com

  “你不早說。”

  易天行喜出望外,他知道,那個老和尚看著木訥老實,其實……這件事情他應該知道地一清二楚,既然他來了六處,肯定早有准備。

  想到此節,他拉著葉相僧像道煙一樣往六處棺材一般的大樓裏沖去。

  斌苦大師早在大廳等候,見著二人,微一合什行禮:“辛苦護法了。”轉向葉相僧,看著他的手掌,微微一笑,似乎知道了什麼。

  易天行本想興師問罪,但想來這也不是時候,沉著臉道:“他在上面,我們怎麼出去?”

  斌苦大師在懷裏摸了半天,摸出一個小瓶子來。

  小瓶子是瓷質地,白色上有青花。看著頗為雅致,隱隱透著幾分莫名氣息。

  擰開小瓶子,斌苦大師沉默著把瓶子送到葉相僧和易天行頭頂,微微一傾。極小心地滴了兩滴液體下來。

  液體在空中緩緩墜下,落到二人地頭頂上。

  易天行只覺頭頂一涼,迅即這股清涼占據了自己的全身,似乎那滴露水般的事物帶著薄荷的香氣和冰片地涼爽……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皮膚都塗抹上了一層清涼,每一個毛孔都微微張開,貪婪地呼吸著。

  葉相僧與他的感覺相似。天下書庫

  易天行沉默地感受著這滴露水給自己身體帶來的變化,知趣地沒有發問,只是雙拳緊握,肩頭微震……樓中空氣一陣激蕩,隱隱被他身上的神通震出兩道彎曲的曲線來。

  “神仙用的興奮劑。”

  他握著拳頭。感覺著自己體內充盈無比的真元,輕聲說道。

  斌苦大師莫名地搖搖頭:“這露水可以掩去你們的氣息。”

  易天行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能遮去自己與葉相僧地氣息,大勢至菩薩又不能在人間現出寶像,那自己二人便有可能趁亂遁回省城,趴到師傅的大樹下面乘涼。

  只是……這亂怎麼個亂法?

  

  賀家灣今天熱鬧了起來,先是六處全員出動戒嚴,接著便是被一條莫名其妙地命令都趕進了地下工事,再接著。便是幾輛卡車和大面包車轟轟烈烈地開了進來。

  本來是戒備森嚴的省城六處,今天忽然變成了不設防的存在,除了頭頂上那面大結界。

  門衛也沒霏了。

  武警同志們也進了大樓了。

  所以卡車和面包車直接沖開了鐵門,亂嘈嘈地沖到了六處大樓的門廳前。book.waptx.com

  卡車上面的是些很奇妙的大和尚,大和尚們坐的是歸元寺後勤處運貨地卡車,右手上握著各式小刀,左手上提著各式小罐,罐中隱有惡臭之氣傳來,臉上現著堅毅向前之色。慨然赴道之情。

  大面包車上坐的是些流氓,領頭是一頭紅發的莫大小姐,身後是肖勁松一幹手握機床刀。腰插勃郎寧的戾橫大漢,嘴裏罵罵咧咧不停,侍主之心表現的無比充分。

  樓廳裏的易天行與斌苦大師尷尬對視一眼。

  亂局原來在這兒等著。

  ……

  ……

  “快上車。”

  易天行長著一頭剪不掉的黑發,所以上了大面包,葉相僧是個光頭,所以上了大卡車。

  想當初易天行為了在城東沙場對付清靜天長老,曾經玩過一招全城江湖兒女齊動員,保小易出城的遊戲,沒想到今日,又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歸元寺地僧人們與鵬飛工貿的兄弟們知道今天的敵人是誰,所以個個顯得特有信心。

  只有深諳內情地那四個人滿臉凝重。天下書庫

  這麼多人,其實根本不是用來打架和阻攔的,只是用這些人命來試探一下對方的慈悲心。

  “能騙過嗎?那菩薩真有慈悲心?”

  易天行在心裏問著自己,那滴露水……他隱隱猜到是什麼寶貝,卻依然沒什麼信心,一個菩薩,便能令人間大動。

  ……

  ……

  高天之上,不知何處傳來數聲巨響。

  與巨響幾乎同時傳到省城六處山穀處的,還有一個僧衣飄飄的人影。

  一股自天而降的威勢,隨著那個僧人壓向地面。

  卡車上歸元寺的眾僧感覺到了這股威勢,齊齊頌佛不已,面包車上的諸位也感覺到了,卻開始扯著喉嚨往天上罵去。

  但他們看不到那個僧人,那個能令天地六動的大勢至菩薩。

  大勢至菩薩雙眼清湛,在高天之上,飄然臨空,緩緩向下方的人群望去。

  他緩緩伸出一腳,腳尖在空氣中某處輕輕點了一下。book.waptx.com

  嗤嗤之聲從那一點緩緩響起,透明無力的空氣似乎從那一點開始急劇地搖動,竟像實體一樣被震地裂開……籠罩在六處上空那面視聽大結界,已經保護了這個機關十幾年了,終於在這一刻結束了它的曆史使命。

  柔光一現,結界驟現,迅而片片碎裂,消失在空中。

  被視聽結界遮蓋著的眾人袒露在了陽光之下,也袒露在了大勢至菩薩的眼前。

  “阿彌陀佛。”

  菩薩輕宣佛號,一雙清目緩緩在兩輛車上掃過。

  他微微皺眉,似乎沒有發現葉相僧與易天行的氣息讓他也有些意外。

  “開車開車!”

  斌苦大師坐在卡車的副駕駛座上惶急喊著,後勤處唯一會開車的那位僧人一掛擋,一踩油門,大卡車轟轟響著,往六處外開去。

  大面包車也緊緊地跟在了後面。

  卡車上的僧人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趕緊擰開壺蓋,把那些汙穢之物往自己身上潑去,有幾個心思靈動的家夥,也順手把葉相僧全身淋了一道,然後塞給了他一把可以用來削鉛筆的小刀。

  “大師兄,擱脖子上。”天下書庫

  一位僧人輕聲說道。

  於是葉相僧學著諸位師弟,有些不明所以地把刀子擱在了脖子上,嗅著滿身的惡臭,擺出赴死蹈難的模樣。

  ……

  ……

  大勢至菩薩腳尖仍然點在虛空中的那一點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大地上正在發生的這一切。

  斌苦的銀須隨著山風飄拂著,卡車已經駛入了回省城的山路,他的心裏其實也很緊張——與菩薩為敵,這是他修了幾十年佛法也從來沒有設想過的場景。

  菩薩必然是慈悲的,不慈悲怎麼能修成菩提心,成就菩薩位?他所有的判斷便是基於此,兩輛車上有數十佛子,數十凡人,有露水臨頂,想來菩薩也不可能自這些人中將葉相僧與易天行挑揀出來。

  那麼菩薩如果想殺葉相僧,便只有一條道路——將我等全數殺了。

  斌苦大師往車窗外望去,天上仍然是一片碧藍,什麼也看不見,但他知道,菩薩正在天上看著。

  滿臉的皺紋輕輕抖著,泄露了他內心的緊張。book.waptx.com

  ……如果菩薩為了殺葉相,真將自己這些人全殺了怎麼辦?

  他既然來殺葉相,又怎麼會介意殺了自己這些人?

  既然他不介意,那自己這些人又怎麼可能把葉相僧送回城去?

  可他還是沒出手,這說明什麼?

  一個個問題像矛盾著的雙方,不停地在他的心頭對峙著。天下書庫

  葉相僧此時正拿著小刀,滿臉平靜地站在卡車後廂裏,身邊全是歸元寺的師弟們,糞水的惡臭隨著山風飄了老遠。

  易天行正坐在面包車上,手指不停緊張搓動著那枚隱隱流動的金戒。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4:39
第五部焚城 第二十一章 大逃殺(中)1/3(朱雀記)
  易天行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腦子卻在疾速運行著,他在判斷高空之上,大勢至菩薩接下來會怎麼做——熟讀佛經的他,自然知道大勢至菩薩前世乃尼摩太子,喜潔淨,喜辯理明識——看來老猴也是從這方面入手。book.waptx.com

  但是藏原之上,普賢菩薩滿是血洞枯骨的肉身,直到此時,仍然讓他的心中發寒,一個對菩薩也能下此毒手的人,要依賴他的慈悲逃命,確實是件極不可信賴的事情。

  難道要這兩車上的人全陪著自己和葉相僧送死?

  易天行下意識地搖搖頭,眼光往車頂上望去——“你會怎麼把我們找出來?”

  ……

  ……

  山路一震。

  卡車與面包車同時被顛起了一米來高,然後再重重落地,激起一地灰塵,幸虧此段路並不太險,所以高速行進中的汽車沒有翻下山去,而是在吱吱急響與輪胎的焦糊味中緩緩停了下來,只是這樣一震,車子卻也被震的有點七零八落之勢,零件有些散了。

  便在那一?那。

  卡車上的僧人雖然也是有境界的人,卻依然阻不住這菩薩心念一動,摔倒在車廂裏。

  面包車上的眾人更是摔的哎唷慘叫不停。

  只有兩個人勉強沒有受傷。

  葉相僧還是直直站在車廂上,易天行還是穩穩坐在椅子上。天下書庫

  二人隔著車窗互視一眼。看出對方眼中的微微震駭和決心。

  他們二人頭頂上滴了那滴水後,渾身地氣息便被掩著了,兩輛車中擠了幾十個人,菩薩要從中找出二人來確實比較困難。但——菩薩可以有辦法找出來這群人中最強的兩個人。

  原來菩薩的辦法就是這麼簡單。

  當老鷹低空掠過雞場的時候,能在鷹威之下依然傲然站著地雞,如果不是最厲害的雞,那就一定是最傻的雞。

  在滿車僕倒的人群中,葉相僧與易天行的身形顯得是那樣的突出,正是厲害雞頭也。

  易天行微微低頭,寧靜著對身周的人吩咐道:“你們回省城,這裏不用管了。”

  眾僧裏的葉相僧張唇似欲說些什麼。

  易天行冷狠狠瞪了斌苦大師一言,斌苦面色上一絲不自在一閃而過,袈裟長袖一舞。眾僧會意上前,各式真言手印往葉相僧的胸腹處按去。有的手捂著葉相僧地嘴,有的手抱著葉相僧地腰,有的手扛著葉相僧的腿,把他拖到了山路上。

  恰此時,泰琪兒領著幾個下屬開了輛軍車過來,眾僧順勢便把葉相僧綁上了軍車。

  軍車的電喇叭噠噠打著人類的耳朵,呼嘯而去。想來無人敢攔。book.waptx.com

  ……

  ……

  易天行來不及說些什麼,來不用和葉相僧交待什麼,只是盯了他一眼,然後腳尖一蹬面包車的椅背,整個人的身體便撞破了後面地整塊大玻理,伴著片片碎破理片,他的人已經飛到了半空之中,一根金晃晃的棍子握在手中。

  高空之上,有一個約摸兩人高低的光團。光團是柔柔金黃之色,隱在朝霞之中,凡人的目力極難看見。

  易天行沉著臉。腳底一踩天火,便往那處光團飛了過去,金棍驟然變粗,當頭一棒當下!

  縱使對著大菩薩,下起手來,他也是會猶豫的,尤其是對方來追葉相僧,他一定要攔上一攔,只求斌苦能有法子快點兒帶著葉相僧走……老猴的猥瑣法子鬼知道霏用沒有。

  說時遲那時快,易天行下手極快……但還有人下手比他更快!

  ……

  ……

  “阿姨不要跑,陪我捉迷藏。”

  隨著這突兀的一句童聲話語,一團火影坐在一枝金棍之上,破空而去,恰恰擦著易天行的頭皮,風聲一激,把他唬了一跳。

  易天行腳掌輕踩空氣,在高空之上定住身形,定睛一看。天下書庫

  只見前方地天空中有一個小胖子正坐在一根金棒之上,正半裸著胖乎乎的身子,只在下身穿了條火烷布做的小內褲,疾飛而過。

  那小胖子紅唇大張,呀呀狂叫著,細皮嫩肉,白裏透紅地身上冒著金赤的天火,看著十分妖異,牛猛猛地往大至勢菩薩幻出的光團裏撲了進去!

  易天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指頭揉了揉,確認了小胖子的身份,嚇得險些從半空中摔了下來。

  “哎喲,我的兒也……”

  ……

  ……

  他不知道鳥兒子是怎麼跑來了,居然還敢單挑菩薩,而且挑的還是如此凶猛,如此囂張,搶了他“視死如歸”的第一棒,全然將自己這個做爹的風采遮掩了下去。

  ……但,小易朱既然來了,易天行更沒理由逃跑了。

  高天之上,白雲輕繚,雲上有個光團,毫光融融,看不清裏面情景。

  只見著易朱裸著上身,顫著胸脯白肉,手扛金棍於後,哇哇狂叫著往光團裏沖去。

  每當他沖進去一次,光團裏便是一震,雲朵輕輕一飄。book.waptx.com

  而小易朱也就被慘慘地震了出來,震出幾公裏遠去。

  但這小胖子倒也狠硬,被震的淒慘,卻是騎金棍迅疾飛回,又是毫無道理的一棒朝著光團裏敲去!

  待心驚膽戰的易天行飛到高空之上時,易朱胖手裏的金棍已經與大勢至菩薩身周地光團硬生生對劈了數十下!

  “砰!砰!砰!”之聲大作。高空之上勁氣蕩漾,將那些厚厚的雲層全數絞成了碎絮。

  好在日頭已上,朝霞漸成厚雲,上層雲朵被絞碎了。下面還有很厚的雲,遮住了這天空上方的可怕戰鬥。不然下方省城四周山上來片遊地人們一定會被嚇成癡呆。

  “哎喲!”

  易朱又一次沖進了光團裏,不知道遭了什麼攻擊,痛呼一聲,坐著金棍,捂著屁股便沖了出來,一向煞氣橫行的小孩子臉上,終於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伸手摸著自己的胖屁股,喚道:“慘了。毛掉了!”

  易天行聽著他叫,火火沖心。血一下子全部湧到了腦子裏面。

  這種後果就是,他腦子開始發昏。

  “哢哢”之聲連續斷響起。,當 

  易天行的雙手化作了幻影,在他的身前快速移動著。天下書庫

  他的身前還掛著小易朱的書包。

  他的手速太快,所以看不清楚他做了些什麼。只是當他的雙手停了下來之後,他整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鐵刺猥。”

  嗯,確實是鐵刺猥,金棍已經變成金戒回到了他地手指上。他的雙手各拿著一柄鐵家夥,黑黑地,散著烏烏的金屬光澤,槍膛口極粗,重量極大,看來……是重型武器?

  這些全部是他偷來的家夥。

  “啪啪啪啪……”

  火力全開,槍膛口冒出了洵爛的火光,無數金屬彈頭像雨點一樣往大勢至菩薩的光團射去。

  子彈入了光團,只激起幾絲彩絲。微微漣漪。

  易天行雙腳踏在空中,面色冷靜,極快的速度扔下手中的家夥。馬上換了一架更大地家夥,壓得他的肩頭一沉,看來果然很“重”!

  易朱也騎著金棍飛了回來,小手掌一巴掌拍了過去,一道白熾高溫的天火,便向大勢至菩薩光團燒了過去。

  趁著天火掩護,易天行扛著的武器也開始發射了。

  88式雙管37毫米自行高射炮……的上半身!book.waptx.com

  沒有履帶,沒有充彈裝置,沒有電火控系統……甚至沒有坦克底盤。

  連下體都沒有,這東西能用嗎?

  易天行胸前抱著個“鐵坨子,”一手扛著一根粗長的炮管,管頭前端微狙,看著像野獸一樣囂張。

  六處的改造很成功……雖然這個改裝後的武器大概只能易天行能夠使用。

  炮管開始以初速千米每秒的可怕速度傾瀉著彈藥。

  ……

  ……

  “砰砰砰砰!”

  巨大地響聲在高空震蕩著。

  易天行的手有些微麻,他的身體此時向前傾斜在空中,腳底噴著天火維持著平衡,姿式看著就像是平臥在高空之上。

  強大地火力反射,彈頭不偏不倚地擊中大勢至菩薩的光團。

  還沒得來高興,易天行便被強大的反震力震得悶哼一聲往後疾速飛去。天下書庫

  “噫呀!”易朱一聲怪叫飛了過來,狠狠撞在他的背上,金棍驟然變長,直直插向遠處某個山峰,穩住了二人的身形。

  兩根散著微微金屬光澤的槍管,在易天行的雙臂上噴著火光。

  穿甲爆破榴彈向大勢至菩薩所在的光團裏射去!爆炸之聲此起彼伏,光團內一片氣流狂蕩!

  炮火聲長久不歇,無數的彈殼像下雨一樣,從易天行的胸前從數千米的高空往遙遠的地面落去。

  ……

  ……

  菩薩來到人間,最弱的是什麼?是他們的身體。那這光團是什麼?應該就是某種保護膜,可以把物理攻擊全數擋在外面。

  易天行雙眼血紅盯著被打的不停抖動的光團,他的手指也有些酸了,高射炮的炮彈也快打完了。

  光團仍然沒有被擊穿的跡像,只是被強大的爆炸威力震的快速向遠處飄去。

  飄遠一點,就離省城遠一點。葉相僧就安全一點,易天行就會輕松一些。book.waptx.com

  但……“哢?”一聲,陳三星送的編織袋雖然空間是無限地,但易天行放進去的炮彈卻是有限的。

  所以。炮彈打光了。

  易天行只不過愣了百分之一秒,便順手操著金棍往光團處飛了過去,蠻講理,毫不給大勢至菩薩說話准備的機會,狠狠一棒敲下!

  “鐺!”地一聲巨響,易天行覺得自己的腦袋被震的有些昏昏沉沉。

  棍頭所觸之處,皆是柔軟堅韌的感覺,卻砸進裏面,從另一個側面證實了他的想法。

  他被反震出去,身後還有個小的。小的手裏也有根金棍。

  易朱吐口唾沫在手掌上,從慘慘往後倒飛的易天行頭上飛了過去。金棍一舉,又是一棍敲下。

  又是一聲巨響。

  “哎喲!”奶聲奶氣的呼痛聲,似乎將此刻的緊張情緒化解了不少。

  易天行又恢複了過來,從扭著屁股倒飛地小易朱頭上飛了過去,又是一棍!

  “鐺鐺”之聲停響著,光團被金棍巨大的力量生生砸地向後倒飛。天下書庫

  一棍兩棍三四棍,五棍六棍七八棍。九棍十棍十一棍,砸入光中留痕!

  ……

  ……

  爺倆扛著金棍前赴後繼地往光團砸去,巨響停,就像停走動的教堂大鐘一樣,又像是在奮力砸鐵的鐵匠一樣。

  不講究技巧,不講究方法。

  只是狠狠地,用盡全身力氣,蠻橫地往保護著大勢至菩薩的光團砸去!

  砸的此起彼伏,砸的亦樂乎。砸的揮汗如雨,砸地驚天動地。

  ……

  ……

  光團漸漸變形,縱使是神通天地的大菩薩。被這爺倆一通不講理的亂砸,只怕肉身也會受不了……光團癟了,弱了,氣息淡了。

  這一通砸,直從省城的高空,砸出了省境。

  易天行卻是越砸心中越是不安。book.waptx.com

  雖然砸出了省,但看樣子沒給對方造成實質的傷害……最關鍵的是,一動天地六動的大勢至菩薩,怎麼會乖乖地留在天上任自己爺倆瞎砸,而還手?

  離省城還有十幾公裏的路上,六處的軍車正載著葉相僧,斌苦大師,莫殺,泰梓兒還有兩個僧人往省城疾奔。

  軍車噠噠地喇叭驅趕著路上本就廖廖的車輛。

  忽然喇叭聲戛然而止,軍車無由停在了公路之上,任由司機如何打火,也打不著了。

  “怎麼回事?”泰梓兒斥道。

  斌苦大師搖搖頭,銀眉無力地搭在他的眼角,輕聲道:“下車吧,他來了。”

  車外山路上片草未黃,野枝猶長,一位面相尋常,氣息尋常地僧人站在枝頭,僧人身著尋常袈裟,手持尋常念珠,腳下踏著尋常僧履。

  渾身上下皆尋常,找不出一絲與眾不同的痕跡。

  但正是太尋常 所以太不尋常。,當 

  軍車上的人們都下來了,面對著這個尋常的僧人,十分緊張。天下書庫

  斌苦大師一捏念珠,緩緩走到那野枝之前,跪於僧人面前,柔聲道:“菩薩慈悲。”

  這僧人自然是大勢至菩薩,他將自己的肉身留在高空之上,神識卻已來到了此處。

  他的目光緩緩自眾人面前掃過,微微皺眉,似乎對於這麼近的距離內還不能找出葉相僧而感到詫異。

  清清渙渙的目光從一個人的臉上,移到另一人的臉上。

  目光移動的很緩慢,被目光看到的人心裏很緊張。

  葉相僧輕輕合什,面上浮起淡淡微笑,便准備踏前一步。

  ……

  ……

  “菩薩慈悲。”

  跪在地上的斌苦大師誠心誠意又說一句。

  大勢至菩薩緩緩飄到眾人身前,沒有理他。

  “菩薩慈悲。”book.waptx.com

  斌苦大師轉過身來,第三次無比誠懇地說出這四個字。他仍然跪在地上,然後……將不知道他是不是從歸元寺弟子們手中搶來的小刀,狠狠地插進自己地胸膛裏,血花一現。

  眾人一聲驚叫。

  葉相僧與幾位僧人便欲沖過去查看。斌苦大師盤坐於地,微微笑著擺擺手。

  僧人們面上現出虔誠神色,合什對大勢至菩薩行禮:“菩薩慈悲。”

  葉相僧癡了呆了,脫手便去搶這些僧人手中的小刀。

  一道天火燒過,眾僧手中小刀落地。

  莫殺冷冷地看了眾人一眼:“先打。”

  幹淨利落,說打就打,莫殺頭頂紅發愈加鮮豔,道道天火苗從她的體內滲了出來,瞬息間燒掉了全部衣服,露出裏面裸露的身子來。

  大勢至菩薩仍然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地裸體。沒有一絲不安。

  天火包裹著的莫殺往大勢至菩薩沖了過去,天火如火劍。噴灼而出,直射而去。

  便在同一時,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的泰琪兒雙眉微蹙,一株梅花無由出現在她手中,靈氣十足,梅花片片而落,卻墜地。反而繞著梅枝飄浮著——正是靈弦三訣中的虛梅弦。

  道訣一出,大勢至菩薩身周驟現漫天梅花如雪,便要縛他!天下書庫

  ……

  ……

  梅花雪中,天火如劍直刺眼目,大勢至菩薩微微閉目,一步踏出。

  便是一步,大地震動,眾人僕倒於地,威力無疇。

  梅花雪散。天火過體而無跡。

  大勢至菩薩緩緩走到葉相僧的身前,輕聲道:“他們不知道,你應該知道。大慈悲與小慈悲是同的。”

  斌苦大師在他們身後,面上露出憔悴神色,捂著胸腹處的傷口:“慈悲何分大小?”

  葉相僧微微合什道:“慈悲便是慈悲。”

  ……

  ……

  大勢至菩薩低首似乎在想什麼,緩緩抬起頭來,微微舉手,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便要住葉相僧。

  便在此時,異變突生!book.waptx.com

  大勢至菩薩的面上忽然閃過一道說不清的表情,尋常地臉頰竟在一瞬間淡了,淡成空氣一般!他的身體也淡了,竟似要化在空氣之中。

  此時,高空之上,易天行父子倆正在砸他地肉身……肉身將散,神識自然也將散。

  大勢至菩薩明顯沒有想過易天行爺子倆有能力攻破自己的防身光圈,微微皺眉,手掌卻是緩慢而堅定地向葉相僧罩去。

  葉相僧輕宣佛號,右掌單舉,那枚中指開始微微散出氣息。

  大勢至菩薩雙眼盯著他的中指,那張面龐在空氣中漸漸淡去,時隱時現,看著十分詭異,嘴唇微張道:“你活一次,我便殺你一次,這是第二十三次。”

  話語間不盡意味。

  “一切罪業,皆歸我身。”

  山風漸起,卷起碎草無數,碎草之中,隱隱有一根毛發飄來。天下書庫

  恰此時,易天行父子倆在高空之上,對著大勢至菩薩的肉身發動了最猛烈的攻擊。

  大勢至菩薩神識化作的僧人身體更加淡了。

  ……

  ……

  忽然間,光芒大作!任大勢至菩薩也微微閉目。

  嗤的一聲輕響,一根毛發在眾人間燒成灰燼。

  下一刻,山路上再無一人。

  大勢至菩薩右手輕招,毛發黑灰在他地指間摩擦而下。

  ……

  ……

  省城東面大學城處在郊區,正是城 結合部,行人極少。

  忽然間一陣風吹過,有幾個人突兀的青空出現在街道上!book.waptx.com

  這群人有僧有俗,有男有女,還有一個赤裸的紅發美女。

  ……

  ……

  大勢至菩薩追了過來。

  老猴陰沉沉的聲音在街道上空嗡嗡響起。

  “菩薩退吧,俺的地盤俺做主。”

  “我能。”

  “能殺葉相僧?”老猴的聲音極為囂張,“你的狗屁慈悲到哪兒去了?你若敢在俺眼皮子底下殺人,待俺出世之後,俺不殺佛陀不殺羅漢不殺菩薩……俺要將這天下凡人盡數殺了!一個剩!”

  “俺家倒要看你這慈悲菩薩敢不敢和俺賭這一把!”

  戾氣十足的聲音在大街上回響著。

  大勢至菩薩的神識本就極淡,聽著這句更是微微皺眉——別人說這話他可以不信。

  但老猴說要把天下人都殺光,那便是真敢殺。天下書庫

  ……

  ……

  穿著阿瑪尼西裝地猴先生正襟危坐於歸元寺後圓茅舍中,對著後圓上空微微咪眼,寒寒說道:“你再退,俺徒弟徒孫就要把你的肉身砸成包子餡了。”

  鄒蕾蕾緊張無比地坐在他身旁,臉上全是擔憂。

  後圓上空的天袈裟有了感應,浮於上空輕輕飄浮著,似乎十分害怕老猴忍不住要硬沖出去。book.waptx.com

  省城周邊那條大街上,大勢至菩薩身形猛然一淡,他知道肉身快要不保,一合什,消失在省城城鄉結合部地街頭。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4:39
第五部焚城 第二十二章 大逃殺(下)1/4(朱雀記)
  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上面風光好,卻也禁不住咚咚巨響的震動,上層的雲霧被絞成了絮條,頹然無力地在高天之上飄浮著。

  易家父子沉著臉,沒有任何交談,手握金棍,你一下我一下地往光團裏砸去。天下書庫

  光團已經淡的很厲害了,漸漸能夠看清楚裏面的情景——厚厚純正的光息團中,是一個雙目緊閉的僧人,僧人語不動,雙掌緊緊合什,就像是一具內裏空空如野的肉囊。

  易天行咪著眼,知道大勢至菩薩的神識走了,趁著這機會,帶著鳥兒子停砸著。

  光團漸淺,裏面的肉身再也無法保持靜止的姿式,被金棍的巨力震的在光團中前後摔打著。

  菩薩肉身漸損,有絲絲血絲從那僧人的五官裏滲了出來。

  易家父子卻是一分也敢放松,仍然停辛苦地打著鐵。

  ……

  ……

  “退!”

  易天行一把揪住正吭哧吭哧扛著金棒往光團裏沖去的小易朱,面色一肅,急急喊著,腳底天火一轉,便往天邊那道淺淺藍的地平線處疾速飛去。

  因為他看見光團裏的菩薩緩緩睜開了雙眼,眼中精光大射,無比威勢!

  大勢至菩薩神識已回,自己父子倆差一點點就能把他的肉身毀了,真是可惜……三十六計。逃為上計,易天行如今還沒有勇氣和一個大菩薩單挑。book.waptx.com

  高天之上,驟現兩道白色尾流,劃破碧空。直往西面而去。

  而兩道白色尾流之後,一團融融佛光霎時消失無蹤,下一刻,便緊緊綴上了那兩道白流。

  隔了很久,一個米琪書包緩緩從天上飄了下來,落在省城旁的山中。

  大勢至菩薩神通太大,易天行揪著易朱,嘗試了幾次想沖進省城地範圍,卻都被對方搶先一步辯出軌跡,攔在了前頭。

  易天行咬咬牙。身形一轉,腳底天火猛噴。幹脆往遠方飛去,不知飛了多久,狠狠地紮進雲層裏,然後破雲而出,落在地面上一處僻靜的山穀裏。

  腳掌觸地,震起滿地灰塵,深深雙洞突現。

  這山穀四周一片安靜。各式樹木由山腳而上變幻著不同的顏色,樹木的葉子形狀也各有同。極高山上,白雪覆頭,山腰中隱有蒼鷹翔於其間,盤旋而上,應該是在省西某處山中。

  易天行靜靜說道:“呆會兒小心一點。”

  易朱雙手抱著金棍,憨憨地點點頭。

  不過說了一句話,山穀裏一陣風起,大至勢菩薩緩緩落在山穀之中。

  菩薩雙腳觸地。無風無塵,大地卻無由大動,萬年未留人跡地山中老林地。緩緩地伏起,平息,翻出裏面的新鮮泥土來,很怪異的是,泥土裏的蚯蚓蟲類,似乎感覺到這股非人間所有的震動,隨著泥土的翻動,仍然像平素那般自在地拱動著,在泥間歡騰著。天下書庫

  大地之動漸漸向上,高山密林亦有感應,林梢無由被風拂動,由青而黃向山上延展的林葉之色也隨之而變,青浪金濤,漸觸白雪之頂,十分美麗……就像是一幅抽像的油畫一般。

  大勢至菩薩雙手合什,肉身上還能感覺到嚴重受損的氣息,面上卻沒有一絲戾氣,而是緩緩向易天行二人走了過來,合什一禮,輕聲道:“童子如今有大目。”

  易天行將金棍生生砸進岩石裏,咪眼看他:“不是大勇,只是想著菩薩慈悲,我與你又無仇無怨,菩薩定會傷我。”

  大勢至菩薩的雙手仍然緩緩合著,卻緩緩抬頭,雙目裏帶著悲天憫人地氣息,望向那亙古不變的天穹。

  這是易天行第一次看見大勢至菩薩,在以往兩年裏,他對這位菩薩有過各種各樣地猜測,心底更是害怕,但知為何,今日見著“活的”之後,原本的緊張在一瞬之間褪去,所以他才可以冷靜對待。

  大勢至菩薩緩緩垂下頭,看著易天行身邊那個只穿著小內褲的小胖子,面上溫和一笑,說道:“鵬兒可願隨我回淨土修行?”

  “願,這種事情你應該問監護人。” book.waptx.com

  易天行冷冷看著他。

  ……

  ……

  “你跟著我們爺倆來這兒做什麼?”易天行問了一個看似愚蠢,其實不然的問題。

  果然,大勢至菩薩皺眉想了良久,才輕聲應道:“是啊,他也回去了,與大聖的賭我不敢賭……我為什麼要隨著你們到這裏來呢?為什麼你們要回家,我卻不讓你們回呢?”

  易天行心裏咯?一下,心想這世界上太過聰明絕頂的人,最後往往都容易變成瘋子,比如梵高,比如尼采……難道這大勢至菩薩肉身被砸地太慘,腦子被砸壞了?……難道大勢至菩薩變成歐陽峰?

  小易同志正在想好事,大勢至菩薩已然微笑走近了一步,輕聲道:“跟著你們來,是想讓你們隨我去淨土一趟。”

  易天行瞳孔微縮,雙手緊握金棍,心道這廝殺不了葉相,便准備抓人質,咋搞的跟哈馬斯一樣了。

  說話間,大勢至菩薩又踏了一步,便此時,金光一閃,易朱怪叫一聲,金棍橫打,便朝著大勢至菩薩要踏往地面的腳跟上打去!

  父子倆心意相通,當小易朱出棍之時,易天行已然單臂舉棍,直對大勢至菩薩的面門。

  金光暴長!棍尖直打大勢至菩薩地鼻尖。天下書庫

  他們知道。大勢至菩薩的這一步不簡單,落地之後,天地六動中的形三動,便要襲了過來。所以他們選擇毫無征兆的搶先出手。

  佛光一現,大勢至菩薩身周光團複起,生生挨了這兩下金棍。

  轟地兩聲巨響幾乎不分先後地響起,將菩薩震出數米遠去。

  光團裏的菩薩面上現出微微訝異,似乎沒有料到他們爺倆的境界已經修行到如此地步。

  菩薩正氣寧神,口中輕輕誦道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無生忍;今於此界,攝念佛人,歸於淨土  當 

  隨著佛經輕誦。道道若有若無地光芒從菩薩的身上散了出來,住了易天行父子二人。瞬間令他們無法動彈。

  大勢至菩薩又名無邊光熾身菩薩,因為誰見到這菩薩一毛孔的光明,就可像見到十方諸佛如來的清淨微妙光明一樣。

  此時易天行的眼中,便是無邊的清淨微妙之光,有如身處佛境。

  安樂祥和,絕無刀兵之念。book.waptx.com

  ……

  ……

  光芒大作,內裏易天行與易朱盤膝坐著。一左一右,一大一小,眉頭微蹙,似乎在抵抗著什麼。

  光芒之外數米處,大勢至菩薩正閉目停念誦經文,道道清淨光自他身上毛孔裏散出,不停補充著光芒。

  此時易天行地心頭一陣惘然,似乎這清淨光裏有自己追尋的事物,只覺身子漸漸輕了起來。便欲隨這光芒而去。

  而小易朱卻是眉梢亂動,面上顯出十分不耐之色,小屁股已經漸漸離開了地面。

...
易朱乃純淨能量之體。所以最易被經文感召,小家夥雖然聽不明白那和尚在念什麼,但感覺渾身上下暖融融地十分舒服,似乎就此隨光芒而去,也不是件什麼壞事。

  “星鬥燦爛,光芒如真。”

  感覺著孩子漸漸離開自己的身邊,一股從身體最深處浮現出的撕裂感,頓時讓易天行從佛光的清靜微妙平和之境中醒了過來。他雙目一睜,暴芒大射,強行催動道訣,生生用火元去灼自己腹內那枚漸趨平靜的菩提心。天下書庫

  這菩薩太厲害了,居然用一道光,便能讓人止了打架的念頭,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不過如是。

  易天行不敢用佛宗法門,在菩薩面前用佛法,這和莫殺在自己面前玩天火一樣,是很白目的選擇。菩提心被天火煉著,那種無比地生命燃燒的氣息,讓他逐漸從菩薩清靜光裏脫神而出。

  仍是盤膝坐著,易天行眼中戾氣大作,手中金光不煌而出。

  “啪!”的一聲,金棍破天橫打!

  大勢至菩薩雙手合什,雙目微閉,不曾移動分毫,身上清靜光悠悠而出。

  這金棍……卻猛然擊打在了菩薩的身後。

  轟隆隆的巨響,山穀裏背後那片山崖被這驚天一棍擊的粉碎,無數山石從高崖之上沖了下來,聲勢驚人,瞬息間淹沒了青黃相雜的片林。

  大勢至菩薩姿式未變,卻是向後退了一步。

  一步出,天地動,大地逆向而動。無數山石從他的後腳處平空拔起,生生壘作了一處高臺,與山上落下的巨石撞擊在了一起,卻沒有發出任何響聲。

  易天行眼看著這一切,心中涼了半截。天下書庫

  菩薩太厲害了,自己不夠他打。

  小易朱此時還在清靜光裏緩緩往天上飄著,臉蛋微紅,嘴唇若朱,眉尖間或一聳,似乎十分愜意安樂,還時時咂巴咂巴小嘴……看著十分可愛。

  易天行卻沒覺著有什麼可愛,心裏十分焦急,如果小易朱真地被清靜光攝上天界,進入淨土,自己咋個辦?蕾蕾那裏咋個交待?

  他沒來得及考慮自己地生死問題。

  “出!”

  三臺七星鬥法中的召朱雀一訣被易天行強行催動菩提心施了出來。

  隨著一聲狂嚎,一道天火從易天行的口中噴湧而出。如同閃耀著金紅之光地瀑布一般,直沖天空!

  此時正是日在正空,卻也被這天火瀑布奪去了所有亮澤。

  而彌漫在山穀裏的清靜微光,卻是絲毫不受影響。仍然是淡淡地,柔柔地存在著,縱使天火豔於前,也不覺得變得黯淡了。

  然後天火上沖,直撲小易朱的肉臀兒,神識一觸,小家夥終於醒了過來。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剛睡醒那般,有些迷糊問道:“天亮了嗎?” book.waptx.com

  ……

  ……

  無上清淨微妙光裏地大神通讓易天行無暇說什麼,只是閉目盤膝。蓮花坐於地,雙手搭於膝前。體內三臺七星鬥法疾運,道道天火,自他的口中噴出,而小易朱便在那天火瀑布裏洗浴著。

  菩提心被天火燒著,淡淡的素色被燒得久了,竟似被鍍上了一層金色。

  易朱也終於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情,盤膝坐於易天行頭頂的天火瀑布中。口中輕聲念著什麼,念得有些含糊不清,若有人仔細去聽,只怕會聽到一句諸如三清快來救我之類的孩子話。

  易天行忽然感覺身周肌膚有些清涼之感,頓時明白過來,是斌苦和尚先前滴的露水在起作用。

  清涼之感由他肌膚上的每一處毛孔裏滲了進去,迅即直抵他腹內的菩提心。

  原本已經被鍍了一層金光的菩提心,受這露水一澆,頓時蓬然而動。搖晃著大放光明!

  菩提心光芒一綻,頓時從他體內直射而出,將他的肉身耀得通通透透。清清楚楚,直可看見裏面地內髒器官,看著恐怖無比。

  然後菩提心慈光滲出,卻有莊嚴之息,霎時間,將大勢至菩薩的清靜微妙光地提攝之力抵銷了許多。天下書庫

  ……

  ……

  “原來如此。”

  大勢至菩薩微微睜開雙眼,看著閉目盤膝坐於地的易天行透明的身體,看著裏面那枚透著莊嚴氣息的金青菩提心。

  大勢至菩薩明白了什麼,臉上卻是複現出一種似堅毅又似別種情緒的表情來。

  “往生淨土,應持無常觀。”

  菩薩輕輕念著,他的身體也緩緩發生著變化,清靜微妙光中,僧衣漸漸變長,上半身成了一廣袖古衣,下身成一垂膝長裙,胸前瓔珞相飾,腳下踏一素青蓮臺。

  菩薩的肘以某種奇妙地角度懸在腰側,雙手自然相交,再合什,右手掛一朵蓮蓓雷,點化眾生超度苦海,左手平攤向上,以承天澤。,當 

  一尊小巧的寶瓶,驟然出現在菩薩的頭頂鏤空寶冠中,光毫渾然,玲瓏剔透,色澤潤美。

  此乃大勢至菩薩真身寶像!

  

  易天行雙目緊閉不能視,卻能清楚感受到場間發生的任何事情。book.waptx.com

  菩薩現寶像?他在心裏咒罵著大勢至,為了抓自己爺倆上淨土,這家夥居然連佛祖定下的規矩也不管了。

  轉而一想,佛祖只怕也是被這家夥……的,他還會顧忌什麼?

  想到此節,本來就涼了半截的心,頓時全數落入了冰窖中。

  他還不明白自己體內的菩提心發生了什麼變化,只是感覺到自己的真元無比充盈,對於境界地理解,似乎又上了一個層次。

  緩緩睜開雙眼,他毫無表情,毫無畏懼(至少是表面上)盯著大勢至菩薩的真身寶像,冷冷道:“我又不是菩薩,你何苦抓我去淨土?”

  菩薩不言不語,頭頂鏤空寶冠裏的小瓶驟然間瓶口一開。

  山穀頂上緩緩飄浮地白雲驟然一窒,竟被吸地往瓶口裏來了!

  同一時,山穀間狂風大作,無數枝葉隨風而至,被吸入寶瓶不見!

  好強的吸力,那寶瓶的瓶口就像是一個黑洞一樣,不停吸噬著身周的一切事物!

  ……

  ……

  易天行身子被這巨大的吸力吸的往前一傾,險些跌倒。砰地一聲將金棍插入山體之中,暴喝一聲:“長!”天下書庫

  金棍前端驟然伸到數公裏,深深紮進了地殼深處,也只有這般。才勉強穩住了他地身形,縱使如此,強大的吸力仍然將他的身體與金棍緊緊地壓在一起,他的身體咯吱微響,似乎都快被壓扁了。

  小易朱手中也拿著根棍,卻是傻乎乎地橫在膝前,忽然覺得面前空氣驟然一空,整個人便往大勢至菩薩頭頂地寶瓶口飛去!

  “操!”易天行一聲悶哼,手臂疾出,抓住小家夥的腳。死死捏著,不肯放手。

  山穀裏狂風不停。以大勢至頭頂寶瓶瓶口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氣流漩渦,任何靠近這個漩渦的事物,都被無上的威力吸入其中。

  易天行二人正沖漩渦中心之旁,所受吸力更是大的無法形容。

  易天行感覺自己的肋骨已經快要被面前的金棍壓碎了,易朱感覺自己的腳踝骨快要被老爹捏碎了,胖胖的小身子在空氣中往前橫傾著。頭發直沖大勢至菩薩頭頂地寶瓶,一想到呆會兒自己胖胖的身體要被關進那小小地瓶子,小家夥不由嚇得哇哇亂叫。book.waptx.com

  “別叫了。”易天行本想安慰他,卻被狂風將自己的話語吹的不知去了何處。

  大勢至菩薩雙目緊閉,口中不停念誦著。

  山穀間的勁風不停刮著。

  ……

  ……

  易天行先前口中噴出的天火被全然收進了寶瓶,那瓶子卻沒有一點破損,看來耐火性能極好。

  他運起全身體氣,每一絲肌肉都暴發出最大可能限度的能力,猛然一抓。生生將小易朱從紊亂的氣流中抓了回來……爺倆可憐兮兮地抱著金棍敢放手。

  寶瓶口地吸力越來越大了,金棍縱然插入地殼之中數公裏,卻依然停顫抖著。

  棍子與岩地接觸的那處被這顫抖震出了一個口子。緩緩地向前移動著,向寶瓶口的方向移動著。

  易天行知道,這不是辦法……這樣移動,終有一時,像樹袋熊一樣趴在金棍上的自己爺倆總會被吸入那個寶瓶之中,然後被帶到淨土去受罪。

  小易朱的頭發被風吸著亂刮著,他的頭發比易天行的長,中間夾著那根天雪衲煉化的銀發。

  發絲在易天行的臉上拂著,亂了他地心,他不舍得讓小家夥面對任何危險。天下書庫

  他看了小家夥一眼,從他的手上搶下來了另一半金棍,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聲:“呆會兒快逃。”

  小易朱黑幽幽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神裏有些害怕,不知道爹想做什麼。

  ……

  ……

  易天行地手指輕輕松開了在風中顫抖著的金棍。

  他飛了起來,手中金棍一搖,頓時變長變粗,變成猙獰的?神凶器……山穀裏一聲響徹天地的暴喝!

  借寶瓶之吸力,易天行飛入氣漩之中,金棍自天而下,瞬息間到了大勢至菩薩的頭頂,隨著一聲一往直前的暴喝,比千年古樹更粗的金棍,挾著天地之威,狂戾地一棒劈下!

  那一瞬間,易天行體內的菩提心驟然懲大,素色菩提心本體,硬生生將外面鍍著的金光掙破!

  被寶瓶吸的沒有一絲雲彩的碧空之上,驟然出現一片微白之色,像是一道線,是金棍之尖生生擠走了大氣層裏的空氣!

  這是易天行決心最強,最顧忌後果的一棍!book.waptx.com

  這是易天行三年以來最強的一擊!

  ……

  ……

  棍尖砸下!

  大勢至菩薩在棍風及體之時,猛然睜開雙目,目中清光印在易天行的眉心。

  易天行心神如常,不動如天。

  棍落。

  花開。

  大勢至菩薩輕輕舉起右手,右手素色蓮花蕾微放清光。

  棍尖落在蓮花蕾之上!

  蓮花蕾蕾片片綻放,一片一片柔柔依附在金棍之上,萬千蓮瓣,似乎生生不息,每一片附棍。便消去金棍一力,而這蓮花似乎永遠綻放不停!

  便是一瞬間,一彈指。

  挾天地之威而降的金棍,便被這柔弱到了極點地青素蓮花蕾消解了!天下書庫

  易天行悶哼一聲。身體僵在氣漩之中,棍尖與蓮花相抵,無法動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噴到金棍之上,無由火起。

  大勢至菩薩無一絲表情的臉上終於現出一絲血紅之色,右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寶瓶口依然在永無止歇的吸噬著氣漩裏的一切。

  易天行地驚天一棒與菩薩右手蓮花一觸,也不過是片刻時光。

  他的身體驟然被氣漩吸向寶瓶口中!

  “爹!”

  趴在十幾米外金棍上的小易朱暴睜雙目,目中盡是血紅戾色,狂吼著。

  狂風飛石中。他雙腿纏著金棍,他盤了雙膝。他攤了雙手。

  他開始用自己平日裏最不屑一顧的道訣。

  用人間的道訣來對抗天上的菩薩!

  “星鬥燦爛,光芒如真!”

  小家夥在心裏反複疾速吟誦著,他不可能口誦,因為時間來不及,易天行的身體已經慘慘向寶瓶口飛去,右手無力持著金棍,明顯已經無力了。book.waptx.com

  舌抵上顎。真經符文在小家夥的腦海裏響起。

  召朱雀之法疾出!

  ……

  ……

  易天行初窺大道之時,曾經在省城大學的操場上召過真朱雀,便是如今的鳥兒子小易朱。

  如今山穀之中,小易朱要逆行此法!

  這一對奇怪地父子一體雙生,本身的感應是天上人間最奇妙地存在。

  召朱雀之法一出,易天行心中自有感應,在氣漩之中驟然停止了前行,雙瞳中金光大作。

  “回來!”

  小易朱胖乎乎的手指並指一伸,遙遙指著氣漩中的老爹。聲音中不盡惶急恐懼。

  寶瓶乃大勢至菩薩寶器,威能何其恐怖,然而易朱逆行召朱雀之法。威力亦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強大!

  兩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氣漩正中的易天行。

  一方是寶瓶口的吸力,一方是小易朱道訣地召喚之力。天下書庫

  易天行於氣漩之中盤腿,撫膝,也開始緩緩念起三臺七星鬥法來。

  拉扯之力越來越大。

  易天行仍然是緩緩地向寶瓶口處移動,而易朱盤腿絞著的金棍也緩緩往寶瓶口處移去。

  ……

  ……

  小易朱靈動的黑瞳中忽然閃過一絲非人類所能有的戾氣。

  易天行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金紅之色。

  兩道天火,同時從他們的身上噴湧而出,在強大的氣漩裏依然不偏不倚地找到對方,在山穀上空轟然撞到了一處。

  沒有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連老猴事後也無法解釋。

  天火如金如赤,撞在一處,激起滿天火花,只是這火……卻變了顏色,不再是像征著溫度的或金或赤或熾白。

  這火,只是火,血一般的火,大紅之火,其色無比正殷。book.waptx.com

  滿天紅火之中,易天行雙瞳金光一現,一聲暴喝,複現戰力,金棍橫打寶瓶。

  大勢至菩薩青蓮又綻,生生將他逼退。...易天行在氣漩之中不知如何,竟退了出來,退到小易朱地頭頂之上,正應了道訣裏召朱雀的姿式。

  他靈臺偶有一動,雙手微微合什,一道紅豔豔,絕無雜色的天火苗從他地掌間冒了出來,緩緩向上再向下,合成一道圓融至極,外沿熊熊燃燒的火圈。

  火圈之中,易天行盤膝閉目坐於上,面上氣息繚繞。

  下方,小易朱忽然一聲清嘯……“咕咕!”

  ……

  ……

  久違了,咕咕。

  兩道極熱極熾的氣息在山穀間平空出現。

  兩道極豔極紅的羽翼從小易朱的後背驟然展出!

  火翼一現,山石俱融。

  這是很詭異的場景,易天行盤膝而坐,渾身包融在紅色的光苗之中,面現慈悲,下方易朱展著巨大無比的火翼輕輕飛翔於下……就像是一尊佛,乘坐於火鳥之上!天下書庫

  一道磅?至極的力量,向著大勢至菩薩的真身寶像襲去。

  

  大勢至菩薩面色一凜,飄飄然退後數步,微微合什,面色數變,似乎在考慮什麼。

  正此時,山穀間忽然傳來人類呼救的聲音。

  幾個旅行者今天正在驢行,忽然間發生山體大動,所以便四處尋找安全出路,料找著找著,竟找到了“天人交戰”的地方,真是運氣不好。

  這幾個人從山林裏走了出來,驟然看見這山穀裏的奇異之景,頓時二話說,幹淨利落的砰砰數聲,嚇得昏倒在地,人事不醒。

  大勢至菩薩微微皺眉。

  女人的忍耐力強些,聽的鬼故事也多些,所以有一個年青女子只是傻傻地站著,很幸地沒有昏過去,很幸地看清了生著一雙火翅膀的小易朱,嚇得捂著嘴尖叫了起來。

  不過很奇怪的,尖叫之中,這女子除了害怕,更多的倒似乎是擔心。

  “易朱,你是怎麼了?” book.waptx.com

  年青女子抖著身子走了過來,看著前面的那個像菩薩一樣的怪人,下意識裏伸手到驢包中去摸防狼噴霧劑。

  嗤嗤響聲起。

  ……

  ……

  不知過了多久,陷於暴走狀態的易氏父子重重摔在了山穀裏堅硬的地面上,生生砸出一個大坑,就此昏迷過去。

  等他們醒來的時候,他們身在歸元寺後圓之中。

  仍然是在斌苦老和尚的那間禪房裏。

  身周沒有大勢至菩薩,沒有火,沒有寶瓶。

  易天行眨眨雙眼,看著蕾蕾微微一笑,下意識便去摸她的手——不料卻發現她的手正被別人摸著。天下書庫

  易天行定晴一看,只見被蕾蕾牽著手的,是一個年素的女孩子,這女孩子看著有些眼熟,卻怎麼也記起來是誰。

  年青女子面色慘白,無比驚駭,身體停抖動,似乎對於剛剛發生的事情還有些驚魂未定。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4:39
第五部焚城 第二十三章 易猜1/3(朱雀記)
  禪房裏佛香繚繞,泌人心脾,定人心思。

  易天行捂著左胸咳了數聲,眉頭微皺,察覺身體受了極重的傷,竟比九江一戰受的傷還要重些。

  “兒子呢?”他問的很簡單。book.waptx.com

  “回來了,在老祖宗那兒,不過……”蕾蕾看了一眼床邊,欲言又止。

  易天行知道她想說什麼,安慰道:“沒事的。”

  他接著問道:“葉相?”

  “回來了。”天下書庫

  “斌苦呢?”

  “在省人民醫院。”

  “他怎麼了?”易天行有些驚訝,本來准備第一時間向這老和尚興師問罪,不料對方居然躺進了醫院。book.waptx.com

  “他昨天晚上准備了一把魔術刀和紅藥水,但好象那把刀的機關出了問題。”

  

  醒過來後,易天行知道自己昏迷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在省西山中的一場神佛大戰,意外地被幾個凡人看在了眼裏。天下書庫

  大勢至菩薩就此走了,按照救命恩人的話來說,菩薩只是看了看在空中火舞的爺倆一眼,就倏……的一聲消失不見。

  救命恩人此時就在床邊,就是那個依然在瑟瑟發抖的青年女子。

  張老師,小易朱的班主任老師,與易天行曾經有過一面之緣,難怪易天行醒來的時候。會覺得對方眼熟。book.waptx.com

  “蕾蕾你去看看兒子,我和張老師有些話要說。”

  易天行溫和笑著,輕聲說道。

  蕾蕾望著張老師微微笑了一下,點頭示意。然後緩緩走出廂房,反身合上了木門,卻沒有去後圓看小易朱,而是眉頭微蹙守在了門外。天下書庫

  歸元寺裏一片黑暗,白天眾僧累地不善,嚇得不善,住持還在醫院躺著,此時的寺廟裏沒有晚課的聲音,只有眾人不安的情緒隨著夜色漸漸彌漫。

  一片安靜之中,鄒蕾蕾微微合上雙眼。靠在禪房外地木柱之上。

  門外傳來嗤嗤的破空響聲,一聲尖叫之後。偶有金光閃過。book.waptx.com

  蕾蕾握緊了雙拳,指尖微微刺進她嬌嫩的掌心,但她輕輕咬著下唇,忍著沒有反身而入。

  禪房之中。

  易天行掀開被窩,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看見供臺上斌苦和尚一直供著的南海觀音像,不由微微笑了笑。天下書庫

  端了杯水走回床邊。看著楚楚可憐,驚魂未定的張小白老師,易天行將水杯遞了過去。

  張小白老師道了聲謝,雙手接過。

  易天行淡淡的聲音在禪房裏響了起來:“如果不是你算錯了梅嶺老僧的實力,大概你還會繼續教易朱,大概你還會在省城裏看著我們的生活很多年。” book.waptx.com

  這話來的無頭無尾,莫名其妙,張小白老師驚愕地抬起頭來,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易天行沒有看她的雙眼。只是盯著自己地左手掌,自己的左手尾指上也多了枚金戒,看來是小易朱地那枚。他的掌心潔白如玉,掌紋細密。天下書庫

  他微微垂眼,體內經文一運,一枚天火經菩提心便自掌心冒了出來。

  火苗從掌心冒出,懸於掌上半寸,從內而外沒有黃紅之色的分野,全是透徹至極的大紅。

  這紅就像是新嫁娘的蓋頭,新年的雙喜字,看著是那樣的純紅正紅,全無一絲雜色,無一點色差。book.waptx.com

  易天行地目光靜靜地盯著這粒紅火苗,緩緩說道:“看來這就是三昧真火?”

  在一旁坐著的張小白老師看見他又開始玩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嚇得尖叫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便欲奪路而逃。天下書庫

  ……

  ……

  “?!?!”兩聲利響。book.waptx.com

  兩根金刺從易天行的左右雙掌間伸了出來,狠狠地紮進了禪房的牆壁裏,無聲地切入水泥磚中,鋒利無比!

  而張小白老師也被這兩根金刺攔在了中間。

  “我知道,我攔不住你。”天下書庫

  易天行盯著她的雙眼,似乎要從她雙眼裏的水霧裏找到真相:“可是你似乎不想與我為敵,大勢至那裏我不可能問出來所以然,所以只好問你了。”

  張小白似乎被他此時的模樣嚇壞了,眼中淚水泫泫欲滴,說道:“易朱爸爸,你在說什麼?” book.waptx.com

  “現在都已經這樣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承認呢?”

  易天行滿臉慎重地握著金刺,看著這個似乎十分普通的女子,臉上表情卻有些怨意,輕聲說道:“你一直讓斌苦勸我上梅嶺,不管是為了救羅漢,還是為了什麼,倒也罷了,但你不該讓葉相去香港,你不該讓他舍指,不該讓他得指,不該讓他去梅嶺,不該讓他暴露在大勢至地面前。”

  “不論你有什麼樣的原因,我覺得這都是件很王八蛋的事情。”天下書庫

  “這些事情太巧合了,如果不是你安排地,我找不到別的解釋。”

  張小白滿臉淚痕,抽泣著說道:“你說的什麼,我真的聽不懂。”

  “別當我傻子。” book.waptx.com

  易天行沉著臉,將金刺收回指上,先前的舉動只是代表一種決心,並不指望著能把對方如何。

  “大勢至為什麼要捉我們爺倆上淨土?”

  “須彌山到底是怎麼回事?”天下書庫

  “佛祖到哪兒去了?”

  “為什麼一定要我去找?”

  ……

  ……

  四個問題,每一個都是驚天動地的大疑問。易天行卻是毫不猶豫地在易朱地班主任張老師面前說了出來。book.waptx.com

  張小白眼睛裏閃過一絲迷惘,好象聽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禪房裏安靜了許久。

  易天行終於放棄,歎了一口氣道:“知道你不會說些什麼,那你走吧。離開我們的生活,至少……離開我的生活。葉相的死活有我照顧,你不用操心。”天下書庫

  張小白抖著聲音說道:“易朱爸爸,你要不要去看醫生?”

  “走!”易天行暴走,怒喝一聲。

  張小白嚇得目瞪口呆,嚶嚀一聲,掩面而去。book.waptx.com 

  “好演技,比周小美青霞曼玉三合一地演技還要高出無數層次。”

  易天行小口喝著杯子裏的白開水,輕聲自言自語道。

  “你是是弄錯了?”鄒蕾蕾將張老師送上車後,轉回禪房裏。對著她柔聲問道:“你剛才喊我出去,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張老師是易朱的老師,怎麼可能是壞人?”天下書庫

  易天行看著她的眼睛微笑道:“嚇得不輕的人,被你拉在歸元寺裏沒讓她走,說明你對她也有疑心。”

  蕾蕾無奈地笑了笑:“知道你醒後肯定會有疑問,所以就把她留了下來。” book.waptx.com

  “一瓶防狼噴霧劑就能噴走大勢至菩薩?打了半天,老子都煉成三昧真火了,大勢至菩薩還不肯罷手。她區區一個凡人性命就能逼退?”易天行冷笑道:“或許真是把老子當成豬了。”

  “可是她怎麼可能知道你會和大勢至菩薩在省西那個山穀裏打架,從而跑去救你?”天下書庫

  “這就是問題。”易天行將水杯輕輕放在桌子上,“前兩天我去接易朱的時候,她還說要來家訪,怎麼這周末不來家訪,卻跑到偏僻的山區去驢行?這也太巧了。”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這種巧合,如果有,那就一定是人安排的。”他搖頭苦笑道。

  鄒蕾蕾無力地搖搖頭:“這世界上還真是有這麼多的巧合,我知道你今天過地很辛苦。但是也不要隨便猜疑。” book.waptx.com

  易天行也搖搖頭,無力說道:“不是猜疑,我對這件事情已經疑心很久。如果斌苦這時候不是躲到醫院去,我早就要揪著他的衣領問清楚……淨土一脈,淨土一脈?”他哼道:“這個世界上哪有鐵板一塊地地方。”

  “你還記得上次九江的事情嗎?”天下書庫

  “狠得。”

  “當時我已經受了很重的傷,結果在火車上,斌苦似乎還想勸我去梅嶺見那老僧。”易天行微微閉目,回憶著當時的情景。

  “好象那年斌苦大師帶你去全國寺廟巡遊,應該也有一站是梅嶺。” book.waptx.com

  “嗯,但機緣巧合,好幾次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去成。”易天行睜開雙眼,眉頭微皺,“當時的我自然沒有疑心,但這次去了梅嶺後,才覺著奇怪,為什麼斌苦一直勸我去梅嶺?”

  “梅嶺之上,是那位以肉身苦修數百年的血族活佛,大勢至菩薩以斂佛見佛地法門誘惑他吸噬須彌山諸天羅漢的佛性。斌苦勸我上梅嶺,現在看來,很明顯是指望我能救出這些羅漢的佛性。”天下書庫

  “只不過恐怕連他也猜想不到,馬生和尚竟然能肉身成佛,厲害如斯,而我這兩年也很巧地沒有機會上梅嶺。”

  易天行皺著眉頭繼續分析道:“斌苦將葉相僧養大,如果說他是須彌山一派,倒也說的過去,但他從來不和我明說,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麼。如果他早對我說,梅嶺老僧吸噬佛性,只怕葉相僧早就哭兮兮地往那邊奔了。” book.waptx.com

  “當時以為去梅嶺,只不過是當這勞什子傳經者是需要經過什麼認證程序。”他搖頭苦笑道:“現在看來才明白,斌苦和尚是想借我之力去除對方,好救出佛性。”

  “斌苦大師怎麼能是壞人呢?”小妮子眨著大眼睛。困惑說道。天下書庫

  “他至少不是表面上的老好人。”易天行笑了笑:………這次佛指舍利往香港供奉,他布地局,才算是正式開始。我本來就奇怪,馬生怎麼會對這些事情如此清楚。後來在梅嶺之上。看著葉相僧這大豬頭傻裏傻氣地跑了來,再和馬生的話前後對照——葉相去香港斷指,往梅嶺複指,從而救出須彌山眾羅漢……這些全是斌苦安排的。”

  “而斌苦……”易天行皺皺眉頭,沒有繼續說下去。book.waptx.com

  斌苦是歸元寺的住持,歸元寺供佛供羅漢……而在大雄寶殿佛像背後,隱僻處還供著一尊南海觀音。

  “好複雜地事情。”蕾蕾眉尖很好看地皺在了一起。天下書庫

  “既然他不是須彌山後人,那他敢安排這麼個局,連佛指都算計在內,那他的身後一定有大勢力。”易天行靜靜說道:“我一直在想。佛祖不見之後,淨土對於如何處理須彌山羅漢。肯定會有不同的意見。而同為阿彌陀佛身旁脅侍,自然不好明裏爭鬥,於是那兩位菩薩便開始借助人間地力量做這些事情。”

  “大勢至菩薩請道門追殺羅漢,自己親手滅殺兩位菩薩,然後傳梅嶺老僧法門吸噬佛性,如此一勞永逸,可謂不毒。” book.waptx.com

  “而另一位卻讓斌苦養了一菩薩轉世之身。又想方設法去救梅嶺上的那些佛性,還讓葉相提高實力。”

  他微微皺眉:“現在的問題就是,這兩位阿彌陀佛身旁脅侍究竟是目標不同,還是說,只是手法不同。如果是目標不同,那我們就等於有了一個大助力,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很多。可如果只是手法不同,那我們等於夾在中間,只是一個棋子罷了。”天下書庫

  他頓了頓又道:“我傾向於後者。大士並不想重修須彌山,只是覺得大勢至菩薩的手法太過狠辣,所以從中調和一下……因為大士如果想重修須彌山。斷不至於幾百年後一點成效也沒有。”

  “你是怎麼猜到斌苦大師是大士在人間的代理人?” book.waptx.com

  “很簡單。”易天行微笑道:“別看老和尚天天我佛我佛的念著,但實際上,不要忘了,他是關師傅地守門人,師傅曾經無言說漏過,菩薩曾經來看過他,我當時裝作沒聽見,哼……再加上這幾個月裏斌苦不停把葉相僧往最合適的地方送,他沒有問題,那才是見鬼。”

  ……

  ……

  蕾蕾微微低頭:“可……還是不能說明張老師有什麼問題啊。”天下書庫

  易天行道:“疑點太多。我上次去接易朱,居然在省大附小裏感應不到易朱地氣息,當時不以為意,此時看來,自然是某人的大神通……當然,她永遠無法說明的,就是那瓶防狼噴霧劑到底是怎麼把大勢至菩薩噴走的。”

 他笑道:“大勢至就算是色狼,也不會被噴走,噫?”他摸摸腦袋驚歎道:”莫非那瓶子裏噴出來的是楊柳枝上的甘露?” book.waptx.com

  “當時在山穀裏,昏迷之前我就注意到她……她境界很高啊,前所未見的高。”易天行歎道。

  鄒蕾蕾好千道:“高到什麼樣?”

  “高到我根本看不出來。”易天行認真回答。天下書庫

  “嗯,如果她本身沒境界,你當然看不出來。”蕾蕾對於他地混帳邏輯報以不屑。

  ……

  ……

  良久之後,鄒蕾蕾疑惑問道:“你今天的火氣特別大。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可是整件事情的結局很不錯啊,葉相師兄有了一根佛指,你的境界又提高了不少,大勢至菩薩也走了,整個事情裏面都沒有死人。” book.waptx.com

  她吐了吐舌頭,調皮說道:“而且如果張老師真是你想的那個人,那可是大靠山哩,按你往常的性子,應該去抱她大腿才是,怎麼會像今天一樣把別人罵的哭哭啼啼地跑掉?”

  “沒死人嗎?”易天行微笑著,面容上的那絲微笑卻有些怪異,“或許在慈悲的菩薩看來,沒有死人就夠了。可馬生還是死了。我打死地,有幾個凡人也死了,莫殺打死的。”天下書庫

  “在面對大勢至菩薩的寶瓶口時,看見那虛無黑黝的瓶口。我以為我會被吸進去,然後被抓到淨土,然後永遠回不了人間,再也見不到你。”易天行看著姑娘長睫微動地眼睛,淡淡說道:“一瞬間,我想了很多。”

  “在這個世界上,我能信任的人只有家裏的這些人,你,葉相,兒子……師傅。”易天行堅決無比地說道:“其他的人。我都不相信,就算她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我也不信,因為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麼。如果她是坦誠的,我自然也會坦誠地相對,如果她不能,那對不起,我不會因為一種玄妙的感覺而被動地接受她的存在。” book.waptx.com

  “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很討厭冥冥中有人暗中操控我的命運。”易天行緩緩說道:“我不希望被某人從天莫名其妙地丟下來。將來又莫名其妙地被揪上去。”

  鄒蕾蕾憐憫地看著他,她從來沒有用過這種眼神望著他。

  “你變了很多,以往在沒有證據地時候,你寧肯自己受傷害,也選擇相信別人。而現在,你寧肯傷害別人,也不願意在哪怕沒有一絲證據的情況下相信。”天下書庫

  易天行盤膝而坐,雙目輕合:“我會去找證據,張小白老師在省城裏留下地痕跡總是不可能完全抹去。”

  “你先休息吧。”鄒蕾蕾歎了口氣。走到禪房木口,忽然轉過身來望著他輕聲說道:“為什麼你面對世界醜惡的事物時,也能保持一顆平常心。就算面對著大勢至菩薩,也不會如此熱血,可今天對著她,你為什麼如此決然?” book.waptx.com

  “是在嘲笑我欺熟怕生嗎?”一絲笑意浮上易天行的唇角,“我確實非常不高興。因為我實在不願意相信我一直很崇仰的偉大女性居然也是個玩陰謀的高手。”

  “這種反差讓我覺得很頭痛,所以我不希望她再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裏。”天下書庫

  其實這都是假話,真正的原因,是基於一個可笑地理由。而這個理由後來鄒蕾蕾才從葉相僧嘴裏聽到,聽到之後姑娘哭笑不得,心想自己怎麼攤上了如此不知輕重、胡鬧一氣的男子。

  ……

  ……

  “如果這次是你猜錯了呢?”蕾蕾認真說道:“那會是個天大的烏龍。” book.waptx.com

  “如果我猜錯了。”易天行更加認真地回答道:………那我們馬上給易朱轉學。”

  

  天上的繁星點綴著省城夜晚單調的天空,街道兩旁的樹枝在夜風裏輕輕擺動,就像是在和誰揮手告別。天下書庫

  易天行沒有入睡,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窗外滿天星光,手掌在空中一劃,他整個人便坐了起來,不急著出去,反自盤膝坐於榻上,冥思靜坐,查探著自己體內的情況。

  腹中的菩提心外金內青,素色漸懲,從金殼裏掙了出來,露出一道道青色斑駁痕跡,卻透著份神奇的美麗。book.waptx.com

  他輕輕走出禪房,來到後圓外面,葉相僧住在當初關老邢那四個黑道大老地廂房裏。

  易天行推門而入之,開門聲讓葉相僧醒了過來。他臉色還是有些蒼白,看樣子恢複的不是太好。

  “身體好點兒沒有?”天下書庫

  “嗯。”

  易天行忽然感歎道:“以往小時候,總覺得菩薩無比崇高,大慈大悲,後來見了普賢菩薩,果然有這感覺……”他笑著說道:“但畢竟天天和你這個菩薩膩在一處,也不覺得菩薩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了。”

  “南無我佛。”葉相僧無力搖頭,“葉相是葉相,菩薩是……” book.waptx.com

  “停!”易天行求饒般擺擺手,“我不想在這兩年裏第四百八十二次與你爭論這個實際上很幼稚,在你看來卻重要地問題。”

  易天行坐在葉相僧的床邊,看著微開的木門,安靜半晌後忽然說道:“今天白天在省西,我打了大勢至菩薩一棍子。”

  “如何?”天下書庫

  這兩兄弟相聲語言藝術的配合愈加純熟。

  “挺給勁兒的,他受傷了。”易天行笑咪咪地轉過頭來,“師兄,我現在很強,可以傷著菩薩了。” book.waptx.com

  “噢,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噢,武力是解決問題的最簡單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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