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朱雀記 作者:貓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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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2011-7-12 13:33:5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7 668050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4:48
 第三十四章 臥牛山1/2(朱雀記)
  下界的這幾位是通過斬龍臺的雙龍雲池脫體而墮,行的是險招,走的是捷徑,六個當中活了四個,百分之六十的成活率,已經創造了天庭數千年來的曆史。

  這幾位仙人並知道隱藏在幕後的五公主,已經被那渾吝的易天行一金刀劈散了,也不知道玉帝的權威,正遭受著前所未有的挑戰。

  他們只是些中低級的仙將,不可能像三壇海會大神那般瀟灑,更不可能像二郎神那般只聽調不聽宣,他們只能老老實實地冒險下界,小心潛伏,以堂堂仙家的身份,做著殺手這種最見得光的齷齪工作。

  

  南方中國的片天並不肅殺,也沒有金秋之意,用林語堂的話來說,是少了片天的況味。

  並不適合旅行。

  但他們在旅行。

  由廣州出發,沿著南方密織的鐵路線,扮作普通的旅客,很生疏地買著車票,換了臥鋪,十分新奇地打量著四周的一切自動事物,然後等待著目的地。

  四個人分成了三路,一路坐著開往成都的火車,准備在那處轉車後,往臥牛山去。一路沿著鐵軌北行,直接進入京城。

  只有領頭的黑臉仙人沒有說自己會去哪裏,其他的那三位仙人自然也不會去問。

  去臥牛山的是兩個仙人,在成都下了火車之後。他們有些不適應地擠在人群裏,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廣場上。其中一位是金天蔣雄帝君,正是在天界上被易天行一棍子戳死地崔英帝君的哥們兒,他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邊的那位仙人,暗底裏皺了皺眉頭。

  一行六仙下界,黑臉仙人乃是呂嶽昊天君,還有幾個乃是他的四方行者,都是在天庭裏常見地人物。

  唯有此時跟在自己身邊的這位仙人,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仙府何方,身具何能。想到此處,蔣雄帝君清咳了兩聲,對那位仙人說道:“仙友。我們這便去吧,既然要暗自潛伏。那便不好施展神通,在那……火車之上,我已打聽清楚,稍後,便要用袋中銀票去購買如今的代步工具票契,名為汽車票。”

  他身邊那位仙人微微一笑,然後說道:“帝君自去吧。我另外有些事情要做。”

  蔣雄帝君一驚,輕聲道:“此行乃天庭秘密任務,仙友如何敢自行離去?”

  那位仙人附身在一個年青人身上,眉眼柔弱,黑發裏夾著銀絲,不知道有什麼病,他微微笑道:“只要完成任務便好,我准備去省城盯著那處。”

  蔣雄帝君把臉一黑,道:“爾敢!”

  那位不知名的仙人冷冷將臉轉過來。眼中瞳子忽然閃過一絲腥紅之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眸子裏的這抹異紅卻沒有引起別人注意。只是直接投射到了蔣雄帝君的眼睛裏。

  蔣雄驟然覺得心頭一緊,仿佛那抹紅迅疾進入自己的眼中,然後占據了自己的神識,他悶哼一聲,體內仙訣疾運,雙手如散雲般亂掐,想要從這禁制裏脫離出來,但兩股仙力一碰,他卻忽然感覺一陣極不舒服的煩惡湧上胸口,四肢頓時變得無力!

  不知名仙人緩緩斂去瞳中異紅,蔣雄四肢一松,知道對方放了自己一馬,不由又是後怕,又是驚駭,這位仙人地實力,應該遠在昊天君之上,怎麼卻反而要甘受昊天君的調派?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疑惑,與他一路旅行地不知名仙人冷冷道:“昊天君做他的事,我只是監視,他如此膽小,不敢進省城,五公主一定非常不滿意。不過你也不用害怕,你按照他調派的,去臥牛山吧,那兩名南海派修士實力不差,尤其是那個五行土門的陳姓修士,你要小心些。”

  天庭,終究是一個按實力說話的地方,蔣雄帝君發現自己的實力遠遠不如面前這位,自然低頭應是,只是暗自揣測,這位難道是五公主的親信?輕聲問道:“仙長何去?”

  那位不知名地仙人冷冷道:“我去省城。”

  “嗯?”蔣雄帝君微感詫異,心道你雖然實力在我之上,但如果要殺進省城,對著大聖爺,那仍然是找死啊,但他不敢直言,只好請教道:“還未知仙長仙號。”

  那仙人微微一笑道:“我本棲霞殿中人,常騎白毛萬裏遁。”

  蔣雄帝君訝贊道:“原來是張仙師,在下數日來怠慢了,來請寬恕。”

  張仙師淡淡道:“你去吧,我要去省城盯著了。”

  送蔣雄帝君上了開往溫江的班車,張仙師微微皺眉,似乎在盤算著什麼,眸子裏總是有一絲掩之去的怒氣恨意,知道他是恨誰,又為了什麼一定要去省城——看樣子,這位在省城裏一定有什麼揮之不去的仇恨。

離開西門車站,往西北都江堰方向走了許久,快要到郫縣時,在外圍一個僻靜山穀裏,這位張仙師從懷裏取出一方普通白色毛紙,然後很隨意地撕了幾下,再以手為劍,輕頌仙訣,將淡淡仙氣度了上去。

  “變!”

  隨著一聲清喝,張仙師將度著仙氣的白紙扔到空中,只見空中清光一現,白紙在風中一搖一擺,便緩緩展開,原來卻是一個紙撕成的驢子形狀。

  清光再現,隨著一聲“餓啊!”的驢子叫聲,紙驢落地則變,成了一頭渾身長著白毛的異形驢子。

  “你有什麼好餓的?”張仙師強自一笑,笑容裏卻有幾分恨恨之意。“驢兒,隨我報仇去,我奈何了易天行,卻要將那賣友求榮地禿驢殺了。不然何解我心頭之恨?”

  張仙師身子一輕,便倒騎了上去,驢足踏塵,不急不徐地向著東邊省城的方向走去。

  踢嗒踢嗒,蹄音陣陣。

  

  四川有四絕:九寨之奇、峨眉之秀、青城之幽、劍門之險。

  其中前三處如今已經成了旅遊勝地,兩千年的時候,九寨溝地機場也開始在修了,唯獨剩下劍門一處,知為何,始終旅遊開發不起來。後幾年重修雄關,又遭了一次火災。十分倒黴。

  劍門雄奇險峻,離大城市又遠,道路又不方便,所以這可能是旅遊成氣候地原因之一。四處皆是大山環繞,素翠雖然誘人眼目,風景雖然怡人心脾,但身處其間的農夫村婦們。卻是只感覺得到閉塞與貧困。

  臥牛山,便是在劍門周邊最險的一處深山中,此處山穀僻靜,懸崖環繞,來的人極少,但很奇妙的是,在大片懸崖之下,突兀生成了一片素青緩坡,約有十幾畝地大小。就像是灰岩大鏡中陡然出現一個青青欲滴的小水珠,實在是巧奪造化。

  這處山坡雖小,但也已經被勤勞的川人開墾了許多年。有個別名叫“中心梁子”。只是改革開放之後,人心思動,原本住在這裏的十來戶人家,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都搬了出去,離開了這個交通極其不便的小青坪。

  如今地臥牛山梁子上,便只剩了兩家人,一家姓陳,一家姓梁,兩間土屋相鄰而居,屋外是一大片青翠的竹林子,屋前是兩家共用地一口老泉青,也不知道在這半山腰的梁子上,這口井是怎麼打出來的。

  左側邊傳來一陣微微臭味,想來是豬圈。

  土屋前是一方石坪,約摸有個二十多平米,看樣子是一塊整石頭陷在土裏,剛剛露出上面的石面,真是很巧的一件事情。

  石坪之上,散散灑著些幹玉米粒兒,一群黃小鴨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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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群小紅雞們搶食兒,一個面容慈祥,生的有些胖的婦女正在維持著秩序,嘴裏不停噓著,臉上卻是笑意盈盈,看樣子十分開心。

  石坪之後地土厚門口,門檻約有到膝蓋那麼高,此時正有一方小桌擱在門檻上,桌上擺著些水煮的嫩花生米,還有被分成兩瓣的皮蛋,還有幾根紅紅誘人的辣椒。

  小菜之旁,是用一個很舊的礦泉水瓶子裝著的包穀白酒,有兩個老漢正在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不時哧呀一下嘴,顯得安樂無比,間或夾兩顆花生米扔進嘴裏,或者拿起筷子,在皮蛋爛融的黃裏蘸上一蘸,再送到嘴裏伸勁兒唆一下。

  一粒花生一口酒,一尖蛋泥半日醉,陽光從大山的那頭斜斜打了過來,照在陳三星和梁四牛二人有些破爛地衣服上,兩個老農微微眯著眼,那叫一個幸福。

  

  安靜而清貧的生活,被兩道光影打破了。

  陳三星微微眯眼,將左腳拿出高高的門檻,站了起來,走到石坪之旁,站在牢實地竹蒸芭邊,看著大山中的異動。

  一道影子由天而來,色澤正紅,竟似要與這清日爭暉,飛得近了些,才發現來人竟然生著一雙翅膀,翅膀極大,竟有數米之長,比山鷹要大上許多,而且這翅膀並未撲扇,似乎只是順著氣流往這邊滑了過來。

  而另一道影子卻是沿著絕壁而來,那個黑影渾身上下挾著狠戾的味道,隔著老遠也能感覺到他強橫的實力。黑影在陡峭的絕壁上快速前進,就像是一道煙,根本毫無停滯,比猿猴更要敏捷。

  陳三星瞳孔微縮,一眼便瞧出來,來的這二人,比人類的修士都要強大太多。

  梁四牛也趕緊站起身來,壯實的胸膛裸露著,他輕輕扭了扭腳腕子,就像田徑運動員那樣,准備著打架——這個小山村已經很多年沒有打過架了。

  ……

  ……

  “忽!”的一聲,易朱收起紅火地雙翅。輕輕巧巧地落在了石坪之上,朝著陳三星埋怨道:“早點兒搬家吧,住這麼老遠。”

  “原來是易小哥兒。”陳三星先是一愣,揉了揉眼睛。確實這個長著翅膀的小胖子是前些年見過一面的小家夥,由喜上眉梢,招呼著自己的胖堂客,“這是易天行地兒子,就是上次來信裏夾的那張照片裏的。”

  胖堂客有些懾懦不安地走上前來,笑了笑,看來陳大嬸很少見生客。,當 

  易朱嘻嘻一笑,眉梢聳了兩下:“陳老爺子,你居然記得我啊。”

  “是啊是啊。”陳三星臉上皺紋極深,一笑之後。額上頓成山河,走上前去。輕輕摸摸易朱的腦袋,眼角餘光卻盯著從山底下飛速上升的那個黑影。

  嗯,爬行的姿式,確實很像條狗。

  易朱雖然向來最討厭別人摸自己腦袋表示親熱,但眼前這個人類農民伯伯修士,乃是自己父母特喜歡的人物,所以他只好苦著臉。梗著脖子,一動不動地供陳三星摸著。

  “到了。”梁四牛站在竹籬笆旁,盯著那個山腳下的黑影,悶聲悶氣提醒道,把腳下的鞋子脫了,便准備去跺一腳。

  “一路的。”小易朱趕緊提醒道。

  陳叔平傲然站在土厚之外地石坪上,不屑與這些人間修士打交道,只是神識探得這兩個老農民修為深厚,竟是人間最頂尖的人物。免內心深處有些意外,再一想到那年自己潛伏在梅嶺時,也曾見過這個同宗農民修士與那西洋血族親王爭鬥地場景。不免更是疑惑,一個小山村裏的人類修士就能如此強橫?

  小木桌被搬到了石坪上,梁四牛和陳大嬸進廚房弄吃的去了,陳三星一個人在外面陪客,請了兩聲陳叔青,陳叔青終究礙不過面子,很勉強地坐了下來,易朱瞪了他一眼。

  “你爸媽怎麼沒來?上次信裏說這兩年應該再來一次。”陳三星溫和看著易朱。

  易朱正空手抓著水煮嫩花生吃,聽著問,趕緊回答道:“爹上天了,娘在省城看家。”

  這句話嚇了陳三星一跳,趕緊道:“剛易已經修成大道?”

  小易朱幹笑兩聲,知怎麼回答,難道說自己老爹是上天去打“大道”?

  陳叔平忍不住冷笑了起來。

  陳三星趕緊招呼道:“這位同宗,隨便吃些吧,廚房裏還在弄。”他自然能看出面前這個叫陳叔平的人實力深可測,不過他生性淡泊,也不為意。

  陳叔平有些不耐煩,咳了兩聲,對小易朱使了個眼色:“趕緊說正事兒。”

  “噢。”易朱把水淋淋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亂擦了擦,轉頭對陳三星說道:“老爺子,天上來人殺你了,咱們趕緊撤吧。”

  “啊?”陳三星再淡泊,聽著這消息還是唬了一跳,滿是皺紋的臉上全是不可思議,“啥子事情?老漢我這幾十年好象蔑做啥子傷天害理的事情嘛,啷個回事噢?”

  小易朱犯愁地撓撓頭,心想這位確實也太迂了些,解釋道:“您二位和我爹當初在省城東面沙場陰了清靜天長老,殺了那兩個長老,而這長老,算是天界仙人在地球上地直屬親信部隊,所以人要來報仇哩。”

  臥牛山上開始收拾家軟,准備隨易朱一起回省城,回頭望著雖然老舊,但依然結實的土屋,陳三星微微囁嚅了一下枯幹的嘴唇,似乎有些舍不得。

  他的胖堂客,看著滿院的黃小鴨小雞,更是舍不得,眼角微濕,扯著衣裳下角不停地揩。

  “我們走了,誰來喂豬啊?”

  ……

  ……

  梁四牛穿上了易天行送給他的耐克鞋,做好了當遊客的准備,肩上扛著估摸著能有兩百來斤的臘肉,站在易朱的旁邊。

  易朱好奇道:“帶這麼多肉幹嘛?”

  梁四牛嗡聲嗡氣應道:“前年給你家寄了一次,你爹說喜歡吃這個,所以去年我們多醃了一些,用松枝兒薰地,味道更好。”

  一直負手站在懸崖邊看著下方的陳叔平,忽然靜靜開口道:“既然不舍得,幹脆別走了。”

  小易朱走到他的身邊,只有他地三分之二高,也有模有樣地負起雙手,老氣橫秋道:“對,幹脆我們留在這兒殺了他們就結了。”

  山下遙遠的山路上,有一個人正孤獨地行走著,隔著這麼遠,也只有易朱和陳叔平這兩個非人才能看清楚,那是一個年青人,正在停地撓著身體,似乎身上非常癢,又似乎覺得體內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一樣。

  “我去。”

  陳狗狗和易小鳥同時說道,然後互視一眼,各不相讓,就像在爭食一樣。

  “我要活口,所以我去。”陳叔平這句話很有說服力,緊接著,他的身影一虛,便穿過了竹籬笆,沿著成九十度傾角的陡峭懸崖裸石,往下狂奔而去,化作一道黑影。

  黑影過處,碎石亂飛,生生在懸崖上破開一條筆直的線,線頭處,直沖著那個下界的仙人。

  一道驚天震波從山腳下響起,波勢難歇,震的滿山青樹亂搖,半山腰石坪前的竹籬笆被吹的呼呼作響。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5:01
第六部梵城 第三十五章 焚鶴1/3(朱雀記)
  這次仙人下界的任務十分隱秘,雖然在廣州員村的奪舍之夜,肯定會驚動留在人間的一些天家高手,但是整個計劃應該是沒有外泄的可能,所以蔣雄帝君斷然想不到,自己剛剛到了臥牛山底下,便遇見了這樣一個恐怖的敵人。

  陳叔平雙腳踩在陡峭的懸崖上,每一落腳,便將灰色岩石踩成碎花,聲勢驚人,不過片刻便來到了蔣雄帝君的身前,一聲狂嘯,右手忽然一懲,兩道白色恐怖的巨齒便陡然出現在蔣雄的頭頂,狠狠咬下!

  蔣雄尖叫一聲,整個人的身體抖動了起來,化作一道青煙向後退去,手掌一揮,一個淡淡光點離掌緣而噴,擊打在陳叔平喚出的犬牙之上。

  轟的一聲巨響,氣波激蕩在山穀之中,震的四處一片狼籍。

  蔣雄滿臉不可思議地靠在岩壁上,五官已經被生生震出血絲來,看著陳叔平,狠狠地一言一語道:“犬仙君,你躲在省城,難道不怕天雷轟你?”

  陳叔平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峻異常,根本不理會他的說話,身子驟然在空中消失,下一刻卻出現在了蔣雄的身邊,蠻不講理的雙拳直轟對方的太陽穴。

  蔣雄知道對方是一定要殺死自己了,悶哼一聲,手上疾捏仙訣,整個人的身體也消失在了空氣裏。

  就這樣,兩位仙人在臥牛山的翠翠山中間。時隱時現,像兩個遊魅一樣追殺著,肉眼根本看不清楚他們地行動方向和姿式,只能看見無數巨石在山穀中無由爆裂。似乎受到什麼樣的巨力打擊,噗噗連串聲響,石頭像西瓜一樣脆生生地炸開,炸起滿天石礫,遮雲蔽日。

  山穀裏時有灰煙升起,巨響傳出,就是看見裏面的人影。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出乎意料地迅疾來到。陳叔平冷冷看著腳下不遠處躺著的蔣雄,唇角露出一絲屑,咳了兩聲。生生將自己胸腹間地鮮血咽了下去,寒意十足說道:“就憑你這樣的貨色。居然還敢來人間送死。”

  陳叔平下界與這四位仙人下界用的方法不一樣,他是培植道種,在陳叔青的肉身中潛伏了許多年,然後緩緩釋放自己的能力,所以肉體能夠完全適應。而蔣雄諸仙使用的奪舍之法,卻是太過霸道,雖然能夠保有全部仙力。但肉體力量相較起來,卻顯得過於脆弱了些。

  蔣雄箕坐於地,鼻中而中眼角全是汙血,惡狠很道:“犬仙君,莫非你真想背叛天庭?”

  陳叔平面色一冷,哼了一聲:“咱們下來的理由都不怎麼光明正大,這和背叛有什麼關系?就算我叛了五公主,叛了玉帝,那又如何?反正你今天也回不去了。”

  蔣雄的眼裏閃過一絲懼意。雖然在天庭裏,自己的身份要比面前這條黑狗要高上許多,但天庭中人其實心裏都很清楚。這條狗的近身戰力十分可怕,只是礙是畜生得道,所以一向名份上不去。一想到這狗心中累積了千年地怨氣,蔣雄忽然覺得有些絕望,看著陳叔平那張紋絲不動的臉,心頭漸漸涼了起來。

  仙人之間地戰鬥其實很簡單,看的就是絕對的實力。

  陳叔平的實力比蔣雄強橫,所以蔣雄在他的面前根本沒有一絲辦法。

  

  小易朱和兩位農民伯伯站在半山腰的青坪上,看著山穀內的戰鬥,發現戰鬥開始地迅猛,結束的更快。只是陳叔平似乎在與蔣雄說著什麼,隔得太遠,也聽不清楚。

  小易朱微微眯眼,如碧水般漂亮的眸子裏現出一絲笑意。

  一道天光,穿過了山穀裏還沒有落下的塵霧,打在了陳叔平與蔣雄二人的身上。

  蔣雄喘了幾口氣,左手在胸上重重一拍,勁力四散,勉強將體內四處亂竄的仙氣逼回體內,望著陳叔平恨恨道:“你怎麼知道我要來臥牛?”

  陳叔平譏笑道:“既然五公主看易天行不順眼,難道她沒有告訴你,易天行在天上人間,有很多潛在幕後的幫手?”

  “你想怎麼辦?”蔣雄有些頹然無力地站起身來,看著陳叔平,“你既然在這裏,我的任務自然沒有辦法完成。”

  “怎麼辦?”陳叔平微微抬頭,看著眼前那像刀一樣插在天地間的陡峭懸崖,然後緩緩低首,淡淡道:“一共下來了幾個人?他們到哪裏去了?”

  蔣雄打了個冷噤,寒寒道:“你如果躲在省城,我們自然不會去對付你,你……你為什麼一定要與天庭作對?”

  陳叔平皺皺眉:“我想與天庭作對,只是我知道現在天上出現了些事情,我這時候回去,是死路一條。既然你們領旨前來殺我,也就不要怪我下狠手,另外便是,我想知道,我家少爺究竟去了哪裏?為什麼一直沒有他地消息?”

  聽到陳叔平問到這件事情,蔣雄臉上猶豫之後現出一絲懼意,似乎這件事情的背後藏著什麼。

   說!”陳叔平厲聲吼道,嘯聲大作,在山穀裏回蕩,聲波由體及外震的碎石亂飛,煙塵蔽日,狠狠地擊打在蔣雄地身上。,當 

  一聲悶哼,蔣雄被生生擊進了灰色岩石懸崖中,一個深深的人形坑洞赫然出現,他頹然無力地嵌在裏面,看著十分淒慘。

  忽然間一道青光,從那石壁上的洞裏滲了出來,分外耀眼。

  陳叔平猛一抬臂,遮住自己雙眼。悶哼一聲,似乎受了些小傷。

  蔣雄右手一召,一柄青色長槍驟然出現在他手中,持槍橫掃。石壁頓時被掃塌了一大片,而他也趁著這個機會,化作一道青煙跑了出來,在臨過陳叔平身邊時,槍尖如芒點,灑了出去,籠住陳叔平的頭頂。

  陳叔平有些輕敵,所以給了對方一點機會,又一聲悶哼,真命法器——那兩排白色森林地巨牙驟然出現。在自己的頭頂與那柄素色長槍硬碰硬地砸上。

  一陣很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響起,白色巨牙之上。被槍尖破出數十道深深的痕跡。

  而素色長槍地槍尖也被磨成了一個圓頭。

  一切的一切,只是發生在那短短的?那時光裏。

  

  蔣雄帝君知道自己不是陳叔平的對手,趁著偷襲搶得的時間,腳尖在陳叔平右側身邊的巨石上一踩,整個人的身體便斜斜向上掠去。

  右手一揮,袖口一動,十數張符紙猛地破空帶響而飛。打到了陳叔平的身體上,然後死死黏住,沒有掉落。

  他左手再一招,一張紙撕成的白鶴驟然出現在身前的半空中,渾身青光一綻,白鶴頓時化作了真物。蔣雄帝君不敢耽擱,在空中身形一扭,便一屁股坐上了白鶴。

  白鶴清鳴一聲,細長地雙腳穩定地拖在身後。巨大的白色翼展猛然一扇,山穀裏風勁大作,便托著蔣雄帝君地肉身往山穀上飛去。

  ……

  ……

  而這邊廂的陳叔平此時身上的黃色符紙。在一瞬間燃燒了起來,火苗中透著慘慘青光,知是何種仙力。只聽得陳叔平一聲暴喝,聲音中似乎十分痛苦,一道護體仙氣頓時從他的體內暴懲而出,生生將那些黏的緊緊的黃色符紙震成了碎屑。

  陳叔平渾身焦黑,看著在上空飛翔的仙鶴,眼中戾氣漸生,一股黯淡地血紅占據了瞳子。

  他猛地仰首狂嘯,嘯聲經久不歇,打在山穀中,打在空中,震的山穀內的空氣無風自動,如狂浪驚濤一般波動。

  他雙手橫在腰側,一手掐午紋,一手捏遁訣,猛地向著白鶴行進的方向趕去。

  隨著他化身黑影的前行,山穀中兩邊的石壁被他的驚天神通所驚,數十枚圓圓的石塊被猛地從石壁裏被某種巨力拉扯出來,懸浮在半空之中,跟著黑影前行!

  又是一聲厲嘯,陳叔平動了真火,雙手像野獸的爪子一樣猛地向著天上一揮,只見懸浮在他身周地數十枚圓石,頓時被無名力量震成了剛剛出膛的炮彈,破空而飛,直向遠處空中的那個仙鶴殺了過去!

  圓石破空,努力地向上飛著,去砸那只仙鶴。

  ……

  ……

  只是可惜先前黃色符紙讓他耗去了一些時間,蔣雄帝君此時已經乘著仙鶴上了高空,陳叔青雖然仙力驚人,但生震飛石上天,到末了也成了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自然打不著仙鶴。

  陳狗狗地近身戰力在天庭可以排進前十,而與之相映,他的法術卻是最差勁的那幾個。在人間呆的久了,坐飛機坐習慣了,甚至連飛行的法術也沒有練好,所以他幹看著那只仙鶴在高天之上越飛越遠,漸成一個小黑點,不由好生無奈,胸膛裏低聲怒吼,分外的不甘心,像極了獸類的咆哮。

  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將這個蔣雄帝君快打成肉泥的情況,居然還讓對方從自己手上跑掉。

  但他並怎麼擔心,因為他知道,蔣雄今日……插翅難飛。

  蔣雄催動著仙力,讓自己騎下的大仙鶴翅膀扇的更快一些,他此時渾身上下一片青腫,體內仙力激蕩,隨時有可能脫體而出,陳叔青已經用強悍的力量生生將他的內髒震的有些出血了,此時的五官正在不停地淌著,鮮血滴在潔白無比、仿若不是凡塵能有的白色仙鶴上,看著格外恐怖。

  下方山穀裏的強悍仙力還在追蹤著他。那些被陳叔平暴怒震飛地巨石,有幾塊險險都要打到他,嚇得他魂飛膽喪,如果仙鶴被毀。自己落到地面,不被砸死,也要被暴走的陳叔青咬死。

  好在有驚無險,他飛在白雲之上,稍稍心安了一些,但一想到今天來臥牛山之行,居然被小書店那方事先預判到了。他就知道,在天庭上,一定有小書店的內應……想到此節,他不由大感驚駭。如果此次下界全被對方算計了,那……昊天君。也危險!

  他們勉強坐穩肉身,手中結著淡淡金光仙訣,催動著身下的仙鶴急速往北方奔去,他要去給昊天君報信… 棄至於往省城去地張老仙師,暫且顧不得了。

  ……

  ……

  仙鶴正急速的飛掠著,破雲而出。

  在白雲之外,有一雙鮮紅巨大的雙翅正在迎接著他們。

  仙鶴受驚。在空中清鳴數聲,四處流轉,卻是逃脫那雙噬人般紅翅的堵截。

  蔣雄看著遠處空中生著一雙鮮紅雙翅的小男孩兒,心涼了半截,嘴唇不停抖動,說話都有些說不清楚:“朱……朱……朱……”

  小易朱身體穩定地浮在高空之中,一雙巨大的紅翅從他的背後伸出,翼展是一道極美麗的弧線,翼上是無數種深淺濃淡的紅構織而成的漂亮羽色。此時雙翅正在他地身後輕輕地上下擺動著,一種絕對靜止裏的規律運動,讓這懸浮在空中地“鳥人”顯得格外詭異神秘。

  小家夥嘟著鮮紅嫩生的雙唇。唇微微一翹,似乎有些不滿意,隔著老遠哼道:“你才是豬。”

  ……

  ……

  “朱……朱雀陵光神君!”

  蔣雄帝君終於將這可怖的名號完整地說了出來,嚇得險些從仙鶴之上掉了下去。雖然他是帝君,對方是神君,但這一字之差,卻代表了天界可侵犯的等級秩序,更代表了實力上的無比差距。他顫抖著身體,催著身下的仙鶴化作一道白影,往西邊突圍。

  小易朱微微低頭,背後雙翅輕輕一扇,沒有完全扇下,只是略略動了一點。

  便只是翅尖輕動,他的身體便驟然變成一道紅光,追了過去。

  他從易天行體內脫體而出時,便是一只鳥,易天行在省城大學那一年多地時間,易朱便是在省城大學青圓裏自在飛行的仙禽。論起飛翔,沒有哪位仙人能比他更厲害,就算同樣長著雙翅膀的雷震子來了也一樣。

  當然,現在的雷震子翅膀已經被易天行生生揪了,天界飛行競賽只可能是一種構想,而不再可能有實現的那一天。

  

  光與影的競逐很快結束,紅火的雙翅像是一團紅雲,在高天之上自在飛行著,完全已經不能再以速度這兩個字來形容。

  紅雲與白鶴一前一後,非常漂亮,像是湖邊魚鷹的勾足舞蹈,美麗中帶著殺氣。

  雙翅一扇,紅雲頓靜分立小易朱背後雙側,堵住了正耷拉著腦袋,十分疲憊的仙鶴。

  小易朱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輕輕飛到仙鶴地前方,看著鶴背上那個滿臉絕望的蔣雄帝君,嘻嘻一笑說道:“你當人間是公共廁所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雙方已經隔得很近了,易朱忽然一扇雙翅,一股巨風無由自翅下而生,吹得面前的仙鶴搖搖欲墜,蔣雄嚇得趕緊抱住鶴脖子。

  易朱順勢而前,身後紅翅往前一攏,將白色仙鶴連著上面地仙人整個包了起來!

  像荔枝。

  

  一片燥熱。

  蔣雄感到四周一片紅暗羽色,神識一探知道自己正被這位神君大人帶著往地面降落,一想到呆到落到哮天犬那畜生手上要受的折磨,蔣雄滿臉土黃,恐懼之下終於憤起餘勇,將自己體內的仙力全部逼到體緣,想做最後的一搏。

  他忘了易朱的翅膀生在背後,而身體此時也在這片大大的紅羽之中。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准了蔣雄的眉心。

  小易朱張唇,露出滿口白牙,像極了他的父親,然後笑了笑,摳動了扳機。

  砰!一聲清脆的槍聲在紅羽之中響起,繚繚繞繞,久久絕,到末了變成了嗡嗡悶響。

  ……

  ……

  落到地面之後,紅羽漸漸散開,露出裏面被烤的奄奄一息的仙鶴,仙鶴緩緩化作了一張紙鶴,倒在了地上。

  邊沿焦黃的紙鶴之旁,蔣雄帝君正保持著一個古怪的姿式盤腿坐著,似乎到了某種生死關頭,顧不上旁邊的那兩個凶神。

  蔣雄此時雙掌一前一後合一,整整齊齊按在自己的眉心,兩道純正至極的仙氣正迭加壓在眉心上,那處有易朱用手槍打出來的一個透氣小洞,鮮血正從裏往外流著。

  陳叔平皺皺眉頭,看著盤坐於地的蔣雄,轉身對易朱很認真地說道:“這樣,他會爆的。”

  “會爆?”小易朱睜大了迷惘的雙眼。

  “會爆。”陳叔平點點頭,確認了這個事實。

  小易朱嘻嘻笑了起來:“我要的就是他爆。”

  陳叔平愣了,心想仙人奪舍不穩,一旦爆體,威力驚人,這小家夥為什麼一定要讓對方……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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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瘋狂的石頭臺詞不應該加進來,多了就無趣了,但……又沒忍住,以後刪掉,是看了親王的影評貼子,去看的電影,所以這事兒怪他。)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5:02
第六部梵城 第三十六章 西山松泉1/3(朱雀記)
小易朱笑了起來,大大的眼睛彎成了細月,看著十分天真,輕聲說道:“就是要爆,你才好逼供啊。”

  陳叔平看了他兩眼,雖然瞳子裏依然沒有什麼人類應有的表情,但還是遮掩不住一絲不明所以,心想這小家夥的本性好象比老子還要暴戾陰險一些。

  現在的局面是:

  蔣雄帝君隨時可能爆體而亡,但如果陳叔平和易朱肯幫忙,那他還可以解體升天。

  仙人爆體的威力十分巨大,所以蔣雄帝君也算是有了一點點可恃之處。先前蔣雄帝君之所以在陳叔平的逼問下,堅不吐實,那是因為他想著說還是不說,都是一死,那他自然不說,但此時他可能爆體而亡,有可能威脅到對方的安全,便有了討價還價的資本,心理防線反而可能崩潰。

  逼供誘供都是一個道理,總要給對方一點希望。

  如果對方沒有希望,那易朱此時就幫對方做出了一個希望。

  ——雖然這希望很有可能是虛假的。

  “說還是不說?”國黨反動派陳狗狗開始逼供了,仍然是那樣的沒有創意。

  蔣雄帝君雙掌夾著仙氣按在自己眉心,雙眼都無法睜開,有些蒼白的雙唇微微翕動,艱難說道:“說也是一死,說也是一死。自然是會說的。”

  “那你投胎去吧。”陳叔平並意外。

  蔣雄忽然陰笑了起來:“如果我拼著元神盡毀,自爆地話,你……”

  “別嚇我,我膽子大。”陳叔平冷冷截斷他的威脅。“你可以試一試,或許這山穀會塌成天洞,但一定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傷害。”

  蔣雄無語,在一旁的小易朱偷笑著。

  陳叔平面色一和,溫柔道:“當然,大家都位列仙班,何必搞生搞死?你只要肯說,我以二聖母的名義發誓,一定讓你離開。”他這句話說地很含糊不清,蔣雄此時心憂爆體危機。所以也沒有聽清楚。

  蔣雄閉目慘笑道:“原來你還是怕啊。”

  陳叔平眉頭一皺,心想要不是易朱搞這麼麻煩一事兒。我何必在這兒和你多言。

  談判最終有了結果,蔣雄相信了陳叔平的話,兩位仙人開始促膝談心,蔣雄開始披露自己知道的秘辛,小易朱老實客氣地蹲到旁邊,一點兒也避嫌的聽著。

  “北京城?看樣子是去找那個什麼六處麻煩去了。”

  陳叔平呵呵笑道。

  蔣雄緊閉著雙眼,語氣裏卻透出了一些驚訝:“是昊天君去的。難道你不擔心?”

  “擔心?”陳叔平木著臉,沒有一絲表情,“有什麼好擔心的,最好昊天君把那六處裏的男女老少都殺光,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蔣雄訥訥道:“以為你叛了天庭,便會與這些人類修士沆……”

  “沆?一氣。”小易朱幫他把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四字成語補完。

  陳叔平陰陰一笑:“那些卑微的人類當初曾經偷襲過我,我只是礙著易天行的面子,不去報仇,既然昊天君要做這件事情。我不去暗著打悶棍就是好地了,何必救他們?”

  說完這句話,他看了易朱一眼。指望這小家夥能明些事理,走開些,讓他好方便問自家少爺的事情。

  哪知道易朱油鹽不進,睜著天真地大眼睛,傻乎乎地蹲在旁邊,一動不動。

  陳叔平在心底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問道:“罷了罷了。”微微閉目,一道精光從他的小臂處綻放了出來,透出他的黑色衣裳,隱隱可以看見他的肌膚,精光漸凝於一點,滑到了食指的頂端。

  他很慎重地一指點在蔣雄的眉心,隔著蔣雄自己的兩層手掌和淡淡仙氣,那道精光凝成地小點倏的一聲消失,很奇妙的穿掌而過,補在了眉心上的那個小洞中。

  蔣雄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渾身上下一片濕汗,看來在鬼門關上走一遭,即便是仙人,也是相當的不爽。

  陳叔平忽然皺眉問道:“後腦沒有打出洞來吧?”

  如果手槍子彈穿過頭顱,在後面破了個洞,那蔣雄體內的仙氣還要斷外泄,與周遭環境互相幹擾波動,仍然是脫不了爆體的命運。

  小易朱揮動著胖胖的小手,手上拿著一把銀白色的手槍,嘻嘻笑道:“你以為是五四啊,還穿顱,這是從袁野那兒搶過來地勃郎寧,老古董的那種。”

  給了蔣雄帝君生的希望,那麼接下來地問供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陳叔平再理他,盯著蔣雄緩緩睜開的雙眼,瞳子裏顯出極強大的力量,戾橫無比,一字一句問道:“我家少爺究竟出了什麼事?”

  蔣雄帝君渾身抖動了一下,似乎十分害怕,半晌後才抖著聲音說道:“妙道……顯聖……真君……叛了!”

  ……

  ……

  “啊?”陳叔平和小易朱同時發出一聲喊,只不過陳叔平是無比震驚,而易朱卻是傻兮兮地問道:“那個顯聖真君是誰?”

  陳叔平沉著臉:“我家少爺。”

  “啊!”易朱終於驚了一下:“二郎神叛了?”

  二郎神叛了!

  二郎神乃是天庭第一得力神將,戰力無窮,當初和老猴也在伯仲之間,加上與玉帝的親戚身份,所以在天庭中地位崇高。無人敢惹。

  雖然傳說裏,二郎神一向很看起自己那個玉帝舅舅……但畢竟是一家人,怎麼就……叛了呢?

  陳叔平低聲咆哮一聲,一手揪住蔣雄的衣領。吼道:“你說叛就叛?到底天庭對我家少爺施了什麼陰謀?”

  “確實沒有。”蔣雄似乎十分害怕回憶二郎神地叛變一事,哆嗦著說道:“那日顯聖真君忽然殺上淩霄寶殿,打的是天庭震動,一片大亂,三清又在閉關清修,所以無人能阻,一幹神將天兵被殺的鬼哭狼嚎,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眾仙正准備去淨土請觀音菩薩,不料顯聖真君忽然長笑三聲,化為一道清光往天際而去。從此無人知道他的去向。”

  陳叔平十分激動,怒吼道:“什麼貓屁東西!老子下凡之前。少爺並無異樣,怎會突然叛了?他叛了天庭,又能得什麼好處?”

  蔣雄被陳叔平激動地神情弄的有些害怕,趕緊分辯道:“天庭也是眾仙議論,卻是不得其解,後來……雖然顯聖真君離開了天庭,但大家怕……所以決定召你回天庭。結果犬仙君不肯回去,五公主才會請下天雷來召你。”

  “貓日的,沒道理,沒道理啊。”陳叔平苦惱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怎麼也想出自家少爺為什麼會突然犯了失心瘋,反出天庭。

  天庭第一戰力反出天庭,這事兒實在是太大條了,難怪五公主會急著讓人下界來殺狗。

  小易朱在旁冷冷看著,發現這個似乎沒什麼人類情感的陳狗狗。對於自己的主子,那個二郎神還是頗為關切,情意不似作偽。免有些意外。

  他拿著勃郎寧手槍,在自己的腮邊撓了撓,一邊摳癢一邊隨意說道:“狗狗啊,別想太多了,說不定二郎神只過在天上呆的有些膩了,所以造造反,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咯。”

  陳叔平和蔣雄二人同時愣住,然後給了他一個白眼,心想真是孩子話,誰會有事兒沒事兒把造反當遊戲玩,更何況是造天庭的反。

  其實小易朱從降生在這個人間後,便經常和人間的那位第一戰力大妖相處,最了解這些至高強者地心情,老猴被困在歸元寺裏天天唱小曲,也是給自己找事情做。如果老猴沒有被困,而是在天庭當官,估摸著也會隔個幾十年就造一次反來玩。

  強者的定義便是,強大到足夠把造反當作遊戲。

  老猴如此,二郎神亦如此。

  所以他地這句無心之語,反而可能是最接近事實真相的那一種猜測。

  北京城的居民發現今天城市的空氣有些異樣,本是肅殺清片,卻被明顯增加的武裝力量帶動的凝重起來。不過畢竟是首善之地,居民們見多識廣,不知經曆了共和國曆史上的諸多大事,所以也並顯得緊張。只是出租車司機們正在不停地打聽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以便自己在機場回京地路上,好和外地或是外國來的遊客侃一侃。

  最近沒有什麼大會,也沒聽說過哪個重要人物的來訪,正是政治平和期,也不可能出現什麼風波。

  但京城的氣氛就是顯得與往常不一樣,細心的人們發現,往常在夏天於北戴河開的會議,今年又加開了一場,很突兀的,很多重要的領尋人離開了京城。

  此時的京城,顯得像一個被嚴密保護著地“空”城。

  西山療養中心也已經人去樓空,四松泉旁的小屋裏,有一位中年人正好整以暇地飲中杯中清茶,屋外龍泉靜靜流淌,片日水少,聲勢不如春夏之時。而泉旁那四株青松一如百年來那般,靜靜拱衛著。

  秦臨川啜了一口茶,然後緩緩將茶杯放下,看著空曠無人的西山,一股有些蒼然地笑容浮上面頰。此地是六處的根基,一樹一木,一房一室,都是緣於二十年前他的一個大膽的決定。

  修士究竟應該如何在現代的社會中生存?是上承虛無縹緲地天旨,還是應該入世與政府合作?

  他選擇了後者。所以將上三天中的浩然天獨立出來,交給了政府,然後雙方設立了一整套複雜的監督機制,為了避嫌。他沒有出任理事會的理事長,而是讓給了佛宗那位德高望重地趙大居士。

  當初做出這個選擇,就知道會和清靜天的長老們翻臉,但秦臨川城府極深,實際上並不怎麼把清靜天放在眼裏,當初泰梓兒妄入歸元寺,其實這代表著一種試探,如果梓兒做不到,那泰臨川便迫不得已,必須和清靜天翻臉了。

  憑借著易天行的幫助。泰臨川領著直屬的吉祥天殺上昆侖,一舉毀了清靜天總壇。從此上三天再也不存在,剩的只有六處和他身邊一些精於煉器的老修士。

  事情應該是這樣的,修士也是人間的一分子。

  畢竟已經有四百多年沒有人成仙了,那修行的目的就應該轉變一下。

  毫無疑問,秦臨川是修行門四百年來修為最高地一位,但絕對是最有魄力的一位改革家。

  改革自然要冒風險,馬克思說過。什麼東西都要螺旋著升。

  秦臨川在最初地時候就已經預估過風險,最大的問題,外乎是來自天庭的威脅,但數百年來的記錄秘辛,六處科研部門的研究讓他放松了警惕,下界的仙人太少,一般要十幾二十年才會下來一個。他在猜想著,是不是天庭已經遺忘了這個人間?

  很悲哀的是,泰琪兒從省城發回來地消息讓他知道。人間並沒有被天庭遺忘。

  天庭已經派了仙人下界,為的就是要誅殺叛徒,而叛徒。首當其沖的,自然是自己這個上三天的門主。

  他微微笑了一下,拾起透明的玻理水壺,往茶杯裏傾去,玻理水壺裏是八十度的水溫,正好合適。在流水的沖洗下,杯中沉底的龍井嫩芽,隨著水流的起伏,不停舞蹈著,上下盤旋著,十分美麗。

  屋外,翠薇山地龍泉水聲忽然靜止了。

  雖然此時水量少,但龍泉斷流卻是數百年來也沒有出現過的事情。透過明窗望去,只見龍泉之中泉水盡枯,露出水底白石,石上全無青苔,光滑無比。而在泉水邊上的那四株老松無風而動,齊齊向泉間低頭,松枝微灑,樹枝彎曲,似乎在對著泉中行禮。

  泉中白石上,站著一位普通地人類,但這人類的身體裏,卻有著極其強大的仙力正源源不絕地滲了出來,正是此時下界的四位仙人之一。

  昊天君身旁東方使者:周信。

  此謂水落石出,最後攤牌。

  

  秦臨川今日打掃全身,十分清爽,他整整衣衿,對著窗外泉中白石上的仙人深深一禮,無比恭謹道:“世間安得萬能法,不負大道不負君?”

  仙人周信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大道存乎心,世間蠅營狗苟事,何縈心懷?此乃小道。”

  秦臨川複拜於地,無比恭謹,誠懇道:“修道數十載,今日得見仙人,死亦無憾。”

  這話裏確實有幾分真實,畢竟修道者的最終目標不外乎是得道成仙,雖然泰臨川在幾十年前便已經用理智阻止了自己往那個方面發展,但今日看見真的仙人,等同於證明了自己一生息息相關的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僅這一點,便足以讓他覺著稍感安慰。

  “那便死吧。”仙人周信仍然是沒有一絲表情,就像是在訴說一件家常事。

  隨著這句話,喀喇四聲巨響,四株大松樹齊腰生生折斷,猛地砸到了枯幹的龍泉之上,擱在了大白石上!而隨著這一砸,龍泉上方忽然水聲大作,遠遠看著一大片三四米高的浪頭就這樣猛烈地朝著山下沖了過來!

  無比洶湧的浪花沖到龍泉潭底,沖到了巨松之上,震起滿天白浪,然後在空中強行一扭,往秦臨川身處的房間裏殺了過去!

  仙人一念,水動樹折天地驚,果然可怕!

  ……

  ……

  秦臨川此時仍半跪於地,身前是一方小地毯,看著窗外如噬人白龍般的巨浪,他面不改色,將右手重重地擊打在身前的地毯上,地毯下是總樞機關,一旦觸發,只見厚厚的合金鋼板馬上將自己所處的小厚看整齊齊地包了起來。

  恐怖的浪頭擊打在合金鋼板上,咚咚作響,聲勢驚人。

  而緊接著,六處設置在西山的防備火力猛地大開,無數重火吐著火舌,自動向著站在泉中白石上的仙人周信射擊。

  周信的身體此時漸漸地虛了起來,憑仗著仙家與人類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的時間感覺,在槍林彈雨中,如同一陣風般,躲避著子彈。

  九江一役,已經證實了,除了大面積殺傷武器外,像槍彈這種物理武器是很難傷到仙人的,但六處這次仍然是在用重狙之類的射擊——畢竟是首都,不可能使用化學武器。

  槍聲似乎永無止歇,在空中飛舞的子彈變成無數道可怖的屏障,而周信在這樣密集的子彈中躲避,也漸漸覺得有些吃力,槍彈的密度太大,甚至連出膛後的聲音都交織了起來,尖嘯連連,十分刺耳。仙人周信落腳處的白石表面都已經被子彈削去了一層皮!

  周信冷哼一聲,身形猛地在空中虛化,下一刻卻出現在了小厚之前,輕輕伸出手掌按了上去。

  只見一陣抖動從他的掌緣處傳出,抖動越來越大,合金鋼厚的地基在這種強烈的抖動下開始松動,而地面上的石礫到處亂滾著。

  哢的一聲脆響,合金鋼屋被生生撕開一道口子,隱去了身形的仙人周信飄身而入,

  轟的一聲!

  類似於火箭發射器一樣的裝置,托著泰臨川的身體猛然向空中升去,厚頂同時打開,露出湛湛青空。

  升到數千米的高空,泰臨川冷著臉一捏道訣,仙劍陡然現於腳下。

  一人一劍化為一道青光,往西面快速掠去。

  周信仙人在厚中抬頭望去,看著湛湛素天上那一道向西而去的白色尾流,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手中仙訣連施,在自己身周形成一道屏障,將屋內的埋伏盡數用氣波碾成齏粉,彌散在空氣中。

  高壓電藍色的電弧在室內亂飛,就像是無數條幽藍的蛇。

  從頭頂傳來的某種聲波武器猛地打入了他的耳中,讓他頓感頭痛欲裂。

  他猛地雙指插耳,生生將這具肉身的耳膜震破!

  一滴汗從仙人周信的眼角滑落了下來,他雙手像是采花一樣,輕柔地在屋內遊走著,倏乎在東,倏乎在西,就像是在彈琴,又像是在安撫不乖的嬰孩,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將那些滿天飛舞的高壓電弧捉住了七寸。

  他看著手上被自己的仙氣縛住的高壓電弧,十分小心。

  ……

  ……

  他的腳下忽然感到一絲極其輕微的震動,如果是凡人,哪怕是人間修為高深的修士,也肯定無法察探到這絲異動。

  這絲電雷管打火的異動。

  畢竟是仙人,雖然用的是奪舍之法,但五識敏銳與人類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仙人周信一皺眉,一跺腳,便在電雷管打火,到爆炸之前的那幾毫秒延滯時間內,輕身而飛,化作一道青煙掠至高空。

  一陣極劇烈的爆炸在他的腳下發生,西山龍泉青松盡數被炸成廢渣,一整片建築罩在火海裏。仙人周信站在高空,仍然被沖上天的強大氣流波動震的胸口一陣煩悶,一絲心悸在他眼中一閃即隱。

  從袖中拋出兩張紙符貼在雙腳上,仙人周信毫不停留地向西方趕去。

  他知道,在那處一定有個真正的埋伏在等著自己,但為了天庭的尊嚴,他必須去。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5:02
第三十七章 天人交戰1/2(朱雀記)
  如果是從飛機上往下看,從臥牛山往北便是一大片崇山峻嶺,再往北,就進了西北某省,再往西北掠去,便進入了一片茫茫戈壁。

  戈壁灘上,黑色的石礫與黃色的幹沙混在一起,很容易讓人產生視覺疲勞,看久了這種枯燥的風景,甚至會忍不住有嘔吐的感覺。

  天上有兩道白線直直劃破長空,拖著細長的尾巴,投入了荒蕪一片的戈壁之中。

  近處是西夏王陵的那些土堆,白線落盡處,又不知是在幾百公裏之外。太陽已經下山,西面的天空是一片淡淡的、卻偏向黑色的藍,看著幽異無比。在這片幽藍的背景前,天上的白線,地上的王陵,構成了一副令人心神漸寧的圖畫。

  一柄古樸的長劍在黃沙之上滑行著,一雙穿著布鞋的腳穩定地站在劍面之上,劍面在沙面上快速滑動,在黃沙中割出一道筆直的傷痕。

  踩劍而行,終於緩緩靜止了下來,就像是玩滑板的少年。

  劍上站的是位中年人,泰臨川,從京城出發,在北中國的疆域上空繞行許久,仍然不過半日時辰,他已經來到了中國西邊的戈壁之中。

  天上一陣氣息波動,仙人周信緊隨其後,滿臉肅然地落了下來,輕輕飄落到了黃沙之上,腳上粘著的黃色符紙也終於到了壽終正寢的那一刻,嗤地一聲燃燒起來。瞬即化為灰煙。

  這一仙一人相隔數公裏,遙遙對望,在對方的眼中,都只是一個小黑點。

  在新一代的高手。如易天行、泰梓兒沒有出現之前,上三天本任門主泰臨川自然是人類修行界最強大的存在。但面對著一個正牌仙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有還手之力。

  秦臨川身上穿著地長袍下襟已經被割去了一大片,布料整整齊齊地懸在膝上,胸口處更是出現了三道直直平行的裂口,口子裏有些發汙的血漬。

  看樣子在追逐的途中,這一人一仙已經交過手了,而泰臨川畢竟是人類當中的強者,居然在仙人的追擊中沒有馬上斃命。

  仙人周信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那黑眉隆鼻僵硬著。看著有些像僵屍。一陣風輕輕掠過,吹動了他的雙袖。借著風勢,他緩緩將雙手抬了起來,沿著自己的身邊畫了一個完美至極的圓弧。

  秦臨川微微閉目,一抬手,手中迅疾捏著繁複異常的道訣,只見他右手地拇指奇快無比的在其餘四指地指腹上來回點著。

  淡淡的氣息在這幾個指頭之間生成,如同琴弦一般。隨著指頭的遠近而拉伸著、收攏著。

  隨著氣息弦的震動,一股純正的道家氣息住了他的全身,漸漸浸漫開來,沿著黃沙,向著四面八方鋪開。

  風拂沙動,沙拂痕動,痕動如風。

  這正是當初在省城六處後方禁地中,泰臨川試圖阻止易天行殺人時,所用過的那記道訣。

  一股淡淡地氣息彌漫在了沙地之。

  仙人周信的雙手正沿著自己的腰畔漸漸往上升著。他的一個圓只畫了一半。

  泰臨川掐指如風,掐了七七四十九之數,數盡道訣出。只覺……戈壁灘上,一切靜止了起來!

  ……

  ……

  仙人周信的雙手僵立在了腰側。

  而泰臨川自己也定住了,拇指與中指似觸未觸,中間那道淡淡道息也不再有蹼帳或是細長的趨勢,靜止在了那處。

  連戈壁上長年休的風也都停住了下來,地面上的沙粒石礫正被吹拂著滾動,卻在這一刻靜止了下來,保持著很古怪的姿式,有一塊黑石正從沙堆上往下墜落,卻在騰空地那一?那,被道力靜止在了半空,就那樣懸浮著。

  很詭異的景象。

  這是秦臨川最強的道訣,是脫胎於“靈弦三法”後自行悟出地神通,而靈弦三法本來就是昆侖祖師當年得仙人撫頂所授,所以這道訣和仙訣應該是差不多的威力。

  泰臨川只想困住那個仙人周信一?。

  仙人周信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眼中卻不驚慌,仍然是無比平靜,在落下地面之前,他早已將神識鋪灑開去,探出一百公裏之內,絕對沒有能夠威脅到自己的人類存在,雖然有些奇怪為什麼這個道門叛徒沒有設下埋伏,但他有足夠的自信,所以也就沒有深思。

  但遠處卻傳來了一陣令他覺得有些煩燥的異動。

  他久不下凡,自然知道,這是導彈發動機在大氣中造成的震動。

  六處在鄱陽湖上對付陳叔平的那招,今天又用在了戈壁裏。

  

  仙人周信忽然眨了眨眼,眼睫毛上殘留的些微沙粒落到了他的臉上,他像鳥翼一般欲飛的雙手緩緩動了起來,向上抬去。,當 

  “夠強。”仙人周信靜靜說道,輕易破了秦臨川的道訣,雙手緩緩抬起,抬到自己的頭頂,輕輕一拍。

  看著像是緩緩地抬,非常清晰的動作,但實際上卻是在電光火石間的一?那完成。

  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泰臨川只來得及眯了眯眼,眼中射過一道寒光。

  仙人周信雙掌輕輕一拍,掌聲清亮,嫋嫋傳遍了這處荒無人煙的平漠荒灘,驚起了遠處先前被無上道訣凝住的生靈們。

  掌聲落處。他地雙掌之間驟然出現一柄素光融融,並沒有具體形狀的小劍。

  一道莫名的氣息從那柄小劍裏傳了出來。

  劍落,斬向身前的沙地。

  ……

  ……

  這一仙一人隔著數公裏,遙遙相望。

  仙人一劍斬出。這數公裏地沙地面紋絲不動,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力量的侵襲。

  而泰臨川卻是瞳孔微縮,一直似觸未觸的中指拇指狠狠地捏在了一起,指間光芒一炸,一直安靜躺在他腳邊的那柄飛劍卻猛地跳了起來,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捉住一般,在泰臨川的身前,如遊龍般上下飛舞,牢牢護住了他的全身。

  一聲脆響。

  就像是玻理杯破碎,泰臨川的護體飛劍被無風無形的仙劍斬成兩半。頹然無力地落到了地上,就像是遊龍被仙人死死釘住了頭顱。

  泰臨川左肩血花一濺。灑在了荒礫之上。

  他悶哼一聲,雙手道訣疾出,數層磅?的道力脫體凝成冷霜般地紗霧,層層迭迭加護在了自己身前。

  而仙人周信眼簾微垂,卻是似乎根本不看他,雙手握著那柄仙光繚繚的小劍,唰唰數聲。如風吹落葉般,沿著自己地肉身,在空中胡亂劈了幾劍。

  數公裏的沙地面仍然是一片平靜。

  而那幾道劍氣卻不知如何,以極快的速度殺到了遠在數公裏外的泰臨川面前。

  道力凝成的紗霧,在這仙劍斬的面前,根本就像是紙張一樣弱禁風,嗤嗤數聲,便被破了個一幹二淨,泰臨川全身上下全猛地多出了幾道深深的口子。鮮血狂噴,狠狠地向後摔去,像一只紙鳶般頹然落地。震出一個大大地沙坑。

  仙人間數公裏的距離仍然是那樣的安靜,仍然顯得那樣的遙遠。

  仙人周信微微回頭,神識探得有一死物正高速飛來,...不知是何方法寶,但他並不以為意,滿臉冷峻,踏步往泰臨川處走去。

  便是輕輕落了一步,一直安靜光滑異常的沙地上,直到此時,才驟然出現了五道極其平整幽深的長壑!

  仙人每發一劍,這地面便出現一道深壑,先前出了五劍,沙地上便是留下了五道深壑。

  果然有驚天動地之能,一劍之威,竟至於斯。

  ……

  ……

  “你是個驕傲的修行者,與我實力相差如此之大,卻不借助人類的奇技淫巧進行埋伏,我很安慰。”

  仙人周信只是隨意地踏了幾步,便來到了倒臥於地,奄奄一息的秦臨川身前,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欣賞:“雖然你叛離大道,我仍然會留你全屍,來生轉世後,再好好修行吧。”

  他手肘提起仙劍,似乎不想讓威力太大地仙劍將泰臨川的肉身毀了,所以只是淡淡伸出手掌,對准了泰臨川的眉間,掌中有淡淡光芒凝聚。

  泰臨川便在此時睜眼,眼中寧靜,似乎沒有必死地覺悟,反是柔聲道:“尊敬的仙人,我從來都是一個驕傲的修行者,我只是一個唯目的論的家長而已。”

  他的右手忽然按上了腰側的一個小按鈕,一陣極其強大的能量波動從那處傳了出來。

  很奇異的,秦臨川的身體本來是平躺在沙地之上,此時卻漸漸的虛化了起來。仙人周信眼中瞳孔猛地一縮,掌心雷忽地一聲拍了出去。

  只見一陣光芒閃過,沙地上驟然出現一個深達七八米的巨坑,坑中間只殘留著幾絲布料和一灘鮮血。

  而泰臨川卻不知去了何處。

  仙人周信冷冷轉身,神識遙遙綴著,發現秦臨川知道用了什麼法術,竟然在倏乎之間逃出了幾百公裏。

  即便仙訣,也很難達到這樣的效果,知道這個人類的修士是如何辦到的。

  仙人周信皺皺眉,感覺到高天之上那個“法寶”已經到了。他盤桓少許,覺得以自己的符紙飛行速度,似乎很難逃出對方追蹤,所以決定先把這個人類法寶收了。再去追殺泰臨川。

  “破銅爛鐵。”

  這是仙人周信對於這個法寶下地定義,也對,人類的修士在道力上與仙人有天壤之別,他們能煉出來的法寶,也強到哪兒去。,當 

  數百公裏之外的一個秘密軍事基地中,一個奇異地電子裝置正在嗡嗡響著,淡淡的電流在拱門上方流轉著,看著就像是科幻小說裏的某種儀器。

  拱門之中是一張全由合金制成的床。

  拱門之外是泰童兒冷峻的臉,還有許多六處的高級人員,他們的雙眼都緊緊盯著那張床。

  忽然間。床上的空氣波動了起來,泰臨川的身體似乎從一片虛空之中驟然出現。然後出現在了這張床上,他的雙手耷拉著,明顯受了極重地傷,鮮血緩緩地滴了下來。

  秦童兒唇角抽搐了一下,仍然沒有一絲表情,卻是猛地沖上前去,手指如風一般點著泰臨川身上的一些部位。緊接著,有技術人員跟了進來,手上拿著某種儀器,對准了泰臨川地身體,只聽得哢哢數響,秦臨川的道袍內無由一松,似乎有什麼裝置脫落了。

  解下那個裝置,醫療人員又沉著臉趕了進來,開始為秦臨川注射某種藥物。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在絕對的安靜下進行的。

  ……

  ……

  “秦處長。自標確認消除。”

  泰童兒唇角又抽搐了一下,卻沒有什麼喜色,只是有些眼神空洞。看著那張床上自己的父親。今天這個埋伏其實談上是埋伏,只是需要一個空曠的實施地點而已。而父親為了將那個仙人誘到戈壁之中,刻意地示弱,結果反而身受重傷,也不知道能不能達成完美地結果。

  而最後泰臨川能夠在仙人的手下千裏瞬移逃命,靠的是六處科學院這些年來的最新成果。

  這還是泰童兒當初靈機一動想到的辦法。泰童兒是中國修行界裏對於瞬移最精通的高手,但在九江城裏對著陳叔青,仍然是毫無還手之力,便是在那一役之後,他便想著,如果能將瞬移的法術集結成一個威力強大無比的法術,那便能夠讓人類的修行者可以在最後關頭,逃離仙人地秒殺。

  他只是提出一個構想,至於怎麼完成,那就要靠六處裏那些花白頭發的科學家來整了。

  直到今年,這項目也只是在試驗階段,如果要進入實用階段,那至少需要十幾年的時間,因為沒有人知道,也無法用寶貴地強大修士的生命進行試驗——以人類的身體和神識強度,能否承受起這樣強大的法力反噬。

  ……

  ……

  “沒有生命危險。”

  六處首席醫學家靜靜說道,話語裏依然有一絲掩之不住的喜悅。

  在秘密基地這間大廳的另外一角,那些負責研制的科學家們開始脫鞋子拍桌子表示慶祝。

  泰童兒看著床上的老爺子,唇角再次抽搐,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接著想到剛才接到的那個消息,雖然目標確認消除,但卻只殺了一個仙人,還有幾個仙人仍然不知去向,不免憂色上眉。

  

  仙人周信孤獨地站在荒漠之上,夜色下的戈壁顯得是那樣的淒清,遠處一輪幽月遠接荒原,景致甚至比天界還要淒清許多,這反而讓他產生了一種熟悉感。

  他已經習慣了天界的生活,他想回去。

  看著天上那個呼嘯而至的人類法寶,他祭起仙劍,融融的仙劍迎向那個圓圓幽著黑光的物事。待毀了這法寶,再殺了泰臨川,便回天界吧。

  ……

  ……

  一片光明,一片高溫。

  周信雙眼一陣劇痛,腦海裏最後的印象便是那一陣白光,在他這一千多年的記憶中,上一次見到這樣亮的光,還是隨昊天君往兜率宮取藥時,太山老君開爐時,那陣爐火。

  人類的法寶怎麼比老君爐裏的爐火還要熱?

  枯幹焦黑的肉身上無處流汗,不知道多少度的高溫,卻讓仙人周信不寒而栗,渾身上下顫抖了一下。

  仙人周信,死於核爆。

  中國政府當日宣布,在羅布泊成功進行了一次小當量的戰術核彈頭試驗。

  消息一出,國際上典論嘩然,西方各國紛紛表示譴責,美國當日白宮發言人在新聞吹風會上用一種很無奈的口吻說道,既然中國人願意遵守全面禁止核試驗條約,制裁自然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聯合國安理會十五國閉門磋商,沒有結果。

  ……

  ……

  三個月後,印度試爆原子彈成功。

  三個月零十七天後,巴基斯坦宣布原子彈試爆成功。

  中國政府新聞發言人稱,一切是為了人類的正義與和平事業。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5:02
第三十八章 瘟疫1/3(朱雀記)
  臥牛山中。

  一塊有三層樓高的厚土凝成的石面,橫生生地出現在山穀之中,將陳叔平隔在了外面,而在另一面,則是重傷之後的蔣雄帝君,在他的身邊,陳三星正皺著眉頭,將自己於大山窮穀間領悟到的道力盡數逼了出去,土門之法,生成一道厚石,攔住了陳叔平。

  陳叔平陰惻的聲音從土石那邊傳了過來:“你這修士好沒道理,我來救你,你卻要與我為敵。”

  陳三星皺皺眉頭,滿臉的皺紋夾著山穀間還沒有完全平息的灰土,“仙家既然答應了殺此人,那便別殺了。”

  原來當蔣雄帝君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告訴陳叔平後,陳叔平自然起了殺仙滅口的心思,料一直在半山腰青坪上觀戰的陳三星不知何時悄悄來到了山穀裏,他一個人類修士,居然有如此充沛的道力,在陳叔平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將蔣雄從狗爪之下救了出來。

  小易朱還在用那把手槍撓癢,癟癟嘴道:“有什麼好爭的,殺了就殺了吧。”

  陳三星面色不變,咳了兩聲,手掌輕輕按在地上,土黃色的道術光芒源源不斷地滲入地裏,在前方十數丈處,壘起一道厚厚的土石屏障,屏障隨風漸高,將陳叔平擋在外面。

  陳叔平陰笑一聲,一爪擊在了厚厚的石壁之上,滿心以為可以輕松撕開這道屏障。不料犬爪落處。一陣極難聽的聲音響起,那一方黃石之屏竟像是有了自己地生命,源源斷地從內裏湧出新鮮的泥土,堵住了他撕開的縫隙。

  陳叔平陰沉著臉。看著易朱的面子上,也不好真地太過凶惡,只好威脅道:“人類,以為這樣的道術便可以擋住我?”

  “閉嘴。”小易朱朝那邊冷冷地吼了一聲,轉過頭來笑兮兮地對陳三星老爺子說道:“老爺子,這人是仙人,我們不殺他,留他在人間,會是個禍害。”

  “禁錮起來,將來找機會讓他重返天庭好了。”陳三星溫和笑著。看了一眼躺在身邊不怎麼動彈的蔣雄帝君。

  易朱用手槍不停地撓頭,小孩子覺得很為難:“很麻煩的。”

  他心裏卻在想著。這個老家夥可真是迂腐。他不像易天行,與陳梁兩位農也沒太多感情,只是礙著爹媽,不然說不定他真的會將陳三星打暈了去。

  “那怎麼辦?”

  本來挺簡單一事兒,硬是被弄複雜了,一道石屏分開兩邊,為了如何處置蔣雄仙人。大家爭執下。

  像鳥叫一樣,一聲清脆的槍響在山穀裏嫋嫋響起。

  小易朱本來正在用那把銀白色的手槍撓癢,聽著槍口傳出的脆響,不由唬了一跳,原來是走火了,子彈迸出槍膛,重重地擊打在他胖嘟哮的臉蛋兒上。

  他的臉很硬。

  所以子彈與他地臉蛋兒一觸,便被反濺了回去,打在山穀兩邊的石壁上擊出了一個圓圓地小洞。

  易朱摸摸自己看著無比嫩生的臉蛋兒。發現汗毛也沒掉一根,也就沒管這事兒,對著陳三星說道:“老爺子。媽讓我接你回省城,等這件事情安歇了,你再回來吧。”

  “也好。”這次意外的走火全部落在了陳三星的眼裏,老農看著子彈打在小家夥的臉上……由有些哭笑不得,小家夥的身體強度確實太恐怖了些。

  ……

  ……

  和石壁對面的陳叔平商量了一下,大家決定由陳叔平領著陳梁兩家人往省城搬遷,而小易朱暫且留下來,幫助重傷之後地蔣雄帝君解體歸天。

  至於如何使用仙訣助蔣雄帝君解脫此臭皮囊,陳叔平早已將相關仙訣用神識度於他——憑著小易朱強悍到恐怖的豐沛火元,做做這種接引者,那是輕而易舉的。

  小易朱也不擔心陳叔平會在路途上忽然凶性大發,和狗相處了幾個月,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這家夥,生就的欺軟怕硬的骨頭,農伯伯是小書店客人,陳叔平斷不敢如何。

  商忖已定,陳叔平孤單地一人走在最前面,而陳三星梁四牛還有那位胖大嬸扛著大包小包跟在後面,去縣城坐汽車,然後從成都轉車,去往省城。

  一行四人離開劍門山穀青坪後許久,約摸隔了一百公裏的距離,才聽見從臥牛山處傳來一聲巨響。

  陳三星緩緩回首,拍拍藍色卡嘰布中山裝上的灰塵,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圓,發現那處地山穀之中,隱隱有很強烈的仙氣波動,氣波直沖雲霄,吹拂走了方圓數十青方公裏內的一應雲霧,直吹得湛湛素天更加明麗,一片豔豔日光照在青翠山中。

  山穀之上,一道彩虹幻著七彩地顏色,宛如架起了一道由人間通往天堂的橋梁。

  

  花開兩朵,樹分兩椏,先說另一枝。

  話說遠在萬裏之外的戈壁灘中,被數千噸黃沙黑礫掩埋著的地底深處,是一處秘密的軍事基地。六處針對仙人周信的布署,便是在此地完成。數百公裏外的那次核爆,對這處的一應設施根本沒有產生任何的影響,由此可以想見這處基地的防禦力量。

  基地深在沙底,卻有著極其良好先進的通風設備,和一應後勤保障能力,淨水食物電力足夠一千多人支撐半年。

  所以泰童兒雖然擔心其餘幾個仙人的下落,但從頭一枚核彈地效果來看。似乎很是不錯,而且仙人似乎也沒有膽量在人間大開殺戒,逼自己這些人類修士出頭——或許,這就是畏懼天罰?

  滅跡隊沒有出動。畢竟此時的羅布泊中還是一片焦黑,核彈殘留的幅射太沒義必要這個時候進去察看效果。基地中,只有參謀們在皺眉計算,同時在測算著此次作戰的效果,進行初步地總結。,當 

  秦童兒從這些面色冷靜的人們身邊走過,正在忙碌的人員們沒有注意到這位秦大處長的動靜,只有偶爾露過端著咖啡的女官們會向他側身敬禮。

  他從一個托盤上取下一杯咖啡,皺了皺眉,心想基地什麼都好。就是那些茶有些陳,喝起來不香。想了想。他還是將咖啡放回到了托盤上。

  沿著一個全金屬甬道往深處再走了數百米,來到了一個普通的房間外面,推門而入,便看見泰臨川正坐在窗邊,黯然看著窗外的景色。

  此處深在地下,應該無窗,窗外應該一片黑暗。

  但基地設計的很巧妙。窗戶上實際上是一大片超薄的液晶電視,電視屏幕上是一大片草原,素青草中隱見低首牛祟。

  看著就像是身處牧區美景之中。

  ……

  ……

  “父親,身體怎麼樣了?”泰童兒走到泰臨川身邊,雙手負在身後。

  秦臨川微笑望了他一眼:“沒什麼,那位仙人手下雖不留情,卻似乎不是很擅長狙殺之道。”

  秦童兒忽然問道:“您的神情似乎有些黯淡。”

  秦臨川面色微微一變,轉而問道:“地面上地情況怎麼樣了?”

  “北戴河那邊一片安靜,省城也沒有異動。不過溫江分處傳來消息,留守在山中的人員觀測到了劍門附近,有一次大地氣息波動。”

  “嗯。”秦臨川點點頭。“那處是臥牛山,陳三星住的地方,看樣子小書店終於出手了。”
秦童兒看了他一眼,問道:“陳三星是清靜天客座長老,實力究竟如何?”

  “很強大。”泰臨川面色很慎重,“能夠讓易天行事之以友,一定有不尋常之處,所以此次仙人下界,小書店肯定首要任務便是保住陳梁二人性命,至於你我,估計那位姓鄒的姑娘,不會怎麼在意。”

  “鄒蕾蕾?”泰童兒皺皺眉,頓了一頓後繼續說道:“很奇怪的便是這點,鄒蕾蕾明明是小書店裏最平凡普通的一個人,但這幾個月裏從省城傳出的消息,似乎她才是小書店中說話最有作用的一個人。”

  “很簡單。”泰臨川將手中地茶杯放到桌上,輕聲道:“她是易天行的妻子,全天下的佛宗高僧,都要尊她一聲易夫人,更何況朱雀神獸認其為母,這種地位,由不得人輕忽。”

  秦家父子想不到最重要的那個原因——老猴最疼鄒蕾蕾,所以鄒蕾蕾在家裏地位最高。

  泰臨川忽然歎了一口氣。

  秦童兒很知趣地沒有在此時發問。

  ……

  ……

  “已經過去了幾天,如果梓兒要回來的話,應該已經到了才對。”泰臨川望著液晶窗上的牧草牛祟,似乎無意說道。

  泰童兒終於知道了父親神情黯淡的原因,雖然他一直說著不想梓兒夾雜到人間的這些事情中來,但當如今生死存亡之刻,作父親的,始終是希望自己最疼愛地女兒能夠表現出……哪怕那麼一絲絲的人類情意。

  “沒有人通知她,所以她不知道。”

  泰童兒不是在為自己的妹妹解釋,只是在向父親講述一個事實。

  泰臨川微微笑了笑:“或許,我真地是老了。”

  鄒蕾蕾給法國那邊打了一個電話,這件事情,六處並不知道。

  在羅布泊上極高的天空中,有一個小黑點正懸浮在淡淡雲朵之中。陽光正射,雲層之上灼熱一片,那個小黑點卻似乎將四周的陽光都攝了進去。只感覺到一片清清寒意滲了出來。

  那是一柄仙劍,劍上是那個美麗地宛如仙子的女生,眉目如畫,眸如片水。淡掃娥眉,行於九天之上,神掃萬裏大地。

  正是泰梓兒。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下方遠處的那片荒漠,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神識,找尋著自己的目標。

  兩個時辰前,她曾經發現了在沙地之下,有一個氣息波動劇烈地強者正在一座荒墳裏調息,但倏忽之後,卻失去了對方的蹤跡。

  仙人周信的屍身已經變成了無數光點,鋪灑在人間的大地上。

  那這個躲在荒墳裏的仙人。又是哪一位?

  雖然通風系統一直頑強的運作著,而且極強順當。似乎在一兩千年內沒有忽然失效的危險。但封閉的環境,對於人類這種類猿生物來說,仍然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六處的本部人員還好一些,畢竟是修行者,修行首重修心,所以在秘閉基地裏地幽閉生活,並不能讓他們陷入癲狂狀態。但那些穿著白大褂冒充大夫的科學家們。卻有些煩燥。本來他們也應該習慣了安靜且幽閉地生活,但是一種毫無自由的生活狀態,讓他們有些不爽。

  分析完前一次仙人與核彈接觸曲線,確認完小當量核彈的能量外泄造成的浪費後,這些科學家暫時沒有什麼事情做,所以開始三三兩兩的下起國際象棋來。

  還有一個長著高鼻子,花白頭發像花卷一樣卷著的科學家,開始在全玻理隔間的大廳一角拉小提琴。

  幽怨地琴聲在大廳裏響起,就像是一只遊魂在嗚咽。琴弓與弦絲的每一次接觸,都讓廳內眾人的心頭為之一顫。

  一個正在挪著黑後的研究人員抬起頭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道:“老邱,能不能不要拉莫紮特?你又不是愛因斯坦,恁悲了點兒。”

  那個花白頭發的科學家一怔,旋即站起身來,對著四周極漂亮行了一禮,柔聲道:“諸位看倌想聽什麼小曲兒?”,

  噢,玩西洋樂曲的人,居然像賣藝老頭一樣說話,確實很可愛。

  四周眾人頓時哄笑起來,泰童兒正倚在大廳的門邊,沒有制止這些活動,唇角反而露出一絲笑容。

  大家太緊張了,有一個輕松的事情總是好地。

  “老邱,拉曲舒伯特的聖母頌吧。”他對著大廳那角嚷道。

  眾人發現是秦大處長,不由高聲起著哄,讓老邱拉這曲子。

  老邱抓了抓花白的頭,咕噥道:“這些官僚就只會聽這些乏味地東西。”卻仍然是將小提琴狠狠地夾在了脖子下面,右手一抖,腦袋不停搖擺,似乎十分陶醉。

  ……

  ……

  誰動了我的琴弦?

  泰童兒緩緩閉上眼睛,舒張著自己已經繃到了極點的神經,倚在門邊,聽著悠揚的小提琴聲回蕩在大廳裏,將這天下煩擾事全數拋在了腦後。

  ……

  ……

  琴聲嘎然而止,泰童兒微微愕然睜開眼睛,往那處望去,然後便看見了一個異常詭異的畫面。

  老邱正表情木然地站在大廳的一角裏,小提琴正垂在他的左腿旁,在他的四周,全部是花白的頭發……落在了地上,花白銀發像落葉一般,灑在四周,發根之上,隱隱見著一些汙爛的血肉!

  剛才他陶醉在自己的琴聲之中,停地搖頭,卻將自己的頭發全部甩下來了!

  老邱下意識地伸手摸上頭部,放下手掌,卻看見手掌上全部是血。

  他渾身顫抖地看著自己掌上的血肉和幾絲銀發,迅即被驚恐占據了心房,一聲極淒厲的慘叫聲從他的唇裏迸發了出來。

  緊接著,他的頭部忽然一軟,就像是頭蓋骨忽然變成了奶油,裏面的黃色血水緩緩地擠了出來!

  老邱驚恐地看著四擊面色慘白的同事們,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便雙腿一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他的身體一觸地面,便像是一堆豆腐般,猛地摔碎,黃色的汙水四處飛濺!

  

  泰童兒早在劇變發生之初,已經瞬移到了老邱的身邊,卻根本無法阻止他的死亡,只來及揮出一陣道力,將這些汙腥味大作,似乎夾雜著某種毒素的汁液擋在了小範圍內,沒有濺到別的六處成員的身上。

  大廳裏直到此時,才有人醒過來,發出了尖叫聲。

  老邱就這樣死了!

  ……

  ……

  秦童兒眼中狠色一現,喝道:“滅跡隊出手,查出毒素來源,馬上配置解毒劑。”

  他看了一眼在地上已經變作一灘黃水的老邱屍體,一絲痛色一現即隱,環顧四周:“老邱剛才喝了什麼。”

  四周的研究人員面面相覷,終於還是有膽子大的人先穩定了心神,應道:“老邱喝了很多咖啡。”這句話說完話,他忽然想到自己也喝了一杯咖啡,不由面上土色大作。

  泰童兒面色平靜,心裏卻異常焦急——仙人下毒,又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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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這邊玻理大廳裏,忽然又響起了一聲慘叫,嚇得眾人一抖,紛紛四處去看,去找尋那聲慘叫的來源。

  是在大廳的另外一角,一個年青的小夥子在剛才的慶祝中脫下鞋子去拍桌子,然後在這樣緊張的環境中下意識去摳腳。

  他的手指一觸到自己的腳,便覺得非常癢,癢到了骨頭裏,恨不得使勁兒撓兩下。

  所以他使勁兒地撓著,然後,便將自己的腳趾頭摳了下來。

  他看著落在地面上的腳趾頭,嚇得發出了一聲慘叫。

  地面上染著黃水的腳趾頭,就像是屠宰場上的爛肉一樣,令每一個人都感到無比恐懼。

  秦童兒太陽穴旁的景筋畢露,飄身而去,一道道力住那個年青研究人員的全身,卻依然止不住那種恐怖毒素的侵噬,不過數秒鐘,在他的道力籠罩下的年青人,也變成一具渾身冒著黃色腥臭汁液的屍體,緩緩地向著地面坍縮。

  玻玻大廳裏先是一片安靜,然後是無數聲驚呼的呼叫聲此起彼伏響起。

  泰童兒餘光發現一個女性臉上已經開始滴著黃水,正四處哀求著同事的幫助,他眼中沒有一絲表情,尾指一翹,一道風刃破空而飛,殺入那個女生的額頭。

  女生僕的一聲倒斃於地,然後緩緩化成黃水。

  秦童兒一聲清嘯,憑借著嘯聲中的上清道力,讓這些惶急的人們終於定住了身形。

  滅跡隊此時也終於趕到了,身上穿著最高級的防護服,開始在大廳內噴灑著淡青色的解毒劑。而木門中的高手也開始盤膝坐在大廳之外,將有解毒療傷之效的木門青光鋪灑到了這些中毒者的身上。

  像雨水一樣的解毒劑灑在泰童兒的身上,將他的發絲濕成幾絡,頹然無力地搭在額。

  大廳裏仍然有人不停死去,不停地化成一灘黃水,解毒劑雖然有效,但很顯然,不是眾人所中之毒的對手。

  隱藏在深深地下的基地,被罩在一層死氣之中。

  ……

  ……

  泰童兒的內心深處發出一聲哀鳴,他斷然想不到與仙人的戰箐,居然會被對方用這樣的方式占得先機。任誰也料不到,高潔如雪,驕傲如天的仙人,竟然會使用這樣下三濫的招數。

  這是因為他不知道此行下界的仙人首領是誰,如果知道的話,也許他早就做出了很有效的預防措施。

  那位附身在黑臉上的仙人,姓呂名嶽,率領瘟部六方正神。

  正是人間傳說中,四處施放瘟疫的那位仙人。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5:03
第三十九章 木乃伊1/3(朱雀記)
  一方純黑色繡著青邊的方巾遮住了秦童兒的眼鼻,他沒有穿防護服,只是用了一張吉祥天制成的“吉祥帕”護住了臉頰。露在外面的雙眼已經開始滲出血絲,裏面充滿了疲倦和一絲淡的難以捕捉的絕望。

  基地的瘟疫已經過去了六個半小時,在這段時間內,病毒以一種很可怕的速度傳播著,雖然有滅跡隊的高效消毒部門和木門的清淨符水幫助,仍然無法控制。

  病毒的源頭是水源,而在這段時間內飲用過咖啡茶之類的人,無一例外都中了毒。

  仙人所用之毒,與這人間的毒完全不一樣,臨時配出來的解毒劑只能夠拖延一下發作時間,卻無法從根本上解決。

  六個半小時。

  可怕的六個半小時。

  基地中一共一千三百多人,已經有五百多人感染,大部分是喝水之後,經消化系統中毒,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中毒者潰爛後的黃水接觸到身體。

  基地裏一片死一樣的安靜,沒有中毒的人已經被集中到 區,經過紫外線消毒和木門的檢查後,在大會議室裏枯坐著,幾百人的臉上都是一片死灰。

  他們知道,自己的同事、好友、青日裏牌局中的搭子,勾心鬥角時的對象,有很多都正在A區。在絕望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A區地大門口,泰童兒像標槍一樣直直地站立著,他手下的滅跡隊和木門已經連續作業了六個多小時,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滅跡隊的高效殺毒劑已經快要用完,而木門地那些高手真元將盡,灑在玻玻大廳和A區其它區域中的青光也漸漸淡了下來。

  青光再淡,毒素在人體內的活力就重新複活。

  沒有希望。

  絕望下的人類,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玻理門上全部是一道一道的黃水血漬,那都是試圖抓出防護門,從上方氣窗爬出來的中毒者留下的痕跡。

  但凡試圖爬出來的六處成員,都在秦童兒冷酷的命令下,被守在外圍的強攻隊用遠程火力無情撲殺。

  如此數次。中毒地人們終於絕望地放棄了掙紮,無助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所有人地臉上都充滿著絕望。中毒後的人們傻傻地坐在角落裏,躲在桌子後面,離地板中心那些黃水遠遠的,似乎越遠,自己便越安全,哪怕這個安全只有幾秒鐘,幾分鐘……

  眾人的眉毛已經掉光。禿禿的,頭發也開始脫落,身體的肌膚潰爛正在慢慢加速。

  如果不是滅跡隊和木門正在拼命延緩著毒素發作的時間,此時地大廳內應該是屍橫四野,黃水惡流。

  饒是如此,也已經有一百多人變作了陰間的幽魂,地上的模糊血肉。

  ……

  ……

  “竹老,還能堅持多久。”泰童兒的右手一直搭在一個老者的肩上,他充沛的道力灌入老者體內。再從老者手中的素竹杖中散了出去,形成大廳裏木門中最強大的一道清光,灑在中毒人群的身上。

  老者回首。已經瞎了地雙眼很無力地眨了兩下,露出裏面的慘白:“最多一個小時,大公子,解毒劑?”

  此時僥幸逃離瘟疫的科學家正集中在 區,收集了相關地血清後,開始研制真正有針對性的解毒劑。

  泰童兒搖搖頭,手掌上的光芒一湛,豐沛的道力源源不斷地往竹應叟的後背灌入,

  竹應叟看著場中那些披散著頭發,身上現出潰爛皮膚的可憐人類,歎了口氣:“必須殺死施毒的人,我能感覺到,這些人體內的毒素似乎正在受著某種力量的控制,所以我們才無法讓這些毒素被淨化。”

  秦童兒悶哼一聲,露在方巾外的雙眼寒寒可怕:“一直在找,但還沒有找到。”

  “你去吧,我自己能行。”

  竹應叟肩頭一動,將泰童兒的手掌震離後背,忽爾清喝一聲,眼皮下的眼球急速轉頭,嗤的一聲,將手中不足兩臂長的青竹杖化作一道竹幡,就是當初他和易天行鬥法時所持的竹幡一樣。

  竹幡上黃布一展,在濁惡滿室的大廳內頓時揚起一陣清風,吹拂在中毒人群之上。

  泰童兒站在他身後,歎了口氣,身形一淡,消失不見。

  竹應叟一咬舌尖,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在空中迸成一團血霧。他伸出蒼老的手指,在空中疾速畫著,似乎在寫著什麼字,隨著他指尖的畫動,空中的血霧似乎也被某種力量操控,開始在空中飛旋起來,然後猛地一聲擊打在竹幡黃布之上。

  噗的一聲。

  鮮血落在黃布上,寫成了數十個森然中夾雜著清柔之意的楷體字。

  “上清化雲,雲飄萬裏,裏竹外桃,桃紅三千,千裏風起,起正意以清心,心定!”

  ……

  ……

  竹幡上每字之間,並無標點符號,一字呵成,雖是楷體字,但字末鮮血淋漓,將每字都連在了一處 如遊龍行雲一般,毫無停滯。

  雲與雲相依,那一點赫然殷紅,凝如朱砂。

  二字並不相同。

  桃與桃相似,那數點灑灑若雨,如血雨降世。

  二字亦不相同。

  心與心相連,點點如杜鵑泣血,忍人間慘景。

  二字似同非同。

  ……

  ……

  竹應叟猛地一頓竹幡,幡上黃布的那些血字咒語猛地亮了起來。每一個字地四周都似乎被繡上了一道青素發光的邊紋,看著異常美麗。

  最末那兩個心字猛地一黯,“心”字上的三個點竟似乎要從竹幡上跳躍出來。

  殷紅的點,像血一樣。心頭之血。

  竹應叟地面色蒼白著,胸膛猛地一動,心血來潮,自喉間噴出……卻不是一團血霧,反而是一道素青的光霧,隨著竹幡的指引,黃布的輕扇,緩緩然向著基地A區內的每一處中毒人群聚集室裏飄去。

  這是他的本命真元,木門長老的最後一口”氣”。

  青霧一上人身,果然中毒人群的潰爛之象馬上有所好轉。

  竹應叟扶著青竹幡。臉上蒼白之色大作,皺紋漸起。看上去無比疲憊,忽然緩緩歎了一口氣,一直閉著的雙眼裏急速轉動的眼珠也安靜了下來。

  他就這樣扶著青竹幡,穩定地站在A區地門口,就像是保佑家人平安的門神一樣。

  

  “竹老已經歸去。”

  泰童兒站在小室地門口,離那張病床還有兩米左右的距離,看著坐在床上的泰臨川。

  泰臨川此時正盤膝坐在床上。雙目微閉,兩手結著道訣,輕輕擱在膝頭,似乎正在抵抗著什麼。

  他的眉頭微微動著,似乎體內感受到了某種痛苦。

  空氣交換系統還在正常地運行,小室內有風吹過,窗上那個薄薄的液晶電視上,也正是風吹草低的場景。

  風拂過泰臨川微亂的眉,一絲眉毛頹然無力地落了下來。

  ……

  ……
“很厲害地毒。我也沒有辦法逼出來。”秦臨川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站在門口的兒子,淡淡道:“找到那位仙家沒有?”

  秦童兒微微低頭:“沒有。已經派出幾個小組突進地面,但沒有消息回來。”

  秦臨川歎了口氣:“實力相差太遠,根本無法發現仙家,便要送命。”他從病床上站起身來,忽然眉頭一皺,摸著胸口,很小心地轉身向著床頭咳了兩聲。

  “父親……”泰童兒抬頭,微微皺眉。

  “在這兒等死嗎?”泰臨川微笑道:“我上地面看一看。”

  “是。”秦童兒退出門外,讓開一條道路。

  泰臨川卻不急著離開,反而輕聲道:“之所以六處會落到今天,我應該負主要的責任,是我將這些人拖入到這場很沒有道理的戰箐當中……但……我其實只是一直想找個出路,想在如今這個社會中,給修行的人們找一個出路,找到我們應該有的角色,到了今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泰童兒筆直地站立著,像個軍人一樣沉默著。

  “有兩座大山一直壓在我們的身上,一邊是天庭,一邊……”泰臨川微笑道:“我與竹應叟是同代師兄弟,你還小沒有經曆過那些事情,我們小時候經常要在天下各個寺廟裏撲殺一些很神秘的人物,那時候的慘狀,其實比今天好不到哪裏去。”

  “更可怕地是,上代的上三天弟子,在付出數百甚至數千人的代價,上承天旨,在寺廟裏抹去那些神秘人物地痕跡後,還被迫要去歸元寺。”

  “如果九四年的時候,梓兒能夠殺死歸元寺裏易天行的師傅,那也就不會有如今這些事情,我可以很容易地做出選擇。”

  “很可惜,沒有。”

  “所以……我選擇了另一條路,我不願意再承著天 ,把你們這些年青人的鮮血灑在那些地方。”

  ……

  ……沉默少許,秦臨 面色閃過一絲莫名之色,緩緩說道:“也許我錯了。”

  泰童兒一直沒有說話,只是聽著——他知道,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聽見父親的話。

  泰臨川嗜茶,茶不離手。已經中了毒,雖然眼下用強大的道力壓制著體內地毒素,但如果上地面遇見仙人,雙方交戰。必然會毒發身亡。

  泰臨川的身體漸漸在空中變淡,用著瞬移的法訣,離開了這處基地,只留下最後一句話。

  “保住竹應叟遺骸,半小時後如果沒有消失,全員撤離,去昆侖。”

  昆侖是上三天的發源地,但如果撤離地話,這基地裏的人們至少有一半會在瘋狂的幽閉中死亡。 

  戈壁之上,太陽已經過了最高點。耀眼的白光緩緩向西移去。荒漠之上並不多見的黑石小丘的影子也被漸漸拉長,陰影就像噬人的惡魔一般。悄無聲息地占據著黃沙的領地。

  陰影的盡頭,是一處淺淺的墳起,上面有些耐寒耐熱耐旱地堅強植物,細枝低伏,上面的小葉子細不可見,密密麻麻地爬滿小丘,很明顯已經生長了許多年。

  此處離西夏王陵約有數百公裏。在古時候時常有過往地商旅,西域血火中的戰士長眠於此,地下淺表有很多暗中移動的流沙,所以時常有古墳被流沙從地下帶了出來。

  這種淺淺的墳起四處皆是,毫不起眼。

  但如果有人細心去觀察,一定會發現這處墳起有些異常,在沙面上的那些伏地植物表面,在那層薄薄的灰層之上,似乎閃著某種幽黑的光芒。看上去死氣沉沉。

  比死墳更加死氣沉沉。

  ……

  ……

  在沙墳之中,昊天君呂嶽正雙眼緊閉躺著,他地身體與四周的溫度一模一樣。完全地與自然融為了一體,黑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眉毛頭發似乎都被什麼燒光了。

  他一直暗中跟著周信與泰臨川,本意是想通過泰臨川,找到那些像老鼠一樣躲著的人類修士。料到最後,卻發現了如今人類的武器竟然恐怖到了這種境界,他雖然躲在數十公裏之外,仍然不可避免的被核爆後的高溫強光傷害到了這具脆弱的肉身。

  所以他潛伏了下來,一面療傷,一面用自己最拿手的本事進行瘋狂地報複。

  他並不知道六處地秘密基地在哪裏,基地深在沙下,又有大型結界保護著,所以神識無法探出,所以他采取了更霸道的方法。

  ……

  ……

  靜靜躺在墳瑩裏的昊天君一絲動,卻有很多黑氣緩緩從他地肌膚上滲了出來,形成一道宛若實體的惡毒氣息,氣息似乎比空氣要重一些,沿著他的身體滑了下去,然後滲入進了沙地之中。

  施毒,仙人的施毒。

  方法很簡單,效果很恐怖。

  此時羅布泊四周數百青方公裏的沙地下,除了基地那處,已經再有一個活著的生命。順著流沙,順著暗河,順著植物的根系,仙家的瘟疫正鋪灑在每一粒沙間,每一滴水間,每一個生命的體內。

  遠處一個洞穴裏的沙鼠們吱吱亂叫著,似乎十分害怕,然後緩緩倒下,十幾具老鼠的屍體,漸漸化作黃水,滲進了沙土中。

  更遠處一條暗河的出口處,一只黃祟正在飲水,只喝了一口,便僕的一聲摔倒在淺淺的河水裏,無力地翻著眼簾,露著木然毫無生氣的眼白,唇角流出惡涎,滴入水中。

  水灌入沙中,更遠處的胡揚林被沙漠上的熱風吹拂著,樹身似乎在一?之間變脆了,熱風一吹,一看片胡揚林,喀的一聲齊腰斬斷,就像被某個行刑官施了殘酷的腰斬之刑。

  數百平方公裏內,已經快要沒有生命活動的跡像。

  ……

  ……

  昊天君仍然靜靜地躺著,似乎正在香甜的睡眠,知夢中是什麼樣可怖的景象,竟他讓的唇角泛起了淡淡的、陰森的笑意。

  遠古之時,他便是一方瘟神,殺人無數,生生造了數次浩劫,最終被那金色的殺神鞭兒一揮,脫離了這個人間,列入了仙班。

  他一直很可惜,自己再也沒有機會施展自己的布疫神通,再也無法享受那種看著生命漸漸枯萎的快感。

  他喜歡那種感覺,每當鼻子抽動時,都能回憶起那抹香甜的死亡的味道。

  “該死的鞭子。”

  鞭子讓他的施疫神通下降了許多,加了諸多禁制,現在再也無法在空氣中布疫,這一點讓昊天君呂嶽記恨了千年。

  施疫是天條禁制的法術,但他不想管這麼多。能在人間大開殺戒,已經讓他很有些不爽,如果不是想到武當派,嵩山派,嶗山派,這些人間修士門派在天上都有後臺,或許他會在來到荒漠之前,先將那些與六處蛇鼠一窩的修行人類全數殺光。

  當初五公主之所以選擇昆侖派撫頂授仙訣,也是看中了昆侖派在天上沒有什麼後臺。

  ……

  ……

  西諺中:上帝的鞭子是指的東方的遊騎兵。

  呂嶽並知道這個,也不會去想知道這個,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是上天的鞭子,來懲罰這些不敬的人們,而不應該被那些可惡的掛著正派仙容的仙家們,用鞭子限制自己的神通。

  不過也很滿意了。

  他微笑著,靜靜躺在千年荒墳之中,感受著體內的疫氣緩緩逼了出來,緩緩向地下滲去,緩緩殺死著無數的生靈,感覺十分美好——就像是一個對人間充滿了怨恨的木乃伊。第六部梵城 第四十章 又見黃沙1/3(朱雀記)
  荒漠之上,秦臨川的身子向下低著,看著河邊已經在短短十幾分鐘內變成一灘爛肉的黃祟。

  黃祟的頭骨露在外面,白白的硌著人的眼睛。黃祟屍身化成的黃水流入溪水之中,溪水又漸漸滲進沙地裏。

  秦臨川半佝著,手扶著膝,另一手撫著胸,顯得十分辛苦,像是一把被人用強力折彎了的劍。

  他已經在這烈日下的荒漠中找尋了一會兒,憑著強悍的道力修為壓住體內的毒素,尋找著源頭,仔細辯析這片戈壁中的死屍黃水,他正緩緩地向那座古墳靠近。

  就像在大片的沙漠上畫著圓,越來越靠近那個圓的中心。

  他知道自己沒有走錯路,因為越往那個方向走,體內每個細胞內的毒素便變得更加活躍,讓他要廢去很多的真元才鎮壓的住。

  似乎每一步都是在往黃泉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但他只有用這個方法才能准確地找到施毒的仙人究竟躲在什麼地方。

  咳了兩聲,泰臨川右手在空中畫了個淡淡道符,施加在自己的身上,素光一現,精神頓時顯得好了許多。

  他複又抬步,輕輕碾壓著腳下細細的黃沙,粗粗的石礫,緩緩向這個大圓的中心走去。

  一步便是數十米,飄飄如風。

  ……

  ……

  高天之上的秦梓兒看著沙原上地父親,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眉梢微微抖動了一下,卻沒有下去,憑著雲朵的遮掩,緩緩地跟隨著。

  她接到鄒蕾蕾的電話後。便回到了中國。

  她知道現在面對的敵人不是凡間地存在,所以她很小心,小心地積蓄著自己的所有力量,准備給那位仙人最致命的一擊。

  她是如今人類修士中的最強者,如果她也失手,那人類……或者說六處……或者說泰家……就會失去最後的機會。

  看著數公裏外那個淺淺墳起的土堆,泰臨川定住了自己如風飄拂的身形,雙手負在身後,結著繁複至極的道門手訣,枯幹的嘴唇微微抖動。不知是在念著什麼樣的咒文,竟然念了如此之久。想來一定是威力極大地法術。

  古墳之下的幽暗空間裏,一直如孩童般沉睡地昊天君猛然睜眼!

  兩道如黑芒般的幽深眼深從他的瞳子裏射了出來,似乎貫穿了身體上方厚厚的土堆,看清楚了身周數平方公裏內的一切事物,包括遠在數公裏外正在凝結道訣的泰臨川。

  一絲邪邪的微笑從昊天君地唇邊浮現了出來,他附身在一個黑膚凶人身上,這絲邪笑看上去異常醜陋。

  ……

  ……

  荒漠之上。天地的元氣似乎都被泰臨川負在身後的雙手道訣吸引了過去,天上的白日驟然變淡,而地面上的熱氣也在瞬息間消失無蹤。

  他雙手虎口相對,圓圓融融,拇指相異,就像是八卦中的相對方位一樣,構成了一個極完美的“手陣”。

  絲絲勁力十足的氣息在相對的虎口間相回繚繞著,漸漸變得粘稠起來,最後竟然變成了一滴耀著純正景光地露珠!將虛虛氣息壓成了液體。賦之以形,這需要何等樣的道力?

  將全身的磅?道力都花在結這個道訣上,秦臨川壓制體內劇毒地真元就弱了許多。毒性迅疾占據了他的全身,一陣涼風吹過,將他左邊的眉毛全部吹了下來,飄在空中!

  毒性太強烈,不過一瞬,便已經腐蝕掉了他眉毛的毛囊根。

  ……

  ……

  秦臨川微笑著看著那處淺淺墳起,發現對方明明知曉了自己的到來,卻依然保有著仙人的尊嚴不肯首先出手,於是清聲說道:“拜見仙家。”

  隨著這三個字,他負在身後的雙手一松,一直如懸滴般飄在他的虎口間的氣息凝露,滴入了沙地中。

  “道息之露”入沙無聲,卻沿著沙石內的小縫隙悄無聲息,卻又迅疾無比地向著那處古墳殺去。

  依舊安靜躺在古墳中的昊天君,依舊保持著邪邪的微笑,依舊渾不在意地將自己體內的毒素緩緩逼出來,沿著沙地滲了下去。

  他能感覺到那滴道息之露的威力,應該已經是人類修士所能使用出來的最強道訣,但用來對付他這個仙人,仍然是螳臂擋車,自量力。

  但他知道這個叫泰臨川的道門叛徒一向奸滑,所以在沒有料定對方到底是什麼主意前,他不會搶先出手。

  瞬息間,道息之露已經沿著沙礫的縫隙,穿過了數公裏的距離,來到了古墳之前,將沿線的沙礫都染成了一片青色。

  道露到了古墳前,卻沒有爆炸,反而是沿著古墳四周侵潤開來,將四周的沙地都變作了青色,就像是一道青色的圈,將那座荒舊的古墳圍在了正中。

昊天君冷冷地感受著四周的道息,右手手指輕輕一拈,一粒米粒般大小的光華出現在他的指腹上,然後他輕輕一彈,仙息大作,迅疾穿破沙土,與那些青色的道息直接沖撞到了一起。

  卻沒有什麼聲音響起。

  昊天君微微皺眉,他是仙人,對於一應道門法術的應用了解,應該遠遠在凡人之上,但為什麼自己這時候感覺,竟然看透那個叫泰臨川的人類所使用地是什麼道訣?

  那些青色的露水均勻地滲在沙地上。隱隱滲出些很詭異的氣息,雖然自己先前的仙氣很輕松地削去了一層包圍,但是沒有發現這些道露是什麼用處,仍然讓昊天君呂嶽有些不安。

  他是一個凶人。凶仙,凶神,凶名早早在外,無數世來殺人無數,手上冤魂白骨已可成塔。但就是這樣地一個邪神,卻是很小心,因為他習慣於陰謀害人,所以總覺得旁人也有什麼陰謀。

  昊天君很小心地用神識去探秦臨川施發的道露,如此的專心,以致於連遠方傳來的轟隆聲都沒有察覺到。或者是察覺到後並未在意。

  ……

  ……

  轟的一聲,古墳之外的素色沙石猛地燃燒起來。淡淡的泛著幽藍的火焰將古墳包圍在正中。

  遠處正在施法的秦臨川發須皆落,額上已經可以看見細微如針的小傷痕,新鮮傷痕之內,人類地血肉正逐漸被一種死灰般的土黃色占據。

  他道力全出,體內毒素已經發作。

  ……

  ……

  昊天君悶哼一聲,感受到身周傳來地強大的強迫感,他萬萬料到。區區一個人類修士,居然能夠將自己體內的道力全部逼出,集成了一道道火。

  如果他先前破墳而出,以仙人對時間的領悟力,以仙人強悍的仙力,完全可以笑傲人間,奈何過於小心的他,沒有采取這種莽撞的做法,只是小心翼翼地探測那些青色道露地成分。

  便是阻了一阻。便被這些熊熊燃燒的火焰困住了去路。

  火焰幽藍,裏面有一種很怪異的力量,似乎能夠對自己造成某種程度上的克制。

  

  上三天已經成立了七十多年。在這七十年裏便一直被天庭的道仙們逼迫在中國的山川大河中撲殺須彌山的墜塵羅漢們。雖得仙人撫頂,奈何身不由己。

  是謂奴才。

  所以從首任開派祖師開始,上三天裏的某些人類便一直在暗中琢磨著如何擺脫天庭的控制。

  而驚才絕豔地開派祖師在昆侖山頂,與下界的仙人同歸於兵解之途,算是第一次嘗試。

  其後,又有許多種嘗試,雖然都沒有成功,但也累積下來了不少經驗。

  ……

  ……

  幾年前,在九江四中的小操場上,六處曾經擺出一個寂滅大陣,險些將強橫至極地陳叔平一舉殺掉。

  而今日,泰臨川集全身道力施展的這一個法術,也是如寂滅大陣一般,都是上三天這七十年來不停冥思苦想,想出對付仙人的方法。

  七十年,是上三天與天庭仙人合作的七十年,也是上三天不甘心受控的七十年。

  七十年的時間,足夠聰明的人類想出某些方法來彌補天人之間的差距。

  那道素色道露燃燒而成的幽藍火焰裏,沒有任何屬性的味道,只是泰臨川自己的本命道力在燃燒。這是燃燒自己生命而生成的一種道術。

  正因為沒有任何屬性,也沒有任何氣息,所以至純至正,與仙力一觸,至少在大體上是極其相像的存在,根本不可能發生氣息相斥的狀況。

  等於說,這是一個有選擇性的火圈。

  與仙家之力同脈同源,那幽藍的火苗對仙力沒有任何作用,與之相應,仙力要撲滅這火苗,也是需要很多時間——但是,這火苗卻能讓人類的肉體在瞬息間化成飛灰。

  昊天君乃天庭強者,但他此時的肉身,卻是脆弱的不像化的人類身體。

  簡而言之,這個道露火陣,禁錮的,就是用奪舍法下界的仙人。

  

  土墳猛然一裂,沙石亂飛,一個黑影從地底下飛了出來,滿臉暴怒,狂喝道:“就憑這種小道術也想控住我?”

  昊天君狂怒著,雙肩一沉。如天地般雄渾的仙力猛地釋發出來,直震地四周沙地猛地一陷,陷成一個約有數千青方米的大坑,而他的人就這樣懸浮在坑的正中心,

  那道幽藍地火圓彌漫在四面八方。將他的肉身困在正中。

  數公裏外,秦臨川的唇角耳畔都在流著鮮血,鮮血源源斷地震出,漸漸變成毒素發作時的黃水,看著十分淒慘。

  昊天君明顯感覺到這外圍的道火攔不住自己的仙力,但自己的仙力也極難將這火撲滅,不免又惱又怒,狂吼一聲,聲波穿過火苗,卷起滿地黃沙。化作一道小小的龍卷風,向著數公裏外的泰臨川裹去。

  泰臨川身形一淡。拼著最後的道力,瞬移至西方,險險躲了過去。

  昊天君沉下臉來,看著四面八方地藍色幽火,體內仙力源源斷地從自己脆弱的肉體內散發開去,勉強阻住這個火圓向自己靠近。 海 

  他低頭,眼中異光一閃。便發現地下數十米處,也有一層淡淡道火正在燃燒著。

  ……

  ……

  昊天君緩緩抬首,盯著西邊數公裏外地那個小黑點,暴火的瞳中逐漸安靜了下來,回複了沒有一絲人類表情的可怖模樣。

  “死吧。”

  他有些烏黑的雙唇輕輕開合,說了兩個字,然後雙手像沒有骨頭一般,在自己的身周急速畫著符字,速度太快。就像是一片清影,根本看不見他寫了些什麼。

  雙手停在他的身前,安靜如黑玉。就像是剛才根本沒有動過。

  而數道仙力凝成的符字已經穿過了幽火地包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疾來到泰臨川的身前,耀著死一般的黑光,印上了他的胸膛。

  ?的一聲悶響。

  秦臨川體內鮮血將盡,這一記仙訣臨體,將他的胸腹砸的一片稀爛,卻只流出了一些黃水。

  他的身邊嗤嗤數響,一柄融融然地小仙劍倏然出現,環繞著四周,護住了他的身體,將那些黑光一般的符字斬成了碎片,飄落在了腳下。

  ……

  ……

  昊天君心頭微微一驚,感覺到這柄仙劍地氣息,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炮火時。

  只見天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小黑點,呼嘯著,向著幽火之間昊天君脆弱的肉身襲來。

  密集火力,集結了很強大的人類軍隊力量。如果這些炮彈落了下來,在這樣小的範圍內,縱使昊天君對時間的領悟能力再強,速度再快,也極難保住自己的肉身。

  仰首望天的昊天君忽然笑了笑,此時的笑容顯得有些陰惻,有些讓人猜出原因。

  

  一聲長嘯從昊天君的嘴裏響起,清嘯陣陣,卻隱著讓人心悸的寒意!

  嘯聲未停之時,他的雙手上已經爆出了亮得刺眼的兩團光芒,昊天君終於將自己的仙力全部凝結了起來。

  在這?那間,他已經明白了那道幽火禁錮的原理,很快地想到了解決的方法——仙力可以透過那道幽火,所以極難起作用,於是他猛地逼出仙力,聚在自己的拳上,以自己的血肉為引,轟的一聲將仙力轉化成了人間的火焰,包住了自己的全身。

  以火對火。

  昊天君畢竟是仙人。

  ……

  ……

  嗤的一聲,昊天君看似輕松地突破了那道泰臨川以生命為代價構成的火陣,化作一道青煙往西方掠去。他一出火陣,身後的爆炸聲便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大地震動著,咆哮著,怒吼著,火浪騰空,氣息大亂。

  昊天君沉著臉,雙手已經被燒成了兩團焦碳一般的事物,瞳中顯出了可怖的凶色。

  不理會身後人類武器的爆炸,過兩個轉身,昊天君便已經沖到了數公裏之外,冷冷盯著猶自捏著道訣的泰臨川。

  那柄仙氣盈盈的小劍,依然在泰臨川的四周飄浮著。

  ……

  ……

  昊天君雙眸一冷,一道寒光射向了泰臨川的身上!

  眼光及處。泰臨川體內地毒素大盛,頓時腐蝕了他的肌體,只聽得一聲悶哼,泰臨川慘慘倒在了沙地上。

  一切只是發生在電光火石?那間。

  

  昊天君冷冷地站在泰臨川身前數十米處。眼光冷冷地看著僕倒在地的他。他的眼光似乎是某種可怕地力量,在泰臨川的身體上遊走著,泰臨川體內的毒素便會猛然活躍,縱使拼命用殘存的道力鎮壓,似乎也沒有辦法。

  眼光及處,泰臨川的肉身便會破開一個小洞,那處的肉漸漸化作幾絡黃水,流入身下。

  遠處的爆炸聲還在不停地響著,恐怖的聲響很適合為此時恐怖的場景作背景音樂。

  昊天君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不是在玩貓捉耗子地遊戲。如果可以近身將這個卑微的人類殺死,他會猶豫。但當他看見在泰臨川身周遊走地那柄小仙劍時。他的神情有些異樣,似乎不想靠那...柄小仙劍太近。

  饒是如此,秦臨川,這個人類的強者,也在仙人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將死。

  目光殺人,仙人的實力果然可怕。

  ……

  ……

  沙地猛地一炸,又一個黑影從沙地裏飛了起來。像一陣風般刮到泰臨川的身邊,抱著他便要往東邊逃走。

  昊天君淡淡看著那個黑影,伸手在空中遙遙一點,那個黑影的腰部便似乎遭受重擊,悶哼一聲,跪倒在了泰臨川地身邊。

  緊接著,那個黑影念起了咒語,抱著泰臨川的身體消失在虛空之中。

  昊天君微微一笑,自己的身體也淡了起來。同時消失在虛空之中。

  炮火聲已經停了,天地間荒漠上一片寧靜。

  過了數息,空中奇異的光線曲折。三個人影猛地平空出現,然後頹然分開。 

  秦臨川奄奄一息的身體被震在沙地上,小仙劍有些孤苦無依地亂飛。

  在另一邊,昊天君呂嶽大人腳掌踩著先前那個黑影的臉,淡淡道:“你的道力很豐沛,不過中毒後已經很差了。”

  泰童兒那張堅毅的臉,已經被這腳掌踩的有些變形,他剛才去抱泰臨川地時候,被黃水濺身,體內道力頓時急劇下降,再經曆瞬移間的極大消耗,所以被昊天君輕易地擒住。

  昊天君的話語中沒有什麼諷刺地意思,卻充滿了仙人獨有的輕蔑感。

  ……

  ……

  咯吱作響,昊天君呂嶽輕輕踐踏著泰童兒的臉頰,踐踏著人類的尊嚴,黑黑的臉上閃過一絲殘忍的微笑。

  他抬首望向高空,瞳子裏閃過一絲好奇之意,對著那處輕聲說道:“請下來吧,那位仙……”

  話聲戛然而止,昊天君低頭,發現一柄仙劍正從自己的胸膛間穿了過來,潤如潔玉,透如冰霜的劍尖滴著血,看著很美麗。

  昊天君微笑道:“這樣不行的,仙人,你還沒有在天庭的天路上洗體,所以仙力不夠純粹。”

  他緩緩轉過頭來,那柄仙劍在他的胸膛裏劃了一個圈,鮮血猛地噴發出來,灑在他身後握著劍的那人身上。

  鮮血是素色,知道裏面夾雜著怎樣的毒素。

  在昊天君身後偷襲的是泰梓兒,她微低著臉,一頂笠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了淡淡的唇瓣,便已足夠美麗。

  她的雙手依舊堅定地握著那柄小仙劍的劍柄上,並不因為面對著天庭的仙人而有絲毫慌張。

  她先前一直耗費大量仙力隱身在仙劍旁,而分出一部分神識留在雲中,吸引著昊天君的注意力,終於把握住了這個機會,將仙劍刺入了對方脆弱的肉體中。

  昊天君的毒血已經噴濺到她的身上,她的皮膚漸漸變了顏色,好在比較緩慢。

  昊天君似乎並不在意仙劍在自己體內的割裂,輕聲道:“你既然已經成仙,為什麼還留在這個肮髒的人間呢?我很好奇這一點,所以請你下來問一問。”

  秦梓兒依然沒有抬頭,黑紗遮住了她的雙眼,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昊天君食指輕輕在自己胸上的仙劍處一彈,錚的一聲響,仙劍頓時碎成碎片。

  “我沒有爆體,你很意外吧?”昊天君淡淡說道:“不要把我和那些低級的仙人相提並論,只要我適應了這具肉身,除非你能將我的肉身全部毀了,我便能夠將仙力凝縮在這肉體之中。”

  秦梓兒依然沉默。

  ……

  ……

  嗤嗤兩聲,秦梓兒和昊天君同時動了,化作兩道青煙,沒入虛空之中,肉眼再也追尋不到他們的蹤跡。

  戈壁之上一片空明,只是沙地上會突兀出現許多道筆直的線條,就像是有鬼魂正在畫著納斯卡線條。

  夕陽照耀著這片詭異的戈壁,紅紅的光芒打在黑礫之上,宛如幽冥地府。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身影驟然出現在一方荒石之下。

  秦梓兒冷冷地看著身前的昊天君,一只秀氣的手掌拍在他的胸口處,往裏面灌著仙力,那處正不停流著素色的血液。

  昊天君靜靜地看著泰梓兒,一只有力的手耀著仙光扼住了她的咽喉。

  頭頂的笠紗承受不了高速運動帶來的顫抖,倏地一聲化作片片紗屑,隨風而去,露出了泰梓兒那張清麗的似凡人的面容。

  昊天君看見她的面容,瞳子猛然緊縮,烏黑的嘴唇抖動著:“小公……”

  

  泰梓兒依然沉默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比昊天君這個正牌仙人還要顯得冷漠一些,但她的瞳中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現一絲詫異,不知道昊天君為什麼會如此驚訝。

  但這是個好機會。

  泰梓兒猛地將自己體內的仙力灌入到對方的身體之中,她知道昊天君此時仙力磅?,正在巔峰之時,如果再加上自己的仙力,這具殘破的人類肉身還能承受得住嗎?——這樣的結果,必然是兩個人同歸於盡,但即便是這樣,她也接受。

  只是此時她的咽喉被對方死死地扼在手中,如果昊天君從失神的狀態中擺脫出來,那首先死的,肯定是自己。

  秦梓兒忽然發現昊天君歎了口氣,近在咫尺的醜陋五官上現出一絲微笑,瞳子裏回複了清明。

  她知道對方已經回複了清醒,那麼自己即將面臨的,便是死亡。

  大家同為仙人,但自己和對方差的太遠太遠。

  ……

  ……

  泰梓兒的心底深處歎了口氣,如片水一般清澈的眸子裏卻現出了一絲解脫,一絲微笑。

  但她的右手依然貼在昊天君的胸膛上不停地灌注著仙力,她骨子裏是個很倔強的人,就算知道必敗,也想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完。

  泰梓兒感覺自己的咽喉微微作痛,看來昊天君准備發力了。第四十一章 天有眼1/3(朱雀記)
強大的仙力幹擾在戈壁之中震動著,震得一大片荒漠沙粒滾動,顯得十分安,連那微熱的風,也受不了這些仙力波動的壓榨,淒楚無力地由四面八方向那個點湧去。

  在那個點上,泰梓兒與昊天君已經到了生死關頭。

  狂風漸作,卷著黃沙裹在二人身外,就像是一層厚厚的黃繭。沙繭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將兩人與這人間的天地隔絕開來。

  泰梓兒如畫一般的清眉紋絲不動,手掌耀著仙息黏在昊天君的胸口。

  昊天君狠狠扼著她的咽喉。他的雙手在先前的戰鬥中,已經被秦臨川的本命道火燒成了兩團焦碳,勉強還能分辯出五指。

  黑黑的五指緊緊地扼在女子雪白的頸上,相襯之下,視覺上十分震撼。

  仙人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瞳子裏卻是閃過了一絲煞意。

  ……

  ……

  ?那之後,那絲煞意迅疾化作懼意,由懼意再轉成惘然,不知在這電光火石間,昊天君的神識裏經曆了怎樣的變化。

  昊天君冷冷一哼,出乎意料地將右手從泰梓兒的雪頸上滑下,在空中化成一道虛影,狠狠斬向秦梓兒的右手腕。

  嗤的一聲破風而至,泰梓兒空著的那只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小圓,極巧妙地從腋下伸了出去,擋住了昊天君的手刀。

  碰地一聲悶響。黃色沙繭大碎,二人的身形又出現在戈壁之上。

  ……

  ……

  一連串細微的響聲夾雜著仙力沖撞的聲音響起,在這二人地身間方寸地裏,氣流流動。卻看不見雙方的手影,二人交手的速度早已經超過了肉眼能夠看到的極限。

  不知過了多久,泰梓兒一聲悶哼,臉色慘白,停了手,一道鮮血從她的唇邊流下,而先前昊天君噴在她身上的毒血也漸漸開始腐蝕她的衣裳。

  昊天君狠狠一掌砍在泰梓兒附在自己胸上的手腕,喀喇一聲,泰梓兒右腕骨折,卻還有皮肉相連。竟然沒有斷掉。

  “你附身的肉體力量太差。”泰梓兒冷冷看著與自己隔著幾十厘米近近相對的仙人,左手在空中迅疾一拈。道訣從指尖化出,空中光線悠悠一斬,憑空出現了一道隨風擺動地弱柳。

  弱柳在二人身間往下緩緩飄去。

  秦梓兒左手一領,那絲弱柳在空中倏地一聲化作萬千碎片,灑在兩人的身體上。

  “靈弦三法”中地弱柳弦。

  秦梓兒的道力從來都是以充沛見長,但她的道術技巧卻是公認的人間第一,比易天行的蠻打要厲害許多。

  她左手結著靈弦。右臂上卻是馬上仙力再現,景光一綻,將垂垂將斷的右手腕修複大半。

  滲著血絲的右手,仍然是牢牢黏在昊天君地胸膛上,源源不斷地往他體內灌注著仙力。

  ……

  ……

  昊天君只覺渾身身體一僵,緊接著感到對方灌注仙力的速度愈來愈快,自己的肉身感覺到腫帳,每一個細微的關節都開始有些鼓了起來。

  他知道這是爆體的先兆,由面色漸漸變冷。如黑爪一般的右手忽地一聲,在弱柳弦奏效之前破風而出,拍到泰梓兒的額頭上!

  “放手。不然我殺了你。”昊天君凝住強大的仙力,輕輕按在泰梓兒的額頭上,烏黑地嘴唇微微動著。

  秦梓兒微微閉目,一指向天,毫無煙火氣地點了出去,恰恰點在昊天君的手腕上。

  昊天君手腕一麻,被震了回來,感覺著自己體內的異象,不由又驚又懼,狂喝道:“快放手,不然我殺了你!”

  殺字出口,根本不等泰梓兒回答,他悶哼一聲,瞳中幽幽黑色大作,猛地罩在了泰梓兒地身上。

  泰梓兒身上粘著的毒血受此眼光召引,猛地一聲加快了侵蝕的速度,腐進了她的衣裳,往著她的肉身侵去。

  泰梓兒臉上顯出一絲痛苦之色,旋即冷冷望著昊天君道:“你有很多種法子可以殺死我,為什麼選這最慢的一種?”

  這是泰梓兒的疑惑,也是她的倚仗。

  昊天君似乎不敢殺自己。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在血腥的戰鬥中,仍然有無數的疑問湧上她的心頭,甚至超過了生死所能帶來的震駭。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自爆的恐懼占據了昊天君的心神,他有些失神地盯著面前美麗的女子,焦黑的右手像是重傷後的士兵在呼喚著白衣護士的安慰,頹然無力地在泰梓兒的面前揮舞著,卻始終無法將這蘊含著無上仙力的右手擊殺出去。

  弱柳弦已經開始在發揮作用,將昊天君與泰梓兒緊緊的縛在一處,此時如果昊天君不馬上將泰梓兒斬殺,再過一刻,仙人最害怕的爆體就會降臨到他身上。

  泰梓兒仙力將盡,漂亮的眸子裏全是疑惑,她知道自己此時隨時都有可能被眼前這個強大的仙人殺死。

  他為什麼不殺?

  這種疑惑讓泰梓兒有些惘然,她下意識看著昊天君已經有些癲狂的面容,根本沒有一絲恐懼,反而有些癡癡說著:“那你殺吧。”

  踏上仙路之後的泰梓兒,本身清淡的性格顯得更加的清淡,與這人間的情緒似乎脫離的更加快了,尤其是在歐洲這段時間地潛修。少了易天行這個妄人的幹擾,她已經離這個人間越來越遠。

  生死對於她來說,似乎不再是一個值得費神考慮的事情。

  她只是有強烈的探知事物真相地本能,她只是欲將這清清雙瞳。看破萬丈紅塵,看那繁華之後,究竟隱著些什麼內容。  昊天君一聲狂嘯,終於出手!

  他那一雙焦黑的手挾著仙力從左右兩方擊出,如同兩道黑龍一般擊向秦梓兒的額角,喀喇一聲,被泰梓兒精巧道弦控制著的身體,馬上動了起來。

  弱柳弦道術雖精,但也抵不住正牌仙人用強悍的仙力蠻力破之。

  尤其是昊天君此時仙力澎湃,又被秦梓兒灌入了大部分仙力。力量更是恐怖。

  秦梓兒仙力將盡,只來得及用空著的左手在空中畫出兩道道符。俏麗的指尖,就像在空中撫摸著某人的臉頰一般。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思念。

  道符奏效,空間的運行軌跡便在這一刻稍微扭轉了一絲,如黑龍般擊過來地雙拳,在臨到她面門之時,猛地沿著道符設定下的曲線往下滑了一滑。

  便是這一滑,昊天君恐怖地兩個拳頭便沒有擊碎泰梓兒的頭顱。而是重重地擊在了她的肩上。

  兩聲悶響似乎同時響起!

  秦梓兒左手的食指尖輕輕點在昊天君的眉心。

  而昊天君的雙手狠狠砸在她的身上,喀喇兩聲,泰梓兒雙肩俱碎,就像是塌入了身體裏,看著淒慘無比。

  ……

  ……

  一道清光遁入昊天君地眉心裏,讓他清明了起來,從暴戾的情緒中瞬間擺脫。

  他似乎癡了呆了,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看著軟綿綿掛在自己胸前的泰梓兒。發現這個女子已經奄奄一息,無力再戰。只是這個女子不知從何處來的毅力,竟然在昏迷之中。依然將右手掌黏在自己的胸膛上,往裏面灌著仙力!

  一聲有些瘋癲般的笑聲從昊天君的唇裏傳了出來,這笑聲有些像是在哭,一種絕望的哭,這種絕望來自內心深處,是一種不甘心,明明自己可以擺脫這種局面,卻無法擺脫。

  很矛盾的說法。

  “求你了,放手吧。”

  昊天君感應著體內蠢蠢欲動,已經快要壓制不住地仙力,似哭似笑地對著身前昏迷中的秦梓兒說道,他也受了很重的傷,肉身已經殘破到快要能支撐。

  他瞳子裏閃過一絲冷色,猛地抬手,砍下!

  泰梓兒看似柔嫩地右臂,卻是像柳絮一樣綿軟韌力,砍的血肉橫飛,卻是依舊掛在那處。

  原來……她先前的弱柳弦,竟是大部分施在了自己的手臂與對方的胸口連結處!

  ……

  ……

  一掌,又是一掌。

  狠狠地砍在秦梓兒的手臂上,肩頭處,將這清麗似凡間人的女子身上砍的亂七八糟,血水橫流,卻依然沒有辦法將之斬斷,仍然沒有辦法阻止泰梓兒往體內灌注著仙力。

  昊天君哭喪著臉,嗚嗚叫著,恐懼著,半坐在沙地之上,像一個屠夫似地不停地砍著泰梓兒手臂,也不知道泰梓兒的弱柳弦竟然精純到了這種程度,竟然怎樣砍,也始終有那麼一絲半絡連著。

  女子的鮮血像是不要錢似地潑灑在戈壁灘的沙礫中,染黑了一大片。

  ……

  ……

  “放手吧。”昊天君乞求著,眉毛已經亂作了一團,烏黑的嘴唇開始反白,像個孩子一樣又哭又笑著。

  泰梓兒終於緩緩地醒了過來,依然將右手黏在他的身上,眼中滿是疲憊,身上滿是鮮血,無力地微笑問道:“為什麼不殺我?”

  “殺?……呵呵呵呵……”昊天君尖聲笑了起來,夾著仙力的笑聲震的戈壁上沙飛石走,煙塵蔽天,聲勢驚人。他猛然一冷,毫無一絲情緒說道:“對啊,我為什麼不殺你?”

  “殺你。”

  “殺你。”

  “我要殺了你!”

  昊天君黑中夾白的嘴唇不停翕動著。就像是老糊塗了地人類,在談論著今天晚飯放了鹽沒有。他的眼光在泰梓兒的身上掃過,然後又很奇怪地看了一眼天上,然後又轉了回來。盯著泰梓兒的眼睛:“對,我要殺了你。”

  緊接著,泰梓兒先前催入他體內地素光一現,讓他的神智再次從暴戾中脫離出來,他帶著哭腔哼道:“可是……我敢殺你啊。”

  “求求你,放手吧,然自爆之後,你也會死的。”

  “死便死吧。”泰梓兒有些木然地望著他,“就這樣孤獨地活著,似乎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極遠處的戈壁上躺著兩個人影。那是垂死的泰童兒和泰臨川。

  只要沒有壞,時鐘總有分針指向十二點的時候。鐘聲總會響起,回蕩在空曠的大廳或是溫馨的臥室,告訴人們,時間到了。

  昊天君忽然安靜了下來,微微低頭,感受著體內的某種振動,發現了輕輕的一聲。他歎了口氣。抬起了臉,臉上掛著一絲很莫名地笑意:“時間到了,你再不走就來及了。”

  秦梓兒搖搖頭:“走了,你和我都是屬於這個人間的人,那便一起消失最好。”

  昊天君忽然寒意大作:“我是真想殺了你啊。”

  泰梓兒微微偏頭,清麗地容顏上沒有什麼表情:“那便殺吧。”

  這種無趣的對話,兩個人已經重複了許多次。

  昊天君微微眯眼:“可是殺不得,我在天上還有親朋,還有好友。還有很多我在乎的人,如果我殺了你,他們就會很慘。”

  泰梓兒似乎並不驚訝。淡淡道:“能告訴我,我是什麼人嗎?”

  昊天君冷笑道:“你很聰明,親愛的小公……子,先前你在我體內植下靜心符就就是知道我因為某種原因不敢殺你,但是人怕我在狂暴之下,無意識殺了你,所以你才會不惜耗費仙力,讓我一直保持著清醒。”

  他接著說道:“因為你知道,只有當我清醒的狀態下,我才會敢殺你。”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敢殺我。”泰梓兒靜靜望著他,“所以我想知道。”

  原因就這麼簡單。

  昊天君忽然抬起頭來,望著頭頂那片似乎萬古不變的蒼穹,面上有些失神,喃喃念道:“因為天有眼,所以不敢殺你。”

  “天有凶眼啊!”昊天君昂首向天,沖著那片蒼穹嘶吼著,像一只困獸。

  ……

  ……

  “我究竟是誰?”泰梓兒依舊可怕地保持著冷靜。

  昊天君忽然笑了起來,笑容有些慘烈,有些陰森:“我都要死了,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雖然我不敢殺你,但是我也不會告訴你,終有一日你會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價,那些在天上看著這些事情地人,會後悔的。”

  秦梓兒微微低頭,長長的眼睫毛眨動了一下,然後陷入安靜。

  “先界之時,已經感覺到斬龍臺已經被易天行毀了,以後天界再很難下來人,除非她們親自來。”昊天君陰陰笑著,“你就慢慢思考自己究竟是誰的問題吧。”

  “你要死了。”秦梓兒抬起頭來,看著昊天君的雙眼,她只剩下幾絲血肉的右臂依然連在昊天君的胸膛上,似乎在說一個很無關緊要的問題。

  “是啊。”昊天君深深嗅了一口氣:“我已經能夠嗅到死亡的味道。”

  他地體內仙力已經失控,開始在肉軀內狂暴地運行著,時讓他的肉身突起一個大塊,看著有些惡心。

  “仙人死亡之後去哪裏?”

  “幽冥。”

  “如此也好,還可以投胎。”

  昊天君忽然看著泰梓兒,沉默半晌後說道:“我沒有到脫離輪回的境界,所以一定會下幽冥,但你記住,不要輕言生死,如今地天界已經不是以往的天界,如今的人間是以往的人間,如今的幽冥……也早不是以往的幽冥。”

  說完這句話,昊天君忽然一張唇,從體內噴出一道仙氣,打在泰梓兒的眉心,將她打暈了過去。

  昊天君坐在沙礫之上,看著這人間的景象,微微皺了皺眉,試了一試,發現秦梓兒的右手仍然扯不下去。他輕輕拈了個仙訣,將先前被自己彈碎的仙劍碎片攏了過來。

  無數的光點從沙漠裏的四面八方聚集,匯聚成了一柄小仙劍。

  昊天君握著小仙劍,猛地斬向泰梓兒的手臂!

  ……

  ……

  看著泰梓兒右臂不停扭動著的血肉,昊天君握著仙劍,有些失神,喃喃道:“我都要爆了,你還抓著我幹嘛?居然斬也斬不斷,果然不愧是最受玉帝疼愛的小公主,只在人間修行,便已經如此厲害。”...
他有些神經質地扯動唇角笑了笑,低頭看著自己的胸膛,然後將仙劍從自己的脅下刺了進去,然後沿著自己的軀幹畫了一個大圓圈。

  仙劍過處,光滑一片。

  一聲極淒厲的慘叫!昊天君生生將自己的肉身割下了約有兩個籃球大小的肉塊,正是秦梓兒一直黏著的胸部。

  他的身體正中出現了一個恐怖至極的空洞。

  

  昊天君勉強站起身來,鮮血滴在他的腳下,滴在泰梓兒的身上。體內仙力的沖突讓他有些站立不穩,他握著劍,側著頭,看著地下昏迷的秦梓兒,幽幽道:“漂亮的小姑娘,真想殺了你啊。”

  天上風雲突變,一大片的烏雲似乎受到了什麼力量的感應,迅疾地圍攏了過來,遮住了日頭,讓這片戈壁陷入了黑暗之中。

  烏雲深處,隱隱有閃電有龍絞動廝殺。

  昊天君看了一眼雲深處,沒有一絲表情:“天有眼,我知道,我沒有殺她,你們也應該看到了。”

  他有些頹然無力地往沙漠深處走去,然後躺了下來,深深地陷入了流沙之中,越陷越深,不知道深入了地下多少米處。

  ……

  ……

  狂風大作,戈壁上的沙礫和空中的風雲似乎受到了沙漠深處某種力量的吸引,打著漩兒往那處匯集,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吹拂著地面上能移動的一切事物。

  沙漠深處忽然傳來了一聲悶響。

  天地在這一瞬間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極靜之後,是極為狂戾的暴風雨無由而止,灑在了戈壁灘上。

  數百平方公裏的戈壁猛地一震!

  往下坍塌,一直坍塌了數米之深,而在沙漠的最中心處,甚至坍塌了三十幾米,看著就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天碗。

  如同一個核爆在地底發生,猛烈的震動將地面上的那些被毒死枯幹的植物震了起來,強大的元氣亂流將這些事物絞成了碎屑,飄拂在了空中。

  ……

  ……

  秦梓兒被震醒了過來,艱難地站起身,看著遠處沙漠裏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感應著那處傳來的強大氣息,免有些驚懼。

  一個數百平方公裏的大坑,這是怎樣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風暴終於停止了,在空中飄拂著的碎屑也落在了地面,鋪上了淡淡的一層黑灰,黑灰所觸之處,一應枯萎,看來劇毒無比。

  秦梓兒站在被壓的極低的烏雲層下,右臂已成染血碎絮,面色靜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

  ……

  仙君呂嶽,死於自爆。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5:04
第四十二章 閑筆1/3(朱雀記)
  秦梓兒拖著自己被碾成夏時老柳絮的右胳膊,踉踉蹌蹌著,往戈壁的邊上走去。

  她在人間的父親,在人間的兄長此時還躺在那處,身上冒著黃泡,慘白的面皮下隱著一層死亡的灰色。

  秦童兒還有氣息,泰梓兒輕輕一掌拍在他的後背上,將體內殘存不多的仙息渡了進去,助他療傷。

  淡淡光芒閃過,秦童兒醒了過來,看著身邊的妹妹,無力說什麼話,只是將自己一直深深按在腰側的右手,放了下來。

  一陣風吹過,吹起了他的衣裳,這才發現泰童兒的手一直放在一個小型儀器上,不知道是操控什麼東西的開關。

  在這片戈壁之下,還藏著另一顆核彈。

  ……

  ……

  泰臨川也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瞳裏已經沒有什麼光彩,似乎隨時可能再次閉下。

  “你來了,我很開心。”

  這是泰臨川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說完之後,他便躺在了微熱的沙礫上,面上帶著微笑,放松著自己的四肢,似乎不是死亡,而是擺脫了某些責任之類的事情,開始享受難得的休憩。

  泰梓兒扶著兄長的肩頭,在父親的屍體旁邊安靜地坐著,天上無由而動的烏雲狂風已經漸漸散了,露出這天地連接處的那輪日頭。

  紅日如血,似乎很疲倦地緩緩向著沙漠下方沉去。

  ……

  ……

  很多年後。泰梓兒依然覺得那一天發生地事情,一點都沒有真實感,就像是一出荒誕的現代劇。

  冰天雪地裏,連四周高達數萬米的高峰。都被凍成了雪白,所有的岩面上都覆蓋著冰雪,遮住了原本地顏色。

  在雪穀之中,有一個極大的地裂之口,在那裂口裏,岩漿正在沸騰,不時拋出幾道金色高溫的岩漿浪。

  在岩漿之中,易天行閉著雙眼,盤著散蓮花,雙手捏著蓮花童子手印。正在不停地吸納著岩漿裏的高溫和火息。

  這處地裂高溫異常,卻正是讓重傷後的他快速療傷的聖地。四處紅熾高溫的岩漿像人間的風一樣,從四面無八擠壓過來,按摩著他身體上的每一處傷口,濃烈的火息也緩緩灌了進去。

  腦中輕聲吟著經文,以坐禪三昧經之法,催動體內金色青菩提心,將那些火息化作絲絲火元。存入菩提心中。

  他在這處融爐一般地地穴裏已經洗了好幾天澡,用那些高溫的岩漿當浴露,感覺有些荒誕,但也確實十分舒服。

  傷已經全好了,只是貪婪於其中地熾烈火息,所以易天行舍不得馬上離開。

  ……

  ……

  真武大帝似乎很畏懼這處地穴的高溫,飄在空中雪峰的半山腰上,對著地底很遠處的易天行輕聲說道:“差不多該起來了。”

  大帝說話的聲音很輕,但很玄妙地在易天行的耳邊響了起來。清清楚楚。

  易天行捧了一把紅通通的岩漿,往臉上使勁兒擦了擦,覺得精神不錯。便一個筋鬥翻了起來,腳下帶著兩道紅色岩流,飛出了地穴。

  岩漿灑在冰雪之上,迅即融蝕出了兩道口子,露出裏面地堅硬岩石。

  易天行抖了抖身體,撲進了雪峰下厚達數十米的雪中,只聽得嗤嗤一陣亂響,厚厚的積雪被他身上的高溫迅疾融成氣流,白色霧氣灌滿山腳。

  將身體的溫度降了下來,易天行才飛到數公裏外的那個草舍裏,取出了真武大帝給自己備好的袈裟,套在了身上。

  他身上的頭發和眉毛,在經過那道可怕的冰河時,已經被罡風全部吹掉,這幾天地休養,眉毛長了出來,頭發卻還是沒有什麼動靜,所以穿著那身袈裟,看著還真像一個小和尚。

  

  草舍其實是搭在巨龜的龜殼之上,巨龜緩緩沿著這北極之地的寒峰下爬動著,易天行坐在草舍中,感覺自己就像是在人間坐海船一樣舒服。

  真武大帝身形一虛,出現在了草舍裏,坐在易天行地身旁,倒了一杯像茶似的飲料,遞了過去。

  易天行面色平靜地接了過來,輕輕啜了一口,然後開始盤膝打座,將從地穴裏吸納的火息全數轉化成清靜的元氣,一片淡淡的光芒從他的身體裏滲了出來,漸漸攏於他的背後,形成了一道清光融融的光圈,微妙光中清純寧和,隱有佛光乍現。

  真武大帝看著他身後的異象,微微眯眼,似乎有些吃驚於他的進境。

  過了許久,易天行緩緩睜開眼睛,輕聲問道:“那處地穴是什麼東西?居然岩漿能有如此高溫,而且火息無比純正,就像三昧真火一樣,在裏面洗澡很舒服。”

  真武大帝微微笑道:“那是老君爐。”

  “啊?”易天行一驚,難道自己這些天就是在老君爐的火苗裏洗澡?難怪如此舒服,難怪那處的火息如此強大——轉眼他又想到自己的老猴師傅當年也曾經在老君爐裏玩耍過,由嘻嘻笑了,覺得天上人間的事兒都是這麼巧。

  真武大帝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微笑著解釋道:“三清閉關修煉去了,但一應法寶都留了下來,像你在下層天界遇見的那些法寶都是這些遠古仙人留下來的事物,都由玉帝掌控著。只是威力已經大不如前。但老君爐沒人看管,玉帝卻不敢留著,溫度太高,隨時可能把淩霄寶殿燒了。所以才暫寄放在我這兒。”

  他看著草舍外地莽莽雪原,歎氣道:“也只有這樣的極寒之地,才能鎮住老君爐的火威。”

  易天行能感覺到這位仙力無比強大的大帝情緒似乎有些黯然,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接過對方遞過來地一碗湯,不由皺了皺眉。

  他已經喝了好幾天這個湯,這湯不知道是什麼做的,腥味太重,不過確實生肌止血,大補啊……

  ……

  ……

  他捏著鼻子。很為難地將那碗湯小口小口地抿了進去,不知道為什麼。托著草舍漫步的巨龜在此時低聲吼了一聲,似乎很憤火於某些事情。

  草舍裏是安靜的,真武大帝與易天行二人保持著沉默,並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之後。

  “當初說好的,你用我門人的身份從天路上來,我派人在南天門接你。我派出去的人,在南天門外那片宅子裏等了你三天。結果沒有你的蹤跡,這是怎麼回事?”真武大帝看著他的雙眼,靜靜說道。

  此時大帝的身上依然穿著那身黑金甲,腰纏蟒玉帶,長發披肩,看著古意十足,而他下意識裏自發梢甲隙裏散出來地仙息,已經能夠讓易天行感覺到他的無比強大。

  易天行淡淡道:“上天地時候天路炸了,再說了。我讓你接我,你就應該親自來,那一層天界裏很有些厲害角色。我一個人怎麼辦?”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道:“不用黑著臉,在這裏扮些什麼。你知道我是不方便去那層天界的,讓門下去接你,已經壞了規矩。”他話風一轉,又道:“可你不該在那層天界裏四處打殺,如果你悄悄從東方天路上來,斷不至於傷成你如今這模樣。”

  易天行眉梢一挑道:...“我上天的目的,難道你還不清楚嗎?除了打殺,還能做什麼?我本來就是個渾人。”

  “以渾人自詡,童子,你太過於強調自我保護了。”真武大帝皺了皺眉頭。

  易天行搖搖頭:“我說過,別叫我童子,叫我易天行……童子?總覺得是在玩乩童起乩。”

  “好。”真武大帝沉臉道:“易天行,你在天界裏鬧的事情太大,居然斬了五公主,玉帝斷斷能容你。你既然來投靠於我,豈是陷我於義?”

  “又錯。”易天行冷冷道:“不是我來投靠你,是你們需要我上來。”

  真武大帝一皺眉,便聽著易天行繼續說道:“我不理你與觀音菩薩有什麼交情,我也不會相信在人間時,貼在真武大帝像上那些小紙條,便能夠讓你對我青眼有加,冒著觸犯天庭尊嚴,也要保住我性命。”

  易天行有些沒好氣說道:“天庭現在亂七八糟的,大家心裏有什麼想法都清楚,我可沒要求你幫我,你可別趁機喊我……”

  真武大帝笑了笑,舉手一揮,數十張小紙箋很輕柔地飛了出來,就像魔術師手上的紙牌一樣,排著隊,出現在易天行地面前。

  頭一張紙箋上寫著:“今日叩門君不應,來日還請多加看顧。”

  易天行愣了,有些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這是他們一大家子人往西藏旅遊時,路過武當山的時候,自己留在金殿裏的小字條。

  真武大帝微笑道:“事後,你又留了很多張紙條,讓我看顧於你。看在我與朱雀前世情份之上,你提的要求我都答應了,怎麼如今又說,是我需要你上天?”

  易天行沉默了一會兒,忽爾笑道:“我悟道中有次關鍵的機緣,便是在武當山你的地盤裏。當時我就想,為什麼西遊記裏老吳的段子會在武當山應驗。你也知道,我這一世是被觀音菩薩像石頭一樣扔到人間的,那這些事情自然與菩薩有關,自然……這些事情也就證明了,你與菩薩的關系。”

  ……

  ……

  沉默了很久,真武大帝忽然微笑道:“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裏嗎?”

  易天行喝了一口那個淡淡青色地飲料。走出了草舍,站在巨大地龜殼之上,舉目遠眺,看著遠方那道龐大的不可思議地白色天慕。喃喃道:“此處如此寒冷,應該是北極紫薇大帝的管轄區域才對。”

  他忽然皺了皺眉,看著身後從草舍裏悠悠行出來地真武大帝,有些遲疑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真武大帝微笑道:“天界也不是一成變的,我……便是如今的北極紫薇大帝。”

易天行心裏猛然一驚,面色卻保持著寧靜,斟酌半晌後問道:“升官啦?”

 “只是個稱呼罷了,你那師傅說過,皇帝輪流做,今天到他家……”真武大帝在龜殼上的一處粗紋處坐了下來。唇角浮上了一絲詭異的笑容,“我是什麼時候來到這北極中天之地的?已經有很多年了吧。那時候人間應該剛好是宋初之時。”

  易天行搓了搓手,實際上是在掩飾內心的緊張,半蹲在真武大帝的身旁,看著大帝頭頂披散的黑發,小心翼翼問道:“按品秩來算,您現在就算是天庭老二了?”

  真武大帝眼瞳裏迅疾充滿了融融笑意,轉首望著易天行:“怎麼?很意外?”

  “不意外。”易天行笑了。“但凡和觀音菩薩關系好的人,總是容易升官地,這是曆史上早已證明了的事情。”

  巨龜緩緩地沿著高聳入天地雪峰緩緩爬行著,天地間一片靜寂。

  “你如今掌管三十二天司,各方戰神,按道理來講,除了玉帝,這地兒應該沒人能威脅到你。”易天行撓撓鼻子,“為什麼還會來幫我?”

  真武大帝搖了搖頭。唇角顯出一絲苦笑:“玉帝老糊塗了,天庭秩序一團糟,而且五公主在他的授意之下。妄幹人間事宜,壞了三界秩序,弄得戾氣大作。”

  易天行靜了下來,旋即微微皺眉掩飾住自己心中所想:“我認為這是多大的事情。”

  下意識裏,他不想和真武大帝討論這些太恐怖的政治問題。

  真武大帝靜靜望著他:“事情不大,但戾氣上沖,卻讓天界有些混亂,你可知道你上界之前,天庭曾經發生過一件大事?”

  “什麼事情?”

  “二郎神反了。”真武大帝微笑道,看不出來有什麼驚駭。

  但易天行很驚駭,二郎神反了?

  二郎神反了!

  ……

  ……

  “噢噢。”易天行半蹲著,不停撓著腦袋,“這些破事兒怎麼都湊一堆兒來了?”他心裏很清楚二郎神反出天庭代表著什麼,這事兒所能造成的震動,比起老猴大鬧天宮也差不到哪兒去。

  真武大帝道:“顯聖真君仗著一身脫凡本事,生生斬了天庭裏的若幹強悍神將,若是有他在頭前橫掃了一番,你以為此次上天,會如此輕松?”

  “我不管這些。我的目地是明確的。”易天行眯著眼,看著隨著巨龜行走而顯得微微波動的滿天雪景,“你幫我想法子送到須彌山去,我要去找我師公。”

  “找到你師公又如何?”真武大帝微笑著問他。

  易天行一聳肩:“找到師公就去把我師傅救出來。”

  “然後呢?”真武大帝笑道:“然後你就可以把這天上人間諸多事情全數拋開,只把這些事情讓那猴子去鬧?易天行,你不會覺得自己太怯懦了些嗎?”

  易天行恥笑道:“有實力才可以扮酷,打不贏人,當然要拍屁股走人。”

  “那你在下層天界裏怎生殺的如此驚天動地,竟然惹得玉帝請動了遠古神器來對付你。”

  易天行語塞,應道:“那小五把仙人從斬龍臺塞到人間去了,俺家在人間,當然得把斬龍臺毀了。”

  “原來你還是有放不下的事情啊。”

  “廢話,如果有人把武當山燒了,看你急不急。”

  “你和朱雀鳥已經燒過一次了,我似乎也不怎麼急。”真武大帝微微笑著應道。

  ……

  ……

  “人間現在怎麼樣了?”易天行安靜問道,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對那邊的關心。

  真武大帝輕輕揮手,從草舍裏運出一杯像茶似的東西,喝了下去,淡淡道:“無妨,五公主派下去的人雖然強大,但應該足夠聰明,不會去招惹你家的人,也不會去招惹我地地盤。”

  直到此時,真武大帝的話語裏才顯出一絲帝王的霸氣。

  易天行略微放下心來,道:“那人間那些道門怎麼樣了?嗯……有個叫泰梓兒地女生,她已經踏上仙路,只是還沒有來天庭報道,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真武大帝似笑非笑看了他兩眼,悠悠道:“你知道的事情還是太少,放心吧,就算你死了,她也不會死的。”

  易天行一怔,問道:“怎麼回事?”

  真武大帝不答他,反而微微皺眉道:“只是張果老正在往省城去,明白他為什麼如此執著。”

 見他避而不答,易天行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只得順著他的話接道:“張果老?八仙裏倒騎驢那個,應該沒什麼厲害……往……省城?”他的聲音忽然高了起來:“這老不死的准備幹什麼?”

  “我也不明白。”真武大帝忽然眼色中閃過一絲笑意,轉頭問道:“你在人間的時候,是不是得罪過西方的血族?”

  ……

  ……

  “應該……算是吧。”易天行撓撓腦袋,腦子裏閃過自己在香港在歐洲欺負吸血鬼寶寶們的畫面。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5:04
第六部梵城 第四十三章 紅衣與叫驢1/2(朱雀記)
  省城裏有一座式樣古僕的小院落,內裏是個二層樓的建築,古色古香,院內院外交雜種著些耐寒的植物,一入片時,自然顯出生命力來,與別處花圓裏不一樣的大綠色,將整個院子打扮的素青一片。

  這是吉祥天往年在省城的院子,泰梓兒還是吉祥天小公子的時候,便曾經在這裏住著。也正是在這個院子裏,泰梓兒曾經想過要殺死易天行,但後來又曾經耗廢命元,幫助易天行與清淨天的長老大戰一場。

  友也罷,敵也罷,都是過去了的事情。

  泰家都是些很古怪的人,情緒很少會體現在各自的臉上,包括家庭成員之間也是如此。唯獨有個例外,那丫頭成天甜甜笑著,小嘴兒嘟著,說話可人——就是這幾年裏一直擔任省城六處主任的泰琪兒。

  那個紮著馬尾巴的可愛小女生。

  當了幾年的“泰主任”,泰琪兒偶爾也會解下自己腦後隨著走路一蕩一蕩的小辮子,學著那些婦人一樣盤在頭頂,頂個荷包蛋,看著沒有成熟美,反而有些好笑。

  省城六處的職員們都很喜歡這個小姑娘主任,因為泰琪兒很少安排那些年青的修士子弟們繁複的工作,更多的是在六處“棺材大樓”裏面開遊圓會。

  自從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全中國的六處都就地解散。有強大師門可以倚靠地都各歸師門,其餘的職員也進入了潛伏狀態。

  但泰琪兒不可能離開,畢竟平日裏六處還要處理那麼多事情,不可能全盤丟下。省城這裏雖然安全,卻也不能擅離職守。

  所以她離開了六處的大樓,領著手下的一幹人等進入了省城,在姐姐當年曾經住過地小院裏停留下來。省城是安全的,所以她並擔心那些天上的仙人會來對付自己。

  晨光熹微,秦琪兒從床上起來,赤腳踩在那純白色的祟絨毯上,撐凳看著院子裏的景色發呆。她知道,自己的姐姐以前也很喜歡赤腳踩在這毯子上發呆。

  不知道家裏人現在怎麼樣了?

  西域戈壁上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她也不想去小書店問。畢竟她只是和易天行關系不錯。易天行離開以後,她再去小書店。總覺得自己身份有些尷尬……尤其是陳叔平也來到了省城,住在小書店裏,這個認識一直讓泰琪兒異常憤怒。

  ……

  ……

  想了一想,秦琪兒去馬馬虎虎地洗漱了一下,隨便擦了擦臉,從手腕上取下像皮筋往黑黑的頭發上一套,便蹦著下樓去。腦後的馬尾辮像精靈一樣地跳動著。

  在小樓後面的花圃裏,她看著那些金線菊下濕土,不知怎地,眼圈慢慢地紅了起來。

  “你啊,如果知道現在這人間的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那你當年還會做那些事情嗎?”泰琪兒勉強微笑著,給菊花澆了澆水,“蠢師兄,現在回頭看。你做地那些事情真的是很沒必要,知道嗎?如果你還在的話,會怎麼做呢?”

  晨風拂過花圃。吹得剛剛醒來的金線菊花微微顫動,就像是在回答她的問話。泰琪兒甜甜地啟齒一笑,說道:“知道啦,你個大懶鬼,現在就喜歡睡覺,什麼都不想管。”

  緊接著,她撓撓腦袋,扁扁嘴,似乎有些生氣,轉身離開了這個花圃。

  幾個月前,易天行曾經在海外遊玩過,當時不知怎的與教皇搭上了關系,大家草擬了一些協議,相關的談判,一直在秘密進行中。哪怕是最近這些天國內氣氛緊張,也沒有停滯雙方談判地腳步。

  梵蒂岡派出了一個秘密的使團,最近正在中國境內參觀訪問,其中有一位紅衣主教堅持要到省城來,說是以往教廷的某位聖人最先的傳教之地,便是省城,所以他要來拜謁。

  中國政府方面很疑惑,相關的曆史的資料裏從來沒有這種說法,但既然對方堅持,加上省城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軍機要地,出於外交和現實利益考慮,也就同意了梵蒂岡使團的要求。

  秦琪兒今天的工作,便是要迎接梵蒂岡使團地省城之行,進行秘密的保衛工作。

  政府外交部門知道省城有什麼特別之處,泰琪兒卻是清清楚楚,一想到那些西洋教士的要求,她不免皺起了眉頭,提起了十萬分精神。

  ……

  ……

  雖然是秘密地使團,但畢竟是件大事情,秘密使團沿途是由宗教事務局的葉局長陪同。所以省城的宗教人士來了少,接待人群很繁雜,其中最打眼的,自然是地位最高的歸元寺斌苦大師。

  他是佛教協會理事,是省政協副主席,由他出面進行接待工作,也算是給足了梵蒂岡面子。

  接待人群很小心翼翼地站在三零四國道的邊上,那裏有個收費站,剛好是省城城區與郊區的分界線。這條線是斌苦大師定的,與往常慣例相比,要更靠近省城一些。

  旁的人知道他為什麼堅持在這裏迎接梵蒂岡使團,如果易天行還在,肯定會一眼看穿這慈悲老和尚袈裟下掩著的怕死心思。

  離省城越近,離老猴也就越近,自然斌苦就會覺得越安全。

  秦琪兒在一旁冷冷看著,只是心想,那些西洋教士看見這些和尚後,不知道會不會有些不爽。

  過了不久。一列車隊安靜地從國道上開了過來,如幽靈一般的黑色車身,似乎沒有反射出一絲光澤。

  在場人數並不多地接待隊伍,都開始在臉上擺出了和平的微笑。矜持的面容,准備迎接這個與中國隔著萬裏叫嚷了很多年的教廷小國使團。

  收費站附近早已經警戒了,前後地車流都被堵在幾公裏外,所以此處顯得特別安靜。

  連那漸漸駛近的車隊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只有收費站底下,那些農舍裏的驢子似乎不怎麼聽話,一邊蒙眼繞著磨盤轉,一邊擺著驢頭嘶叫  “餓餓餓餓……”

  驢子喊餓的嘶啞叫聲回蕩在村莊裏。

  眾人相視一笑,並未在意。

  車隊停了下來,政府方面的人趕緊迎了上去,斌苦大師並省城宗教人士還有些矜持地落在後面。刻意與凡世中人保持了幾米的距離。

  梵蒂岡的使團入鄉隨俗,很有中國特色地沉穩下車。沉穩握手,熱情交談。

  葉局長為省城接待眾介紹這個使團裏的人員,共計有樞機大主教一名,幾個紅衣主教,外加一大堆幹雜務的人士。

  教士們的面上都罩在春風之中,看來中國之行看了不少風光,享了不少人間之福。

  很奇怪地。有一個紅衣主教一直坐在最中間的一輛轎車上,並沒有下來。省城宗教人士雖然覺得詫異,但出於禮貌,也沒有多問。

  斌苦大師銀眉一飄,目光已經在那轎車幽暗地後排座位上掃過,發現那個似乎躲在黑暗中的紅衣主教面容極其蒼老,看著不知有多大年紀。

  斌苦大師知曉梵蒂岡的紅衣主教團成員,一般而言不能超過八十歲,但看著那個停留在車上的紅衣主教。總覺得他已經有一百多歲了。

  這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斌苦沉”著向前走去,然後聽到了一聲驢叫。

  他覺得有些奇怪,下意識裏往四處望去。發現身邊的人都沒有聽到什麼,面色如常,似乎只有自己聽見了那聲淒厲的驢叫。想到這一點,他不由皺起了眉頭,銀白色地眉毛在微風中亂飄著。

  車隊中間,坐在那個車後排黑暗中的老紅衣主教也同時皺了皺眉頭。

  ……

  ……

  一陣清風徐來,擾的眾人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卻發現斌苦大師已經沒有蹤影!

  泰琪兒瞳中異色陡現,馬上指派手下眾人去察探,卻根本發現不了任何事情,似乎在那一瞬間,斌苦大師就這樣很蹊巧地消失了。

  那個老紅衣主教緩緩地從車上走了下來,走到公路的旁邊,看著下方的村莊,有些渾濁的眼瞳微微縮小,一道精光從裏面迸射出來,旋即卻是一聲歎息。

  這一聲歎息很輕柔,卻倏忽間傳至極遠之處。

  ……

  ……

  歸元寺方向。

  後圓小湖之畔的茅舍中,老祖宗正在看報紙,忽然聽到了這一聲歎息,由搖搖頭,長滿了細毛的胳膊從古舊的袈裟裏伸了出來,伸到後腦勺去撓了兩下癢,似乎很不耐煩。

  手掌回到面前,已經拔出了一根細毛。

  老祖宗張唇一吹,細毛飄飄渺渺地穿過淡青色地金剛伏魔圈,遁離天袈裟大陣,朝著省城郊區某個山頭飛了過去。

  片草黃,青山淡,金風玉露易相逢。

  仇人相見易眼紅。

  在那個山穀裏的一個僻靜處,斌苦盤坐於地,身上全是草屑泥渣,雙目緊閉,雙掌合什,停念頌著方便法門裏最強大的幾道經文,給自己加上了無數清心明意地手印。

  淡淡光芒,從他的身上,從他的袈裟縫裏透了出來,將這僻靜山穀耀得聖潔無比。

  在他身前數米的地方,一個牽著驢的老者正滿面木然地看著他。

  “用掙紮了,此處便是你的死地。”

  牽驢老者淡漠至極的說著,判了斌苦的死刑。

  斌苦緩緩睜開眼睛,當自己被這位高人用役神訣拘到這裏後,便知道自己絕對是他的對手。

  能有這樣可怕的實力,只可能是天界來人。

  斌苦低首一禮:“敢問這位仙家,貧僧何罪?”旋即微笑說道:“還未請教仙家洞府何方,便失措問罪,貧僧無禮了。”

  當此危局,斌苦依然言笑自若,心境果然清明。

  “聽著驢兒叫,還不知道我是誰?禿驢果然狡猾,可惜你今天落在我手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是逃不出去了。”

  張果老好歹也是八仙之一,說出來的話,卻像極了剪徑小蟊賊。

  ……

  ……

  斌苦和尚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又不是姑娘家,自然不會急著逃,只是疑惑於張仙師為何對我這凡塵裏一個普通和尚如此在意。”

  張果老冷冷道:“你真不知道?”這句話後,他發出了一聲極冷的笑聲。

  隨著這身笑,一股強大的仙力從張果老的身上迸發了出來,猛地壓在了斌苦和尚的身上,絲絲仙力往他的身體裏灌了進去,震的和尚五官一扭,開始往外淌血。

  斌苦不抹自己顏上鮮血,也不還手,還是老實盤坐在地上,微笑道:“仙師懲戒,也要有個說法才是。”斌苦其實心頭震驚,而且無比疑惑,斷斷想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時候得罪了天界的仙人。

  這省城裏天界的敵人有許多,但怎麼輪,也不應該輪到自己這個老實和尚身上……

  張果老陰惻無比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與梅嶺馬生為友,卻停地掇使易天行上梅嶺殺他,害得他佛性全失,茫然喪命……我修仙數千年,見過無數無恥之徒,但像你這樣賣友還賣的如此光明正大的和尚,還是頭一遭看見。”

  張果老冷漠地說著。

  “死吧,去陪那孩兒吧。”

  張果老一揮手,一股夾雜著寒意的仙息向著斌苦的身體籠罩了過去。

  仙息中隱著怨意,隱著悲傷,隱著許多情緒。

  他要殺死斌苦,殺死這個無恥禿驢。第四十四章 草芒殺1/3(朱雀記)
  仙息臨體,斌苦和尚跌坐在地,雙掌合什,掌間清光微妙,散開一道屏障護住自己全身,十分艱難地抵抗著。

  山間野地,片草枯黃,此時全部被張果老身體逼出來的寒寒仙息,碾成了約米粒大小的碎屑,這些碎草屑本應隨風飄起,奈何仙息壓力太大,那種可怕的壓迫感竟漫天草屑只是離地約半米高,便在空中停滯,不再飄拂,也不再落下。

  只是很怪異地飄浮在空中。

  漫天草屑就像是無數粒幽幽的暗器一般懸浮著,擠壓著氣場正中閉目安坐的斌苦和尚。

  斌苦的唇不停抖動著,雙目閉的很緊,連串的佛經從他的唇中送出,帶著清心正意的神通,與身周的仙息相抗衡,漸漸有鮮血從他的唇角滲了出來。

  “諸乘不可盡,有心如是生,心轉滅亦無,無乘及乘……者!”

  歸元寺方便法門盡出,楞伽經文與他合什雙掌手印相證,在斌苦的心頭響著,最終卻是忍不住一口腥惡鮮血從嘴裏噴了出來,將那個“者”字說的含糊不清。

  ……

  ……

  張果老穿著一身很尋常的衣裳,安靜地,幽靜地,平靜地站在遠處,冷眼看著斌苦和尚,看著斌苦和尚一口鮮血吐出,臉上浮現出一絲有些怪異的笑意。

  仙息仍然源源絕地從他的身上散發,繞著正盤膝護心地斌苦。滿天的草屑被仙息掠壓,如米粒大小的劍芒,劍芒所向,是斌苦的脆弱肉身。

  “去。”

  張果老臉上回複了平靜。輕輕說了一個字,仙訣一發,漫天草屑隨著仙息地大動,猛地向著氣場正中的斌苦撲了過去,本來柔弱無比的草屑,此時卻像是精鋼所鑄的飛鏢,嗤嗤破空的聲音大作,無比淒厲地向斌苦紮了過去!

  斌苦此時微低著頭,感受著死亡的味道,卻反而安靜了下來。嘴唇輕啟:“花開花落,皆有定時。月盈圓缺,因果相隨,觀音在心,菩提覺醒……”

  道道無上慈悲清光從他的身體裏鑽了出來,無數道淡白色的光毫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有若藤甲一般的衣服,套在了他身體的表面上。

  ……

  ……

  “篤!篤!篤!篤!……”

  就像古時兩軍交戰一般。無數聲似極箭矢射在木盾上地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密密麻麻,震人心魄。

  被張果老仙息逼射的草屑之劍,全數釘在了斌苦地身體表面!幸虧斌苦喚出了護身的白光神通,不然就這一下,便會斃命。

  張果老微微一笑,額上的抬頭紋顯現出來:“果然是觀音門下,你想繼續遮掩了?”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斌苦仍是跌坐於地,滿臉慈悲。身上無數的草屑紮進了袈裟,看著就像是個“毛人”一般,他輕輕一抖袈。滿身被觀音法門隔在體外的草屑籟籟落地,“仙師慈悲,貧僧從未遮掩。”

  張果老忽然瞳子裏現出一抹腥紅之色,獰然無比,猛地一聲清喝,一道仙力猛地擊了過去!

  斌苦悶哼一聲,手撫著胸口,手掌似乎能感覺到體內那顆心髒的跳動之勢正在逐漸變緩。

  張果老給他辯解的機會,冷著臉,又是淡淡地一揮手,滿山遍野地片草被盡數碾成了草屑,像被無形的手指引一般,召到了二人交手之所,化作萬千草屑之劍,再次向著斌苦的身上紮去。

  斌苦此時心力交瘁,先前使出觀音門護身神通已是勉力而行,此時再見凶草,已無力頌出經文,只得滿面黯淡地一揮袍袖,修練了數十年的“袖中乾坤”停地往外揮著,想把那些要命的小草渣子從自己的身邊揮走。

  想當初,斌苦大師一招袖中乾坤可以把易天行掀小半個跟頭,怎說也是厲害絕學。

  看此時,他左一袖,右一袖地揮的好熱鬧,身邊沙石亂飛……草屑卻亂飛。

  ……

  ……

  飛袖如花間舞,袖停之後,斌苦大師慘慘地坐在地上,臉上掛著一絲苦笑,身上又被紮成了毛人。

  臉上也都是豎立著的草屑,草屑的根尖深深地紮進皮膚裏。

  此次無觀音法門護身,萬千草屑都像小針一樣紮了進去,無數地細微血流從斌苦大師的身上眼眶旁鼻梁側邊流了下來,看著恐怖無比。

  “不頂用啊。”

  斌苦大師呵呵笑著說道,身體受傷極重,晃了一晃,險些僕倒於地。

  張果老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身子一輕,化作一道輕煙飛了過來,手掌上淡淡金芒一現,便要按上斌苦大師的額頭。

  斌苦悶哼一聲,手掌一翻,奇快無比地在額上與張果老地仙掌對了一掌。

  如擊敗絮般的嗡嗡聲響起,緊接著是喀喇一聲,斌苦的右手掌毫無意外地被張果老的仙力震成了一束血肉亂絮,骨頭也被震碎成了渣子,嵌在了血肉小臂之中。

  饒是斌苦這樣的高僧,也終於忍住輕哼了一聲,可以想見其間痛楚。

  張果老仍然木著臉,欲待又是一掌拍下,不料與斌苦觸著的掌面竟是擺脫看似乎這和尚的手掌隱隱有什麼吸力,這個發現不禁讓他微微皺眉。,當 

  他知道這和尚與觀世音菩薩有些關聯,所以如果對方有什麼保命的法寶,他一點也不奇怪。

  斌苦的右手腕間有一串檀香念珠,當初易天行進歸元寺。秦梓兒入歸元寺之時,都曾經見識過這串念珠地厲害。

  此時生死關頭,這串檀香念珠微微綻著柔和的光毫,光毫漸漸滲入模糊的血肉。竟在片刻間,將這些已經傷無可愈的碎骨亂肉盡數修複!

  ……

  ……

  如同新生一般地小臂仍然舉在頭頂。

  斌苦不停念頌著經文,雙目緊閉,兩道銀眉飄飄然在秋風中抖動著,顯得十分吃力。

  他正用盡自己畢生修為抵擋著張果老的仙力。

  張果老微微皺眉,似乎對於斌苦的實力有如此之強,感到一絲詫異,也不及細想,也沒有將右手掌收回,反而是體內仙力一送。向著斌苦的頭頂壓了下去。

  一掌出。

  斌苦頓時感到自己的身前突然間多出了一條大河。

  多出了一條大江。

  江河之水不論清濁,其勢濤濤。力出天地之間,劈山削石而行,凡人無法抵擋。

  一陣碎響,斌苦大師手腕上的檀香念珠被震成了無數片碎木片,帶著隱隱的香氣,散落在了他的身旁。

  他只好收掌,雙掌在電光火石間一合什。一道白光覆上身軀,本是落在地面的檀香念珠碎木片無由而起,就像被漿糊粘過一般,死死貼在他的身上。

  而此時,張果老地仙掌已經拍到了他的頭頂。

  萬千草屑也隨著仙息一動,複又殺至他地身前,他的面前,他的眼前。

  ……

  ……

  “嗤嗤”響聲大作,斌苦大師面上就像突然升出無數白毫。但他閉眼以待,兩絡銀眉恰好覆在了雙眼之上。
絲絲鮮血從他的面上流了下來。

  而另一邊,張果老忽然身形一虛。消失在空中,片刻後出現在十數丈外,看著自己的手掌,臉色變幻,似乎極為震驚。

  斌苦紋絲不動,默念心經,護住自己全身,全然知身外出了何事。

  他以佛法護身,視外敵為虛妄,將肉身化作金剛之質,卻掩不住雙眼柔弱。

  雖有銀眉護目,卻依然有鮮血流出。

  斌苦大師瞎了。

  張果老卻是看都不看正盤膝坐著的斌苦大師,仙人之間的實力差別太大,這樣地結局是不會讓他吃驚的。

  讓他吃驚的是他手掌上的那個小血洞。

  先前他一掌拍上斌苦的額頭,卻是無法發力,便是因為在那?那間感覺到自己掌心一痛,自己體內的仙力似乎被某位大神通之人破開一道口子,就從那個小口子裏急速向外流去。

  這個認識讓張果老十分震驚,掌上仙光一現,封住那道血口,眯著眼睛,盯著已經瞎了的斌苦大師,冷冷道:

  “是誰,出來。”

  ……

  ……

  隨著這句話,在斌苦大師的頭頂緩緩飄起一根毛發,那根毛發色澤微棕,看著像是獸類的皮毛,也沒有什麼讓人覺得恐怖地氣息,就這樣緩緩地逆著片風,飄到了張果老與斌苦大師的中間,懸空立著。

  那根棕毛微微一飄,一個聲音卻從裏面響了起來,顯得十分詭異。

  “不准殺他。”

  這聲音很輕,有些尖,卻並不憤火,似乎只是在說一件家常的事情,但就是這樣地一句話,便是以命令的口吻讓仙家放人,不經意間,卻是透露了毛發主人的天生霸道,這是老祖宗的聲音。

  張果老微微低頭,似乎在思考什麼,半晌後方幽幽道:“大聖可知這禿驢與我的恩怨。”

  “知,亦不想知。”那根棕毛在空中扭動著,像是在跳著弊腳的華爾茲。

  張果老盯著那絲毛發,面色十分凝重:“我今日必要殺他。”

  “苦臉小和尚是觀音門下,張驢子。你膽子不小。”

  張果老面上忽然露出一絲訣然:“自先師收我入門,我在天界嘻哈度日已有千年,一向安份守己。不多言不多事,也忍了許久,但今日卻是不想忍了。”

  “為甚?”

  張果老挑挑眉頭:“大聖爺,您是知道我的,咱倆都不是人,但我比您地大神通,所以不敢如何,只知安份度日。但又能如何?人善人不欺,奈何天欺,我一昧隱忍。卻讓那些天上的菩薩們拿我的子孫當作試驗品,你陰過來。我陰過去,只是苦了我的孩子們。”

  他忽然望向盤坐地上,奄奄一息地斌苦,滿腔恨意說道:“便是這禿驢,掇使易天行上了梅嶺,毀了我孩兒性命。”

斌苦此時終於開口,兩道鮮血從他的眼眶裏流了出來。染紅了平日裏宛若仙人一般的白眉:“仙師……咳咳……貧僧不知何意。”

 “不知?”張果老忽然極淒苦地笑了起來,“我族本就人丁單薄,傳至馬麼時,便只剩下他一個。好在上天庇佑,讓他來了中土,讓他入了佛門,我本以為我在道家,他在佛宗,均可修成大道。誰知……”他厲聲吼道:“誰知,你這和尚好生歹毒,與那孩兒假意為友。卻是暗中織著毒網,一心想著殺他!”

  斌苦抖動著嘴唇,半晌後,才艱難回道:“大勢至菩薩,假意傳他斂佛見佛法門,此法門陰毒異常,我與馬生為友,自然不忍見他行入歧途。”

  張果老瞳中腥紅之色一現:“何為歧途?若他能修成佛位,我族始能擺脫這千萬年來的悲慘命運,可歎可歎……居然被你暗中阻了!”

  “我族?”斌苦唇角抽搐,苦笑著,終於確認了這位張仙師的真正身份,輕聲歎息道:“馬生大師乃我摯友,如今他修成羅漢,前輩應喜悅才是。”

  ……

  ……

  “羅漢?”張果老冷哼著,幽幽說道:“那孩兒明悟之心遠勝過我,機緣福澤也遠勝於我,本來大道可期,卻誤識你損友,羅漢位?如今這六道輪回早就斷了,除非不墮輪回,這與死有何異?”

  “易天行上梅嶺殺他,乃是你在背後掇使,何況他在天界,我奈何不了他……”

  聽到此處,老祖宗的聲音不期然發出一聲輕蔑笑聲。

  “但你既然是馬生的朋友,卻害他滿門皆喪。”張果老寒寒盯著斌苦瞎了的雙眼,“我若不殺了你,如何解我心頭之恨?”

  老祖宗的聲音在此時再次響了起來,聲音裏沒有太多的情緒:“俺家聽地不是很明白……”

  那根毛在空中輕輕一扭,似乎在思考後才繼續說道:………但你既然不顧俺家的存在,敢來省城,說不得也是海深般仇怨,俺家也不怪你,只是如今苦臉小和尚已經瞎了,你罷手吧。”

  張果老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苦臉小和尚服侍我數十年,老張你給我面子,饒他一命如何?”

  張果老忽然有些癲狂地一笑,他附身地人類是一個面相尋常的家夥,所以這笑容用這具肉身表現出來,看著無比陰惻:“想不到大聖爺在人間又呆了五百年,居然脾氣也好了許多。”

  那根毛忽然在空中停頓了下來,半晌後忽然尖聲道:“張老驢,你莫讓俺家生氣。”

  張果老輕輕撞撞袖上附著的灰塵,淡淡道:“大聖爺,我今日既然敢來,自然是知道些事情,此地離歸元寺尚有不少距離,您的大神通卻是蔽蔭不到此處。”

  毛發沉默著,似乎是默認了這個事實。

  “你若殺了他,俺家出寺之後,必殺上天尊洞府。”

  老祖宗的聲音淡淡地響了起來,是陳述將要發生的事實,也是赤裸裸的威脅。

  張果老沉默一陣之後,忽然開口道:“縱要賠上一命,我也要殺了這廝。”

  語氣很淡漠,但可以看得出來他地決心。

  老祖宗忽然尖聲笑道:“你可以試試,俺家也手癢很多年了。”

  ……

  ……

  忽然間張果老陰惻一笑,一直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抬了起來,隨著這一抬,兩道與天界正宗仙息完全不一樣的氣息,在這處林地裏無由升起,氣息中夾雜著無比陰寒的味道,似乎想要吞噬這天地間的一切。

  感覺著這奇怪的氣味,千萬年來,倚仗著無上蠻力而不肯多動腦筋的大聖爺輕噫一聲,納悶道:“你這驢子用的蝦米招數?”

  正在待死的斌苦和尚睜開已經變成血洞地雙眼,一絲慘笑浮上唇角,暗中誦著經文,以赴來生。

  他與梅嶺馬生大師之間的糾葛,又豈是幾句話能說清的,雖然他始終認為稟持菩薩意旨而行,斷無一點錯處,但夜深之時,偶於樹梢葉片隙間見那明月當空,也不免會想起那個叫做馬生地血族和尚朋友。

  老祖宗的聲音響了起來:“苦臉小和尚,這兒隔得太遠,這張破驢好象比他在天界表現的要厲害挺多,俺這根毛好象護住你性命……...待你死了俺家會讓人來收屍的,去陰間報俺名號,想那閻羅也敢難為你,等俺家出去了,會去告訴菩薩,讓她給你作主嘀。”

  斌苦大師微微一笑,鮮血滿面,雙瞳已瞎,卻也是抑不住平和之意。

  那根猴毛依然在空中飄著,忽然很納悶問道:“我說張死驢,你和那個馬生到底有啥親戚關系?”

  ……

  ……

  張果老一振衣袖,強大的氣息充盈著他的身體,嘴唇微開,雙眼微紅,淡淡道:“好教大聖知曉,我本是天地鴻蒙初始一……白蝙蝠,當初因救人有功,才蒙元始天尊渡化為人形。”

  場間的震驚還未開始,便被山林外的一個聲音打斷了。

  “吹,你繼續吹。”一個老的成人樣的紅衣教士拄著一根模樣普通的塵杖走了進來,走的顫顫巍巍的,似乎隨時准備隨風而倒。

  紅衣教士渾濁的雙眼在張果老的身上瞥了一瞥,譏諷道:“過就是一個被聖光重傷成白化病人的二代血族,在這兒冒充什麼天地初始的聖物。”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5:04
第六部梵城 第四十五章 千年以後1/3(朱雀記)
  “你是誰?”

  每一個反動分子在被識破身份後,都會發出這樣憤怒的吼叫。

  張果老雖貴為仙師,卻也不能免俗,兩眼寒光大盛,盯著那個不停咳嗽的紅衣教士。

  他分在身側的雙手上黑暗的氣息漸漸旋成兩團棉絮,裹在手上,顯得十分慎重——這個紅衣教士能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進入山林,由此可見這個西洋人的境界極高。

  紅衣教士用空著的手摸摸下頜,似乎想把自己臉上的皺紋撫青一些,蒼老的臉上雙唇沒有什麼顏色,微微動著說道:“我是誰?很多年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了。”

  張果老盯著他手上的那柄法杖,忽然間皺了皺眉,似乎有一種埋在心底深處很多年的厭惡突然迸發了出來。

  “去死吧。”

  張果老一揮雙手,手上黑暗的氣漩離體而飛,靜靜幽幽地向著紅衣教士的身上飛去。黑色氣漩飛行的速度看似很慢,但在離手之後,卻似乎擺脫了時間的束縛,在?那間擊在了紅衣教士的身上。

  一道聖潔的白光閃過。

  有著一張蒼老面容的紅衣教士昂然站在林邊,手中緊緊握著那柄法杖,法杖頂端不知是塊什麼材質做成的石頭,在猛然間大放光芒,純淨無比的聖光從那石頭裏迸發出來,由上而下。變作了一道防護膜。

  聖光微彈,便輕輕松松將張果老的黑暗氣漩擋了出去。

  緊接著,乳白色地聖光侵漫著向張果老的身體射去,張果老微微閉目。竟然躲不避,生受了這記聖光,嗤嗤微響起,竟沒有受傷。

  一直守在斌苦和尚身前的那根猴毛,看見這道聖光後,似乎想起了什麼,在空中微微一扭,便消失不見。

  紅衣主教施了一手聖光後,臉上松馳的皮膚竟然緩緩變得有了彈性,蒼老地面容也在?那間往青春路上在走。顯得無比神奇,他看著正皺眉苦思的張果老。微微笑道:“這麼多年了,你在東方大能門下修行,怎麼還只會用你們血族的那幾套?”

  張果老緩緩睜眼,淡淡道:“我修道千年,教廷的聖光已經再能傷害到我。”

  紅衣主教微微笑道:“那是自然,我也只是試一試。”

  “你到底是誰,怎麼知道我的本身?”張果老微眯著眼。卻看不出有什麼恐懼。

  紅衣教士再次摸了摸自己的下頜,似乎滿意於皮膚重現光滑,微微笑道:“我是誰?我是一千四百年前在恒山腳下追殺你的那個人,那次下界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回去了。”

  張果老的瞳子猛然一縮,似乎想起了這個人的身份,手指微微抖了起來:“是你!”

  “不錯。”

  “我如今已皈東方道門,你不要多管閑事。”張果老的語氣如常,似乎並不十分害怕對方。

  “我只是來中國看看老朋友。沒想到會碰見你。”

  “教廷地話,從來都是狗屁。你們屠殺我們族眾,何時曾有過憐憫心?”

  “對於異徒。何須憐憫?”紅衣教士微微皺眉:“那一年我在麥加殺死穆罕默德,結果被那些瀆神的彎刀使者下了毒,不得已往東遁去,然後恰好遇見了大聖,心想閑來無事,便隨它回東土玩耍,那時應該是唐貞觀年間,不料卻發現了你。”

  他微微笑道:“你是二代血族,我是主地僕人,沒想到在東方,我居然能看見一個二代血族,真是很有意思。”

  “果然是你。”張果老喘著粗氣,似乎在回憶一千多年前的場景。

  紅衣教士皺眉道:“我當時本應殺你,但你師尊求情,所以留你一命,但你曾經答應過我,不再下界。”

  張果老輕輕揮動著雙手,微微笑著,顯得十分詭異:“當年我就奇怪,你一個教廷的狗腿子,怎麼可能打贏我這個二代血族,如今才知道,原來你與大聖有舊,原來,是他在暗中幫你。”

  紅衣教士眉頭皺的愈發厲害,搖頭道:“你錯了。”

  “如果你依照我們之間的協議,隨那位天尊上天修行,理人間是非,我自然也不會難為你。”紅衣教士輕輕搓了搓手,手背上的殘留的皺紋馬上被抹成了少女肌膚,水澤滑潤,“既然你來世間殺人,我又碰巧遇見,那自然要將主地恩寵降臨在你的身上。”

  張果老安靜地站著,似乎在想些什麼,那些事情年代已經過於久遠,所以他想的非常吃力,想的眉毛都豎了起來。

  他本是西方二代血族,在遭受到一次降神術的打擊後,遠遁至了東土,然後一直隱居山間,途中經唐初數朝,奉詔數次而假死不往。

  之所以假死不朝,便是因為他知道,在長安的周邊,一直有一個強大的西方教士盯著自己。

  唐貞觀元年,公元六二七年,唐三藏私出國境,攜猴豬馬眾往天竺取經。,當 

  唐貞觀十三年,公元六三二年,穆罕默德死於麥加聖地,其後,一名西方教士被中照 刀使者追殺,遁於東方。

  其後某年,該教士遇猴。

  唐貞觀十九年,唐三藏回長安,隊伍後面多出一個洋人。

  其後又過若幹年,唐朝出了一個姓張的活神仙,自己號稱活了數百歲,有長生秘術。武周朝時,武則天遣使召見。張果老佯死不去。

  又過若幹年,唐玄宗開元二十一年,恒州刺史將其奇聞奏上皇上,玄宗稱奇。召之,張果再次佯死,氣絕數日。

  ……

  ……

  山林中。

  紅衣主教面上沒有什麼表情:“當時的皇帝召你詢問長生之術,你為何去?”

  張果老陰陰一笑道:“我族之長生術,需要初擁,你又不是知道。當時我明明知曉你就住在長安,我怎麼可能去長安,雖然不怕你,但如果被你揭穿了身份,我地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

  ……

  玄宗時。有術士葉法善,精修奇門之術。帝嘗令其觀張果,詢其來曆。葉法善僕地顫言:“臣不敢說,一說立死。”帝逼問急,葉法善竊言:“張果是混沌初分時一蝙蝠精。”言畢,跌地而亡。

  後經玄宗求情,張果始活之。

  ……

  ……

  紅衣主教輕蔑笑道:“那個葉法善也是妄人,只知你本體一二。便妄言混沌初分,當時若不是我保他性命,只怕早已被你害死。料不得後世傳說,竟然成了你救活的。”

  張果老淡淡道:“他揭穿我的身份,我自然不能留他性命。”

  紅衣主教靜靜地望著他:“貞觀之時,我要殺你,用聖光將你全身變白,結果你拜入道門躲命。東西兩方向來各自尊重,不相幹涉。所以我也只有無奈返 ,但其時與令師有言在先,你不得再入凡間為禍。今日你又殺人,這該如何說?”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極囂張地笑聲從張果老地嘴裏響了起來:“當初長安之時,我懼你身後大聖手段,所以一昧退讓,如今大聖被囚寺中,莫非我堂堂仙人,還會怕你這個老不死的小教士?”

  紅衣主教有些莫名的笑了起來,半晌後緩緩說道:“你低估我了。”

  確實,能活一千多年的,就算不是老妖精,也得被時間熬成老妖精。

  張果老身形一虛,就消失在了空中,挾著滿天的草屑往紅衣主教撲去。

  紅衣主教卻是看都看他一眼,自顧著輕輕撫摩著自己的法杖,法杖的頂端小石又開始散發出乳白色的聖光。聖光如同無數道極薄的水簾,層層相迭加,覆蓋在他的身上。

  身影一現即沒,嗤嗤響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只要有聖光覆蓋地區域,便會有響聲。

  張果老滿身狼狽地出現在聖光區域外一米的地方,身上地衣服到處是破損,看來沒有討到什麼好處。

  紅衣主教緩緩將眼光望向他,清澈的目光像是山間輕柔流轉的溪水一般。

  “讓我來治愈你。”

  張果老低聲吼道:“血族不是病!”

  說完這句話,他雙手一捏仙訣,兩道仙氣從他的手腕上彈射而出,狠狠地擊打在紅衣主教的聖光罩上。

  一陣地動山搖,山林裏滿樹秋葉盡落,飛於狂風之中。

  坐在遠處的斌苦雙眼流血,再也支撐住,跌倒於地。

  聖光罩裏的紅衣主教卻依然是平靜地面容,只是唇角微微抖動了一下。

  仙氣與西方教廷的聖光極其相似,本性沖突,反而讓這位教士有些不適應。

  ……

  ……

  風勢驟然一頓,張果老的身體再次消失在空中,而紅衣主教也是歎了口氣,收起了聖光罩,口中很奇異地念的不是福音書,而是某些奇怪音節組成的長句子,幾乎在同時,也消失在了空中。

  山林裏一片空寂,只是空氣裏夾雜著無數看不見的暗流沖突,隱含著的如雷霆般的威辦不時炸開,炸的樹木成灰,泥石成渣。

  兩道人影猛地分開,遠遠的相對站立著。

  紅衣教士拄著法杖,面色依然平靜。

  張果老站在地上,瞳中閃過一絲恐懼。

  勝負之分似乎十分鮮明。

  但接下來張果老動了,他猛地將雙手伸到背後。抓住自己的身體——雙手狠狠地抓進他地後背裏,咆哮著,狂怒著,用力地撕扯著!

  看著十分慘烈。

  而紅衣主教依然是安靜的看著。

  嘶!一聲極其淒厲的叫聲。並著一道撕下什麼東西的破裂之聲,張果老地後背被他當己活生生地撕開了!

  後背的大傷口裏,隱隱可見兩團黑色的事物在不停蠕動著。

  張果老的雙唇裏發出一聲極尖利的嘯聲,嘯聲極利極銳,漸至可聞,但實際上卻是聲音的頻率更加的高起來,已經超過了人類的耳朵所能聽到的範圍。

  群山之間,無數禽類從山林裏奪命而出,只飛得數十米,便被這無聲的音波擊中。慘慘然從空中墮下,摔在地上。變成無數朵美麗地血花。

  與張果老正面戰鬥的紅衣主教卻依然是面色變,口中輕輕念頌著那奇怪地音節長句。

  遠處重傷將斃的斌苦和尚卻是身體一震,本已漸漸幹涸的雙眼傷口複又留下鮮血來——歸元寺主持,猛地並起雙手食指,指上佛光一現,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耳朵裏。

  “照見五蘊皆空。”

  斌苦和尚輕輕念誦道,兩道鮮血從他的耳中流出。勉強保住了自己性命。

  無聲的尖嘯倏然而止。

  張果老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紅衣主教,眼瞳中染著數十道極細地腥紅血絲,看著十分恐怖,語氣裏面沒有一絲表情:“誰敢阻止我的複仇,我就要殺了誰。”

  唰的一聲!

  兩道黑色的影子,猛地從他的後背裏伸了出來,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只待風停之後。才能看清,原來他的後背裂口裏,竟然生生長出了兩對極大極薄的黑色肉翼!

  黑翼極薄。中間似乎中空,但上面的黑色極深極暗,像是地獄中的痛苦之色。黑翼極大,左右兩邊展開,竟然有數十米長,看著十分恐怖,就像是惡魔地翅膀。

  張果老的面上泛著淡淡的金光,巨大而恐怖地黑翼在他身後輕輕扇著。

  這正是二代血族的本像。

  

  紅衣主教此時長澀而艱難的咒語也已經念完了,他看著身前張果老背後的巨大黑翼,眼中並沒有什麼太奇怪的神情,很明顯,這絕對不是他第一次看見二代血族的模樣。

  “難道不應該是白的嗎?”

  “要忘記我已經隨天尊修行了上千年。”張果老冷冷說道,當初貞觀十九年被面前這個強大的紅衣教士聖光所傷,這千年來早已治愈,“白翅膀,只有面目可憎的天使才喜歡。”

  ……

  ……

  紅衣主教微微一笑,唰的一聲,紅色的教袍從後背齊整地分成兩片,而一對……潔白聖潔無比的白色羽翼從他的身後伸展出來,在空中上下,按著完美至極的弧線輕輕劃動著!

  “我要治愈你。”紅衣教士微笑看著張果老。

  張果老也不吃驚,看來一千多年前的戰鬥,已經讓他知道這個實力強橫的紅衣教士的真正身份。

  “區區一個低階的天使,也想挑戰二代血族真正的實力嗎?”

  他獰笑著,扇動著身後的黑色羽翼,一千多年前,他投身道門,師尊一直盯著,所以在面對著這個紅衣教士的時候,只能使用仙訣,而不敢現出二代血族的本體,所以慘敗而歸。

  而今時今日,他已經豁出去了一切,決定用自己真正的實力,將面前這個可憐的下階天使,一舉擊殺,以報千年之仇。

  ……

  ……

  潔白柔順的羽翼輕柔地在紅衣主教的身後上下扇動著。

  他微笑著說道:“我說過,你低估了我。”

  林間聖潔的光芒再次出現,亮光一閃,無數臨死的飛禽走獸重又回複了一些生息,而垂死的斌苦和尚面上也漸漸現出紅潤,流血的眼眶裏漸漸閉上,似乎被這聖光照拂著非常舒服。

  唰的一聲!

  紅衣主教的身後驟然間又多出了一對潔白的羽翼!

  張果老瞳中倏地一縮,現出一絲恐懼!

  事情還沒有完,紅衣主教的臉上漸漸隱去一直保持著的靜靜笑意,露出了一種於九天之上視凡塵的神情,那是屬於神之榮光的驕傲,那是一種夾著雜輕屑的自負,是無比的自信。

  唰的又一聲!

  又是一對潔白羽翼出現在紅衣主教的身後!

  三對白翼輕輕地扇動著,美麗的景象,似乎應該在人間出現。

  紅衣主教輕輕吸了一口氣,似乎十分享受這種美麗的感覺:“我說過,我會治愈你。”

  張果老身後的巨大黑翼扇動著,但在這三對雖然小巧但是無比聖潔的白翼襯托下,顯得格外的頹然。 他睜著驚恐的雙眼,抖動著金黃色的嘴唇,半晌之後才說出話來:“居然……居然……是六翼天使!”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5:05
第四十六章 三兒1/2(朱雀記)
  歸元寺外,一列汽車安靜地待候著,梵蒂岡的使團已經在葉局長的帶領下去歇息,六處全副武裝的人員占據了各處有利地形,緊張地注視著四周可疑的動靜。

  沒有人知道,先前斌苦大師是怎樣忽然的消失,又是怎樣的忽然回來。

  但他那血痕猶在的深凹雙眼,向眾人無言地介紹了先前的危險。

  六處高等級戒備,將他送入了歸元寺,同時進入寺廟的,還有那個神秘的蒼老的紅衣主教。

  那名紅衣主教的身後破開了一個大洞,露出裏面蒼白而沒有鮮活膚色的白人肌膚。

  片天的風在歸元寺周圍的高樹梢頭輕輕吹拂著,微黃含綠的葉子一蕩一蕩。

  雙眼已瞎的斌苦大師拒絕了闔寺子弟的照料,孤獨地走進了自己平日裏常呆的禪房,開始閉關,開始回想。

  而那個背後破了一個大洞的紅衣主教在歸元寺中緩步行著,斌苦已經說了話,所以沒有人去攔阻他,反而是守在外圍的泰琪兒有些疑慮不安。

  沒有人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樣的感覺相當不好。

  沿著青青的石坪路,走過歸元寺前殿和後方的建築,紅衣主教立果斐來到了後圓外,眼中淡淡一道光線由上至下掃描了一番,很輕松地看出了其中異樣。他緩緩走到石拱門處。將手輕輕撫在石拱門的圓牆面上,向裏面望去。

  後圓裏一片安靜,立果斐微微皺眉,喃喃道:“易天行不是說就在這裏嗎?為什麼一絲感應也沒有?”

  想了少許。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踏入了後圓。

  ……

  ……

  便只是一、二、三,往後圓地小湖方向踏入了三步,後圓裏的景色頓時為之一變。

  立果斐的第三步輕輕落在石坪之上,便似是觸動了某處“經年之癢”。

  歸元寺所有殿宇的屋頂與他地那只腳尖遙相呼應,散發出淡景色的光芒,而這些光芒有若實體一般地飄到屋頂上方一丈高處,漸漸連成一大片,細細察看,竟像是一大片五彩斑駁的袈裟在歸元寺的上空飄浮。

  極緩慢的過程,發生在極短的時間之內。

  立果斐身上的紅衣一緊。頓時感覺到了充斥著後圓內空氣中強大力量,他悶哼一聲。手中握著法杖由上至下猛地一頓,一道潔淨無比的聖光頓時被法杖頂端的石頭放大無數倍,向著天上那道正緩緩飄著的大袈裟擊了過去。

  

  “躲吧,你。”

  老祖宗懶洋洋地聲音終於從茅舍裏響了起來。

  立果斐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又有一絲驚訝,似乎是聽見老祖宗地聲音很喜悅,聽見他讓自己躲開很驚訝。縱是如此。他卻還是依言化作一道清光往自己身後不過三步遠的石拱門處疾遁。

  天上的袈裟大陣上下翻飛著,猛然間一道如同手臂般粗細的閃電從陣間生成,往下擊去,輕松自如地穿破了聖光的屏障,狠狠地擊在了立果斐的身上。

  立果斐一聲清嘯!

  一道青煙升起,一陣焦臭散開,三對耀著聖潔光芒的白色羽翼從立果斐地身後生了出來,聖潔的天使像出現在中土的寺廟中!

  三對潔白羽翼泛著聖光,無比莊嚴。一對護頭,一對護足,一對輕扇。在那強橫無比的電流裏護住立果斐的性命。

  與此同時,茅舍裏陡然升出一只巨掌,巨掌邊緣耀著淡青色光芒,狠狠地擊打在他的腰側。

  借此一擊,紅衣主教遁速加疾,在刻不容緩之際,摔出了石拱門。

  ?的一聲,立果斐頹然坐在石拱門外的土地上,身上的紅衣全被燒成了一片一片地殘黑布條,頭發被全部燒光了,蒼老的面容上擠作一堆的皺紋裏,往外冒著青煙,看著淒慘無比。

  ……

  ……

  “什麼法術,這般厲害。”他半僕在地上,三對高潔地白色羽翼輕柔地覆在自己身上,盯著天上那個袈裟,總覺得好生眼熟,下意識裏,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句子:

  “詩曰:三寶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盡評論。明心解養人天法,見性能傳智慧燈。護體莊嚴金世界,身心清淨玉壺冰。自從佛制袈裟後,萬劫誰能敢斷僧?”

  紅衣主教立果斐掙紮著站起身來,冒著素煙面上猶自保存著一絲微笑,看著有些古怪,咕噥道:“這袈裟怎麼跑這兒來了?”

  “哈哈哈哈。”茅舍裏傳出十分快意的笑聲,老祖宗看見這廝皺紋褶子裏還在冒煙,覺得無比滑稽。

  “不該這麼厲害啊。”立果斐被那道粗粗的閃電劈的有點兒愣。

  “要不你再進來試試,呆會兒還有佛祖的萬丈佛光陪你玩。”

  老祖宗的聲音裏有說出的促狹之意。

  立果斐嚇了一跳,就算是個六翼熾天使,也沒那個膽子玩這種危險遊戲。

  ……

  ……

  自歸元寺建寺以來,催動全身修為,僅憑自身氣息便能引動天袈裟大陣的,除了一直呆在茅舍裏的老猴,便只有這位西洋來客,來自西方的六翼熾天使。

  由此可見,這位面容蒼老的紅衣主教究竟有怎樣恐怖的實力。

  

  立果斐逃出了後圓,天袈裟大陣也緩緩平靜了下來。素光漸隱,依於殿宇之上,不再施法。

  “咳……咳……”立果斐收去白色羽翼,整理“容顏”。將身上地碎焦布條撣麼下去,誠意正心地對著茅舍的方向行了一禮。,當 

  “免了免了。”老祖宗的聲音嗡嗡的響了起來,語調有些不滿:“跟一禿雞似地,還窮講究什麼。”

  立果斐臉上滿是深深皺紋,卻也掩不住皺紋裏的一絲窘色:“你也不提醒一下。”

  “還指望你能來幫俺家破這陣,照這般看來,沒甚希望。”老祖宗有些失落,忽然轉而問道:“老張咋樣了?”

  不待立果斐回答,老祖宗嗡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白問一出,你比他多四個翅膀。顏色又比他好看,自然是你贏。”

  如此判斷實力強弱。老猴果然有一套。

  ……

  ……

  “苦臉小和尚怎麼樣了?”

  立果斐搖頭道:“瞎了。”

  茅舍裏沉默少許,忽然清清淡淡說道:“瞎了好,瞎了好。”

  立果斐微感吃驚。

  老祖宗嗡嗡的聲音說道:“這苦臉小和尚,俺家是看著長大的,心思太多,心思太多,雖然看著老實木訥。但心思著實太多……所以幾十年了,觀音門的法門還是無法精進,今日瞎了,遮去外面塵世紛擾,未免不是件好事。”

  一陣沉默。

  “多年見,兄可安好?”立果斐坐在石地上,也懶得起身,就這樣與茅舍裏的那位聊著。

  “不好。”老祖宗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你小子怎麼沒上去?”

  立果斐一怔。忽然覺得光光的屁股下面青石板有些硌人,咳了兩聲後說道:“我們那邊上頭也有點兒問題,成天鬧來鬧去。我上去呆了兩百多年,覺著有些煩,所以幹脆又下來了。”

  “你命好啊。”老祖宗像村頭老漢一樣感慨著,“你那邊沒有佛祖這號講理的混俅。”

  立果斐苦著臉,幽幽歎道:“也不咋嘀啊。”這話說地聲音極低,也不知道老祖宗聽見沒有。

  家醜總是不好外揚的。

  不幸地家庭總是相擬的。

  家庭暴力是中外皆通的。

  

  “幾年前感應到您的氣息,所以一直准備來看看,但怕你又回天上了,所以一直耽擱到現在。過幾月前看見您徒兒,才知道了這件事情,所以來看看您……”立果斐看了一眼歸元寺後圓如袈裟一般排列著的殿宇,苦笑了一下:“看來我也沒辦法,再過幾天我就走了。”

  “這麼急幹什麼?”

  “呆在此間土地上,總是感覺有些不自在,那些六處的小娃娃總盯著,走在別處城市,又常引來國人圍觀……想當初貞觀年間,那時的長安人氏倒不似如今排外。”

  “噢?轉行研究政治了?”

  ……

  ……

  “走是可以,有件事情讓你幫我查一下。”老祖宗嗡嗡地聲音說道。

  “什麼事?”

  “有個叫吳承恩的人,寫了些俺家當年的神勇事跡,只是……嗯嗯,咳咳……總之是詆毀居多,將俺家寫的孱弱不堪,但多有真事,應是熟人所作,卻是不知是哪位仙家閑來無事,寫書調侃俺家,你幫俺查查。”

  立果斐愣了,癟著老年人特有的扁嘴,輕聲說道:“若有,也是東方系的仙人,我怎麼能查?”

  “啊呸!這些事兒你最熟,你查誰來查?”

  “不去不去。”

  “不去俺家生拍了你。”

  立果斐溫和笑道:“您哪舍得。”

  老祖宗氣短,忽然嘻嘻尖聲笑道:“也罷也罷,那西遊記寫的約莫是放屁一般,臭不可聞,我倒罷了,老二也罷了,只是將你形容成那等傻憨迂腐木頭模樣,看著倒也有些趣味。”

  立果斐臉上神色變幻,半晌後道:“那又如何?”

  “無事無事,你去你去。”老祖宗嘻嘻笑道:“可憐你那杖兒此時還握在手上,偏在那故事裏卻變作了師傅行李下咯吱作響的可憐家什。”

  立果斐終於忍不住火了,從身旁招過自己的隨身法杖吼道:“此乃聖物,豈容褻瀆!”

  老祖宗地聲音像是單田芳在說評書:“話說那廝本是射陽之人,傳為進士及第的秀才,學有絕藝在身,手中筆墨如龍走,萬卷紙張似海鋪,然而史無記載,墓中空棺,行跡頗多可疑,書中將你我之事多加放肆點評,謂你白骨為鏈,食人為生,哎呀呀,此人又有一種絕藝,善打埋伏,於紙上字中,暗藏諸項譖諱語……”

  還未說完,紅衣主教立果斐已是火不可遏:“哇呀呀,真是氣煞人也!”

  ……

  ……

  茅舍之中,老猴正蹺著二郎腿,喝著龍井茶,手上捧著本《單田芳評書精萃 現學現賣,但有一句話尚未出口,只在心頭響著:“若讓你知曉那廝說你本是天庭一將,後又成了靈山一羅漢,不知你又要氣成何等模樣。”

  

  一個物事飄飄然從茅舍裏飛了出來,落在立果斐的身前。

  是一套看著很熨貼地西服。

  “阿瑪尼的,將就穿吧。”

  老祖宗的聲音忽然冷了起來:“查出那個人是誰,為什麼他對俺們的事情知道的這麼清楚,為什麼那本書裏面隱著的暗語全部合在了俺那徒兒身上。”

  “查出來,哼哼,居然說俺家打過那頭又蠢又肥的鳥,實在是太無恥了!”老祖宗的聲音就像是一個受了冤枉的小孩子,倔的很:“三兒,這事情很重要!”

  立果斐瞪大了雙眼,心想您看了半天,原來是咽不下這口氣啊,但向來知道這祖宗脾氣不大好,趕緊低頭行禮道:“知道了,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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