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 作者:李雪夜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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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9981 2011-8-11 15:04:4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 5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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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七章 笑鬧

  屋內一張八仙桌上擺滿了酒菜,君自傲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看得王財進目瞪口呆。他微微一笑,沖王財進道:「不怕王老爺笑話,小女路經貴地,盤纏用盡,聽聞王老爺為人仗義,這才冒昧前來,指望王老爺能幫幫忙。不知王老爺能否賞小女這個臉呢?」

  王財進聞言淫笑道:「原來如此,這有何難?不過……嘿嘿,長夜寂寞,小姐不如在此留宿一夜,明天一早,本老爺一定把小姐的盤纏準備得妥妥當當。」說著走到近前,伸手想握君自傲的「小手」。

  君自傲飄然起身,讓王財進抓了個空,「蓮步」輕移,向屋中內間走了幾步,道:「只是小女要去之處甚遠,所需盤纏頗多,卻不知王老爺一夜間能否備齊。」王財進搓了搓手,問道:「小姐想要多少?」君自傲伸出一根手指,微笑不語。

  王財進笑道:「一百兩?」君自傲搖搖頭。王財進道:「一千兩?」君自傲又搖搖頭。王財進面色漸變,試探著問道:「小姐總不是想要一萬兩吧?」君自傲笑道:「不錯,正是一萬兩。」

  王財進把臉一沉,不悅道:「小姐在戲耍我不成?一萬兩,已足夠把小姐買下來了。」君自傲雙目寒光一閃,冷然道:「買下我?只怕你沒這個本事!」話方說完,忽變成一個青面獠牙的厲鬼,張開「血盆大口」直向王財進撲去。

  王財進驚叫一聲,兩眼一翻,嚇得昏死過去。君自傲哈哈一笑,眨眼間變作王財進的模樣,將真的王財進一腳挑飛到內間床上,一揮手,發氣打斷床頭上繫住帷幔的細繩,帷幔立時落下,將床遮住。

  他打開屋門,沖外大聲喊道:「來人啊!」連喊幾聲後,幾個夥計打扮了漢子跑了出來,問道:「老爺有何吩咐?」君自傲裝腔作勢道:「趕快給本老爺備齊五萬兩銀子,老爺要送給美人!」

  幾個夥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想:「老爺這是抽哪們的風?」君自傲一瞪眼,喝道:「還不快去!」一個夥計為難地說道:「老爺,這管帳的事兒您該找鄭掌櫃啊。」君自傲瞪眼道:「難道要本老爺自己去找他嗎?你們幾個是幹什麼吃的,快去把他給本老爺找來!」那幾人急應聲而去。

  不多時,方纔那掌櫃跑了來,滿面疑惑地問道:「老爺,您真的要……」君自傲不耐煩地一揮手,問道:「我問你,本老爺家底如何?」那掌櫃一怔,隨即道:「老爺富甲一方,自然有的是銀子了。」

  君自傲又一瞪眼,怒道:「我問你到底有多少?」那掌櫃惶恐地答道:「這……三、三五十萬總是有的吧?」顯是也不十分清楚。

  君自傲一拍手,道:「不錯!本老爺有這麼多銀子,區區五萬兩又算什麼?快去準備!等等……五萬太少,給我準備二十萬兩!」那掌櫃聞言嚇得幾乎蹦起來,道:「哪有這麼多現銀啊!」君自傲怒道:「不會拿銀票麼?事事都要本老爺教,還要你何用?」那掌櫃嚇出一身冷汗,急忙應聲而去。

  青鬼不由哈哈大笑,君自傲也大感開懷。這一路上他一直心急如焚,唯恐耽誤了時日,如今距七陰山只有數日路程,心情一放鬆,不免想胡鬧一番以排遣煩悶的心情,是故才會突然想到扮作女子來戲鬧一番。不過鬧罷靜下心來,卻又頗覺無聊,不由自嘲地一笑,連連搖頭。

  不多時,那掌櫃急匆匆地跑了來,君自傲問道:「準備好了?」那掌櫃陪笑道:「還……還沒呢。是陸師父來了。」

  君自傲暗道:「這王財進方才好像便是在等這個什麼陸師父,二人定然早已約好,卻不能避而不見。」忙道:「那還不快請?還有,快些把銀票準備好!」

  那掌櫃應了一聲,偷偷向屋裡瞟了一眼,見床上帷幔垂下,方纔那個美人又不見人影,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猥褻的笑容,轉身退去。

  不多時,掌櫃引了一個顴骨高聳,門牙外翹,留著兩撇小鬍子的瘦高個來。未到門前,那人便拱手笑道:「王老爺,近來可好啊?」

  君自傲乾笑幾聲,拱手道:「托您的福,倒還不錯。」隨即將其請入屋內,打個手勢遣走了那掌櫃。

  這陸師父在桌前坐下,看著一桌酒菜,笑道:「王老爺次次都這麼客氣,鄙人可有些不好意思啦!」嘴上這麼說著,手底下卻一點也不客氣,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拿起筷子夾了一隻雞腿。

  君自傲的目的已達成,不願與這不相干的傢伙多費功夫,左掌微微運力,打算將這陸師父擊昏脫身。

  正要出手,陸師父忽道:「王老爺,現下可又有個發財的機會啦!今早有人來報,說琦水縣那邊出了一隻虎妖,殺了不少官兵和百姓,知縣柳老爺已經派人去請『煙霞雙劍』沈大俠夫婦來除妖了。嘿嘿,咱們這次何不借這虎妖的名目,好好收些捐,就說是為保百姓平安,出錢請沈大俠除妖。嘿,這大廟鎮的捐麼,就由你老兄來叫吧!」

  君自傲一怔,暗道:「虎妖?難道是妖界來的麼?那『煙霞雙劍』的名號聽來到是耳熟,不知……哎呀,沈公子的名號不是就叫『煙霞劍』麼?那個沈大俠不會就是……」

  想到此處,更不願再多加耽擱,翻掌切在陸師父脖頸之上,陸師父哼也未及哼一聲,便一頭紮在菜盤中。

  君自傲快步來到屋外,將門閉緊,高聲叫道:「來人啊!」不多時,那掌櫃便跑了過來。君自傲問道:「銀子可備好了?」那掌櫃急點頭道:「好、好了,庫裡原有三、四萬現銀,我又湊了十五萬兩的銀票……」

  君自傲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備齊了就好,我托陸師父辦一件大事,這些銀子是給陸師父上下打點用的。我還有事,你替我送陸師父出去吧。」那掌櫃忙連聲稱是。

  君自傲閃身進入屋內,故意高聲道:「陸師父,此事全靠您成全了。」隨即又化成陸師父的嗓音,道:「王老爺放心好了,一切包在鄙人身上!」語畢壓低聲音,向青鬼道:「你可會附身之法?」

  青鬼點點頭,道:「這個鬼卒人人皆會。」君自傲喜道:「如此最好,你快附身到這陸師父身上,將我帶出去。」青鬼應了一聲,隱入陸師父體內。君自傲則又化成了紅衣女子模樣。

  君自傲以王財進的嗓音高聲道:「賢伉儷走好,我不遠送了。」隨即向青鬼遞了個眼色,青鬼立時會意,推門而出,君自傲隨後跟了出來。這青鬼也真機靈,故意回身假意拱手道別,擋住了那掌櫃的視線,君自傲則藉機將門關嚴。

  那掌櫃將二人引到前堂一間屋內,只見屋裡擺著好幾箱元寶,舊相放著厚厚的一疊票。君自傲從未見過這麼多錢,不免有些發怔。

  這次青鬼倒是從容不迫,將銀票拿起,塞給君自傲,道:「夫人收好。」走到箱子前,拿了十多個五十兩的元寶,又拿了二、三十兩的碎銀,包成一包背在背上,向那掌櫃道:「這些就夠了,剩下的收起來吧。」言罷轉身便走,那掌櫃急忙相送,直到將二人送出酒樓,方自語道:「原來是陸師父的老婆,唉,一機鮮花插在牛糞上啦!」

  「陸師父」帶著他的「娘子」穿傳街過巷,來到一家成衣莊,買了三套冬衣,再轉了七、八條巷子,竟就此不見了。據說後來有人見到陸師父一身屎尿向大賢居狂奔,再後來王財進又和陸師父打起了官司,兩方鬧得不可開交,滿鎮人都大感奇怪。

  君自傲恢復原貌,趕回客棧,吩咐小二將車備好,硬將天涯和沈緋雲拉了出來。天涯皺眉道:「剛安頓下來便要走,你抽什麼風?」君自傲強忍笑意,道:「快走快走,莫要多問。」言罷將二人推到車上,飛身上車,打馬而去。

  直奔出十數里,君自傲才向沈緋雲問道:「沈公子可否認得『煙霞雙劍』沈大俠夫婦?」沈緋雲道:「怎不認得,那正是家父家母。君公子為何突然問起?」

  不等君自傲答話,天涯已哼了一聲,道:「虎父犬子。」沈緋雲面上一紅,尷尬道:「在下功力淺薄,確實有辱家門……」君自傲見狀忙岔開話題,道:「前邊不遠便是琦水縣,到了那裡,沈公子怕就可見到令尊與令堂了。」

  沈緋雲一怔,隨即喜道:「君公子,你說的是真的麼?你怎麼知道……」君自傲道:「方纔我上街置辦寒衣,聽人說琦水縣境內出現虎妖,縣令派人請來了沈大俠夫婦除妖,當時便疑心這沈大俠與你有淵源,不想竟真是伯父伯母。天兄,你也認得沈大俠夫婦麼?」

  天涯道:「『煙霞雙劍』沈石、祁月憐夫婦有誰人不知?他二人縱橫江湖未嘗一敗,實是第一流的高手。哼,卻不想生出這麼個不中用的兒子。」後一句話小聲說出,頗似自言自語,但君自傲與沈緋雲都聽得清清楚楚。沈緋雲聞言面色大紅,垂頭不語,君自傲也大感尷尬,又不知再說些什麼好,只得快馬加鞭,駕車向前飛馳。

  一路疾奔,終在天黑前趕到了琦水縣。君自傲腰包大鼓,自然要好好破費一番,沈緋雲卻堅決不依,搶著要掏錢吃飯住店。最後天涯冷著臉道:「沈公子,這一路你已破費了不少,欠我們的情也還得差不多了,還是省省吧。」他與君自傲感情日厚,對連累君自傲痛失好友的沈緋雲也日漸反感,是故處處要和他作對,時時要明貶暗損他幾句。

  沈緋雲泥人也有土脾氣,聞言立時滿臉通紅,忿忿道:「天公子,在下知自己本事低微,難入天公子法眼,可在下一直小心謹慎,自問未曾得罪過天公子,天公子卻為何這樣處處擠兌在下?」

  天涯未料到他竟會發脾氣,先是微微一怔,隨即怒道:「既然知道自己本事低微,就別到處出風頭,弄得自己險些喪命不說,還要累別人受牽連。你以為花銀子就能彌補君自傲為你所受的痛苦了嗎?告訴你,銀子本尊有的是,用不著你的!」

  沈緋雲聞言立時呆住,君自傲見狀急道:「天兄,你這是何必。沈公子,天兄的意思是朋友間貴在情義,錢財身外物,何必計較太多?用你的和用我的不都一樣麼。」沈緋雲目泛淚光,忽向天涯深深一揖,道:「天公子,在下不該向你發脾氣,是在下不對……君公子的大恩,在下結草啣環也無以為報,在下實在是想為他多分擔一些,可是……」話未說完,已然泣不成聲。他此刻才知天涯為何總對自己看不順眼,想起君自傲因自己而起的遭遇,不由悲從中來。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沈公子想得太多了。那件事並不完全是因你而起,即使當日我不救你,那些惡鬼與我之間,也一定會發生那樣的衝突,這就是我的宿命。沈公子,如果當君某是朋友的話,今後就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轉頭看著天涯,誠懇地說道:「天兄,今後就不要再難為沈公子了,好嗎?」天涯心也有些軟了,看了看沈緋雲,再不吭聲。

  沈緋雲漲紅了臉,老半天才突然迸出一句:「君大哥,你我相識多日,既然已是朋友,今後能不能不再以『公子』相稱?」

  君自傲一知,道:「當然可以。」沈緋雲激動地一笑,道:「那我就叫你君大哥,大哥就叫我緋雲好了!」君自傲點點頭。

  天涯在旁忽道:「君自傲,今後你也再不許叫我『天兄』!誰告訴你我比你年長了?」君自傲知他脾氣,忙道:「是、是,那我當如何稱乎?」天涯道:「怎麼那麼笨?叫我天涯便成了!」君自傲忙點頭應命。

  到得客棧,君自傲安排下酒飯,三人酒足飯飽後各處進房休息。

  因「鬼噬」神技之故,君自傲並不感到疲倦,睡意更是半點皆無,正不知如何打發長夜,叩門聲忽然響起,開門一看,卻是沈緋雲,忙將其請入房內。

  沈緋雲坐下後,道:「君大哥,你從未聽過我爹娘的名號麼?」君自傲笑道:「我武功雖高過你,江湖資歷卻淺得很,算來算去,知道的人也只限於身邊的幾個而已。」沈緋雲道:「這次若能遇上我爹我娘就好了,他們定能幫上忙,不會似我般毫無助力。」

  君自傲拍拍他的肩膀,道:「緋雲,我也曾為本事遜於他人而難過過,但一味自卑只能令自己更加不濟。人要有超越他人的信心和勇氣才是。」沈緋雲用力點了點頭。

  叩門聲又起,君自傲開門一看,這次卻是天涯。天涯瞥了沈緋雲一眼,走到桌邊坐下,道:「君自傲,我心情不好,你彈首曲子給我聽好不好?」

  君自傲一笑,道:「這有何難。只是這些日子來大事不斷,倒把琴藝荒廢了,也不知會彈成什麼樣。若有失手,天……天涯可莫要笑我。」他本來順口要喊出「天兄」兩字,總算及時收聲改口,否則天涯怕又要有一陣雷霆了。

  取出師父贈的短琴,君自傲不由感慨大生。幼時學藝的時光、言家班中溫馨的日子,和最後一夜那滿眼的鮮血,此時統統浮現在眼前,令君自傲發出一聲長歎。

  指動弦顫,久違的琴音響於耳際,君自傲只覺置身於一片虛空之中,恩怨情仇俱忘,唯留心湖不波如井。雲淡風清,燕子掠影,靜得不起一絲微瀾。

  忘卻,將所有一切全數忘卻,人便如萬年冰山,無喜無憂,靜看世間風浪湧動,雖千尺萬仞,亦不能擾我亂我半分。

  生如一季之花,盛衰之間,燦爛也罷,黯然也罷,不過是土始土終,始終為天地間一粒泥土,苦樂常記於心又有何意義?不如永不亂心,靜觀風雨來去,獨守我心悠悠。

  一曲彈罷,天涯與沈緋雲均面露安詳,默然如青空浮雲,心中諸般喜憂愁苦,一時皆沉寂無蹤。

  君自傲正襟危坐,淡然道:「門外的朋友,請進來坐吧。」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6:10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八章 虎妖

  門應聲而開,一對風姿不俗的中年夫婦緩步而入,抱拳道:「討擾。」

  那男的一襲紅衣,鼻下微有青須,雙目細長,一派書生風範;女的一身素白,姿容秀麗,目中隱有傲然之色。二人並肩而立,面貌與氣質相得益彰,天生的夫妻相。

  沈緋雲一見二人,立時跳了起來,驚喜地喊道:「爹、娘,怎麼是你們?」那二人亦訝道:「緋雲?你怎會在此?」

  君自傲緩緩起身,拱手道:「原來是伯父伯母,失敬。」

  這二人正是沈緋雲的雙親,沈石與祁月憐。他們夫婦二人亦投宿於此,被君自傲的琴聲吸引而來,不想卻遇上了分別多日的兒子。沈石轉向君自傲,拱手還禮道:「公子琴音出神入化,實乃仙音也!愚夫婦為公子琴音所動,這才貿然而來。不想公子與小犬卻是相識,真是有緣人啊。」

  祁月憐則上前幾步,一把將沈緋雲攬到懷中,哽咽道:「雲兒,這些日子你跑到哪兒去了?真把娘想死了!」沈緋雲尷尬地看了看君自傲與天涯,前者含笑不語,後者卻偏過頭去假作不見,顯是頗為不屑。沈緋雲不由面色轉紅,大感窘迫,輕輕掙開,道:「娘,我都這麼大了,有什麼可擔心的……對了,這位是君自傲君公子,若不是君大哥,今日爹娘就見不到孩兒了。」

  祁月憐面色大變,急道:「你說什麼?」沈石也目露關切之情,問道:「雲兒,你離家這段日子,發生了什麼事?」沈緋雲道:「此事說來話長。娘,你們先坐下,孩兒慢慢說給你們聽吧!」君自傲起身相讓,沈石連忙稱謝,祁月憐則急催沈緋雲細說前後經過,於是沈緋雲便將離家後的一應遭遇全數說了出來。待講到君自傲因救自己而痛失親友,沈石與祁月憐不由皆為之動容。沈石起身抱拳道:「君少俠,犬子害少俠受累,沈某萬分慚愧!今後不論水裡火裡,只要少俠一句話,沈某萬死不辭!」

  君自傲淡淡一笑,道:「伯父言重了。」祁月憐輕歎一聲,道:「君公子,我們夫妻倆只有這一個孩子,若是他有什麼不測……總之大恩不言謝,公子日後若有差遣,咱們莫不從命。」

  君自傲淡然道:「人生之事,際遇無數,有緣無緣而已,不必太過執著。伯父,這裡的縣令怎會認得您?」

  沈石一怔,旋即恍然,道:「少俠是說他請在下來除滅虎妖的事吧?在下與那縣令並不相識,只是其手下捕頭聽過在下名號,這才遠赴江南將在下請了來。不知少俠是否也是為那虎妖而來?」

  君自傲搖頭道:「不然。小侄這位朋友受了內傷,小侄正要帶他到七陰山療傷,只是途經此地而已。」沈石凝視天涯,道:「這位少俠不知如何稱呼?」天涯拱了拱手,道:「在下天涯。」他對沈緋雲雖是冷面相對,但沈石乃江湖上極有份量的人物,他卻不敢失禮。

  沈石聞言動容道:「原來竟是聞名江湖的邪印尊者,失敬!不知是何人竟能傷得了天公子?」天涯看了看沈緋雲,道:「沈大俠已多日不見愛子,沈公子想來也有一肚子的話要向二位傾訴,此事不如也由沈公子說明吧。君自傲趕了一天的車,該讓他好好休息一下了,咱們走吧。」

  沈石夫婦點頭稱是,幾人向君自傲拱手告別後一道離開。君自傲絲毫不覺疲乏,索性在房內練起功來,不覺間時光流逝,日昇月落。

  一陣叩門聲響起,開門一看,卻是沈緋雲。見君自傲穿戴齊整,沈緋雲道:「原來君大哥早醒了。衙門裡的捕頭發現了虎妖的行蹤,已經來請我爹了,咱們也去湊個熱鬧吧?」

  一提到「妖」,君自傲不由想起李狼來,暗忖:「不知這虎妖是否如李狼般厲害?左右時間來得及,不如去助沈大俠夫婦一臂之力。」點了點頭,喚上天涯,與沈緋雲一同來到樓下大堂。

  到得堂內,只見一個捕快打扮的人正向沈石夫婦抱拳施禮,言道:「本縣百姓的安危,就全仗沈大俠賢伉儷了,小人先代柳老爺多謝二位!」

  此時此人正低頭施禮,君自傲三人皆看不清他面容,但那聲音卻是三人無法忘記的。沈緋雲最沉不住氣,箭步衝向那人,怒喝道:「司刑君,你以為穿上這身衣服,沈某就認不出你了麼?」

  那人身子一震,猛然抬頭望向這邊,君自傲等人看得真切,不是司刑君是誰!

  天涯冷哼一聲,電般飛射而出,直擊向司刑君,司刑君見狀一咬牙,倏然向後疾退而去,左手一揚,一片紫煙立時湧起,沈石夫婦離他最近,聽沈緋雲叫出「司刑君」這三字後,便已準備出手,此時見紫煙驟起,恐其有毒,急向後退開。天涯身受毒龍所害,奔出沒多遠,便已後繼無力,直向地上摔去,君自傲急衝上前將他扶住。

  卻是沈緋雲一往無前,衝破那片紫煙,風般追了出去。祁月憐擔心愛子,抽出長劍向那紫煙旋刺而出,一道劍氣激盪而起,將紫煙吹散,她身形一動,人已躍出門外,沈石亦緊隨而去。

  天涯一把推開君自傲,自己晃了幾晃,眼看又要跌倒,還是被君自傲一把扶住。天涯怒道:「君自傲,你的仇人就在眼前,還不快去追。」

  君自傲見天涯臉上滿冷汗,氣息紊亂,輕歎一聲,搖頭道:「仇什麼時候都可以報,不急在此時。」說著,將硬將天涯背起,向樓上客房走去,道:「你不要再動真氣了,這會讓你傷勢加重的,我先幫你把真氣理順再說。」

  天涯掙扎幾下,怒道:「你不是發過誓,一定要殺了司刑君麼?如今有沈大俠夫婦相助,殺他易如反掌,可若錯過機會,你再到哪兒去尋他?」

  君自傲淡淡一笑,道:「只要他還在人間,我總有機會。」

  天涯雙眉緊鎖,咬了半晌牙,終垂首歎息,緩緩道:「對不起,我明白你是怕我……我實在太拖累你了。」

  君自傲搖頭道:「你為我付出的豈不是更多?君自傲只要活著一天,就絕不會忘記的……」天涯默然垂首,許久後方低語道:「那又能如何……」但聲音太小,君自傲卻是隻字未聞。

  沈緋雲盯住司刑君一路猛追,不覺已奔出十數里,到得一處林深葉茂的山中。司刑君一頭鑽入密林之中,不一會兒便沒有蹤影,沈緋雲急得直跺腳,方要胡亂尋個方向貿然追下去,已被趕來的沈石一把抓住。

  沈石沉聲道:「雲兒不可莽撞,這山中氣息大不對頭,千萬小心!」沈緋雲急道:「難道就這樣讓他跑了不成?」祁月憐環顧四周,皺眉道:「聽你爹的,這山中確有古怪!」

  話音方落,一聲虎吼傳來,震得沈緋雲耳膜生疼,不由以手捂耳。沈石目光一寒,高聲喝道:「邪魔妖物,不宵顯形?」只見他右手微動,紅光一閃,一把通體赤紅的長劍已然在手。祁月憐也拔出偑劍,卻是一柄通體銀白的寶刃。

  又是一聲虎吼,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響起:「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沒完沒了,真讓人討厭!」聲音漸近,一條黃影倏然自林中飛射而出,直奔站在最前的沈緋雲而來。

  祁月憐上前步,將沈沈緋雲擋在身後,與此同時,沈石手腕一抖,劍芒幻成一片紅雲,向黃影罩去。

  黃影一閃,躍到一旁站定。三人凝目打量,這才看清是一個身著樣式怪異的黃皮袍,黃發及肩,尖牙利爪的少年虎妖。祁月憐眉頭一皺,道:「果然是虎妖,只沒想到卻是只小崽。」沈石道:「憐妹莫要大意,此妖功力似乎不弱,小心為妙。」

  那虎妖狠狠瞪視三人,身子微躬,似在保持著隨時都快速出擊的狀態。沈緋雲見他眼中凶光四射,只覺有些懼怕,不敢直視其目,虎妖喉嚨中發出一陣低吼,沈緋雲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虎妖縱身向前,閃電般撲向沈石。

  虎妖身形方動,祁月憐便已喊道:「左步『升霞』!」沈石聞言想也不想,向左前方斜踏出一步,手腕一抖,赤劍自下而上斜撩而起,帶出一片晚霞般絢麗飄渺的赤色劍光。

  那虎妖正落在沈石左前方,此時方探爪抓向沈石面部,劍光便已然升起,直向自己利爪襲來,只得撤爪躍開,又竄向沈石右側。

  他方一撤爪,祁月憐已道:「右轉『流霞』!」沈石看也不看虎妖方位,身子向左一沉,矮身轉腰,手腕一抖,長劍帶著一片紅霞,自上而下向右腿外低掃而出。

  此時虎妖正好躍至沈石右腿外側,腳尚未站穩,沈石那帶著淡淡紅霞的長劍便已然掃至,不得已,只得再向後疾閃,但還是慢了一步,被長劍帶起的煙霧掠到小腿。一陣麻木傳來,虎妖身形不由一頓。

  而那邊祁月憐已喊道:「右突『霞刈』,再變『幻霞』!」沈石左足蹬地,人向右前方疾衝而出,長劍橫掃向虎妖脖頸。虎妖腿上麻木未消,無法縱躍閃避,只得向後仰身閃過來劍。不想長劍卻忽停在半空,一邊向沈石懷中收回,一邊下沉,眼看便要將虎妖空門大開的胸腹處劃個大口子。

  危急之中,虎妖咆哮一聲,上身繼續後仰,鐵板橋般橫了過來,雙手支地,雙腳順勢先後掠起,一足踢向沈石手腕,一足在下踢向沈石小腹處。

  祁月憐急道:「疾退『霞影』!」沈石雙足點地,一邊將劍向懷中拽回,一邊流雲般向後方飛速退去。拽回的長劍拖出一片紅霧,迅速地向四周瀰散,虎妖雙足一前一後分別踢入這霧中,一陣麻木立刻傳遍雙足,雙腿如灌鉛般沉重,軟軟地垂下,重重地砸在地上,整個人自然也摔倒在地。

  虎妖面露猙獰之色,雙爪用力拍地,借力挺身而起,怎奈雙腿麻木,如同被切去一般毫無知覺,一觸地便又癱軟下去,虎妖重又摔倒。

  祁月憐道:「石哥,這虎妖雙臂有力,不可大意,用『地霧』對付他吧!」沈石點點頭,赤劍倏然刺入地下,一股真氣立時潛入地下,直竄至虎妖下方,化作一片紅霧,自地下瀰漫而出,將虎妖裹在其中。

  虎妖只覺能體麻木,身體完全不再聽從自己使喚,不由心中大駭,掙扎發出一聲狂吼,震得樹木枝搖中蕩,一陣捲著黃沙的狂風隨之而起,將那片紅霧吹散無蹤。

  沈石與祁月憐皆是一怔,沈石皺眉道:「這妖孽竟能破我的煙霞真氣!」祁月憐道:「看來這並非一般的虎妖,咱們一起上吧!」沈石點頭道:「好!」二人對望一眼,挺劍直衝向那虎妖。

  虎妖目中紅光迸現,怒吼一聲,竟一躍而起,雙爪在胸前一錯,十指指甲驟然長出三、五倍,放出淡淡藍芒。虎妖暴叫一聲,雙爪齊向前揮出,十指指甲上的藍芒脫開利爪,化作兩個飛輪,飛速旋轉起來,轉一圈便變大一倍,眨眼間便已化成兩個丈多高的巨輪。

  沈石夫婦見此招霸氣十足,自知厲害,不敢攖其鋒,急向左右閃開。虎妖又吼一聲,雙掌一錯,兩隻巨輪分別向沈石夫婦飛去,不論二人左閃右躲,飛輪始終緊追二人不放。

  祁月憐一邊躲閃,一邊道:「石哥,咱們向虎妖衝!」說著挺劍飛身直刺向虎妖,沈石聞聲亦飛身向虎妖攻去。

  虎妖怒吼一聲,屈膝蹲下,身子一躬,雙手化拳,雙臂交錯於頭前護住頭臉,竟就此不動。沈石與祁月憐雙劍同時刺來,一中其耳門,一中其軟肋,卻如刺在精鋼上一般,連虎妖的皮也未能刺破半分,二人不由大感驚異。

  這一停頓之際,兩隻巨輪已又追了上來,二人急分向兩旁躍出。虎妖卻雙臂一分,兩手各接住一隻巨輪,咆哮一聲,復又將巨輪向二擲了出去。

  二人均大感頭痛,一時想不到破解之法,只得再縱躍閃躲。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6:11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九章 隱士

  便在此時,一聲怒喝響起,一道紅光風馳電掣撞向虎妖,其勢道兇猛,虎妖不敢小覷,忙屈膝蹲下,雙臂交錯護住頭臉,卻是故技重施,硬生生擋下了這道紅光。

  紅光勢道一緩,瞬間便消散,卻是沈緋雲情急下飛身劍刺虎妖。他這一劍氣勢十足,部位認得也准,刺入虎妖雙臂之間,正中其面,卻不能傷及虎妖分毫,反被虎妖夾住。

  沈石夫婦見狀大急,齊挺劍衝來。而那兩隻巨輪這次卻未跟上,似是突然瞎了雙眼的奔馬,直直地向方才認準的方向飛去,一個打在一排樹上,立時將這片大樹絞得粉碎;另一個撞向一邊山崖,沙石橫飛中,竟將山崖剜出個兩丈多寬的大洞。

  虎妖一長身,順勢一腳將沈緋雲踢了出去,擰腰揮爪分抓向沈石夫婦。沈石夫婦二人一抖腕,劍向下沉,一左一右分刺向虎妖軟肋,虎妖急翻腕屈臂,雙手向左右分別抓出。沈石夫婦腕子一抖,兩劍同時收回,順勢在虎妖兩臂上各劃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大口子。

  虎妖狂吼一聲,向後疾躍而出,雙臂軟軟垂下,竟再抬不起來。沈石與祁月憐對視一眼,挺劍一上一下向虎妖刺去。

  驀地,兩團黑影電般分向沈石與祁月憐射來,二人一驚,急揮劍自護,將襲來的物件打落在地,卻是兩顆石子。與此同時,一條灰影自林中躍起,正是司刑君。他雙手連揮,無數石子向沈石夫婦撲面打去,二人見這些石子勢道剛猛,不感輕視,一邊揮劍格擋,一邊向後退去。

  司刑君手上石子射完,人也已經落到虎妖身旁,獰笑一聲,雙手化爪一揚,兩道真氣貼地而起,化成一道旋風,將滿地沙石捲起,直向沈石夫婦捲去。

  祁月憐瞇起雙目,長劍連揮,帶起數道飄渺的白霧,飄然迎向那旋風。沈石則將劍伸向後方,斜指地面,待祁月憐發出的劍霧撞上旋風,將風勢制住的剎那,猛地揚手揮劍,一道霧般的赤紅劍氣貼地而起,直撞向旋風,與那白霧劍氣合力將旋風驅散,並繼續向前衝去。

  旋風散盡,司刑君和虎妖卻已無影無蹤。沈石的赤煙劍氣直衝入林中,卻對草木秋毫無犯,漸漸散去。

  沈石凝視前方,側耳靜聽片刻,道:「被他們跑了。」祁月憐則疾奔向沈緋雲,見其並無大礙,才放下心,道:「這虎妖著實了得,單是那一招刀槍不入的功夫,就讓人束手無策了。」

  沈石點點頭,道:「他那招光輪也十分厲害,只不知後來為何卻失了準頭。」祁月憐愛憐地摸了摸沈緋雲的頭,道:「想來那光輪能追著咱們不放,定是那虎妖在以法操縱。多虧雲兒那一劍分了虎妖的神,咱們才得以擺脫。唉,卻害雲兒吃了一腳……」

  沈緋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娘,別說了……孩兒一開始就被那虎妖嚇住了,趕到那時才敢出手,實在夠丟人了。」

  沈石正色道:「和自己爹娘講這麼多做什麼?只是若與朋友並肩作戰之時,卻絕不可畏縮不前,懂嗎?」沈緋雲急忙點頭。

  三人無功而返。沈緋雲一見君自傲,便一臉愧疚地道:「君大哥,緋雲無能,沒能為大哥報仇。」君自傲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還是把他留給我吧,不然我永遠都會留有遺憾的。」

  沈石道:「這司刑君行事詭異,他裝成官差將我夫婦引來除妖,卻又在虎妖身受重傷之際將他救走,卻不知有何圖謀。」祁月憐道:「這虎妖年紀雖小,卻有一身硬功夫,將來必然遺害無窮。」君自傲細問之下,沈緋雲將方纔之事一一說明。

  君自傲沉思片刻,道:「若未猜錯,這定是司刑君的一石二鳥之計。」沈石不解,問道:「一石二鳥之計?還請君少俠指教。」君自傲道:「不敢。我想司刑君這麼做,一定是有心拉攏虎妖,或是想將其收為己用,他請二位來除妖,只是想製造一個機會罷了。若二位重創虎妖,他便可趁機現身相救,如那虎妖心存感激,他的目的自然便達成了,但若虎妖野性難馴,他又可趁其重傷之際,不費吹灰之力將其降服。另外,他這人心胸狹窄,之所以遠赴江南請二位來,我想定是想解當日殺不成緋雲之忿,若二位不敵虎妖,他便可藉機出手,既可洩憤,又可與虎妖拉近關係。」

  沈石點點頭,道:「君不俠果然心思敏捷,想來當是如此。」

  沈緋雲環顧周,不見天涯,便問道:「天公子呢?」君自傲道:「他方才妄動真氣,傷勢加重,現正在房中休息。看來咱們得立即啟程才行。」

  沈緋雲道:「昨晚我把事情經過都對我爹娘說了,你爹說龍家事便是天下事,絕不能袖手旁觀,他們會先陪我們去七陰山,治好天公子的傷後,再一道赴臥虎山助龍公子一臂之力。」

  君自傲道:「怎敢勞動伯父、伯母?」沈石搖頭笑道:「君少俠見外了。七陰山一帶近幾年頗不太平,在下雖不才,但還能讓君少俠少費幾分力,少俠莫要推辭才是。」

  君自傲見沈石同行之意甚堅,便不多說什麼。幾人稍加休息,便將天涯扶上馬車,繼續向七陰山進發。

  君自傲顧及沈石夫婦,是故並未向之前般日夜兼程。停停走走,幾日後終人終來到七陰山腳下。

  沈石縱目四望,自語道:「怎麼不見一個人影?」沈緋雲道:「這種地方自然沒什麼人來啊。」祁月憐搖頭道:「七陰山雖然又高又冷,但因為山上有不少珍奇藥材,所以一年四季山上山下都可見到採藥客。這次竟連個人影也不見,著實有些怪異。」

  君自傲微閉雙目,感覺周圍的氣息,半晌後睜開雙眼,道:「這山中陰氣太重,除此之外,我倒覺不出有何怪異氣息。我們尋路上山吧。」

  七陰山既高且寒,而據龍行雲所言,那存有冰玉魂的山洞,便在七陰山最高的隱月峰上。山路陡峭崢嶸,別說車馬,便是步行也十分難走。君自傲怕天涯累得傷勢加重,不顧天涯拚命掙扎,硬是將他背在背上,向峰頂而去。

  一路上不斷有寒風撲面,腳下道路又陡又滑,君自傲幾次險些摔倒。天涯掙扎著要下來,君自傲道:「放心,路雖難走,卻還摔不倒我。」想起當日借身給遊方無常時,其曾以足發出鬼鎖,便試著導氣下移,使氣從足底發出,刺入地下,樹根般盤結在冰雪之下的土地中,身形立時便站穩了。他微感欣喜,收回陰氣抬足邁步向前,每當腳一觸地之際,便發出陰氣刺入土中,陡峭光滑的山路立刻便成了平坦的大道,他健步如飛,眨眼便將沈緋雲一家落在了身後。

  沈石望著君自傲的背影,讚歎道:「不愧為鬼卒之首轉世,如此好的輕功,確讓凡夫望塵莫及啊。」祁月憐搖頭道:「不然。你看他踩過的地方冰雪上均有細小孔洞,露出下面的土地來,我想他定是以足發出真氣刺入地下,這才能不懼山路陡滑,行於冰上卻如履平地。」沈緋雲彎腰細看,道:「果然如此!」

  沈石一笑,道:「還是憐妹看得仔細。咱們也快些吧,莫被君少俠落遠了才是。」語畢足尖點地,施展上乘輕功直向君自傲追去。

  祁月憐看了看沈緋雲,道:「快追上你爹,娘在後面跟著。」沈緋雲點點頭,向沈石追去。但沈石一將輕功施展一開,他又怎追得上,卻是越落越遠。

  上到半山腰時,沈石終趕上了君自傲,回頭望望,妻兒皆無蹤影,不由搖頭一笑。二人速度相當,均視山路如平地,不久後便到得峰頂。

  二人環顧四周,只見峰頂不過百丈方圓,並不見有什麼山洞,不由大感奇怪。君自傲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是按爺爺說的路線走的,怎麼……」沈石四處看了看,道:「不對頭!七陰山共有三峰,隱月峰雖是最高峰,卻也並不比其它兩峰高出多少,可現下四處望去,卻連另兩峰的影子也見不到,這其中定有古怪!」

  天涯忽道:「放我下來。」君自傲將他輕輕放下,道:「你莫著急,我一定能找到冰玉魂的。」

  天涯搖頭道:「你怎麼找?這峰上的氣息大不對頭,你們都沒感覺到麼?」君自傲與沈石對望一眼,皆搖了搖頭,沈石道:「還請天公子賜教。」

  天涯環視四周,皺了皺眉,道:「有人在這裡施了邪印。」君自傲訝道:「邪印?」天涯點頭道:「『八拳』威力太大,又太耗真氣,我雖從第八拳中悟出了『殺氣流竄』和氣刃之術,卻也因太過凌厲,而不能常用。所以,我才另學了一套『邪印拳』。此拳名為拳,實為咒印之法,其用法萬千,不同的印便有不同的功用。而這裡,便被了施了『幻印』,我們看到的,只是幻印所生出的幻象而已。」語畢暗自運氣,雙手在黑袍中連結數印,最後向外一彈,諸印合為一道黑影射出,直擊在地面上。

  君自傲與沈石只覺眼前一花,隨即便見四周景象漸漸浮現出來。原來此處並非峰頂,而是一處懸崖,西南角上才有上峰之路。

  天涯身子突然一顫,裂帛聲中,一隻龍爪自其背後衝出,揮舞幾下後消散不見。天涯身子晃了晃,向前便倒,君自傲急忙上前扶住。天涯強打精神,道:「我不打緊……」話未說完,人卻已昏了過去。

  沈石皺眉道:「難道是毒龍之氣發作?」君自傲一臉焦慮,點頭道:「定是他方才動用真氣,惹得毒龍復甦了。我們得趕快上峰!」邊說邊將天涯背了起來,直奔上峰的山路跑去。

  未到坡前,君自傲便覺一股陰氣自前方地下瀰漫而出,停下腳步,冷冷道:「什麼人躲在下面?再不現身,莫怪君某不客氣了!」

  話音方落,前方地面微微一動,隨後隆起了一個大土包,君自傲冷然而視,一動不動。只見那土包越鼓越大,最後破散開來,其中緩緩站起一個丈多高的灰色巨人,他眉骨高聳,上面卻並無並根眉毛,眼窩深陷,看不清其雙目是張是閉;巨鼻下一張大嘴,兩隻尖利的下齒翹出唇外;上身精赤,一身肌肉如鐵打一般結實,前臂又粗又長,顯示出其過人的抓握之力;下身穿著一件由黑色鋼片編成的戰裙,露出兩隻小腿,一雙赤足長得與雙手相差無幾,顯然定是異常靈活。

  沈石躍到君自傲身旁,右手微微一動,赤色長劍已然在手。君自傲做個手勢,示意其不要妄動,自己向那巨人問道:「你可是魄獄芒的手下?」

  那灰色巨人搖了搖頭,單膝向下跪倒,垂首道:「屬下參見大王!」

  沈石與君自傲皆是一怔,沈石手腕一動,長劍便如雲煙遇風般驟然消散。君自傲凝視灰色巨人,問道:「你是……鬼卒?」那灰色巨人點點頭,道:「在下極道靈使。」未及君自傲發問,青鬼的聲音已然響起:「你……你便是極道靈使大人?」君自傲凝目一望,才見青鬼正站在自己左邊,這才知他依舊如從前一般,始終承德在自己左右。

  那灰色巨人道:「大人二字實不敢當。」君自傲心道:「青鬼稱他為大人,看來其職位不低。不知為何會躲在此處?」於是問道:「極道靈使,你為隱藏在此?」極道靈使道:「在下自從被貶之後,便一直躲在這山中。

  君自傲一怔,道:「被貶?」極道靈使道:「是,在下因擅自干預人間之事而被打掉了鬼卒之體,貶在人間。」君自傲又問道:「難道是神界將你貶在這苦寒之地受苦麼?」極道靈使道:「這倒不是。被打掉了鬼卒之體後,我等便再不能隱蹤,就和由鬼界潛入人間的鬼類一般無二,故常遭衛道之士誅戮,苦不堪言。所以在下便將一眾被貶同伴聚在一起,躲到這山中。此山陰氣極重,再有本事的人,也難以察覺到我們的存在。」

  君自傲點頭道:「原來如此。嗯,這確是你等藏身的好地方,連我也要走到近前才能發覺你身上的陰氣,其他人就更難發現了。這山上的『幻印』便是你等施下的麼?」

  極道靈使道:「不,此印是『骷髏人』所施,我等並不會這種人間的法術。」君自傲訝道:「骷髏人?那又是何方神聖?」極道靈使道:「屬下並不知曉。十多年前他來到此處,將我等趕下隱月峰,並在我等身上和此處施下邪印,若我等企圖上峰,或是有任何不利於他的舉動,身上的邪印便會發作,令我等變成又聾、又啞、又瞎的廢物,所以我等雖知大王上山,卻並不敢現身指點路途。」

  君自傲道:「那你又為何藏在此處?」極道靈使道:「屬下見大王的朋友破了此處的邪印,怕大王發現在下,於是就……」君自傲笑道:「我與你等並無什麼不同,怕我作什麼?」極道靈使道:「屬下身中邪印,上不得峰,怕大王惱我不能相助,就乾脆躲了起來,請大王恕罪。」君自傲苦笑一聲,道:「在你們的心中,我永遠都是鬼天君。其實現在的我是一介凡夫罷了,憑什麼役使你們?你既有苦衷,講明就是了。」

  極道靈使道:「多謝大王體諒。」君自傲道:「我的朋友受了重傷,我必須立刻上峰,你自便吧。」極道靈使應命讓開道路,君自傲背著天涯,順山路向上奔去。沈石展開輕功,緊隨其後。

  青鬼飄在空中跟了上來,緊張地說道:「大王……您……您還是小心為妙,不如等沈公子與祁女俠趕上來,再一道上峰吧。」

  君自傲腳下不停,道:「現在情勢緊急,哪有時間等他們?」沈石只能聽見青鬼的聲音響於四方,卻見不到他,不由問道:「君少俠在與哪路神仙說話?」君自傲笑道:「哪是什麼神仙。他是神界的鬼卒,專司引領遊魂奔赴黃泉之職,名喚青鬼。除我之外,任何人也看不見他。」沈石疑惑得解,點點頭不再插話。

  青鬼又道:「大王莫惱,還是小心些的好……」沈石道:「這青鬼定有道理,君少俠,咱們還是等等他們吧。」君自傲搖頭道:「天涯的情況大為不妙,實在是耽擱不得了。青鬼,你為何如此畏縮?」

  青鬼道:「這山中還有哪些被貶的鬼卒,小的雖然不知,但卻知凡被貶者,必是法力高強者。像小的這樣無用的人,便是想犯天條,也那個能耐。而且極道靈使大人的本事、地位,在鬼卒中僅次於遊方無常大人,當年他便是因打傷仙人而被貶人間,本事之強,可見一斑。這麼多厲害的大人聚在一起,竟不敵一個『骷髏人』,這『骷髏人』本事之強,實在令人難以想像。大王現在並未恢復前世的功力,只怕……」後面的話雖未出口,君自傲也已明白了,點頭道:「我明白你是為我著想,但不論如何,我都要盡快趕到峰頂。管他是什麼骷髏人還是大羅金仙,誰敢擋我,我便與他拚命!」一提真氣,腳下加力,以更快的速度向上奔去。

  隱月峰頂之上奇寒無比,陣陣寒風挾帶著冰雪撲面而來,打得人睜不開眼睛。君自傲怕天涯凍壞,便運起陰氣,以氣將天涯裹了起來。沈石見狀上前幾步,伸手搭在君自傲肩頭,將一股霧般真氣傳了過來,將君自傲與天涯齊裹在其中,道:「君少俠,一會兒還要為天公子解毒龍之氣,還是不要多耗真氣為妙。」君自傲感激地點點頭,收回陰氣。他只覺沈石發出的這股霧般真氣給人以陽光照耀般的溫暖,將寒風全數擋在外面,不由大為讚歎。

  透過風雪,不遠處一個山洞的洞口隱約可見。二人冒雪來到洞口,方要進入,一個沉鬱的聲音響起:「什麼人敢闖我冰玉洞?」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6:12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章 激戰

  君自傲料想這定是那個「骷髏人」,便高聲道:「晚輩君自傲,因好友受了重傷,急需以冰玉魂醫治,故此冒犯,還請前輩給予方便。」

  一陣異樣的寒風自洞中吹出,君自傲與沈石不由連退數步。一條人影自洞中飛出,立在洞中,攔住去路。

  只見這人一身緊身黑衣,連頭臉也包得嚴嚴實實,黑色的衣服上畫著白色的骨架,臉上則是白色的骷髏頭,若在黑夜驟見,確實便是個活脫脫的「骷髏人」。

  不等君自傲開口,骷髏人已冷冷說道:「能破我『幻印』,爾等當非等閒之輩,殺了你們未免可惜。但既然你們膽敢覬覦冰玉魂,那就得死!」語未畢,左腿已橫掃而出,帶起一股挾風帶雪的無形真氣,直掃向君自傲與沈石。

  二人均覺這一腿勢道凶狠,抵擋不得,雙雙向後躍開。沈石站穩身形,抱拳道:「這位朋友,我們只想借冰玉魂一用,並無搶奪之意,還請看在沈某面上,給予方便,在下必感恩不盡。」

  骷髏人冷然道:「想用『煙霞雙劍』的名頭來壓我嗎?只怕你們還沒這個資格!」雙手在胸前一圈一揚,一道旋風般的真氣直擊向沈石。沈石手腕一動,赤劍已在手中,一抖劍,刺出一片煙霞般的真氣,迎上骷髏人的旋風真氣。

  氣勁碰撞中,兩股真氣皆消散無形,但在旋風真氣消散的瞬間,卻有四道黑影自其中射出,分別擊向沈石雙手雙足。沈石急用劍去挑,誰知方挑中第一道黑影,劍便立刻凝住不動,沈石一驚之際,另三道黑影已分別擊在他雙腿與左臂之上。沈石只覺雙腿左臂如被鐵鎖鎖住一般,再動不得分毫,不由大駭,急鬆開長劍,以右手運氣拍打,卻毫無用處。

  君自傲見狀急氣運右足,向下一踏,十數道「鬼鎖」陰氣自地下竄出,向骷髏人纏去。

  骷髏人並不躲閃,任鬼鎖將自己下半身纏住,左手手指快速地動了幾下,發出五道黑影,倏然射向君自傲。

  君自傲此時已知這些黑影便是邪印,若被打中,不知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想用「鬼影」避開,但身後還背著天涯,無奈下忽想起那招「鬼甲」,於是氣向外運,一個陰氣球立時將自己和天涯罩住,黑影擊在其上,立時消散。

  一陣頭暈體乏,君自傲忙收回鬼甲之氣,但就在此時,一股無形真氣洶湧而至,將他擊出數丈,摔落地上。

  落地之際,他唯恐摔傷天涯,強忍體內氣血翻騰之苦,在空中擰過身來,自己做了天涯的肉墊子,摔了個頭暈眼花,一口鮮血再忍不住,噴灑一地。

  骷髏人看了看身上越纏越緊的鬼鎖陰氣,冷哼一聲,伸手幾抓便將陰氣抓散,冷冷道:「這麼點本事也敢打冰玉魂的主意麼?」手指微動幾下,彈出兩道黑影,分別向沈石和君自傲擊去。

  危急關頭,白光一閃,一柄長劍自遠處飛射而來,將射向沈石的黑影擊散,又向前飛出丈許,墜下後斜插在地上,自劍身爆發出一道霧般氣勁,直飛向君自傲,在那道黑影擊中君自傲之前將其攔住,兩相抵消。

  遠處一白一紅兩條人影飛速奔至,正是沈緋雲與祁月憐。祁月憐衝至劍前,將劍拔起斜指骷髏人,向沈石問道:「石哥,你怎麼樣?」沈石道:「這骷髏人的邪印拳著實了得,憐妹千萬小心莫要被那些黑影打中。我方才不小心中了邪印,現下手足被封,只是動不了而已,你不用擔心。」沈緋雲則奔向君自傲,見他吐了一地的血,不由在為焦急。

  君自傲運氣調息,自覺並無大礙,起身將天涯交給沈緋雲,道:「你替我照看天涯,我要盡合力與他一搏!」

  骷髏人看了看君自傲,轉向祁月憐,道:「如今『煙霞雙劍』只剩單劍,還敢向我出手麼?」祁月憐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長劍一揮,劃出一道環形煙霞真氣,緩緩向骷髏人飄去。與此同時,君自傲「鬼影」已然上身,悄無聲息而又迅捷無比地向骷髏人衝了過去。

  骷髏人不理君自傲,右手化掌,向祁月憐拍出一道無形真氣。祁月憐不閃不避,長劍直指骷髏人,左手戟指長劍,不住向劍上注入真氣。

  骷髏人的氣勁與那環形煙霞真氣相遇,本應自其空隙中穿過,不想卻似被看不見的氣勁擋住一般,停在圈中,再衝不出去,反被環形真氣頂著,向骷髏人飄去。

  此時君自傲已衝至近前,骷髏人哼了一聲,提腿踢向君自傲小腹,不想卻如中霧氣一般毫無用處。一怔之際,君自傲伸指連點,數道鬼棘之氣已然刺入骷髏人體內。

  君自傲身體實化之際,骷髏人手指一動,一道黑影悄然射在君自傲小腹之上。君自傲一招得手,向旁躍開,欲催動鬼棘之氣發作,卻發現已無法運用內氣,不由怔住了。

  骷髏人猛喝一聲,體內鬼棘之氣便被全數震散。他回過頭再看那環形劍氣,才發覺自己方才發出的真氣已然被劍氣同化為煙霞之氣,直向自己撞來,而那真氣環後的祁月憐又蓄勢待發,自己若貿然閃避,其必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向自己,而若強行接下這煙霞氣環,其又必會趁自己全力防守之際出手,兩下力道加在一起,自己勢難抵擋得住。

  祁月憐暗道:「我這招『朝霞』攻防一體,看你如何破解!」長劍蓄滿真氣,只等時機一到,便立即刺出。

  眼見劍氣襲至,骷髏人雙手在胸前一錯,十指連動不停,幾道黑影如靈蛇般在其指間遊走,只見他雙手向下一分,十指連彈,數道黑影直射在地面上,地面微微一顫,一塊巨冰自地面快速凝結成形,直衝而起,擋在骷髏人面前。那煙霞氣環撞在其上,發出一聲巨響,將巨冰擊碎,自己也消散無蹤。

  祁月憐在冰碎的一剎那,挺劍直刺而出。蓄滿真氣的長劍帶出一道光芒,宛如刺破鉛雲的陽光一般,直衝向冰塊後的骷髏人。

  碎開的冰塊哪抵得住這雷霆一擊,長劍盪開碎冰,向前衝去。透過碎冰,祁月憐已見到劍尖只差半寸便可刺入骷髏人心口。

  不想奇變陡生,一道黑影忽自碎冰中悄無聲息地飛出,擊在祁月憐丹田處,一股讓人無法忍受的灼熱瞬間傳遍祁月憐全身,痛得她撒開長劍,整個人蜷成一團,摔倒地上。

  長劍失去推力,仍筆直地向前飛去,但卻已無方纔的雷霆之勢。骷髏人抬足一挑,長劍順勢一轉,改向君自傲射去。

  君自傲真氣被封,眼見長劍襲來,情急下不自學地依自小所習的運氣之法,運起體內陽氣,合掌夾住射來的長劍。長劍雖被制住,但其內氣勁仍在,轟地一聲爆發開來,將君自傲崩開數丈。

  這一下只震得他氣血翻騰,五臟六腑似都破裂開來,體內無處不是奇痛無比。他只覺體內陽氣被震得七零八落,一絲不留,全數散出體外。一陣眩暈,君自傲頓時昏了過去。

  骷髏人冷冷一笑,抬腳便向蜷縮地上的祁月憐踢去。

  一旁的沈緋雲此時方緩過神來,見母親危在旦夕,顧不了許多,放開天涯,拔劍直向骷髏人衝去。但以他的速度,卻絕趕不及救下祁月憐了。

  驀地紅光一閃,沈石飛身而至,伸腳一攔,硬將骷髏人這一腳擋了下來,反手一掌,竟將骷髏人震飛數丈。待骷髏人站穩腳步,沈石已將一股真氣注入祁月憐體內,解了她體內熾熱氣勁。巨痛驟解,祁月憐身子一軟,昏了過去。沈石躍至沈緋雲身旁,將祁月憐交給沈緋雲,道:「照看好你娘!」轉身緩步走向骷髏人,右手斜伸,煙霞之氣瀰漫而出,遠處地上的赤劍顫動幾下,竟自行凌空而起,飛入沈石手中。

  骷髏人亦緩緩走向沈石,問道:「為何要隱藏自己的實力?」沈石淡淡道:「沒什麼,只因我太愛我的妻子了……」

  骷髏人一怔,腳步亦停了下來,問道:「什麼意思?」沈石一笑,道:「她本是我的師妹,自小便心高氣傲,絕不願落後於人,而我又是眾師兄弟中武功最好的,她便將我當成了競爭的對手。我愛她甚過我的生命,又怎能為了面子而傷她?所以就一直故意輸給她……」淡淡一笑,道:「說這些幹什麼……接招吧。」

  紅光驟起,赤劍帶著煙霞之氣刺向地面,骷髏人只覺無數氣勁潛行地下,向自己竄來,忙向旁閃開。

  他方一閃開,數道煙霞真氣便自其方才立足處衝出,在空中一折,直追向骷髏人。

  骷髏人覺出地下仍有無數氣勁不住遊走,知真正的威脅還在地下,若集中精神應付地上這幾道顯了形的真氣,必被地下真氣乘隙擊傷,只得不住遊走,以求遠離地下氣勁後,再應付地上的氣勁。

  沈石清嘯一聲,雙臂向左右一分,煙霞真氣自體內發出,頃刻瀰漫於全身。足尖一點地,沈石揮劍向骷髏人衝去。

  一邊是窮追不捨的赤紅氣勁,一邊是來勢洶洶的沈石,地下還有無數流動不休、伺機待動的真氣,骷髏人此時已陷入完全不利的境況中,躲也不是,防也不是。

  像是放棄了抵抗一般,骷髏人突然停了下來,一動不動。

  就在三方攻擊近在咫尺之際,骷髏人右拳高舉,大喝一聲,一拳擊在地面。轟然巨響中,無形真氣洶湧而出,凝成一個巨大的圓球,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將地上地下的煙霞氣勁全數打散。

  此時沈石人在空中,正挺劍刺向骷髏人,驟見此招,即知厲害,在空中一擰身,卸去前衝之力,飄然落在一旁,趁骷髏人的氣勁回收之際,一劍刺向其脖頸。

  骷髏人冷哼一聲,猛一抖肩,本已縮回的球形氣勁立時擴大開來,比方纔還要大上數圈,沈石躲避不及,只得運起全身真氣護身,與球形真氣撞在一起。

  一聲轟鳴,球形氣勁炸裂開來,沈石被強大的衝勁擊飛。他在空中連續擰身卸力,落地時卻是安然無恙。一抖長劍,飛身又向骷髏人攻去。

  骷髏人右足後移,側身面對沈石,待沈石衝近,猛喝一聲,右腿疾風般橫掃而出,帶著無形氣勁和冰雪泥沙擊向沈石。沈石長劍倒豎,發出一片煙霞真氣,擋住骷髏人的無形氣勁,隨後揮劍斬向骷髏人左腿。骷髏人右腿尚未落地,不便閃躲,便一擰身,借掃腿之力將身體甩了起來,左足離地,閃過長劍的同時,向沈石太陽穴橫掃而去。

  沈石撤劍仰身,避過來腿,順勢旋身,長劍劃出一片光霧,隨身捲向骷髏人。骷髏人此時已然落地站穩,足一點地,人向上躍起,閃過劍氣,一腳踢向沈石面門。

  沈石隨著旋轉之勢身向下沉,閃過骷髏人來腿的同時,身子繼續旋轉,長劍復又捲向骷髏人。

  這一轉速度奇快,骷髏人避無可避,眼見便要捲入劍霧中,被斬為兩段。危急關頭,他竟伸掌按向襲來的劍身,借力向後飛出。

  待站穩腳跟,只覺胸前冰涼,他低頭一看,緊身黑衣已被劃開,胸口處一條傷口,鮮血已緩緩滲出。

  沈石凝劍而立,緩緩道:「沈某並無傷人之心,只求閣下給個方便,讓我們入洞借冰玉魂一用。」

  骷髏人對沈石的話充耳不聞,只看著胸前的傷口出神。他伸手觸摸傷口,又將手伸開,盯著手上沾染的鮮血,喃喃自語道:「血……我流血了?依依,你看到了嗎?我流血了!現在如果我殺了他,你就不會生氣了吧?」

  沈石聽得莫名其妙,但卻很快明白了一件事——骷髏人一直未用全力,也一直未曾下過殺手。因為就在骷髏人自語之際,一股濃烈的殺氣自其身上散出,他身上的真氣亦在不住湧動,瀰散開來,將自身和沈石籠罩在其中。沈石只覺一陣陰寒襲來,全身皆為之一僵,急運起煙霞真氣護身。

  「我答應過我娘子,除非對方真正威脅到我的性命,否則,我絕不殺人。」骷髏人緩緩走向沈石,冷冷說道:「謝謝你,讓我能重溫殺人的感覺!」他的全身不住散發出的殺氣,令遠在十數丈外的沈緋雲也不寒而慄。

  沈石皺了皺眉,冷然道:「沈某的命就在此,有本事便來拿吧!」赤劍舞動,斜刺向骷髏人左腿,一道赤霧順劍噴湧而出,直撞向數丈外的骷髏人。

  骷髏人手指微動,射出幾道黑影,分別擊在地上和自己身上,又彈出一道,迎向赤霧劍氣。但似是低估了劍氣的威力,那道黑影並未能將劍氣阻住半分,反被劍氣擊破。

  前無阻礙,劍氣以摧枯拉朽之勢撞向骷髏人左腿,穿腿而過,直擊入地下,消失無蹤。

  骷髏人左大腿被劍氣穿出一個大洞,只有幾條皮肉相連,再支撐不住身體,他哼也不哼一聲,直挺挺地向左側倒下,摔落在地,竟碎成無數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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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一章 守護

  沈石大感驚詫,尚未緩過神來,便覺背後一麻,整個身體再動不了分毫。

  骷髏人的聲音自沈石身後緩緩響起:「世上無知之人,往往把邪印拳說成是旁門左道,卻不知邪印拳的奧妙和無比的威力。」語畢一笑,笑中充滿了陰森與邪異。

  一聲輕響,方才擊入地下的赤霧劍氣破土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團。骷髏人從沈石背後緩緩走到他面前,搖頭道:「可惜,這道劍氣凌厲無匹,若真被擊中,此刻我定已是缺腿廢人了。」轉身走開數步,一揮手,空中的劍氣便直向沈石衝來。

  眼見劍氣襲來,沈石卻仍動不得分毫,遠處的沈緋雲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就在此時,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凌空飛至,擊在沈石身上,沈石立覺全身一輕,身體重新恢復自由,急向旁閃開,躲過了飛射而來的劍氣。

  骷髏人一怔,隨即猛轉頭向黑影的出處望去。沈緋雲和沈石齊鬆了一口氣,亦轉頭望向黑影飛出之處。

  只見天涯看了看不遠處地上的君自傲,轉頭狠狠望向骷髏人,狠聲道:「你把他怎樣了?」

  骷髏人沉默片刻,問道:「你也會邪印拳?」天涯雙目寒光暴現,怒喝道:「你把他怎樣了?」骷髏人冷哼一聲,道:「我把他殺了又如何?」

  此話一出,天涯雙目寒光更盛,兩眼直瞪骷髏人,狂吼道:「那我就將你殺了為他報仇!」一股殺意沖天而起,天涯沉腰坐馬,全身散發出一股強勁無匹的氣勁,這氣勁瞬間將整個隱月峰峰頂籠罩其中,壓得人透不過氣來,若是他以此氣勁發出招來,只怕整個峰頂都將不復存在,骷髏人、沈石與沈緋雲三人,不由齊為之變色。

  突然,一隻龍爪形狀的真氣自天涯肩頭衝出,天涯全身一震,氣勁立時消散。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又一隻龍爪自天涯背後衝出,天涯慘叫一聲,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也許是聽到了天涯的叫聲,君自傲雙目忽然睜開,一團夜般漆黑的氣息在他眼中瀰漫開來,將他雙眼化成了光刺不破,深邃無比的無底黑洞,一股澎湃的陰氣自他身上洶湧而出,代替了天涯的氣勁,將整個峰頂籠罩其中。

  一股陰氣將君自傲推起,穩穩站定。他看著天涯,沉聲道:「不能耽擱了……」身形一動,人已在骷髏人面前,冷冷看了骷髏人一眼,反手一拳擊在骷髏人胸口。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推力傳來,骷髏人呼地一聲被推得飛了出去,摔倒在十數丈外。

  沈石與沈緋雲同時呆住了,他們無法想像一個人的力量可在瞬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然而這變化卻就在他們眼前發生了。就在他們所熟識的君自傲身上發生了。

  骷髏人翻身而起,摸了摸胸口,那時並沒有疼痛的感覺,若不是此刻他人已在十數丈外,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曾中了別人一拳。那一拳疾如閃電驚雷,他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就如同狼眼寒光籠罩下的羊,無力躲開狼的任何攻擊。剎那間,骷髏人心中竟生出一絲寒意。

  君自傲身形一動,人已在天涯身旁,俯身將天涯抱起,向洞口奔去。此時天涯前胸與背後的龍爪已然消失,人也已疼得昏了過去。

  骷髏人見君自傲奔向洞口,怒吼一聲,飛身趕上。抱著天涯的君自傲,不知為何沒了方纔的速度,眨眼便被骷髏人追上。骷髏人借疾奔之勢躍起,一腳踢向君自傲,同時雙手連彈,發出數十道黑影。這些黑影有的從四周擊向君自傲,有的直擊君自傲周圍的地面,還有十數道圍著骷髏人踢出之腿旋轉不息,不知有何用處。

  君自傲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冷冷注視骷髏人,一道陰氣自體內發出,倏然外擴成一個黑色陰氣球,那些擊向君自傲的黑影撞上陰氣球,紛紛消散。這正是那招鬼甲。

  便在此時,骷髏人的飛腿也已踢至,重重擊在陰氣球上,再難前進分毫。骷髏人怒吼一聲,圍繞在腿上的黑影齊擊在自己腿上,發出一聲轟然巨響,如炸雷一般,散放出無比強大的衝擊之力。與此同時,方才被黑影擊中的地面同時突起數丈高的巨石,將君自傲左、右、後方完全封死。衝力在巨石圍成的封閉空間內爆發,骷髏人借勁向後飛出,安然落地,而那些巨石卻被炸成齏粉,一時塵霧漫天。

  沈石與沈緋雲齊為之色變,二人均以為如此強大的氣勁爆發下,君自傲只怕凶多吉少。

  煙塵散盡,黑球仍在,君自傲在其中冷冷說道:「你的本事只限於此麼?」

  骷髏人怔怔地望著君自傲,自語道:「這怎麼可能?」

  君自傲看著懷中的天涯,道:「我沒時間和你耗下去了,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言罷將鬼甲陰氣收回體內,轉身又向洞口奔去。

  骷髏人又是一聲狂吼,再次飛撲向君自傲,同時彈出無數邪印,次第擊在自己身上,每挨一下,他身上的氣勁便增長一分,待邪印全部中的,骷髏人身上已裹上一道厚重的強大氣勁,直向君自傲撞去。君自傲一皺眉,腳一點地,飛身而起,直躍到十數丈的空中。

  眼見君自傲這手飛鳥般衝霄而起的輕功,沈石父子不由同為之咋舌。骷髏人卻未有閒心讚歎君自傲的輕功,雙足蹬地,沖天而起,直追君自傲。

  但君自傲躍得實在太高了,這種高度已到了凡人難以企及的境界,以骷髏人之力,也實難達到。當他衝起四、五丈後,衝勢漸減,身上那道強大的氣勁也開始衰弱。便他卻不管不顧,瘋了般繼續衝向上方的君自傲。

  君自傲躍勢漸消,緩緩落下,終在空中與骷髏人相遇。此時骷髏人的氣勁已損失大半,但仍極具威力,若真擊中君自傲,實在危險得很。

  君自傲凝望骷髏人,自語道:「為何這般執著,難道只為守護冰玉魂嗎?」隨即大喝道:「青鬼,入洞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

  地上的青鬼應了一聲,疾速飛入洞中。骷髏人聞聲一怔,急向地上望去,又怎看得見這形同虛無的鬼卒?

  此時二人相距已不足一尺,眼見便要撞在一起,沈石父子在地上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奇跡又一次出現。就在這危急關頭,君自傲背後忽湧出兩團陰氣,一左一右化作兩隻黑色氣翼,微一煽動,人便凌空升起數丈,再輕動幾下,君自傲便如巨鷹般盤旋而下,輕飄飄落在地上。

  骷髏人驚訝無比,衝勢驟減,那一身強橫的氣勁也消耗殆盡,他頓時從空中摔落下來,若是直接摔到地上,必死無疑。

  君自傲抬頭上望,兩隻氣翼驟然散開,化成無數鬼鎖之氣,沖天而起,將骷髏人捲住,緩緩放在地上。

  骷髏人卻不領情,拚命掙扎著,吼道:「放開我!」但他氣力已然耗盡,又怎掙得開君自傲堅逾鋼鐵的鬼鎖之氣?

  君自傲等不及青鬼出洞,運起瞑界,將青鬼帶入其中,問道:「洞中到底有什麼?」青鬼報道:「大王,洞中確有冰玉魂,只是那冰玉魂中,還有……還有一個昏睡不醒的絕色女子。」

  君自傲輕輕點了點頭,解開瞑界,向骷髏人問道:「洞中那女子是閣下什麼人?她為何會在冰玉魂中昏睡?」骷髏人本掙扎不休,聞言立時怔住,半晌後方愕然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君自傲道:「你拚命阻我入洞,就是為了守護她麼?」骷髏人狠聲道:「你敢動她分毫,我化作厲鬼也要將你碎屍萬斷!」君自傲看了看天涯,皺眉道:「時間不多了。我問你,現在我若殺你是否易如反掌?」不等骷髏人作答,又道:「我尋冰玉魂,只為救我的朋友。你也曾見到了,他現下確是命在垂危。我不想傷你,只請你相信我,莫再擋路,如何?」

  骷髏人凝視君自傲半晌,終長歎一聲,道:「我信你了……」君自傲淡淡一笑,道:「多謝。不知洞中那女子為何會昏睡不醒?」一邊說,一邊收回了鬼鎖陰氣。

  骷髏人站起身,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娘子,當年我遭遇強敵,她為我擋下了敵人的殺招,自己卻……所以我只有借冰玉魂之力,讓她這樣睡下去,只盼有一天有人能救得了她……」

  君自傲心中一動,問道:「不知你遇到的強敵用的何等招數?在下頗通氣療之法,或許幫得上忙。」

  骷髏人聞言大喜,顫聲問道:「你……你救得了她?」君自傲道:「在下並無把握,權且一試吧。」骷髏人點頭道:「閣下若真能救她,在下情願以死相報。」君自傲搖頭道:「言重了。咱們進洞再說吧。」

  幾人來到洞中,只見洞內石桌、石椅、石床等傢俱一應俱全,便似普通民宅一般。細看下,見這些石器表面光滑,邊緣處稜角也不十分明顯,可見已被使用了多年。

  再向內走,來到一座石門前,骷髏人推開石門,一片柔和的光芒便從門內射出,眾人依次進入,只見此處是一間封閉的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塊丈多高的巨冰,冰旁瀰漫著飄渺的水氣,散發出輕柔的光芒。冰中,一個紫衣女子雙目輕合,靜靜躺在其中,便似在安睡一般。細觀之下,只見那女子姿色不俗,頗有傾城之姿。沈石不由驚呼道:「這……這不是江南第一美女柳依依麼?」轉頭看著骷髏人,道:「如此說來,閣下便是『邪舞神』風巽?」

  骷髏人點點頭,沈石道:「難怪、難怪!」他連著兩聲難怪,自是「難怪有如此高武功之意」,但沈緋雲卻不甚明瞭,小聲問道:「爹,他很有名麼?」沈石點點頭,道:「我和你娘尚未成名之前,風大俠就已經名滿江南了。只是後來不知為何忽然銷聲匿跡,卻原來是因為柳姑娘……風大俠,到底是何人傷了柳姑娘?」

  骷髏人風巽輕歎一聲,道:「說來話長。風某祖籍北方,那年我與依依一道回鄉祭祖,並打算順道在家鄉成親。未料行至平江雪原時,發現了一個被凍僵的男子,便將其救下……哼,只怪風某眼拙,誤將兀鷹當作鴉雀,卻原來,那人不過是在練一種極怪異的功夫,風某誤施援手,正好助他得成全功。那人功成之後,非但不加感謝,反逼風某為奴為僕,風某一怒之下,便與其動上了手。怎料此人功力高深莫測,風某遠非其敵,終被打傷。依依為救我,擋下了那人一招殺招,就……」說到此處,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沈石道:「那到底是怎樣的招數,為何要用冰玉魂才可保住柳姑娘的性命?」風巽道:「那人稱此招作『附體之靈』,說凡中此招者,體內便會漸漸生出陰氣之靈,若無他施氣壓制,不出一月,這陰氣之靈便會在人體內長成陰氣之鬼,將人的身體據為己有,成為施術者忠心不二的僕人。」沈緋雲訝道:「世上竟有如此邪異的功法?」風巽點頭道:「不錯,確實邪異。初時我也不信,但幾日後,依依就……我對她體內的陰靈毫無辦法,無奈下終決定出賣自己,好換得依依性命。怎料那人卻忽然銷聲匿跡,不見了蹤影。我一路查尋,也未得到他的半點消息,倒是聽到不少關於冰玉魂的傳聞。有人說冰玉魂可治百病,我雖不信,但當時依依狀況每況愈下,也只好試上一試。但冰玉魂只可將依依體內的陰靈暫時抑制住,卻不能將之除去,所以……」

  君自傲看著懷中的天涯,插口道:「所以你就一直在此守著她,對吧?」不等風巽回答,又道:「我朋友身中龍家的毒龍之氣,與尊夫人傷情相差無幾,我想應該可以用同一種方法解救,我這就動手,請你們退出去吧。」

  風巽先是一怔,隨即跪倒在地,道:「少俠若能救她,風巽願……」君自傲打斷他,道:「不要再說什麼以死相報,不過舉手之勞罷了。請快退出去吧。」

  風巽站起身,與抱著祁月憐的沈石父子一道退了出去,將門關緊。君自傲來到中央那塊巨冰前,探手一摸,手如伸入水中一般直入冰中,他暗歎一聲奇妙,抬腿步入冰中,來到柳依依身旁,將天涯緩緩放下,自己坐在二人中間,兩手分別放在二人丹田之上,緩緩運氣,引導二人真氣在各處體內流動。

  他這療傷的法子必須要從人丹田注氣,而丹田最近下體,柳依依乃是女子,君自傲雖心無邪念,但被人看見終是不好,是故他才非要眾人離開。

  便是未習武功之人,體內也有真氣存在,只是運行極為緩慢而已。柳依依是一個普通女子,體內卻有三股真氣,最弱的是她自己的元氣,最強的那道令君自傲想到了風巽,料定這必是風巽為救柳依依而輸入的真氣,而另一道真氣即不強,又不弱,陰冷詭異,飄忽不定,卻是一股邪異的陰氣。

  君自傲心中一動,暗道:「竟是鬼界高手所為?風巽武功高絕,尋常高手絕非其敵手,難道……是魄獄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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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二章 助力

  正想著,突然感到天涯體內真氣亂竄,急收攝心神,引導天涯與柳依依二人真氣流動。

  在君自傲的引導下,二人真氣運行得越來越快,以數倍於平常的速度疾速運轉,二人體內的毒龍之氣和陰靈之氣亦隨之快速增長,並向二人全身擴散。與此同時,君自傲將一股真氣注入二人體內,並催動這股真氣自二人體內向外散去。

  真氣外衝下,二人全身毛孔全數張開,任由真氣向外湧出。在真氣衝出後的剎那,冰玉魂散發出的水氣順打開著的毛孔滲入二人體內,融入二人真氣之中。

  水氣方一入體,二人各自體內的毒龍之氣和陰靈之氣便驟然凝滯不動,顯是水氣有抑制二氣之效。但體內再無真氣散出,二人的毛孔便倏然閉合,後繼無力的水氣漸制不住毒龍與陰靈二氣,二氣重又運行起來。君自傲急依前法,將真氣打入二人體內,再向外散出,以衝開毛孔,讓水氣再次湧入二人體內。

  如此循環往復,二人體內的毒龍之氣與陰靈之氣漸被完全制住,再不隨二人的真氣而運動。君自傲仍不斷使水氣注入二人體內,並引導水氣隨二人真氣流動不息,漸與二人真氣合為一體。

  水氣與二人真氣一結合,毒龍、陰靈二氣便再無法寄居其中,漸被二人運行不息的真氣擠出體外,順二人毛孔瀰散而出。而二人體外便是狀如巨冰的冰玉魂,其威力比水氣強過何止百倍,二氣一散出,便立刻被冰玉魂瓦解,消散無蹤。

  不多時,二人體內的毒龍、陰靈之氣便冰消瓦解,消散殆盡。君自傲緩緩收掌,深吸一口氣,自語道:「大功告成!」

  片刻後,天涯緩緩睜開雙眼,見君自傲正看著自己微笑,急翻身而起,道:「那惡人呢?」君自傲笑道:「什麼惡人?那人名叫風巽,原是江南有名的俠客,只因他娘子受了和你相似的傷,只能靠冰玉魂維持性命,所以他才會死守此山,不讓人進入。現下我已助他治好了娘子,你也已經沒事了。」

  天涯看了看躺在一旁的柳依依,不由歎道:「她……她可真美。」君自傲點頭道:「自然,據沈大俠講,她可是江南第一美女。」天涯奇道:「為何她仍昏睡不醒呢?」

  君自傲探手把脈,只覺柳依依體內真氣凝滯不動,不由皺眉道:「確是不大對頭,還是請風巽來看看吧。」

  得知妻子陰靈之氣得解,風巽不由欣喜若狂,跪倒在地,向君自傲叩首道:「多謝少俠大恩大德,風巽這條命,從此就是少俠的了!」君自傲不等他將頭磕下,便將其扶起,道:「風大俠又言重了。只是貴夫人一直昏迷不醒,卻不知是何原因。」

  風巽道:「少俠不必擔心,是我對她施了『極靜』之印,所以才會如此。」眾人聽得一頭霧水,卻又不好發問。天涯卻訝道:「『極靜』之印?難道便是傳說中能將受印之物變成不死、不壞,永遠保持受印那一刻的樣子,完全靜止住的那一招嗎?可你又為何要將她封住呢?」

  風巽道:「無論是誰,整日都要呆在一塊小小的冰玉魂中,時日一久,怕都要瘋掉吧。所以……」天涯道:「所以你就將她封了起來?可你呢?一個人守在這雪山孤洞中,你就不寂寞麼?」

  風巽微笑道:「怎會寂寞呢?每日都能見到她安睡在我身邊,我又怎會寂寞呢?現在好了,她……她終於……」

  天涯默然無語,君自傲道:「風大俠還是快去和尊夫人團聚吧。」

  眾人隨風巽來到洞中,風巽雙手結印,彈出一道邪印,擊在柳依依胸口,隨後將頭罩摘下,將柳依依抱在懷中,輕喚道:「依依,醒醒吧。」

  此時眾人才見到他的模樣,只見他面目俊朗,眉宇間略帶煞氣,只是滄桑滿面,頭髮也已然花白。沈石歎道:「風大俠不過長我三兩歲而已,卻……這山中歲月,著實太折磨人了……」祁月憐早已醒來,已知事情原委,看到此景,早忘了風巽差點就曾要了自己的命,歎道:「折磨著他的並非歲月,而是柳姑娘的安危啊!」

  在風巽的輕聲呼喚中,柳依依緩緩睜開了眼睛。乍見風巽,她竟然一驚,掙扎著喊道:「你是誰?」

  風巽的身體因過度的激動而震顫著,連聲音也有些發抖,哽咽道:「依依,是我,是巽哥啊!」柳依依怔怔地看著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半晌後才顫聲道:「巽……巽哥,你……你怎會變這樣啊?」

  風巽微笑道:「你一睡十數年,巽哥自然變老了……」柳依依驚呼一聲,坐起身來,凝視著風巽那佈滿滄桑的臉,道:「我……我睡了十多年?這怎麼可能?我……我才睡了一小會兒啊?」

  天涯在旁道:「柳……姑娘,風大俠的邪印拳中有一招『極靜之印』,你可知道?」

  柳依依全身一震,顫聲道:「巽哥,你……你為何……這十多年的時光,你……你竟忍心不要我陪,你……你這是何苦啊!」一邊說,一邊用手撫摸著風巽的臉,淚水潸然而下。

  風巽將柳依依緊緊摟在懷中,道:「現在好了,你的傷醫好了,我們可以永遠不分開了!」柳依依亦抱緊了風巽,哽咽道:「巽哥,苦了你了!」

  二人相擁而泣,哭作一團。眾人知趣地退出山洞,來到洞外雪地上。

  沈石搖頭歎道:「想當年,『邪舞神』風巽叱吒江南,令人聞之而色變,又有誰能想到,他竟是個有愛有淚的漢子?又有誰能想到,他會為了一個女子放棄盛名,在這苦寒之地獨居十數載?這份深情,沈某實是自歎不如。」

  祁月憐輕輕抱住丈夫的胳膊,悄聲道:「你又何必太謙?為妻又不是木頭人,怎會不知你對我的好?」

  天涯怔怔望著山洞出神,半晌後輕歎一聲,轉過頭看著君自傲,道:「君自傲,我真的,我真的……感謝你!」君自傲一笑道:「自己兄弟,謝什麼?」天涯垂下頭,忽又抬起,似是想說什麼,但卻又慢慢地垂了下去。

  眾人各有心事,一時無語,全望著山洞,等待風巽和柳依依出來。

  許久之後,風巽揩柳依依從洞中走出,眾人忙上前去。風巽一指君自傲,道:「依依,這位便是恩公。」柳依依向前一步,飄然下拜,道:「多謝公子大恩!」君自傲忙上前扶住道:「夫人多禮了。」

  柳依依臉上一紅,道:「小……小女子尚未與巽哥成婚,公子如此稱呼,怕有不妥……」君自傲淡淡一笑,道:「在下失禮,姑娘見諒。柳姑娘,你雖只睡了一小會兒,風大俠卻守了你十數年,在下斗膽提議,既然姑娘與風大俠回鄉本就是打算成親的,不如今日便在此成親,以慶祝柳姑娘傷勢得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柳依依臉上紅潮更盛,道:「若不是受了這傷,我二人早已結成夫婦了……恩公既有此美意,小女子自當從命……」

  眾人乍聽君自傲之言,均覺其太過唐突。但細一想,卻又覺理當如此。沈石道:「柳姑娘,風大俠與你在此共度了十數年的時光,此時在此成親,也算是個紀念。」眾人皆點頭贊同。

  君自傲忽道:「風大俠,峰下有一干被貶人間的鬼卒,被風大俠施了印,不知風大俠能否替他們將印解了,好讓它們幫忙出些力?風大俠請放心,它們外猊雖有些駭人,但絕非鬼界惡類。」風巽道:「恩公放心,在下這就為他們解印。」言罷身形一動,向峰下飛奔而去。

  柳依依將眾人請入洞中等候,半住香的時間後,風巽便帶著一大群鬼卒回到峰頂。眾人出洞相迎,只見黑壓壓一片,足有數千鬼卒站在洞外,一見君自傲,齊跪倒在地,高呼道:「屬下參見大王!」

  風巽與柳依依不明就裡,早有沈緋雲在旁告之。風巽聞後動容道:「難怪恩公武功如此高強,原來竟是鬼卒之首轉世。」

  在眾鬼卒幫忙下,山洞很快便被裝飾一新。極道靈使卻還不滿意,道:「若是有魍魎粉在,我便可將這山洞變成皇宮,可惜現在只能這樣湊合了。」一旁一個白無常鬼邊將一張破角的石凳搬開,邊道:「早知如此,當年不將魍魎粉全交給銅魅羅便好了。唉,當年便不該讓他去照顧大王,若是我去……」極道靈使道:「也許這全是天意吧,沒有我們照顧,大王如今不也是生龍活虎嗎?」

  君自傲離得雖遠,聽得卻真,不由大為疑惑。

  在沈石主持下,風巽與柳依依拜堂成親,送入洞房。群鬼卒不知從何處弄來了幾十罈美酒,在洞外高歌狂飲起來,沈緋雲驟見這許多奇形怪狀的鬼怪,不由大感有趣,與眾鬼卒鬧在一處。

  君自傲見極道靈使滴酒不飲,只靜靜立在一旁,便走過去問道:「怎不和大家一起熱鬧熱鬧?」極道靈使垂首道:「在下從不飲此人間之物。」君自傲點點頭,微微一笑,問道:「方纔你與那白無常所說的話,我不太懂。能否解釋一二?」

  極道靈使一怔,道:「大王都聽到了?」君自傲點點頭,手指耳朵道:「這裡不知怎麼,變得更靈了。」

  極道靈使道:「職位較高的鬼卒,會被發給許多有奇妙功效的寶物,魍魎粉便是其中之一。不論將此粉撒在何種物什或活物上,均可將此物按自己的意願加以變化。可惜我們已經沒有這種寶物了,不然,我便可將這山洞變得如皇宮一般。」

  君自傲道:「你們剛才說將魍魎粉交給了銅魅羅,這銅魅羅又是誰?照顧我又是什麼意思?」

  極道靈使略一猶豫,道:「便與大王說了吧。當年大王轉生人間,即將臨盆之際,大王人間的父母卻突遭慘禍,我等趕到時,大王之父已遭不測,而大王之母眼看也要被人活埋,我便殺了惡人,救下大王之母。那銅魅羅與屬下一樣,同為被貶人間之鬼卒。為使大王順利降生,他與一干小卒便留了下來,以魍魎粉將自己和一所荒屋化作富商豪宅,照料著大王之母。誰料後來節外生枝,無極山的老道跑來殺了銅魅羅,燒了那荒宅,我等趕到時,大王和大王之母已然不知所蹤,直到今日,我等才得以見到大王。」

  君自傲深吸了一口氣,緊閉雙目,將這口氣緩緩呼出。童年的一幕一幕浮上心頭,娘親那慈祥的笑容不斷在腦海閃現,惹得他一陣心酸。再想起師父,他又不由暗忖:「那殺銅魅羅,燒荒屋的一定不是師父,師父是為了補救錯誤,才會收我為徒的吧?自從離開羽林城,我就再沒見過他,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一時興味索然,再無意加入這歡鬧的隊伍,獨自一人走到遠處的懸崖邊,望著深不見底的崖下出神。

  天涯見他獨自走開,立刻跟了上去,靜靜站在他背後。君自傲似乎並未發現,只自顧自地出神。

  許久之後,君自傲突然輕歎一聲,道:「天涯,我突然覺得很孤獨。」

  天涯怔了怔,隨即道:「你變了,和從前完全不同了。」

  君自傲依舊望著崖下,道:「所以我才會孤獨嗎?」

  天涯想了想,道:「或許吧。前世的你,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君自傲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天涯道:「或許,前世的你便如現在的你一樣,總會覺得很孤獨吧。」君自傲輕輕點了點頭,道:「也許吧。」

  二人沉默了半晌,天涯忽上前幾步,走到君自傲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眼望同一處,道:「不論何時,只要你不嫌棄,我都會陪在你的身旁。你……還會覺得孤獨嗎?」

  君自傲轉頭看著天涯,搖了搖頭,微笑道:「謝謝!」

  月升日落,日昇月落,眨眼又是一天。群鬼卒鬧得筋疲力盡,倒臥各處呼呼大睡,只有極道靈使等幾個鬼卒仍保持著清醒,為君自傲等人送行。極道靈使道:「只恨屬下們這副模樣實在招眼,不然真想隨大王一道下山,好助大王一臂之力。」

  風巽亦道:「確實可惜。極道靈使功力高深,當年若非因輕敵而中了風某的邪印,也絕不會敗給風某,若他能陪伴恩公左右,無異於添了一隻臂膀啊。」

  君自傲也覺可惜。如今既要對付龍吟,又要隨時小心隱藏在暗處的魄獄芒,自然是兵馬越壯越強才好。可憑著極道靈使等被貶鬼卒這等模樣,行走江湖絕無半點可能,若率他們與龍吟、魄獄芒交戰,只怕全天下人都要以為君自傲才是邪魔歪道,群起而攻之了。

  這時青鬼飛了過來,道:「大王,您不是有一張『千面』麼?用它將極道靈使大人化作常人模樣不就成了?」君自傲聞言大喜,道:「不錯,我怎未想到還有這一招?」忙從懷中取出千面,遞給極道靈使,道:「想來你定會用這東西吧?」

  極道靈使喜出望外,接過千面朝臉上一罩,立時化作一個高大健壯的漢子,道:「如此屬下便可常伴大王左右了!」

  眾人均未見過這神奇的千面,不由大感驚異,君自傲解釋一番,眾人立時恍然。

  來時只有君自傲、天涯和沈緋雲三人,走時卻多了沈石、風巽夫婦及極道靈使五人,原來的馬車絕裝不下。君自傲腰包大鼓,當下置辦了三套車馬,眾人便浩浩蕩蕩地上路了。

  直走了三個多月,才來到臥虎山下。這臥虎山雖是一座孤山,但卻不比七陰山小多少,山上林深葉茂,想要找到龍紫紋等人絕不容易。好在閔禹蓮早派了門人在山下接應,將眾人引到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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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三章 遺言

  眾人隨引路人來到山中一座大宅前,閔禹蓮與葉清幽率眾迎了出來。一見沈石夫婦,閔禹蓮眼睛便一亮,急忙上前施禮道:「這不是煙霞雙劍沈大俠、祁女俠麼?您二位怎會來此?」沈石還禮道:「在下於北疆巧遇君少俠,聽聞龍家有事,有心助上一臂之力,這便跟來了。」

  閔禹蓮笑道:「有二位相助,自然事半功倍,本宮先替紫紋謝過二位了。」言罷飄然一禮。

  君自傲聽她叫得如此親熱,不由大感厭惡,冷冷問道:「紫紋現在何處?」閔禹蓮道:「一到此處,龍前輩便和紫紋獨自到山頂湖中去修煉了,我等不敢打擾,就在龍前輩在此建的宅子裡等候。這幾位是?」她眼望風巽夫婦和極道靈使,問君自傲。

  君自傲不願多理她,簡單介紹了一下,便不再說話。閔禹蓮道:「如今咱們的力量又壯大不少,只等紫紋下山,便可直搗龍城了。」

  天涯冷然問道:「龍吟那邊有什麼動靜?」閔禹蓮道:「聖宮人手不足,這幾個月來我們只顧為龍前輩和紫紋守山護法,防止有人上山搗亂,卻不曾下山打探過消息。」

  君自傲道:「不知紫紋何日才能功成下山,看來咱們只能在此等候了。」

  眾人住進宅內,又過了半個多月,仍不見龍行雲與龍紫紋下山,君自傲想以瞑界與二人聯絡,卻又怕打擾到龍紫紋的修行,只好忍住,耐著性子等了下去。

  又過了八、九日,君自傲忽覺身體凝滯,四周景物漸漸朦朧,知是即將進入霧龍心境之中,忙放鬆精神,任自己被帶入其中,問道:「是紫紋麼?」

  龍紫紋的身影緩緩浮現在君自傲面前,聲音哽咽地說道:「自傲,你終於回來了……你……你快到山上來吧,千萬不要叫別人上來……」不等君自傲發問,龍紫紋的身影便已消失,霧龍心境也告終結。

  君自傲心頭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浮現心中,他衝出屋外,對正在院中看著天空出神的天涯說了句:「不要讓任何人上山!」便向著山頂狂奔而去。

  他心急如焚,只覺跑得太慢,足尖點地而起,背後湧出陰氣之翼,直向山頂飛去。

  不多時,頂峰便已在腳下。君自傲俯瞰山頂,只見一座不算太大的湖居於中央,四周林深葉茂,堪稱奇景。細一看,只見龍紫紋正立足湖畔,怔怔地望著湖水出神。

  君自傲飄然落在龍紫紋身旁,收起氣翼,急切地問道:「紫紋,你怎麼了?」

  龍紫紋轉過頭來,君自傲立刻便看到了他眼中那濃重的悲傷和泉湧而出的淚水,只聽他哽咽著說道:「自傲,爺爺他……爺爺他死了!」君自傲失聲道:「什麼?這……這是怎麼回事?」

  龍紫紋手指湖面,道:「爺爺就在這下面,你去見他最後一面吧!」君自傲二話不說,縱身躍入湖內。他功運雙目,湖內景象纖毫畢現,只見湖中央一條數十丈長的白色巨龍倒臥在地,一動不動。

  他心中一震,急游到近前,只見巨龍雙目緊閉,鱗片黯淡無光,不少鱗片已經碎裂,露出其下干皺的皮膚,顯然已死去多日。

  毫無疑問,這便是那個慈祥的老人龍行雲。龍家人身為龍神之後,本身便是龍的化身,如今身死,便恢復了本來面目。

  君自傲心頭一陣酸痛,熱淚滾滾而下,瀰散在湖水之中。他伸手輕輕撫摸龍行雲的面龐,心中道:「爺爺,這是為什麼?你怎會如此突然地走了?」

  湖水輕蕩,一個聲音響起:「屬下已在此等候多日,終於等到大王了。」君自傲尋聲側望,只見一個身披藍甲的長髮男子自湖底浮出,跪倒在地,向自己施禮,便使氣與音合,化成一線,飄入其耳中:「你是鬼卒?」

  那男子道:「屬下瀾物游,專司水中引魂之職。一月前龍行雲真元耗盡而身死,屬下便來此為其引魂。」君自傲問道:「那你為何至今仍不離去?」那瀾物游道:「龍家人仍人間之神,死後魂魄仍有法力,所以其魂魄能長留不滅。屬下知大王近期便可趕來,便施法留住龍行雲魂魄,好讓大王能見其最後一面……」

  君自傲點頭道:「如此真要多謝你了。快請將他老人家的魂魄請出來吧!」瀾物游應了一聲,雙掌輕拍湖底,緩緩抬掌時,一團光芒隨之而出,瀾物游輕輕一推,那光芒便直向龍行雲的屍身飄去,最後隱入其中。

  湖水一蕩,巨龍雙目睜開,一陣朦朧睡意襲來,君自傲被帶入霧龍心境之中。

  龍行雲的身影浮現眼前,微笑道:「小傲,你的本事又長進不少啊!」君自傲心中一酸,問道:「爺爺,分別時您還是好好的,怎會……怎會……」

  龍行雲笑了笑,道:「有花開便自有花謝,腐爛成泥,才能滋養大地,讓下一代盛開得更加鮮艷。人誰不死?爺爺也一樣的。」君自傲道:「可是……可是這太突然了,究竟是因為什麼?」

  龍行雲輕歎一聲,道:「隱龍山不只隱龍,更隱藏了天大的秘密,這些秘密別說外人,便是龍家人自己也不盡知曉。而龍門之秘,便是這些秘密之一。傳說龍家人中誰若能解開龍門之秘,誰便可化身為龍神,獲得龍族最強的力量。小傲,時至今日,解開龍門之秘的只有龍吟一人啊。」

  君自傲腦子閃電般一轉,便明白龍行雲所言之意,怔怔地說道:「您的意思是,您根本連龍門是什麼都不知曉麼?」

  龍行雲點點頭,道:「是啊,爺爺根本就不知道何為『龍門』,又怎會知這臥虎山中有無龍門?不過因這山是爺爺早年秘密練功之地,附近又荒無人煙,龍吟絕查不到此處來,所以爺爺才將紫紋騙來,為的只是讓他能靜下心來苦修武功,最後,再將爺爺這點無用的功力傳給他罷了。」

  君自傲雖已經想到,但聽龍行雲親口說出,還是忍不住全身一顫,道:「難道就是因為這樣,您才會……」

  龍行雲轉過身去,自語般說道:「只怪爺爺老了,經不住這樣的折騰……唉,當年紫紋出生之時,風雨大作,閃電交加,爺爺就已經感覺到,這孩子必非凡胎。而他出生後,身上竟帶著一條紫色的龍紋,更證實了這點。天生異相者,必有異天常人之質,紫紋便是生來就有龍神之質的不世出之才,我與兄長皆曾斷言,日後他必能成為龍家最強的龍神!唉,只可惜這孩子不愛習武,視練武為負擔,白白浪費了天生的才華啊……可能,這也是上天注定的命,他是天定的龍神,即使他不想,也無法扭轉天意啊!龍家出了龍吟這麼個不孝子孫,卻正是為激勵起他的鬥志,讓他能成為最強的龍神!」

  頓了頓,龍行雲又道:「可他已經浪費了那麼多年,想在朝夕之間補回來是絕無可能的。呵呵,現在想想,這確實就是天定的宿命,龍家自古一脈單傳,我與龍吟,本是不應出現的多餘子孫,而現在想來,我們並不多餘,我們的出現,就是為了成全紫紋,讓他能成為一代龍神。我們一個是逼迫他不得不變得更強,而另一個則要為他獻上一生苦修得來的力量,我們這兩個多餘的人,就是為了造出最強的龍神而誕生的啊!」

  說到此處,龍行雲猛轉過身,激動地看著君自傲,道:「小傲,爺爺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答應爺爺,你一定要幫紫紋重振龍家正氣,守衛人間安寧!」

  君自傲鄭重地點了點頭,道:「爺爺,您放心吧!」龍行雲點了點頭,向君自傲招了招手,道:「小傲,你過來。」君自傲點頭應命,向前幾步,來到龍行雲近前。

  龍行雲笑道:「小傲,你沒發現麼?你不但能在霧龍心境中見到我,還能在心境中自由行動,你的精神之力,已到了另一個境界了!」

  君自傲聞言一愣,至此方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不等他說些什麼,龍行雲已抓住他的肩膀,肅然道:「記住,你雖有鬼天君的力量,但你還是人,一個深愛著人間萬物的人!爺爺時間不多了,最後還要求你為爺爺辦一件事——青鱗這逆子比龍吟有過之而無不及,而紫紋又心慈手軟,必不忍心將其除去,若放任這小子不管,他一定會掀起更大波瀾。所以,你一定要替我殺了他!」

  君自傲身子輕輕一顫,龍行雲立時便道:「切莫因為他是爺爺和紫紋的親人便不忍下手,記住,這是為了龍家、為了天下無數世人!切記,切記!」

  不等君自傲說話,龍行雲身子一顫,眨眼消散無蹤,霧龍心境也隨之消失。

  巨龍雙目閉合,全身猛地一顫,碎裂成無數細屑,緩緩沉落湖底,一團光芒自其中飛出,緩緩飛到瀾物游身旁。

  瀾物游道:「龍行雲魂魄法力用盡,不能在人間多作停留,大王,屬下要將它帶走了。」

  君自傲點了點頭,揮手道:「你去吧,好好為我爺爺引路……」瀾物游一垂首,帶著龍行雲的魂魄沉入湖底而去。

  君自傲躍出湖面,來到龍紫紋身旁,道:「我見到爺爺了……」龍紫紋道:「爺爺說臥虎山中有龍門,其實……其實都是假的……」君自傲喟然道:「為爺爺引魂的鬼卒知我要來,便將爺爺的魂魄留住,方才爺爺的魂魄都已告訴我了……」龍紫紋一顫,問道:「爺爺的魂魄還在麼?」君自傲搖搖頭道:「爺爺的魂魄法力已盡,被鬼卒帶去了。可能是運力過度,爺爺的屍體也……也碎成無數細屑了……」

  龍紫紋雙目緊閉,熱淚卻未被阻住,滾滾而出,道:「爺爺為了龍家安定,甘願犧牲自己,孤獨一生。從小,他就把我當成親生孫兒一般寵著、愛著,把我教導成人。而今我長大了,還未來得及孝敬他老人家,他便……我真是個不孝子孫!」

  君自傲眼角也已濕潤,他怕自己一旦落下淚來,龍紫紋受了感染,會更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便強忍住不讓淚流下來,道:「紫紋,人都有一死,任誰也無法逃開的。況且,爺爺並沒有死啊,他數十年修得的真元不正在你的身體中嗎?你們永遠都不會分開的,爺爺這一生一世都會永遠陪在你身旁的!」

  龍紫紋緩緩睜開雙眼,道:「自傲,謝謝你……這一切都因龍吟而起,我發誓一定要為龍家除掉這個禍害!」

  君自傲點頭道:「不錯。爺爺之所以甘願付出畢生修為和自己的生命,就是想要你重振龍族正氣,保衛天下安寧啊。紫紋,咱們動身吧!」他怕龍紫紋沉浸在悲傷中不能自拔,便忙趁他鬥志燃起時催他離開此地。

  龍紫紋點頭道:「也好……龍家人死後會化成龍身,這是龍家不外傳的秘密,自傲,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君自傲這才知龍紫紋為何不許別人上來,輕輕點頭應允。

  二人下得山來,眾人早已等候多時。閔禹蓮上前問道:「恭喜紫紋得成全功。龍前輩呢?」

  龍紫紋目泛淚光,道:「爺爺將畢生修得的龍族真元給了我,而他……已去逝了……」

  眾人聞言無不大感震驚,沈緋雲失聲道:「怎會這樣?不是說只要破了這山中的龍門之秘便可麼,爺爺又為何要將真元獻出?」君自傲道:「這山中其實並無龍門,爺爺也並不知何為龍門,他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將畢生修為傳給紫紋,好讓紫紋能成為可與龍吟抗衡的龍神。」

  龍紫紋自責道:「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若爺爺通曉龍門之秘,他豈不也已成為龍神之身?他只是要騙得我能安心修煉罷了……」

  眾人一時無語,皆大為傷感。

  閔禹蓮道:「事已至此,紫紋不要太過傷心,應當振奮精神,與那龍吟對抗到底才是,如此才不枉龍前輩一番苦心啊。」沈石亦道:「不錯。龍公子若是悲傷過度而萎靡不振,只會令奸徒欣喜而已。」

  龍紫紋點點頭,拱手道:「多謝。」環視眾人,只見多了許多新面孔,便向君自傲問道:「自傲,這幾位是?」君自傲當下為龍紫紋一一介紹,眾人一面施禮,一面說些安慰的話,令龍紫紋心裡的悲傷略得緩解。

  是夜,君自傲陪龍紫紋漫步山間。此時明月初升,月色皎潔,山中微風輕蕩,葉舞沙沙之聲不絕於耳,別有一番清逸之美。

  龍紫紋喟然道:「都怪我從小不肯下苦功,才弄成今天這樣子……若我從小便勤於習武練功,說不定……」君自傲道:「人生便是如此,總有數不完的悔恨,但人若總是沉迷其中,不但對不起自己,更不起那些為你付出的人。」

  龍紫紋點頭道:「我懂,所以我才會在爺爺死後,先努力將爺爺的真元與自己真元相融。但是……」君自傲知他一時無法從悲傷頹喪中解脫,便引開話題,道:「這次七陰山之行令我進步不少,不如我們比試一下,看看誰的進展更大如何?」

  龍紫紋道:「也好,其實我很早便想與你切磋一番了。不過,我足足用了月餘時間才將爺爺的真元完全納為己用,今日方與自身真氣相融,也不知能否發揮出威力來。」

  君自傲道:「如此正好由我助你將它的威力引發出來,來吧!」語畢氣運全身,雙目立時化為夜一般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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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四章 討逆

  龍紫紋訝道:「自傲,你竟已達到這般境界,太令我驚訝了!」一提真氣,全身立時被溟氣包圍。君自傲只覺龍紫紋全身無一絲破綻,散發出一種威嚴氣息,暗叫一聲好,提右掌向龍紫紋胸口推去。

  龍紫紋左掌一提,旋腕將來掌撥開,右手化爪襲向君自傲咽喉。君自傲此時心如明鏡,早看穿此為虛招,並不急於閃避,反而翻掌擒住龍紫紋左腕,猛向懷中一帶。

  果然,龍紫紋招發一半,便一轉臂,右手劃了個弧,自下而上向君自傲腹部撩去,但君自傲右手這一帶,令龍紫紋身子右轉,這一撩自然擊空,君自傲乘隙舉掌向龍紫紋後頸砍去。

  龍紫紋並不驚慌,借君自傲拉帶之力向前翻身,左足隨翻轉之勢向上踢起,直擊君自傲面門。君自傲鬆開左手,向後退出一大步,閃過來腿。

  龍紫紋收足站定,道:「光是這些小招式,怕打到明日此時也無用處,不如放開手腳大戰一番如何?」君自傲笑道:「正合我意!」語畢深吸一口氣,將真氣全數運行開來。

  霎時間,君自傲的陰氣瀰漫山中,森中飛禽走獸感受到這令人窒息的氣息,紛紛驚恐地四散奔逃,一時間鳥鳴獸吼不絕於耳。

  龍紫紋眼睛一亮,溟氣自體內滾滾而出,額頭上一條紫色龍紋隱隱浮現。溟氣所到之處,鳥靜獸息,一派安靜祥和,與君自傲陰氣造成的紛亂截然相反。二人氣息互不相融,在二人中間相互牴觸,各自向二人身後擴散開去。

  龍紫紋清嘯一聲,倏然前衝,右掌輕按向君自傲胸口。君自傲只覺他這一按雖然未加絲毫內力,卻暗藏無限殺機,身形一轉向旁閃開,後足旋踢龍紫紋上盤,另一足暗運內力,發出十數道鬼鎖之氣。

  龍紫紋身向下潛,閃過旋踢的同時,一掌拍在地上,一抖肩,一股沉渾的溟氣破土而出,沖天而起。這股溟氣來勢迅猛,君自傲躲閃不及,被衝向空中。他只覺身在氣勁衝擊之中,五臟六腑彷彿全移了位,說不出的難受,不由狂喝一聲,展開陰氣之翼飛速沖天而起,脫出了溟氣的衝擊。

  龍紫紋亦隨這土龍飛昇之氣衝至空中,打算在君自傲下落之時帶動溟氣再攻下去,不想君自傲竟有此奇招,不由一怔。

  君自傲在空中略一調息,一舉掌,一道陰氣順掌而出,化作長矛之形,他合掌將其握緊,對準龍紫紋猛地擲了出去,喝道:「紫紋,未料到我有這招『鬼羽』吧?再接我這招『鬼矛』試試!」

  這長矛真氣看似平常,卻給龍紫紋一種無堅不摧的感覺,暗道:「自傲這招『鬼矛』集全力於一點,絕不可硬接,還是閃開為妙。」他清嘯一聲,身子凌空疾轉,一道赤紅真氣散出體外,化作一條赤龍,不住繞著龍紫紋的身體盤旋,將其身護得嚴嚴實實。

  龍紫紋這一轉,已避開鬼矛之鋒,赤龍真氣撞在鬼矛側面,以旋轉之力將其彈偏,斜刺向地面,而赤龍真氣卻也因此被撕破,眨眼消散。

  鬼矛刺入地下後,便轟地一聲炸裂開來,一時沙石土塊沖天而起。龍紫紋不由暗暗讚歎。

  君自傲雙翼一振,猛衝向龍紫紋,同時伸指連點,發出無數鬼棘之氣,刺向龍紫紋,龍紫紋此時轉勢已盡,人在空中,再不能隨意移動,形勢大為不妙。

  而龍紫紋卻並不驚慌,暗運真氣於雙足,自足底湧出一道灰色溟氣,在空中凝成一團,龍紫紋足掌在其上輕輕一踏,人便向旁躍開,再伸足發氣,照例一踏,躍得更遠了。他接連幾踏,人已移出數丈,飄然落地。

  君自傲出招不中,心中卻十分欣喜。他之所以如此全力施為,為得是激起龍紫紋全部的力量,使他與龍行雲的真元完全相融。此時見龍紫紋在完全不利的情況下,面對自己的猛攻仍能全身而退,自是已經得到了龍行雲真元的力量,他心中自然高興,輕喝一聲,從空中俯衝而下,雙掌齊出,直擊向龍紫紋。

  自習武下山至今,龍紫紋還從未和實力相當的對手交過手,今日與君自傲一戰,令他大感興奮,身上的鬥志亦被激起,見君自傲以萬鈞之勢直衝而下,竟不閃避,長嘯一聲,雙足點地沖天而起,右足順勢上撩,帶起一道龍尾形狀的青色氣勁,向君自傲迎擊而去,道:「自傲,接我這招『青龍擺尾』試試!」

  君自傲微微一笑,猛散去全身陰氣,進入鬼影的虛無狀態之中,瞬間穿過龍紫紋,直衝入地底。

  龍紫紋驟失君自傲蹤影,不由怔了怔,隨即收招落地,凝神屏息,感知君自傲行蹤。

  驀然腦後風動,龍紫紋急向前疾衝,卻仍躲不過,後頸一麻,君自傲的聲音響起:「紫紋,你大意了,我先勝你一招。」

  龍紫紋轉過身來,笑道:「果然厲害,你這手神出鬼沒的功夫,確實難以應付。」君自傲亦笑道:「僥倖勝你一招而已,咱們再來!」言罷飛起一腳,踢向龍紫紋胸口。

  龍紫紋左足向旁一滑,身子隨之移開,閃過來腿的同時,右足向君自傲橫掃而去。君自傲不閃不避,伸指一點,發出一道鬼棘之氣,迎向龍紫紋右腿。

  龍紫紋輕輕一坐腰,掃出的右腿立時矮了一截,避開了鬼棘之氣,自君自傲身下掃過。他借掃腿之力擰轉身,右足落地的同時左足提起,展髖向君自傲踢去。

  腳未到,一股寒氣便已先至,君自傲只覺四肢驟然僵硬,再無法行動,不由暗叫不妙,急將內氣外放,施展出鬼甲護身。但鬼甲只能擋住真氣,卻擋不住拳腳,龍紫紋這一腳還是踢在了君自傲胸口。

  好在龍紫紋並未用力,君自傲只是覺得胸口一麻而已。若龍紫紋真發力猛踢,以他這等身手,便是不用內力,也足可將君自傲踢得大口吐血,不過方才君自傲得手時亦不曾用力,二人不過是打了個平手。

  君自傲搖頭歎道:「和你交手可真大意不得,這麼快便被你贏了回去。」龍紫紋笑道:「僥倖而已,咱們再來!」

  君自傲道:「看來只有和你這等高手交戰,才能激起我的鬥志,在不覺間想起前世的武功,再打下去,只怕我就要將前世的功夫盡數記起,到時你可就不是對手了。」龍紫紋笑道:「如此不是更好?來吧!」

  君自傲叫了聲好,忽化掌為爪,一股陰氣自其掌中發出,裹纏於指掌之上,化作鋒利無比的陰氣之爪,帶起一陣凜冽的陰風,當頭向龍紫紋抓去。龍紫紋微微一笑,雙掌亦化為爪型,溟氣噴湧而出,瞬間覆蓋雙掌,化作金光燦燦的龍爪,一手格開君自傲來爪,另一手向君自傲抓去。

  兩人揮舞雙爪戰在一處,一時陰風呼號,金光四射,在山中幻出無數炫目的光影。二人不論招式技巧、內功氣力、臨敵應變智慧,皆旗鼓相當,打得不分上下。

  二人酣戰不休,越打越覺盡興,不約而同地向後躍出,雙掌猛向前一揮,氣勁之爪脫手而出,一個的氣勁化作一雙巨大的龍爪,一個的氣勁化作一雙碩大的鬼爪,電般衝出,在空中互相抓在一起,爆發出轟然巨響,一同消散無蹤。

  喝彩之聲響起,二人這才發覺眾人早已站在一旁,不由相視一笑,齊收起氣勁。閔禹蓮道:「沒想到紫紋的功夫竟已達到這種境界,看來咱們確已勝利在望了。」沈緋雲感歎道:「天啊,光是站在你們散出的氣息中,我就得拚命運功抵禦了,若是交手……你們到底達到怎樣的境界了啊!」沈石道:「二位的功夫已達凡人難及之境,沈某今日真是眼界大開。」風巽看了看沈石,似想說些什麼,又看了看祁月憐,終未開口。

  葉清幽靜立在閔禹蓮身旁,不發一語,眼中卻有憂色閃動。閔禹蓮偷偷看了看她,嘴角掛起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詭異的微笑。

  第二天,眾人不約而同地來到宅中大堂內,大家均知如今萬事俱備,只待出發。

  閔禹蓮身旁除葉清幽外,又多了兩人,一個高高瘦瘦,其貌不揚,一雙瞇瞇眼好似永遠也睜不開一般。嘴不大,卻一直保持微笑,佝僂著身子,似不敢見人般垂著頭。另一個是位黃衫少年,其相貌不俗,眉宇殺氣頗重,雙目寒光閃動,使其散發出一種與相貌截然相反的強勁勇猛之氣勢。

  閔禹蓮一指那瞇瞇眼,向眾人道:「這位是『無風居士』夏長休。」又一指那黃衫少年,道:「這位是『黃龍公子』王虎。他們都是本宮的朋友,此番前來助陣,定可令咱們實力大增。」

  眾人皆向二人拱手施禮,那瞇瞇眼的夏長休急忙起身還禮,態度極是謙卑,而那王虎卻只是拱拱手,連正眼也未給一個,神色甚是倨傲。天涯皺眉冷哼一聲,自是大為不滿,而君自傲卻並不以為意,反是越看那夏長休越覺得彆扭,不由頗感奇怪。

  夏長休還了一圈禮後道:「各位,現……現下的形勢,說實在的,可……可不怎麼太……太妙。」他聲音細小,說話又結結巴巴,眾人均覺聽得費力,閔禹蓮見狀道:「還是我來說吧。今晨在下的這兩位朋友帶來消息,原來咱們在山中陪紫紋修煉的這段日子裡,龍吟以對付鬼王魄獄芒為名,已聯合起天下各大門派,成立了天下武林聯盟,如今我們等於要和整個武林對抗,形勢十分不利,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眾人面面相覷,均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風巽沉吟片刻,道:「龍吟靠的是龍家的地位,天下各派之所以肯聯合一處,聽一人號令,為的也只是保衛人世之安寧,若我們以清除龍族叛逆為名,矛頭直指龍吟,再打出龍公子這面龍族正統的大旗,各派就算不棄龍吟而去,至少也會作壁上觀。」沈石聞言點頭道:「不錯,風大俠所言極是!」

  祁月憐亦點頭同意,道:「只是我們行事必須小心謹慎,切不可與任何一派發生衝突,矛頭只能對準龍吟一人,如此才可能不出意外。」

  龍紫紋道:「如此我們當可大張旗鼓地出山,重入江湖,到龍城與龍吟對質,這樣一來,他便無法指使他人動手對付我們。」君自傲點頭道:「此事鬧得越大越好,最好是天下皆知。」

  閔禹蓮笑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此話果然不錯。我這就親書『討逆檄文』送往各大派。」龍紫紋道:「如此有勞師姐了。」閔禹蓮道:「自家人還客氣什麼?」語畢起身攜葉清幽及夏、黃二人離去。

  君自傲看看龍紫紋,問道:「紫紋為何叫她『師姐』?」龍紫紋面色微微一紅,道:「到了這裡後,爺爺和聖宮主就為我與清幽定下了親事,所以……」君自傲眼睛一亮,輕輕給了龍紫紋一拳,道:「好小子,果然得償所原啦!」龍紫紋面色更紅,微笑不語,君自傲也知此刻不是說這些兒女情長事的時候,也不再多言。眾人便一起討論起如何安排行程等事宜來。

  雲淡風清,天光明媚,隱龍山的滿山綠樹被陽光照得發出陣陣綠光。

  今日的隱龍山與從前大不相同,山上隨處可見身著各樣服飾的江湖客,或三五成群,或十幾人一組四處梭巡。自李狼一番話引燃了龍吟的野心後,龍吟便立即行動,如今已成功地組織起了以龍家為核心的、江湖上最大最強的聯盟,這些巡山的江湖中人,便是分屬不同門派的聯盟成員。

  龍城內最大的殿堂游龍殿內,十餘人分兩邊落座,龍吟端坐大殿上首,神色凝重,正在仔細觀看一封信箋。半晌後,他將信隨手扔在一旁桌上,笑道:「滿紙胡言,難道眾位僅憑這麼一封不著邊際的信,便要置人間安危於不故,退出聯盟麼?」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6:16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五章 獻計

  左側一人道:「盟主言重了。不過聖宮亦是正道大派,想來不會無中生有吧?」此人四十多歲年紀,一身綢緞,方臉堂,面目和善,全不似武林高手,倒像極了富商。但人不可猊相,此人姓楊名蟬沙,乃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其親手創建的六聖門,更是江湖上不可輕視的大派,在江湖上提起六聖門,無人不敢不給幾分面子。

  龍吟方才看的正是閔禹蓮親書的「討逆書」,也正是楊蟬沙交到龍吟手上的。此時見他發問,龍吟一笑道:「楊門主,難道你認為我龍某人真如這信上所言,是龍族叛逆,居心不良麼?」

  不等楊蟬沙答話,其身旁的一位青衣公子已冷冷道:「我師兄便是有這樣的猜想,恐怕也不為過吧?」此人姓修名邪武,乃是楊蟬沙的師弟,武功超群,無門無派,為江湖中有名的遊俠。

  龍吟道:「修公子多慮了。那龍紫紋只是我龍家旁枝血脈,覬覦族長之位已久,我念他是龍族骨血,這才一直不與其計較,不想此子竟做出這等攪亂天下的事來,這都怪龍某一時之仁。不過當前當務之急,乃是如何對付魄獄芒這鬼王,咱們理當團結一致才是,莫被這小兒搞亂了方寸。」

  右邊一個書生打扮,腰配長劍的中年男子點頭道:「不錯,現在頭等大事是怎樣對付魄獄芒,咱們切不可因小失大。」

  修邪武冷哼一聲,道:「張掌門,我聽說寒揚劍氣練到最高境界,可點水成冰,凍裂頑石,不知是否如此?」那配劍的中年男子一怔,問道:「修公子問這作什麼?」修邪武一笑,道:「我只是怕張掌門將本門武功練得太到家,連自己的腦子都凍住了而已。」

  那配劍男子姓張名百桐,乃是天下第一大劍派寒揚劍派的掌門,那寒揚劍氣仍是其門中最高深的武功,練成後確有瞬間將敵人凍斃的威力,本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奇功,為寒揚劍派賴以揚名天下的鎮派神技,不想此刻卻被修邪武拿來嘲笑,不由令張百桐怒火上撞,一拍桌子,怒喝道:「修邪武,你不要太狂妄了!」

  旁邊一位老者微微一笑,淡然道:「張掌門息怒,修公子也莫要再說這種傷和氣的話。此事錯綜複雜,真相令人難明,依在下看來,那龍紫紋既敢到隱龍山來,咱們不妨就讓他來,兩頭對質,說個明白便是。若他真的只是龍族旁枝,存心不正,天下高手盡集於此,還能便宜了他不成?」

  張百桐不耐煩地長哼一聲,冷冷道:「魏老,怎麼你也疑神疑鬼起來了?別忘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如何將鬼域惡賊除掉,這些個家庭之爭過後再說也不遲嘛!真是老糊塗了!」最後這一句雖是小聲說出,但殿內眾人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邊修邪武冷笑一聲,道:「難怪,難怪!」張百桐道:「難怪什麼?」修邪武冷笑道:「難怪張掌門武功不及司馬先生。」張百桐面色一紅,立時坐不住了,怒道:「你什麼意思?」

  那司馬先生名叫司馬渡陵,乃是張百桐的師兄,其武功高深莫測,年輕時便已參透了本派的寒揚劍氣,仗劍江湖,未逢一敵。而張百桐至今已四十有三,卻只是將寒揚劍氣練到了第六層,與其師兄的功夫相差甚遠。司馬渡陵為人生性淡薄,對名利之事看得很淡,也不願當統領萬眾的掌門人,這才讓張百桐坐上了掌門的位子,而寒揚劍派之所以名動江湖,位列四大派之中,卻皆是司馬渡陵之功,張百桐這個掌門當的是有實而無名,其它三派之長均不將他放在眼裡,他對其它三派掌門也毫不恭敬。方才說話的那老者名叫魏憐幽,乃是當今天下第一大派靜流門的門主,為人隨和,德高望重,江湖中人見他均恭敬有加,而張百桐竟敢罵他「老糊塗」,自然令眾人大生厭惡,修邪武本已不欲再多說什麼,此時也再忍不住,這才拿司馬渡陵嘲諷起張百桐來,道:「寒揚劍氣乃是至寒至靜之功,司馬先生為人沉著冷靜,胸懷坦蕩,心思縝密,自然輕易便可修成。而張掌門麼,正好完全相反,想要練成自是難如登天,嘿,修某今日方才悟透這道理。」

  張百桐這掌門當得本就窩火,此刻被修邪武如此奚落,哪裡再忍得住,立時便要發作。便在此時,修邪武左首的紅髮男子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張百桐不由更加惱火,但卻將火氣硬壓了下去,只冷冷問道:「葉樓主覺得有何可笑之處?」

  發笑之人姓葉名梓,乃是四大派之一的星河樓樓主,其人雖只有卅多歲年紀,一身武功卻已登峰造極,乃是四大派掌門中功夫最好的一個,而且其人性格怪異,發起狂來不計後果,是故一般人均不敢惹他,連張百桐也不例外。

  葉梓收起笑聲,道:「我覺得修公子說得痛快,就笑了幾聲,不行麼?」張百桐強壓怒火,哼了一聲,不發一言。葉梓道:「你我均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派掌門,平時只慣號令旁人,哪曾受人號令?咱們之所以聚在一起結成聯盟,可不是為一己的私慾,而是為了整個人間的安危。咱們甘願聽任他人差遣,那是因為其人是守護人間的龍神後人,為正道之首。可若這領頭人並非正義之士,而是暗藏野心的龍族叛逆,以保衛人間為名而行為禍人間之實,後果還用我來講麼?我看張掌門還是快將脾氣改一改,遇事多動腦子想一想,否則武功怕再難有什麼進展!」

  張百桐忍無可忍,卻又不敢向葉梓發作,只得怒哼一聲,一拍桌子拂袖而去。葉梓望著其遠去的背影,又是一陣大笑,沖左邊的一位錦衣公子道:「韓兄弟,你說這麼個傢伙竟能當上寒揚劍派的掌門,是不是祖上積德太多的緣故?」那錦衣公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殿內其餘諸人皆坐在下首,顯是江湖地位遠不及說話的這幾人,也不敢隨便插言。龍吟望著這一殿人眾,不由大感頭痛。

  葉梓旁邊的那位韓姓錦衣公子站起身來,一拱手,道:「列位,韓縷不才,也想說上幾句。此事真相究竟如何,誰也說不清楚,這幾十年間龍家與江湖各派全無往來,龍家的情況咱們是一概不知。雖說龍家乃正道之首,人間之神,一聲號令,天下人盡當應命,但現下看來,不論龍紫紋與龍盟主誰是叛逆,都能證明龍家已不像從前傳說中一般是人間正義的化身了。既然龍家自身出了問題,便不能再統領天下豪傑。依在下看來,魏門主所言極是,咱們應當讓龍紫紋與龍盟主當面對質,等分清正邪後,再決定到底要聽誰的指揮。」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修邪武道:「韓公子說得好,修某完全贊成!」

  一干人自說自的,全不理龍吟在上首大皺眉頭,龍吟心中怒火狂燒,卻又發作不得,只將拳頭用力攥得咯咯直響,眾人卻也聽不到。

  正在此時,一名龍城護衛進殿報道:「稟盟主,狼王到!」龍吟心中一喜,暗道:「此人足智多謀,雖還不明是敵是友,但至少在表面上還在助我,有他在,或許能解此困境也未可知。」忙道:「快請狼王入城!」

  殿內眾人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望向龍吟。魏憐幽眉頭微皺,問道:「狼王?莫非是那個將聖宮搞得幾乎滅派的妖狼?龍盟主難道與這等妖物有什麼交情麼?」

  龍吟一笑,道:「不錯,正是那妖狼。」見眾人面露驚異之色,又道:「諸位不要誤會,龍某與他並無任何交情,只是此妖功力高深,大敵當前之際,龍某便暫時利用此妖來對付鬼王,讓他們鬼妖相鬥,兩敗俱傷,最後再一併除去。」

  葉梓哼了一聲,道:「此種說法,怕有些牽強吧?我等不願與此種妖物共商大事,先告退了。」言罷起身而去,其餘眾人亦紛紛告退,一時間大殿內只剩下龍吟與龍城的護衛。

  龍吟冷哼一聲,自語道:「無知凡人,一個小小的龍紫紋能奈我何?待我除去這小兒,再來收拾你們不遲!」

  不多時,李狼攜雪禪素帶著四黑四白八名隨從緩步而入,龍吟忙起身相迎,看了看雪禪素,問道:「狼王的事辦完了?」李狼淡淡一笑,輕輕點了點頭,道:「龍盟主近來可好?」龍吟輕歎一聲,道:「什麼盟主,徒有虛名罷了,狼王請坐。」

  雙主落座,李狼問道:「盟主為何有此感慨?難道竟有人敢不聽龍神號令麼?」龍吟歎道:「還不是龍紫紋那小子,我四處尋他不到,此時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壞我的大事。」

  李狼道:「原來如此。不知盟主如何打算?」龍吟道:「方纔那群凡夫已打定了主意要袖手旁觀,只等我與龍紫紋分出勝負,再聽勝者號令。事到如今,我只能等他到此一戰了。」

  其實眾人的意思是聽從龍家正統傳人、真正正義化身者的號令,但龍吟卻會錯了意,以為只要戰勝龍紫紋便可,李狼也不點破,只笑了笑,問道:「盟主認為龍紫紋會無備而來麼?」

  龍吟道:「狼王的意思是?」李狼笑而不答,反問道:「若盟主戰勝龍紫紋又如何?到時各大派是否就會俯首聽命呢?龍家本是人間正義的化身,如今卻出了這樣的家醜,將來是否還能以超然的身份號令天下呢?」

  龍吟眉頭緊皺,沉吟道:「狼王所言,龍某也曾想過,但為今之計,卻也只有除掉龍紫紋一途可行了。」

  李狼搖頭道:「盟主的眼光應當看得更遠才是。」龍吟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知其必已有了對策,便拱手道:「龍某才智不及狼王,還望狼王賜教,以解龍某之困。」

  李狼還禮道:「盟主既然問到在下,在下自當知無不言。」頓了頓,道:「盟主的目標並非一個小小的龍紫紋,而是天下大業,天下大業與龍紫紋之間並無關聯,又為何要將二者混為一談?難道說除去一個小小的龍紫紋便可得到全天下麼?要想掌握天下,首先要能控制住江湖各大幫派,而控制各派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讓各派掌門無暇管理本派,趁機拉攏其幫中有實力的人物,再安插自己的親信進入各派加以控制,逐漸將各派掌門架空,使其有名而無實,到那時,就算出現十個龍紫紋,又能影響到什麼?」

  龍吟聽得雙目放光,擊掌道:「好!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狼王果然足智多謀,只是……各大派掌門均非易與之輩,用何法方能令其無心幫中之事呢?」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6:33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一章 御風

  李狼笑道:「隱龍山上所藏的龍族之秘,難道不足以讓任何一個高手流連忘返、無心它事麼?不說別的,單講龍拳一項,只要盟主肯透露一招半式,便足以讓這些人置本派事務於不顧,一心鑽研其中了。」

  龍吟略一遲疑,猶豫道:「狼王所言非常有道理,只是……龍拳倒無所謂,沒有龍家正宗的溟氣,只學些招式皮毛,於龍家卻也無妨,但其它的……」

  李狼微微一笑,淡然道:「盟主自幼居於龍城,對其中所藏之秘又瞭解多少呢?」龍吟恍然道:「不錯!任那些凡夫費盡心機,只怕也是一無所獲而已,龍某真是過慮了。」

  李狼道:「而且,盟主大可從旁監視,假若真有人能探查出什麼秘密,豈不是幫了盟主的大忙?」龍吟笑道:「確實如此。多虧狼王及時趕來,否則龍某可真要一籌莫展了。我這就宣佈將龍城徹底開放,再將龍拳拳譜公開一部分,讓那些凡夫瞎子摸象去吧,哈哈哈……」

  李狼起身一拱手,道:「在下不願與這些正道之士來往,先行告退。」龍吟道:「也好,省得這些假正經囉嗦。來人,帶狼王到城東九龍館舍,好生伺候。」旁邊一名護衛應了一聲,引李狼眾人離去。

  九龍館舍是龍城中專用來接待賓客的客舍,比之其它客舍要好上數倍,是專門接待貴賓之所,引路的護衛自不會忘記說明這一點。李狼只淡淡一笑,道:「如此還請代在下多謝盟主才是。」

  護衛退去,雪禪素看著李狼欲言又止。李狼笑問道:「雪姑娘有話要說?」雪禪素咬了咬嘴唇,問道:「狼王為何要幫龍吟這惡人?龍公子是好人,難道咱們真要與他為敵麼?」

  李狼笑而不答,八名隨從中為首的冷峻男子道:「雪姑娘,狼王此舉只為能接近龍家,好在龍城中探查破界之秘法。至於龍公子,狼王對其卻並未存加害之心。」

  李狼淡淡道:「紫嘯,恐怕龍吟會派人在暗中截殺龍紫紋一行人,雖然說龍紫紋此次必是有備而來,而且又有聖宮相助,但暗箭難防,我不想她有什麼意外,你們八個速速起程,暗中助他們一臂之力吧。」

  被喚作紫嘯的冷峻男子一點頭,率其餘七人離去。眾人退去後,李狼凝視雪禪素,輕聲道:「你還是不願相信麼?」

  雪禪素垂首不語,半晌後方道:「我……我實在無法接受……」李狼輕歎一聲,道:「一直寵愛著自己的師父,忽然變成了利用自己的仇敵;一直痛恨的妖怪,竟然會是自己的同族……任誰都無法接受這樣的變化吧……但這確實就是事實。」

  雪禪素苦笑一聲,思緒飛到了上一次在龍城與龍吟的大戰中,自己一次次倒下,卻又一次次站起來,那些致命的打擊,在自己身上竟未能留下半點傷痕。那之後,李狼告訴她一個驚人的秘密——原來她也是一隻狼妖,一隻誤入人間,被聖宮施了空心訣,洗去了記憶、改變了模樣的狼妖,是李狼在人間最為親近的「同族」。

  一時之間,她又怎能接受這一切?雖然她已經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此刻,她只有苦笑一聲,道:「我……我知道……只要我一天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狼王就還會把我當作外人,對嗎?」李狼靜靜地注視著她,目光中充滿了慈愛,卻不說話。

  雪禪素輕輕低下頭,假裝拂弄頭髮,偷偷地拭了拭眼角溢出的淚水,抬頭道:「狼王可不可以告訴禪素你和清幽姐姐的故事?」李狼苦澀地一笑,目光移向窗外,道:「為什麼要問這個?你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故事嗎?」雪禪素強裝笑容,問道:「狼王不願說嗎?」

  李狼站起身,來到窗前,將背影留給雪禪素。不知為什麼,雪禪素覺得,他的這一舉動和自己方才垂首弄發的目的是相同的。

  「兩年之期……兩年之期一到,你就會知道所有的故事了……」

  當第一絲帶著濕氣的風吹過時,風巽便斷言暴雨將至,眾人抬眼望著碧藍的天空,均露出懷疑之色。好在君自傲十分相信風巽的判斷,找了一家客棧安頓下來,否則,大家只怕就都要變成落湯雞了。

  暴雨如瓢潑般降下,將長街洗得一乾二淨。君自傲佇立門前,忽然想起當初與言雨瀾初見時,也下著這般大雨,不由大生感慨。

  天涯悄悄走到他身旁,靜靜注視著他,許久後,輕聲問道:「你在想什麼?」君自傲深吸了一口氣,道:「當年也是這般大雨,也是這樣的客棧,我與言家班便這樣相識了……」

  天涯半晌無語後,忽問道:「你還在想她?」

  君自傲點點頭,輕歎道:「她是那樣溫柔善良的一個女孩,卻……都是我不好……我本應去喜歡她的,只是……那決定下得太遲了……」天涯疑惑地問道:「難道喜歡一個人不要先下什麼決定麼?」君自傲苦笑一聲,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請別再問我這種問題了好嗎?這讓我更覺得對不起她……」

  天涯輕歎道:「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愛過她,所以才會覺得愧疚。其實人還是乾脆一點的好,如果當初你能乾脆地拒絕,也許……」君自傲接道:「是啊,如果當初紫紋向我挑明一切後,我能乾脆地拒絕,果斷地離開言家班,而不是猶豫不定的話,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慘禍發生了……」

  「不,這都怪我!」沈緋雲走了過來,一臉愧疚地道:「若不是為了我,就……」不等他說完,天涯已氣哼哼地道:「別人說話,你橫插進來,覺得有趣麼?」一揮袖,逕自走了,弄得沈緋雲無比尷尬。君自傲一笑,拍了拍沈緋雲的肩膀,道:「別在意,他就是這麼個脾氣,其實他沒有惡意的。」沈緋雲點了點頭,心中著實不是滋味。

  君自傲不經意地向外望了一眼,恰見小河一般的長街上走來一人,一手持劍,一手擎傘,緩步來到客棧之內。長街上雖積水盈寸,但此人的布鞋卻半點未濕,身上也不見一絲雨打濕痕,更令人訝異的是其所持傘上也無半點水跡,君自傲不由細細打量起此人來。

  此人卅多歲年紀,一身淡黃色道袍,劍眉下一雙細長的眼睛,面白無鬚,仙風道骨,氣質頗為不俗。見君自傲注視自己,這道人微微一笑,將傘收起,施禮道:「施主,店中可有空房?」

  君自傲料定此人必是武林高手,便依江湖禮數抱拳道:「在下亦是投讓之人,對此倒也不十分清楚。」道人道:「如此是在下唐突了。貧道觀公子雙目帶電,週身真氣鼓蕩,一派高手風範,未知是哪派高人?」

  君自傲道:「道長謬讚了。在下倒覺得道長過雨街而滴水不沾,功力深奇莫測,才是當世少見的高手。」道人一笑,道:「貧道道號御風,雲遊天下一散仙而已。未知公子高姓大名?」君自傲道:「在下姓君名自傲,亦無門無派,四下飄泊而已。」

  御風道人一笑,道:「如此你我倒也有緣,如蒙不棄,貧道與公子對酌傾談一番如何?」君自傲道:「如此甚好,只是卻不用道長破費。今日天寒氣陰,在下便為道長驅風解寒!小二,上酒。」

  店小二早在一旁恭候,只是見二人交談,不敢上前打擾,此時聞聲急忙上前擦出一張桌子,張羅酒菜去了。

  君自傲請沈緋雲喚來眾人,大家圍桌坐定,御風道人笑道:「沒想到君兄弟認識這麼多武林高手,著實令在下歎服。」向眾一拱手,道:「聖宮主、沈大俠、祁女俠、風大俠、柳姑娘,在下早聞幾們大名,只是無緣一見,不想今日一併得見,實是三生有幸。」幾人急忙還禮。

  御風道人又望向其餘眾人,道:「這幾位功力深湛,想來亦非凡俗之輩,不知如何稱呼?」

  閔禹蓮見這道人仙風道骨,鋒芒內斂,必是一頂一的高手,立時便生出招納之心,忙道:「這幾位均是後起之秀,無怪道長不識。」隨即一一向御風道人介紹,御風道人一一拱手施禮。

  介紹到天涯時,御風道人先是一怔,隨即道:「原來名動江湖的『邪印尊者』竟是位俊美少年,這可出乎貧道意料之外了。」天涯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語不發。

  介紹到極道靈使時,閔禹蓮目視君自傲,不知如何介紹。君自傲淡淡一笑,道:「不瞞道長,在下前世仍是鬼卒之首,而這位便是在下屬下鬼卒極道靈使,因犯天條而被貶凡間。」他與這道人的相遇頗似當初與言雨瀾的相遇,不由讓他大感有緣,而且這道人一身脫俗絕塵的氣質,頗似師父岳岸崖,更令他心中好感大增,是故毫不隱瞞地將實情說出。眾人卻均覺君自傲對一個初次見面、不知底細的道人如此坦言,未免太過隨便。

  御風道人一笑,道:「其實貧道觀君兄弟陰氣纏身,已猜出了七、八分,只未料到君兄弟竟是鬼王轉世,失敬,失敬!」隨即又向極道靈使拱手道:「閣下真氣躁動不安,想來是受制於狹小軀體之故。當前所見,恐非閣下真身吧?」

  極道靈使回禮道:「道長果非凡人,在下面目可憎,不便在人間走動,故此才化作這般模樣。」

  此言一出,閔禹蓮等不知極道靈使現今模樣並非其真面目者不由一怔,繼而深感此道人不僅武功深湛,亦必有驚世駭俗之神術在身,不由大為歎服。

  最後只剩龍紫紋一人,閔禹蓮卻不介紹,反問道:「近來江湖上出了一件大事,不知道長可曾聽說?」御風道人道:「聖宮主口中的大事,可是鬼王魄獄芒現身人間之事?」閔禹蓮點頭道:「正是。不過與此相比,有人想藉機控制武林各派,繼而危及人界,卻是更可怕的大事了。」

  御風道人奇道:「聖宮主指的是龍家?這……龍家乃龍神之後,肩負著守衛人間的宿命,是人間正道的象徵,又怎會……」閔禹蓮道:「不錯,龍家正統傳人當然不可能有不軌野心,但若是旁枝叛逆,就又當別論了。」御風道人皺眉道:「難道如今龍家之主,並非正統傳人麼?」

  閔禹蓮道:「不錯。龍家族長之位本由龍烈繼承,但數月之前,其弟龍吟陰謀篡位,奪得了龍族大權。此次召集天下英雄組成聯盟的人,實際就是龍族叛逆龍吟。」

  御風道人眉頭不展,道:「家師與龍家曾有來往,在下也知現今龍家之長應是龍烈,沒想到……唉,看來天下真要大亂了!」

  閔禹蓮道:「原來道長師門與龍家是舊識,這可太好了。未知道長師承何處?」御風道人道:「家師道號出塵子。」閔禹蓮略一怔,愕然道:「道長是天道觀門下?」御風道人微笑點頭。

  君自傲心中一震,激動得雙手發顫,道:「你……你當真是天道觀門下?我師父他現今可好?」御風道人一怔,道:「君兄弟也是本派傳人?未知尊師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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