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 作者:李雪夜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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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9981 2011-8-11 15:04:4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 52160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6:40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二章 鬼印

  風巽眼中立刻傳出一片讚許,御風道人則道:「這就對了,不然大伙豈不是白為你跑了這一趟?不過天姑娘這麼一走,事情就難辦了,時限只有兩個月,而單是尋找天姑娘恐怕就不知要用多長時間。」

  柳依依問道:「君自傲公子,你覺得天姑娘會到哪裡去呢?她會不會回天家村?」

  君自傲搖搖頭,道:「我想,她既然要走,就不會讓我們再找到她。而唯一讓人找不到的方法不是藏起來,而是四處流浪——連自己都不知自己的下一站在何處,別人就更無從尋找了。」

  沈緋雲眼見君自傲情有所定,只歡喜了一下,便又陷入了焦急之中,問道:「那可如何是好?若是那韓縷胡亂將事情公告天下,那天姑娘豈不是相當危險?」之前天涯常對他冷言惡語,他對天涯是又敬、又畏、又惱,但當得知天涯實為女子後,他的敬、畏、惱全部一掃而光,只覺一個有性格的江湖女子自當如此,自己心思愚笨而屢屢惹她發火,反是自己不對。加之天涯與君自傲之間的關係,才使他對天涯更多了一份關心。

  君自傲亦頭痛此事,卻又無法可想,正在這時,那個永遠常伴身邊,卻又總讓君自傲忘記其存在的青鬼忽開了口:「大王,天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鬼卒出沒,大王何不問問鬼卒們,看有誰知道天姑娘的行蹤?」

  一語點醒夢中人,君自傲恍然道:「不錯,我雖無法將天涯帶入瞑界,卻可召喚鬼卒,青鬼,當為你計一大功!」青鬼聞言樂不可支,眾人卻是誰也見不到他得意的臉孔。

  運起瞑界,君自傲將羽林城內所有鬼卒均喚入其中,一片「屬下參見大王的聲音」立時響起,直是異口同聲。君自傲問道:「你們當中有誰知天涯行蹤?」幾個聲音一起道:「屬下知曉。」君自傲又問道:「她現在何處?」

  一個聲音答道:「稟大王,邪印尊者天涯出城後,便一路向東而去,我等乃駐城鬼卒,不敢隨意離開羽林地界,所以天涯究竟向何處去了,屬下也不知曉。不過東邊只有一座城,名喚興雲府,想來她定要經過那裡,大王可再詢問興雲府鬼卒。」

  君自傲解開瞑界,道:「鬼卒亦不知天涯到底要去哪裡,但卻知道天涯是向東而去,咱們只要一路向東,沿途再向鬼卒問詢便可追上天涯。」

  御風道人皺眉道:「咱們的時間不多,就算追上了天涯,也沒有時間再來找解九琅了。既然已經知道天涯去向,我看不如先解決解九琅這環,然後再追不遲。」

  君自傲點頭道:「這確是兩全之策,不過我還是擔心天涯……」風巽道:「八拳之技天下無雙,再輔以邪印拳和天姑娘的智慧,江湖上能傷到她的怕也沒有幾人了。還是按御風道長所說,先去會會解九琅吧。」

  君自傲皺眉道:「話雖如此,但我總是放心不下……青鬼,你快沿路追趕,跟在天涯身邊,一旦有事,立刻告知於我!」

  青鬼應了一聲,又為難道:「追上天姑娘倒也不算難,我一路詢問其他鬼卒就是了,可是立刻告知大王就……屬下可沒有瞑界這樣的法術啊,而且屬下職位低微,也指使不動別的鬼卒……」

  君自傲歎了口氣,道:「我倒忘了這點,算了,我再找別個。」言罷運起瞑界,將遊方無常喚入其中。

  遊方無常的聲音響起,卻沒有往日的從容,虛弱得就似久病床上的病人一般:「大王,不知何事召喚屬下?

  君自傲一怔,問道:「你怎麼了?」遊方無常苦笑一聲,道:「屬下犯了天條,此時正在天牢中受罰。」君自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遊方無常道:「大王不必擔心,不過是關上個一年半載,屬下還受得了。那日在龍城,屬下曾借用大王的身體來對付龍青鱗,沒想到這也被算作是『擅干人間之事』,多虧近日神界動盪不休,各處都需要人手,屬下才免了貶落人間之刑,而只是被關在天牢之中。」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倒是我害了你。神界到底發生了何事?」遊方無常猶豫片刻,苦笑道:「大王莫怪,我若說了,只怕……」未等他說完,君自傲便已恍然,道:「我明白了,這便算是『洩露天機』吧?不說也罷,畢竟那與我全無關係。」遊方無常道:「多謝大王體諒。」

  君自傲道:「我本想請你幫我照看天涯,現在看來是不成了。」遊方無常問道:「天姑娘怎麼了?」君自傲聞言訝道:「你怎知天涯是女子?」遊方無常道:「鬼卒行走各界,各界之事多難逃過我等法眼,天涯之事屬下早就知曉,只是天規不可犯,所以屬下也不能向大王說明,還請大王恕罪。」

  君自傲道:「不必請罪。天涯因我之故而離去,而我又有事纏身不能立刻追趕,所以想請你一路相隨照看,若遇危險便立刻告之於我。現在你身在天牢,卻不能幫我這個忙了。不過現今我能依靠的,還有個青鬼——便是從前那個廁鬼,我已為他改名為青鬼。可他的職位太低,又無你那種穿行各界於瞬息間的法力,跟去了卻也無用。遊方無常,你可有辦法讓其他法力高強的鬼卒能聽命於他?」

  遊方無常道:「大王的意思屬下明白了,可除大王外,任何鬼卒也無提升下屬職位的權力,當然也包括在下在內。而且就算其他鬼卒聽命於青鬼,這青鬼也不一定就能時刻伴在天涯左右。因為每個鬼卒都有所司地域,域內一旦有人亡故,鬼卒就會立刻被吸到該處,設若讓青鬼跟隨天涯,而忽有人百年難得一遇地落入廁中溺死,青鬼就會立刻被吸到該處。」

  君自傲歎道:「那又如何是好?難道就無法可想了麼?」遊方無常道:「除非大王以鬼卒的王者之印——『鬼印』來解除青鬼與茅廁的牽連,再封他以『遊走四方』之身份,他才可不理任何引魂之職而四處遊走,瞬息移行千里。」

  君自傲心情大壞,道:「我哪有什麼『鬼印』,這都是前世之事,看來現在我只能徒呼奈何了。」

  遊方無常沉吟道:「大王,『鬼印』雖是實物,卻也是神物,從前大王習慣將它放在體內,想來現在它應當仍存在於您體內。大王力量今非昔比,不如試試看是否能將它調出,有了它,大王不但可以隨意安排鬼卒職守,更可……」話未說完,便痛哼一聲,再無聲息。

  君自傲一驚,隨即聽到一個雄渾的聲音冷冷道:「鬼天君,他若再說下去,我就只好以嚴刑處置他了。我不管你在人界如何而為,但你若是不想好好遵守天條,就算受到責罰,我也要下界好好教訓你!」隨即便是一聲冷哼傳來,君自傲竟被震出瞑界。

  定了定神,只見周圍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君自傲苦笑道:「說出來你們或許不信——方才天神和我說話了。」眾人聞言大訝,急詢問詳情,君自傲便將自己的瞑界之技和方才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大家,眾人聽聞無不瞠目結舌。

  此時天色尚早,客棧內的夥計掌櫃正在後堂忙活著早餐,堂內也只有君自傲這一干人。御風道人看看四周,道:「此事說來驚世駭俗,還是回房中再說吧。」

  君自傲道:「也好。遊方無常說『鬼印』可用來調整鬼卒職司,而且它就在我體內,我還是先試試能否將它調出吧。」

  回到房中,君自傲便靜坐榻上,合上雙眼,細心體察體內狀況。眾人知此時不宜打攪,便到離此間較遠的御風道人房中等候。

  君自傲如此靜坐了半晌,卻一無所獲。體內直氣流動不休,哪裡尋得到那什麼「鬼印」?何況這「鬼印」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自己也半點不曉。

  正要放棄之時,忽然想到:「我只以為這『鬼印』既能藏於體內,必是化為『氣』狀,但『鬼印』既是神物,是否可化為其它什麼呢?或是臟腑?或是骨骼?或是血脈?若是與這些融為一體,那倒是難以查找。」心中想的雖是「難以查找」,人卻已經開始試著感知體內氣血的變化了。

  然而氣之運行,卻並非在血脈之中,任他一身超群本領,也無法感知這血液的流動、臟腑的狀況,試了半晌,一無所獲。

  又要放棄之時,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忙調整氣息,運起鬼噬之氣來。

  赴七陰山、來羽林城,君自傲都是正、反運用鬼噬吸、放生氣,才使馬兒有力日夜不停地奔馳,如此不停地運用此技,已讓他這招變得異常精湛純熟,鬼噬之氣的運行之法,他也再不像從前一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這鬼噬之氣雖由氣脈發出,卻實是生於血脈之中,將活物融食為氣後,更是直接回歸血脈。此事之前他雖已知曉,但卻未加多想,此時突然想起,卻恍然發覺這正是用來探查體內血脈、臟腑的唯一方法。

  他只是微微調動起鬼噬之氣,卻並不令它衝出體外,鬼噬之氣方一生出,他便又將其收回,如此反覆運行,不多時便可隨意令氣息隨血液流動,探查週身血脈臟腑。

  細細感覺下,他發覺血液經過的各處均無異況,唯有流入心臟時,卻是入多出少,雖然只是少了微乎其微的一點點,但卻是確確實實地少了。他大感怪異,不知那些血液消失到何處去了,同時也隱隱覺出,這怪異的變化必與鬼印有關。

  「難道是被鬼印吃了?」

  想到此處,他便將全部注意力放在心臟處的血脈之上,漸漸感覺到鬼噬之氣經過一處粗大血脈時,會莫名其妙地滲到血脈之外,流動一段距離後,才又重新回到血脈之中,便似那一段有什麼血液可以流過、氣息卻不能穿過的東西阻著一般,而且血液流過此處後,便會有所減少,似是被這東西吸食了一般……他心中一動,催動鬼噬之氣猛衝那段血脈,只覺有什麼東西被氣息推動著向前移動了一段距離。

  他不由一陣狂喜,暗思這必是鬼印無疑,當下運足鬼噬之氣,不停地衝擊著血脈,推動著那東西不斷順血脈流動。

  不多時,君自傲已是滿頭大汗,他只覺未食生氣而空自運轉的鬼噬之氣,不停噬食著自己的血液,再將其化為生氣返回到血液之中,卻是入多出少。而那可能是鬼印的東西,離心臟越遠,吸食的血液就越多,再過一會兒,自己只怕就要血干而亡。

  好不容易將那物逼到左掌血脈之中,君自傲卻已再無力運行鬼噬之氣,他只覺那物立刻逆著血脈的流動,重向心臟移去,不由焦急萬分,情急下右手發出一道陰氣,將食指包圍,化為陰氣利爪,朝左掌上猛然一刺。

  鮮血噴射而出,一團黑霧也隨之噴出,在掌上緩緩凝成一團。君自傲大口喘著粗氣,只覺全身乏力。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6:41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三章 解府

  那團黑霧漸漸化作一塊比君自傲手掌略小上一圈的黑色方印,房內光線映照之下,黑印泛出陣陣柔和的光芒。君自傲不顧身體的不適,輕輕將它握住,仔細看了起來。

  這塊黑印除了可發出柔和的光芒外,可說毫不起眼,印上沒有任何裝飾性的雕刻和鑲嵌,看上去就像塊黑色的大理石,但大理石也好、世間其它什麼東西也好,卻絕發不出它那種柔和卻又讓人覺得膽寒的光芒。君自傲將它翻轉過來,只見其正面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卻並非文字。

  「也許這是神界的字吧。」這樣想著,他輕喚道:「青鬼,你在嗎?」半晌後,青鬼的聲音隨之響起:「屬下在……」聲音是顫抖的,其中充滿了敬意與懼意,顯是因看到鬼印而生。

  君自傲虛弱地笑了笑,道:「怕什麼?這便是鬼印吧?」青鬼顫聲道:「屬下雖未見過,但一見到它,屬下心中就充滿了敬畏,它……它應當就是可號令全天下鬼卒的鬼王之印——鬼印!」

  君自傲笑道:「這就好,也不知我這鬼王是否能本事用得了它。」話音方落,那鬼印便散發出一團光芒,青鬼的身影隨著光芒而顯現在君自傲眼前,細看下,只見一條細細的亮線繫在青鬼足踝之上,另一端則透出門外,不知連在何處。

  君自傲手持鬼印,緩緩道:「青鬼,你從此再不必受職司羈絆,可遊走四方,號令其餘鬼卒。」

  鬼印的光芒一閃,隨即便化作一團黑霧,順君自傲左掌傷口鑽入血脈之中,又移回心臟,而那傷口在鬼印入掌後便立即癒合。同時,青鬼足踝上那條亮線立時消失不見,一道幽藍的光芒將青鬼籠罩其中,青鬼頓時欣喜若狂,倒頭便拜,叩首道:「屬下多謝大王!」

  君自傲一笑,道:「你快追天涯去吧。」青鬼應了一聲,方要走,君自傲又道:「走時幫我叫大家一聲,就說我餓了……唉,現在我連喝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多時眾人便趕了過來,小二也端上了好酒好菜。君自傲也不客氣,坐在床上風捲殘雲般地吃將起來,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他將客棧早上剛煮好的兩大鍋飯吃了個精光,卻還覺得腹中空虛。

  客棧王掌櫃瞪大了眼,道:「傲哥兒……你這是什麼肚子啊?」君自傲笑道:「您這麼一說,我可不好意思再吃了。」王掌櫃和小二收拾杯盤離去,一邊走還一邊感歎著。

  風巽問道:「你找到鬼印了?」君自傲道:「不錯,這東西就在我心中血脈之內,我好不容易才將它弄了出來,不想方一用完它又自行跑了回去。這鬼印真是輕易用不得,只這一次,就讓我渾身無力。」沈緋雲則奇道:「君大哥,那麼多東西你都吃到肚子裡,怎不見你肚子鼓起呢?」

  君自傲道:「那些東西一入腹,便被我的鬼噬之氣化為生氣,吸入血脈之中了。唉,這些東西用來填肚子還成,可要說讓我恢復元氣,看來還得吃些活物。」

  眾人雖知君自傲並非邪道惡鬼,聞言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御風道人忙道:「師弟若是無事,咱們還是快些去會那解九琅吧,此事越早解決越好。」君自傲點頭稱是,和眾人離開客棧,向解九琅府而去。

  一路走來,君自傲只覺暈頭轉向,知是血液損耗之故,沈緋雲見狀大急,恰見一人拎著兩隻活雞走來,想起君自傲所言,便欲將雞買下。那人剛自集市買得這兩隻雞,自不願讓與他人。沈緋雲一大錠銀子出手,那人立刻丟下雞,飛也似地跑了,想來是怕沈緋雲突然反悔不買。

  見左右再無旁人,君自傲鬼噬便告出手,兩隻雞瞬間化作生氣,被君自傲融入血脈之中。君自傲只覺精神一振,再無不適之感。眾人見狀暗自感歎不已。

  不多時來到解九琅府前,只見大紅門柱下以黃銅包裹,陽光一照泛起陣陣金光;滴水簷下四個大紅燈籠上貼著金色的「解府」二字;朱漆大門上銅頭獅子門環珵亮,銅釘沿門釘滿一圈,顯出一派武人風範,門上方一塊大匾,上書兩個金色大字:解府。

  君自傲暗歎道:「這座府邸比曹老闆居住時可豪闊多了。」上前叩打門環,不多時,一名家僕將門打開,一見君自傲,不由訝道:「小傲?你……你怎麼來了?」

  君自傲也是一怔,道:「鍾叔,你怎麼會在此處?」這「鍾叔」名叫鍾四,原是雲家的家僕,為人忠厚,對君自傲向來時分關照,不想現在竟在解府為僕。

  鍾四道:「我是陪小姐過來的……這一年多你到哪兒去了?」邊說邊向外打量著君自傲身後的眾人,尤其是滿身繪著白骨的風巽,更是讓他好奇不已。

  君自傲道:「說來話長。鍾叔,煩請您通稟一聲,就說江南風大俠、沈公子和無極山御風道長求見。」他知自己在江湖上尚無名氣,便直接搬出風巽、御風道人和沈緋雲的名頭來,料想那解九琅自然不能不見。

  鍾四疑惑地看看了眾人,三步一回頭地去了。

  御風道人笑道:「搬我出來做什麼?我在江湖上可沒什麼名氣。」風巽亦道:「我隱居十數年,恐怕已沒有幾個記得我的了。」沈緋雲聞言臉色發紅,道:「我怎能與二位相提並論呢……」柳依依則道:「光是『無極山』三字,就足以讓解九琅倒履相迎了。」

  果然,過不多時,便有一人飛奔前來,開門便道:「哎呀,沒想到我這寒舍還能引來金鳳凰,我解九琅真是三生有幸啊!」眼望沈緋雲,道:「賢侄,你爹你娘怎麼沒來?」

  這人五十左右歲的年紀,中等個頭,身形偏胖,頭髮已然花白,留著短鬚,一雙眼微微瞇著,一副小員外的模樣,單從外表看來,給人一種慈祥仁厚之感。

  沈緋雲猶豫片刻,道:「我爹和我娘有事要辦,所以沒來……」解九琅點點頭,目視風巽,道:「未看錯的話,您就是『邪舞神』風大俠吧?」

  風巽看著他,嘴角掛起一絲冷笑,道:「正是在下。」解九琅忙道:「早聞風大俠之名,卻無緣得見,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啊!」柳依依撲哧一笑,道:「這套話在江湖上隨處都能聽到,只是今日自解先生口中說出,卻分外有趣。」

  解九琅頗覺尷尬,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是……」風巽道:「這位是賤內。」解九琅一怔,隨即訝道:「是柳依依柳姑娘?」見風巽點了點頭,歎道:「天啊,柳姑娘莫不是神仙轉世?時至今日竟仍有這般容貌,真令在下驚為天人啊!」

  這種專拍給女子的馬屁不論是出自什麼人之口,都能讓聽者大感受用,尤其是柳依依這樣一個昔日的江南第一美女,更是受不得這個,聞言不由心中暗喜,本想多損幾句,也不忍說出口了。

  解九琅轉向御風道人,拱手道:「道長是無極山天道觀門人?」御風道人一笑,道:「在下御風,家師正是天道觀觀主。」解九琅忙道:「敢情是出塵子前輩的高徒,失敬、失敬!」

  不等他問,御風道人一指君自傲,道:「這位是君自傲君公子。他是貧道師伯的徒弟。」

  解九琅訝道:「是岳仙君的弟子?哎呀,解某是積了什麼德了,竟在一日間得見這許多高人?眾位別在外面站著,快請進!」

  他並未與極道靈使搭話,只因不論誰見到這個總筆直地站在君自傲身後的高大漢子,都看得出其必是君自傲的隨從。他堂堂大老爺、江湖上名聲正旺的解九琅,與一個隨從搭什麼話?君自傲看出此點,不由輕蔑地哼了一聲。

  眾人隨解九琅來到一座客廳之內,落座後,解九琅問道:「不知各位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君自傲巴不得他能這樣開門見山,微微一笑,問道:「不知閣下可知鐵流玄其人?」

  解九琅笑道:「鐵大俠名滿天下,有幾人不知?只可惜數年前為人所害,在下深感惋惜啊!」柳依依笑道:「只怕這惋惜裡面,還有些許的歡喜吧?」

  解九琅訝道:「柳姑娘這是何意呀?」柳依依學著他的模樣道:「哎呀,怪小女說錯了,應該是歡喜中略有些惋惜才是呀。」

  解九琅方要再言,君自傲已道:「鐵流玄死不足惜,他當年創建絞羽門,為禍江湖,做惡非淺,原是罪有應得。首惡既除,從者不究,只要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在下還當您是武林前輩。」

  解九琅面色微黯,道:「君公子這是何意?」君自傲道:「當年的天家村尚有後人在世,而且還是在下的朋友。鐵流玄便是為她所殺。鐵流玄的偽善面具一日不揭下,她就要背負一日弒師叛門的罪名,在下不能眼見朋友背負惡名而無動於衷,所以懇請前輩站出來揭露鐵流玄的罪行。如前輩能以大義為重,在下自感激不盡,前輩但若有所差遣,在下定盡力而為。」

  解九琅道:「君公子,你說的在下聽不大懂,不過卻也明白幾分。在下武功源自家傳,家門幾代均不願涉足江湖,這才隱於市井,江湖上的事,在下雖也聽過不少,但卻不曾參與其中。這鐵流玄我雖未見過,但想來天下人皆言其善,其人必不會是惡人,就算真是惡人,呵呵,在下向來居於此地,從未和其打過什麼交道,哪來本事揭露什麼罪行?」

  君自傲冷然道:「閣下非要我點明麼?閣下還記得孫石林、朱飛和宋元仲麼?」

  解九琅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隨即搖頭道:「在下並不認識這幾人。」君自傲冷笑道:「當年鐵流玄安排你們襲擊天通仁,這三人便是被天通仁所殺,而其餘幾人是怎麼死的,閣下不會忘記吧?閣下真以為鐵流玄一死,就沒人知道你的過去了麼?」

  解九琅的身子劇烈地顫動了一下,眼睛再不敢望向君自傲,道:「君公子,你說的這些,在下可更聽不懂了……」極道靈使聞言暴喝一聲,嚇得解九琅一哆嗦。極道靈使怒喝道:「解九琅,當年幹下的好事,如今不敢認了麼?」

  「誰敢對我爹無禮?」一聲怒喝傳來,一人自客廳後堂衝出,眾人凝目觀瞧,只見這人二十多歲年紀,一襲淡黃色長衫,面目英俊,頗有些文人才子之相,想來必是那解意輝。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6:41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四章 兩難

  來者確是解意輝,他本在內院與妻子賞花弄草,聽家僕來報,說是來了幾個有名的武林人士,這才急急趕來會客,不想方到後堂,便聽到有人對父親咄咄相逼,而極道靈使的一聲大吼,更讓他再忍不住,衝了出來,怒道:「敢在解家撒野,你們可打錯了算盤!」

  君自傲注視著解意輝,心中百感交集,他強定穩住心神,緩緩道:「你雖是解九琅之子,此事卻與你無關。」解意輝冷笑一聲,道:「說得可真有趣,你是何方神聖,竟敢如此污蔑我爹?我爹俠義為懷,天下人皆知,爾等到底有何居心?」

  風巽冷然道:「我們不過是來求一個真相。解公子先不必惱火,且先問問你爹。」

  解九琅的身子又抖了一下,緩緩抬起頭,看著解意輝,方要說些什麼,解意輝已斬釘截鐵地說道:「爹,不必怕他們!咱們行得正走得端,不怕別人說長道短!我不管你們是誰,都馬上給我滾!不然,休怪解某不客氣!」

  極道靈使咆哮一聲,道:「哪個怕你不成?」縱身上前,右掌倏然向解意輝抓去,出手如電,解意輝根本躲閃不開,被極道靈使當胸揪住,提在半空中。

  解意輝心中大駭,他自幼隨父習武,如今自問並不比父親差多少,不想竟被對方的一個隨從輕易捉住,對方其餘幾人功力如何可想而知。他想出腿踢開極道靈使,無奈一股霸氣十足的氣勁不斷順著揪住自己衣服的大手傳來,讓自己全身僵硬,動不得分毫。

  解九琅見狀大駭,一躍而起,怒道:「休傷我兒!」隨即氣運全身,立時就要出手。君自傲雙目寒光一閃,道:「你想動手麼?」

  一股陰冷的氣息立刻佈滿大廳之中,解九琅只覺心頭一寒,全身僵硬,只覺自己只要稍微動一下,這股氣息便會如洪水般暴發,將自己完全吞沒。被極道靈使提在空中的解意輝亦有同樣感覺,只是比其父更加不好受。

  不止他二人,連功力較淺的沈緋雲,也已有些受不了了。一旁的風巽已運氣護住柳依依,此時卻也無力援手,御風道人見狀忙運氣保護沈緋雲,同時暗自感歎君自傲氣勁之強。

  君自傲緩緩道:「解前輩——事到如今,我還是叫你一聲前輩,佛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往日既曾犯下大錯,便當承擔後果,你若能說出真相,就算天下人均要殺你,君某也敢保你無事。」

  解九琅顫了一下,抬眼望向君自傲,便要開口,那邊解意輝掙扎道:「爹,不可屈服於淫威!」極道靈使雙目一瞪,手上勁道加強,痛得解意輝悶哼一聲,再說不出話來。

  解九琅見狀顫聲道:「休傷我兒,我……我說就是了!」君自傲聞言一喜,收斂氣息,道:「這就對了……」未及說完,解意輝又掙扎著喊道:「爹!兒一死有何足惜,爹的英名重要啊!爹若屈服於淫威,隨便承認罪名,兒情願一死!」說著,竟舉起右掌,猛然向自己頭頂拍去。

  「不要!」正在這裡,一聲慘叫響起,一位少婦自後堂奔出,哭道:「相公,不要啊!」

  君自傲聞聲便已是一顫,待見到其人,身子不由得一晃,不知如何是好。

  來人正是與君自傲青梅竹馬的雲紫煙——如今的解府少奶奶。

  解意輝離開後,昔日雲府的家僕鍾四才偷偷告訴她,今日的訪客竟是她曾日思夜想、為之心碎的君自傲,一年多不見,他似乎已成了頗有身份的人物。她一時百感交集,心中一陣喜、一陣悲,最後克制不住,跟著跑到前廳,卻正巧遇上解意輝意圖自斃這一幕。

  這一聲「不要」,止住瞭解意輝的這一掌,更震亂了君自傲的心。她疾步來到廳內,眼望君自傲道:「傲哥哥,是你麼,真的是你麼?」

  君自傲苦笑一聲,道:「多日不見……你……你過得可好?」雲紫煙含著淚水看了看極道靈使,向君自傲懇求道:「傲哥哥,求你將我相公放下好麼?」

  君自傲輕歎一聲,向極道靈使點點頭,極道靈使立時知意,慢慢將解意輝放下。雲紫煙立時奔上前去,扶住解意輝,關切地問道:「相公,你沒事吧?」解意輝點點頭,狠狠望著君自傲,向雲紫煙問道:「他……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傲哥哥君自傲?」雲紫煙輕輕點了點頭,問道:「你們,你們為何要動手啊?」解意輝目光不離君自傲,狠聲道:「你問他!」

  君自傲心中一酸,眼見雲紫煙緊緊摟住解意輝的樣子,心中對雲紫煙僅存的那一點愛戀,也不知不覺地消散了,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感慨和對舊日情誼的回憶。他輕聲道:「小姐,你若信我,就不要管此事。這是我和你公爹之間的事。」

  雲紫煙哽咽道:「公爹的事,難道就不是我的事麼?傲哥哥,這些年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當我好不容易忘記了你,你卻又要回來?」不等君自傲說話,便又道:「我知道了,你回來是要報仇的……傲哥哥,我知道雲家對不起你,我只求你不要傷害我的丈夫和公爹,如果要報仇,就找我來報好了……」

  君自傲一時無言以對,柳依依見狀道:「雲小姐,你誤會了。咱們並非為你而來,君公子對你更是只有思念之情,絕無報復之意。你公爹表面仁義,當年卻是無惡不作的絞羽門頭領,咱們此行只為求他說出真相,讓偽君子鐵流玄的面目大白於天下。而且這還關係到另一位姑娘的終生幸福,雲姑娘,你還是勸勸你公爹吧。」

  雲紫煙尚未反應過來,解意輝已狠狠道:「住口!我爹是名滿天下的大善人,不准你們污蔑他!」極道靈使雙目一瞪,便要出手,解意輝雖知非其敵手,卻毫無懼意,亦要挺身上前,卻被雲紫煙一把拉住。她目視君自傲,悲聲道:「傲哥哥,我公爹是好人,你一定是誤會他了……」

  此時解九琅忽長歎一聲,自語道:「天作孽有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啊!解九琅一步走錯,便再無回頭路了!」手朝胸口一揮,只見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匕首已然插在其胸口之上。

  解意輝狂叫一聲,撲到近前,一把抱住解九琅,悲聲道:「爹,你這是何必啊!」轉向君自傲,狂吼道:「我爹當年是做錯了,但他這麼多年隱居思過,處處行善積德,難道還不能彌補過去的錯誤麼?他好不容易才忘了過去的事,要重新做人,可你們為什麼就不能給他個機會?為什麼非要逼他承認當年的事?」解九琅拉住兒子,道:「不要怪人家,這一切,都是報應……」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誰也想不到解九琅竟會自殺,一時都沒了主意。

  君自傲心頭一震,隨即疾步上前,解意輝狂怒下一掌向他打來,叫道:「你還想幹什麼?」君自傲運氣於喉,猛喝一聲:「退開!」震得解意輝全身發麻,這一掌硬是再打不出去,人也僵在那裡再動不得。

  此時解九琅雖是氣若游絲,卻還有氣在,人尚有意識,君自傲蹲下身來,搖頭道:「你這是何必?」解九琅苦笑道:「我若認了倒沒什麼,只是這孩子,豈不要一世背著惡名?」君自傲輕歎一聲,道:「你太糊塗了……」隨即拔下匕首,將手掌按在那傷口上。

  一股霧般陰氣自君自傲掌中發出,直衝入那傷口之內,只見君自傲的手掌上不斷有細屑湧出,順著陰氣注入解九琅傷口之中,片刻間,那傷口竟復原如初,連傷痕也未留下。

  解九琅只覺週身溫暖舒適,忍不住呻吟一聲,解意輝掙扎著將他抱緊,急問道:「爹,你怎麼了?」

  解九琅只感精力充沛,不由對君自傲訝然而視,道:「你……你做了什麼?」

  君自傲淡淡道:「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讓你死。」

  解九琅和解意輝同時打了個寒戰。照理聽到這句話的人,只會覺得安心、快慰,而他們卻不約而同地想到,只要他們一日不公開真相,君自傲就會如影隨形般纏住他們,即便他們用死來逃避,也是枉然。

  這時解意輝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一改方纔的倔強,鬆開其父,跪倒在君自傲面前,顫聲道:「君公子,我求你放過我父吧!他確實是好人啊!」雲紫煙幾步來到近前,亦跪倒在地,含淚道:「傲哥哥,求你放過我公爹吧……」

  風巽亦道:「空口白話,說好就好,說壞就壞。鐵流玄一死,你解九琅便現身江湖,一現身,便誅殺飛賊、仗義疏財,這手段也太過明顯了吧?此時事情敗露,還有何話說?」

  不等解九琅說話,解意輝已道:「難道你們以為那飛賊是我爹安排的麼?真可笑,鐵流玄已死了這麼多年,我爹為何直到現在才演這麼一齣戲?這一切只是巧合罷了,那飛賊為禍羽林,無人能制,我爹為救羽林百姓,這才出手將其擊殺,為何你們卻非要把這當作我爹的房間安排?當年鐵流玄率眾剿滅絞羽門之前,我爹便已悔悟自己犯下的罪行,毅然離開了絞羽門,這才逃過一劫。我爹深信這是因他心存悔意,上天才給他機會,於是從此一心向善……實話與你們說吧,我本是流浪街頭的一個乞兒,是我爹收留了我,將我當親兒一樣養大,爹對當年犯下的錯,更是毫不隱瞞,在我小的時候便已對我說明。可那又怎樣?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殺人的魔頭了!我是一邊看著爹處處行善,一邊長大的,沒人比我更瞭解我爹啊!」目視君自傲,道:「君公子,難道一步走錯,就要一生承受痛苦嗎?難道犯了錯的人就不能重新來過嗎?你們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這麼將我爹毀了嗎?君公子,我求你放過我爹吧,解意輝情願代我爹受罰!」

  君自傲只覺一陣暈眩,長歎一聲,道:「我放過他,誰又來放過天涯?當年鐵流玄血洗天家村時,可曾想過放過誰?解公子,你言重了,我們並不是罰誰,只是要一個真相。你爹若真已有所悔悟,便當澄清事實,還無辜者一個清白才是。」

  解意輝還待再言,解九琅已長身而起,道:「不錯!若真悔悟,就當坦誠一切才是,只是隱瞞不說,那才見心中有鬼。意輝,你我雖有父子之名,但你並非解某親生,從此以後,不准你再姓解!你立刻帶著你的紫煙離開我解家,養你這麼多年,我已經夠了!」

  解意輝悲呼一聲,撲倒在解九琅面前,哽咽道:「爹,你這是何必啊!」雲紫煙也跪到解九琅面前,哭成了個淚人。

  君自傲渾身劇震,解九琅的這番話讓他忽然想起了離他而去的天涯。解九琅狠心將視如己出的解意輝趕出家門,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身敗名裂後,不連累到這愛子麼?面對這一幕催人淚下的一幕,君自傲真不知如何是好,要麼是逼得別人家破人亡,要麼是讓天涯永遠背負罪名,二者不論哪個,他都不願選擇。

  對解九琅,他沒有同情,也沒有憎惡,他只是覺得,既然他當年曾犯下了錯,就要承擔這錯的結果。讓他感動的是解意輝對解九琅的感恩,這讓他想起了劉星,也想起了自己。一個懂得感恩的人,是值得別人尊敬與同情的,尤其是方才解意輝面對力量強過自己數倍的極道靈使,為維護養父尊嚴無毫無畏懼,更非尋常人可以辦到,這怎不讓君自傲感動、敬佩?

  然而天涯呢?她雖表面冰冷,但內心呢?那是一顆佈滿傷痕的心啊,難道要讓天涯代鐵流玄、代解九琅承受這一切嗎?

  紛亂、紛亂,君自傲再看看雲紫煙,心情更加紛亂不堪。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6:42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五章 重生

  看著哭作一團的解家三口,眾人均搖頭歎氣,心中所想,與君自傲大同小異。沈緋雲幾次想張口說上一句:「解伯伯,我一定求我爹,讓他為您多說好話,讓人不為難於你。」但思量再三,還是覺得不論自己還是爹,都沒有這個把握和份量。

  良久,君自傲終長歎一聲,緩緩道:「就當我從不知解九琅這個人……我們走吧!」言罷轉身便走。

  連同解家三口在內,所有人都呆住了,解九琅難以置信地道:「君公子,你不要老夫出面澄清真相了?」解意輝則先是一愣,隨即衝著君自傲重重磕了一個頭,顫聲道:「多謝君公子!」雲紫煙淚眼朦朧,卻不知說什麼好。

  風巽幾步追上,皺眉道:「那天涯呢?天涯怎麼辦?」君自傲淡然道:「換作她,也會做出如此選擇。只要我們心底坦然,世人愛怎樣說便怎樣說好了。可若為了自己而逼得別人家破人亡,縱使天下人不說什麼,難道我們的心中就可無愧麼?昔日的解九琅已經死了,今天的解九琅,與鐵流玄全無關係。」

  口中說著,腳下不停,一番話說完,人已經走到客廳之外。其餘幾人見狀,只得跟了出來,留下兀自發呆的解九琅、感激涕零的解意輝和淚流滿面的雲紫煙,追著君自傲離開瞭解府。

  柳依依追上君自傲,道:「君公子,小女不知你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接下來你想怎麼辦?」

  君自傲坦然一笑,道:「事實真相我們已經知道,這就夠了。只要我相信天涯,哪管世人怎麼說?誰若再敢說天涯是弒師惡徒,想要向天涯動手,君自傲一人奉陪就是了!」

  一番話說得豪氣萬千,沈緋雲在旁大受感染,激動地說道:「君大哥,別忘了還有緋雲!」風巽亦道:「不論你是對是錯,但誰想動你,就讓他先來問問風某吧。」御風道人搖頭笑道:「師弟呀,你說我這當師兄的,能不幫自己的師弟嗎?」

  極道靈使一言不發,只默默地跟在君自傲身後,誰都知道,此君對君自傲只會一心服從,絕無二志。

  君自傲會心地一笑,道:「好,管他那麼多,咱們追天涯去!」

  夜色籠罩下,天寧府萬家燈火燃起,夜市上人流不息,一派歌舞昇平。

  天涯獨自一人徘徊在長街之上,身外的繁華喧囂不能感染她分毫,在她的心裡,只不斷閃現著一個人的身影,那身影和天寧府內所有天涯熟悉的景物交織糾纏,讓天涯時而微笑,時而歎息。

  離開君自傲後,天涯突然覺得生命已經沒有了意義。可從前的她不也是如此麼?報了家仇之後的她,不也是茫無目的、四處流浪著麼?為何直到如今才生出這種感覺?只是因為,這中間她曾「擁有」過一個君自傲麼?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昔日居住的那間客棧前。與別處的喧鬧不同,此處一派冷清,畢竟這裡曾發生過駭人聽聞的血案,百姓們連走路都要避開這裡,更無人敢再在此開店,一到夜裡,這條街上更是空無一人。

  看著破敗的客棧,和門上那已經殘破的封條,天涯不禁想起與君自傲的初遇,那時他的身邊還有個美麗的女孩,一個叫言雨瀾的、深愛著君自傲的女孩。

  從前她並不能體會這種感情,但此刻她卻是感同身受。現在的她,不是和當日的言雨瀾一樣麼?不是一樣偷偷愛著君自傲,卻不敢說出口麼?

  不同的是,她最後離開了君自傲。從此以後,她又是獨孤一人,而且背負著叛門弒師的罪名。但她卻從未想過這樣做值不值得,她只是不忍讓君自傲為難,不忍讓君自傲因她而痛苦。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在一個人的心中,初戀情人佔有怎樣的地位,那是抹不去的永恆記憶,那是永遠刻骨銘心的美麗回憶。

  她知道自己這一生也不會忘記君自傲,所以她也知道:君自傲這一生,都不會真正忘記雲紫煙。

  如果要她去傷害君自傲,她寧可死。所以她也知道:如果要君自傲去傷害雲紫煙,君自傲會是什麼感覺。

  所以,她選擇了離開。離開並不是因為無情,離開恰恰是因為情深。

  腳步移動中,不知不覺來到了昔日舉行真龍比武大會的廣場,如今這裡已成了菜市場,此時買者、賣者均已不見,只剩下一地的菜葉爛果、腐魚臭肉,味道堪是刺鼻。但天涯卻渾然不覺,只望著廣場中央那曾是擂台的地方發呆。

  君自傲的身影再次浮現眼前,天涯不禁輕歎一聲,自語道:「天涯,你何時變得這樣多愁善感了?既然已經決定離開他了,還到這裡來作什麼?」隨即用冰冷的聲音,像是在告誡自己一般說道:「記住——你是人人懼怕的邪印尊者,你是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感情的人!」

  然而她為何仍留著柳柔為她梳成的女子髮式?口中說得再強硬,這髮式還是出賣了她,讓所有知道她與君自傲這一段故事的人都能看出,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冰冷的邪印尊者了。她永遠也變不回去了。

  收起紛亂的思恕,天涯終決定離開此地。

  就在此時,一股奇異的氣息卻讓她駐足。那股氣息自地下而來,漸漸湧出地面,在青石廣場中央慢慢凝聚,一股陰冷邪異的感覺襲來,天涯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那是什麼?是敵是友?天涯凝視著氣息凝聚處,只見氣息漸漸凝聚成一個黑色的人形,天涯訝然而視,沉聲問道:「什麼人?」

  「什麼人?」那黑色人形自語道:「是啊,我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片刻後,忽道:「你這身黑袍……我想起來了,是邪印尊者的黑袍……難道你是邪印尊者天涯?」

  此時天涯已完全看清,那並非是一個人,而是一團化為人形的黑色液體,隨著那人形的晃動,液體不住流動,並散發出陣陣腥氣。天涯忽然覺得,那些黑色的液體是血。

  「你怎麼知道我?」天涯沉聲問道,同時暗自氣運全身。

  那黑色人形晃動著,一副隨時都會突然破碎成一地黑血的樣子,自語般道:「我……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這裡有我的朋友,所以一醒來,我就拚命向這裡跑……難道你是我的朋友?不,不對,邪印尊者怎會是我的朋友?我……我的朋友是……是……是誰呢?」

  天涯冷哼一聲,道:「鬼才知道!」

  那黑色人形一顫,隨即喜道:「不錯,是鬼、是鬼!我的朋友是……」不等說完,便劇烈地顫動起來,黑色的血液上漸漸生出肌肉、皮膚、衣衫,最後,這黑色的人形終化成一個一身黑色短裝的黑衣人。

  黑衣人緩緩睜開雙眼,天涯只覺全身一寒,立時感覺到這人必是自己難以應付的高手,卻不知是敵是友。她不由暗自催動真氣,隨時準備防禦對方攻擊。

  那人冷冷望向天涯,緩緩道:「我餓了……」

  天涯只覺寒意大盛。「我餓了」是什麼意思?難道想要天涯請他吃些什麼?還是……想吃了天涯?

  想到此處,一股懼意狂湧心頭,天涯再忍不住,立時沉腰坐馬,一拳擊出。一道電光自天涯臂上纏繞而出,直擊向那人。

  那人一彎腰,右手插入地面,猛向上一拉,竟從地下拽出一把長刀,手腕一轉,長刀自上而下電般劈出,一道刀氣呼嘯而出,迎上電光,只聞一陣刺耳的撞擊嘶鳴之聲傳來,刀氣蕩然無存,而電光只是弱了一些,仍向那人飛去。

  那人微感驚愕,隨即弓步側身,長刀後撤遙指天涯,身形一動,竟忽然消失不見。電光繼續向前飛去,直擊在廣場邊一個粗大的石柱上,傳出一陣刺耳的聲音,石柱瞬間化為齏粉。

  不等天涯緩過神來,那人已突然出現在天涯面前,長刀高舉過頭,一刀劈向天涯。

  這一刀力道十足,隱有風雷之勢,天涯為其所懾,急忙向旁縱去。

  不想那人速度更快,一招力劈忽化作抽刀橫掃,速度之快,便似一開始便是橫斬天涯一般,而天涯此時的躲閃,卻成了主動撞向刀鋒。

  避無可避,眼見便要被斬為兩段之際,天涯急以左右手分別結印,向刀上和自己身上射出兩道黑影。

  出血光四濺,天涯被這一刀斬飛數丈摔落地上,掙扎而起,只見黑袍已從腹部斷開,裡面的短裝也已被劃開,鮮血自其中滲出,顯是受傷不輕。

  那人輕咦一聲,看了看手中長刀,顯是不解自己這一刀為何不能斬殺天涯。

  天涯臉色煞白,她自出道已來,雖遇過不少高手,對即使面對擁有龍神之身的龍吟,也未像今日這般狼狽過,若不是她用邪印將自己的黑袍變得堅逾鋼鐵,又將對方的長刀變得柔軟如紗,此時她的身體已然一分為二了。

  那兩道邪印的功效只有一瞬,所以那人也未能察覺其中奧妙,他也不多想,弓步側身,長刀後撤,又要向天涯衝來。

  天涯此時已毫無接下這人一刀的自信,面對即將衝來的強敵,她猛一咬牙,沉腰坐馬,準備擊出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拳。

  一股濃烈的殺氣立時自她體內瀰散而出,瞬間籠罩四方,那人感受這前所未有的強大壓力,不由對眼前這打扮怪異的女子生出一絲懼意,手也將刀握得更緊。

  心中一酸,天涯又想起了君自傲,想起了一生中第一次打出第八拳的那天,君自傲是如何救活自己,同時又給了她幸福的希望。

  而今,君自傲已經不在身邊了,誰再來救自己?沒有了君自傲,第八拳將是自殺之拳。想到自己立刻就要永別這個世界、永別心中仍牽掛著的人,天涯怎能不心酸?

  但她沒有讓眼淚流出來,面前是神秘而可怕的強敵,她——邪印尊者天涯,絕不會在敵人面前流淚!

  「至少在我死後,沒人會說邪印尊者是個怪物了……」想到這兒,天涯不禁笑了笑。

  而這笑,卻也刺激了眼前的那人,那人雙目忽爆發出駭人的光芒,人猛向前衝來。

  在第八拳氣勁的籠罩保護之下,天涯的功力也暫時得以提升,這次她清楚地看到那人正以飛一般的速度向自己奔來,不由暗道:「難怪方纔我竟覺得他憑空消失了,原來他的身法竟可快到這種地步。只可惜,在第八拳面前,什麼都是無用的……」自嘲地一笑,又想道:「連我的生命也是無用的……」

  一聲怒喝出口,天涯的右拳緩緩向前打出。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6:43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六章 連心

  就在天涯的拳出到一半,籠罩四周的氣勁和天涯體內的真氣即將如洪水般澎湃而出之時,一個聲音驟然響起:「停手!」

  那聲音如魔咒一般,順天涯耳朵直入心中,聽聞此聲,天涯竟不自覺地停下拳勢,將體內即將爆發的真氣壓了回去,第八拳就這樣硬生生的終止了,籠罩四周的氣息,也就此消散無蹤。

  受到這聲音影響的不止天涯,那人此刻也停在半途,怔怔地站在那裡。

  一人從天而降,飄然落在天涯面前,一雙黑色的陰氣之翼在他背後收起,他目視對面那人,沉聲道:「是誰竟敢傷我的天涯?」說到「我的」兩字,故意加重語氣。

  天涯愣住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君自傲竟會在這時從天而降,出現在她面前,更想不到君自傲竟然會說出這句「我的天涯」!

  望著君自傲的背影,天涯只是想哭,而最後,她也終忍不住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那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和激動。

  青鬼到底起到了作用。

  憑著君自傲賜與他的身份,他一路詢問鬼卒,終追上天涯,伴著天涯一直來到羽林城。同時他又囑咐路上遇見的每個鬼卒,務必向大王報告天涯行程,君自傲這才一路銜尾追來。不過比起天涯還是慢了一步,若不是青鬼見事不妙,及時令有瞬行千里本事的鬼卒向君自傲報告,君自傲又將「鬼羽」與「鬼影」合在一起,以最高功力運用而飛速趕來,只怕君自傲到時,天涯已然魂歸黃泉了。

  「鬼羽」的陰氣之翼和「鬼影」的虛無之體結合在一起,其速足以追風趕電,是故君自傲人雖已到,其餘眾人卻還在數十里之外。

  然而如今的君自傲,何用他人援手!

  那人見一君自傲,先是一怔,隨即難以置信地說道:「鬼天君?」

  君自傲凝目望向那人,只覺眼熟,驀然間想起,冷冷道:「你便是與伍慷一道舉辦真龍比武大會的鬼界惡賊吧?魄獄芒何在?」

  不等那人回答,青鬼的聲音便已響起:「大王總算來了,可嚇壞屬下了,要是天姑娘有失,屬下怎對得起大王啊!大王,這傢伙是突然從地下冒出來的,聽說是在比武大會之時被李狼擊傷,一直化身為黑血隱於地下,看樣子應該是剛剛恢復人形,卻已和魄獄芒他們失散了。這人叫宇文血愁,在鬼界的名字便是『黑血』,本事高超,尤其是他的『黑血之術』,連李狼也曾吃過大虧。大王要小心他的黑血才是!」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青鬼不免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但聲音卻是充滿了喜悅。

  君自傲笑笑,道:「你知道得還挺多。」青鬼嘻嘻一笑,道:「方纔有兩個知道得多的鬼卒告訴我的,他們見大王重用於我,都趕來拍我的馬屁呢!哼,我的馬屁是那麼好拍的麼?想當年,又有哪個理過我?不沒事兒踢我一腳的就已經是好鬼了。」此言一出,天涯竟也禁不住笑出聲來。

  君自傲回過頭,沖天涯微微一笑,道:「傻瓜,以為你這一走,我就找不到你了麼?別忘了天下鬼卒均要聽我號令,就算你真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樣能找到你。你這一世,是休想再甩掉我了。」

  才笑出聲的天涯,忍不住又熱淚滾滾了。

  那人確就是宇文血愁,當日他明知不敵李狼,又無法躲脫,便運起他賴以成名的「黑血之術」,將自身化成劇毒無比的鬼域黑血,將李狼毒傷。而他自己則滲入地下,慢慢凝聚恢復,直到今日方才完全復原,雖損耗了大量精神之力,弄得自己記憶模糊,卻還是憑著朦朧的感覺找到了當日比武大會所在之地,更巧遇天涯,恢復了記憶。

  這黑血之術雖只能用在逃命之上,而且恢復時間又十分漫長,但卻可在恢復中培養力量,是故宇文血愁的力量比之當日,已大有進境。

  但面對昔日的鬼天君、今日力量正慢慢覺醒了的君自傲,他的這點功力又算什麼?這點他十分清楚,想要活命,只能再用「黑血之術」。

  悶哼一聲,宇文血愁長刀反握,直刺入自己體內,君自傲與天涯見狀均是一怔,青鬼則嚷道:「大王小心了,這傢伙要用『黑血之術』!大王千萬不能碰他的黑血,哪怕只沾上一點點,也會立時中毒的!」

  「連李狼也曾吃過大虧」,沒有任何人比見過李狼身手的君自傲更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他又怎會輕敵?陰氣四溢中,君自傲的雙眼已完全化為濃重的黑色。

  長刀拔出,一股黑血立時隨之噴射而出,直向君自傲飛來,君自傲不敢大意,運起陰氣,揮掌拍向那道黑血。一股陰氣澎湃而出,將那黑血擋在丈外,撒落一地。

  其實君自傲本可運起鬼影躲避,然而天涯正在身後,他卻只能這般運氣抵擋。天涯絕頂聰明,見狀立刻便知其意,忙向後縱身,疾退出數丈,讓君自傲能全心對付宇文血愁。

  黑血繼續自宇文血愁傷口流出,卻不滴落地上,而是沿著他的身體蔓延,片刻間,宇文血愁便已化作一個黑色的血人。

  君自傲一皺眉,知此時的宇文血愁已更難對付了,若讓其近得身來,雖可瞬間將其擊斃,卻也難保不被濺上一兩滴黑血。於是右掌輕舉,一道陰氣瞬間湧出手掌,化作長矛之形,正是他與龍紫紋比鬥之時自然而然悟出的那招「鬼矛」。

  合掌握住,再向前輕輕一擲,鬼矛便電般疾射向宇文血愁,速度之快,即便是擁有讓人肉眼難以捕捉之速度的宇文血愁,也絕躲不開這電光石火的一擊。

  眨眼間,鬼矛便刺破黑血,直衝入宇文血愁體內,不料卻並未在其體內爆發,而是透體而過,直向後方衝去,最後撞在廣場邊的石柱上,將石柱炸了個粉碎。

  就在鬼矛透體而過的同時,宇文血愁倏然前衝,在天涯看來,宇文血愁又憑空消失了,而在君自傲的眼中,宇文血愁卻正以極快的速度向自己衝來。

  天涯雖已退遠,但還是君自傲身後,此時君自傲本可運用鬼影閃開,拉大與宇文血愁間的距離,然後再慢慢思索對付他的法子。但他卻怕宇文血愁就勢直接衝向天涯。這滿身黑血的傢伙自己尚且不知如何應付,何況是天涯?所以他絕不能躲。可一旦讓其近身,那劇毒的黑血並非氣勁,連鬼甲也擋它不住,而且宇文血愁此時化身為血人,自己所有的招術幾乎都奈何他不得,實在讓人毫無辦法,君自傲不由大皺眉頭。

  眼見宇文血愁衝至近前,君自傲卻仍不知如何是好,只見宇文血愁一刀當頭劈下,危急之際,君自傲竟想也不想,猛喝一聲,一股霧般陰氣隨著這一聲大喝自君自傲身上瀰漫而出,瞬間將宇文血愁籠罩其中。

  一聲慘叫傳來,宇文血愁在黑霧中痛苦地扭動了幾下,便被黑霧融食為氣,倏然收回君自傲體內。

  正是那招——鬼噬!

  鬼噬之氣回歸血脈的剎那,君自傲只覺體內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變化——陰氣澎湃激盪不休,充盈全身各處,週身上下說不出的溫暖舒適,那種感覺就如同寒冬時候飲上一杯熱茶、盛夏時節喝上一杯冰水一般,讓君自傲打從心裡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快意。

  與此同時,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真元在悄悄發生變化,功力又得到了些許提升。

  這種感覺和噬食飛禽走獸時完全不同,收到的效果更是天差地別。

  「這就是鬼界高手的味道麼?」這樣想著,君自傲不禁滿足地伸了個懶腰,他只覺今後再也不願吃那些個沒有什麼功力的鳥獸了。

  忽然,君自傲不禁打了個寒戰,不知不覺間,自己不但用鬼噬吃了宇文血愁,更開始享受起這種食人的感覺來,君自傲不由怔住了,一個聲音不斷響起:「你就快變成吃人的惡鬼了!」

  自少時起,師父便反覆教導君自傲與人為善,傳他陰無拳生陽抑陰,而他也一直恪守著師父的訓導,直到步入江湖,一連串的變故發生在他身上,讓他已經忘記了陰無拳的存在,一心陶醉在力量的不斷提升上,終發展到這一步。

  他終於吃人了——雖然那是鬼族轉生而成的人,但不論是鬼還是妖,那都是絕不同於飛禽走獸、與人一般無二的生命。

  他就這樣怔怔地站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天涯的聲音響起,他才緩過神來。

  「你在自責?還是在害怕?」不知不覺中,天涯已走到他身旁。他茫然看著天涯,道:「我竟吃了他……我不是有心的……」

  天涯緩緩道:「殺人,原無什麼殘不殘忍,不論是用你的鬼噬,還是用那些大俠的劍,都一樣是在殺人。而你殺人,為的不是奪取而是保護,只這一點,你就無須自責。而害怕,君自傲,自我認識你到現在,我還未見過你害怕。

  「如果你真認為這是錯的,如果你這樣做真的是個錯誤,那就讓我和你一起承擔這錯吧。」君自傲聞言一震,天涯眼中淚光閃動,臉上卻掛著笑容。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再回送給你。知道麼,當我聽到你這一句話的時候,我的心都醉了,那時我只想像現在這樣,讓眼淚盡情地流出來,可我忍住了,你能明白嗎?」天涯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道:「君自傲,我不在乎你是正道的俠士還是吃人的鬼王,只憑你這一句話,天涯就情願為你而死!」

  君自傲的身子再次一震,他的心也被天涯的話語震撼,剎那間,自己將變成什麼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要對得起天涯這一句「情願為你而死!」他再不多想,凝視著天涯的雙目,輕聲道:「我是個愚鈍的人,很多東西直到別人點破,自己才會明白。但至少我知道一點,那就是要對得起真心對你的人。天涯,君自傲若是負你,天誅地滅!」

  天涯再也忍不住,終撲入君自傲懷中,君自傲慚愧地一笑,道:「本應是我來抱你……我這人,實在太過拖沓了……」伸開雙臂,將天涯緊緊攬在懷中。

  有多少年沒有這種被人呵護的感覺了?有多少年沒有被人關愛的感覺了?天涯的心裡說不清是甜還是苦,此刻的她泣不成聲,卻又不知自己因何而哭。

  而君自傲的心中,第一次真正生出對一個人的愛戀——那不是年少時容易來也容易去的衝動,也不是一見面便好感頓生卻不易持久的心動,而是一種從無到有、從陌生到熟悉,直到彼此瞭解、信任、相互依靠,更帶著一種責任感的永恆情感。

  至此,兩顆曾經同樣茫然無助、曾經同歷過生死患難的心,終於連在一起。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6:44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七章 歸山

  眾人趕到時,君自傲和天涯卻已離去。只留下青鬼,將眾人引到一家客棧之內。一時店,便見君自傲和天涯正坐在大堂內等候,柳依依眼尖,當下便看出二人間的關係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由捂著嘴偷笑,天涯見了,不免感到有些尷尬,君自傲則道:「柳姑姑笑什麼?我已向天涯發過誓了,今生絕不負她。」天涯的臉騰地一下子紅到了極點,眾人初次見到天涯害羞的樣子,不由均感新鮮有趣,紛紛笑了起來。

  柳依依此時卻正色道:「笑什麼?君公子和天姑娘有情人終成眷屬,咱們理當祝賀才是,笑什麼啊?」沈緋雲道:「柳姑姑,你這可就不講理了,可是你先笑的啊!」柳依依一笑,道:「也是。」隨後又嗔道:「君公子,都是你亂叫,把人家都叫老了。看吧,現在連沈公子也這麼叫了,不成,從今天開始,誰再敢叫我一聲『姑姑』,我就和他翻臉!」

  君自傲笑道:「好,那今後我便叫你柳姐姐好了。」天涯向來冰冷對人慣了,此時心境大變,人也沉浸在幸福之中,反而更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眾人鬧了一陣,便要擺酒慶賀,君自傲窘然道:「又不是辦喜事,有擺什麼酒啊?」御風道人道:「師弟有所不知,所謂『秀色可餐』,你是抱得美人歸,腹內不饑,可咱們趕了半天的路,肚子裡早就唱空城計了,你又沒有請客的意思,大伙就只好找個借口讓你破費了。」眾人又一是陣哄笑。

  君自傲笑道:「好說好說,都怪我糊塗,咱們今夜便大醉一場,明日咱們便趕赴隱龍山助紫紋一臂之力,至於其他人怎麼說,君某已不在乎,只要我知道天涯是清白的,那就夠了。」

  聞言天涯又是一陣感動,淚光也閃了起來。

  歡鬧一夜,次日眾人便準備向隱龍山進發。昨夜來時城門早已關閉,而當時事態緊急,是故眾人便將車馬扔在城外,越牆入城。今日再到城外尋找,車馬卻早已不知所蹤,也不知是被人偷去了,還是馬兒自己拉著車跑了。沈緋雲便又買了兩架馬車,說是城中再大車,只剩下這兩架,大伙只能分乘。這兩架馬車一大一小,小的只可容兩人乘坐,大伙誰也不願坐,都說坐在大車裡大夥一起才熱鬧,於是一致同意將君自傲和天涯「趕」到小車上去「受罪」,二人無奈,也只得自駕小車跟在後面。

  至於天寧府這麼大座城池中為何買不到大車這個問題,卻是誰也不去多問,各人心知肚明。

  沈緋雲這一路之上,卻是大受同車眾人的讚揚,紛紛誇他會辦事,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

  正午的陽光充足,照得人懶洋洋的。

  小心謹慎、步步為營、草木皆兵,這就是現在的閔禹蓮。失去了眾多強大助力,又遭遇了影子這種高手的襲擊,閔禹蓮的神經每日均繃得緊緊的,唯恐此行發生意外。好在繼影子之後,再無人來偷襲暗算,這日龍紫紋一行終來到隱龍山下。

  離隱龍山還有三、四十里路時,六聖門門主楊蟬沙便率眾前來迎接,一見眾人,便抱拳道:「愚師弟已經修書於在下,在下特在此恭候。」眾人忙向其還禮,沈石夫婦和閔禹蓮成名多年,與這些正道人士早已熟識,見面互問長短,各自見禮。其餘眾人在閔禹蓮的介紹之下,也一一和楊蟬沙見禮。

  楊蟬沙向龍紫紋抱拳道:「龍公子,初時在下對您的身份還心有疑惑,但看了愚師弟的信後,則深信龍吟必是龍家叛逆。哼,龍吟竟和影子門勾結在一起,足見其非善類。」

  閔禹蓮道:「何止是勾結,這影子門本就是龍吟一手創建起來的。當年岳仙君重創影子後,龍吟便將影子收留在隱龍山,還為影子療傷,為的就是今日建起這影子門,好為他殺戮正道豪傑。只可惜那影子的本事已盡被紫紋所破,龍吟想用影子來對付咱們,卻是再無可能了。」

  楊蟬沙聞言一怔,他只是從修邪武的信上得知龍吟派影子門向龍紫紋一行下手,其後影子親自動手的事,他卻並不知曉,如今聽聞不由大為驚訝,道:「龍公子竟將影子殺了?」

  龍紫紋一笑,道:「在下不過僥倖破了影子的化身之術,卻並未殺他。」閔禹蓮歎道:「紫紋他宅心仁厚,卻把那影子放了。」楊蟬沙皺眉道:「這廝惡果纍纍,實不該饒他啊……」隨即又道:「不過龍公子此舉卻顯出了龍家傳人的胸襟,若是換了龍吟,哼……由此可見,龍公子才真是龍家正統傳人。咱們走吧,大伙在山上已等候多日了。」

  一行人向隱龍山進發。龍紫紋故意放慢腳步,等候走在最後的葉清幽,閔禹蓮見了,便拉著眾人越走越快,好讓他們二人能單獨相處一會兒。

  自與葉清幽定親以來,龍紫紋先是入山修煉,既而君自傲為天涯之事離去、影子來襲,然後就是為閔禹蓮療傷、趕路,一直也未能與葉清幽靜下來好好談談心。此時眼看便要上山與龍吟對質,結果如何還是未知之數,若再不找機會和葉清幽說幾句話,也可能就再無機會了,所以龍紫紋這才不顧眾人眼光,故意落後。

  葉清幽身上永遠帶著一種凡人不敢靠近的仙子風姿,加上她本身那種憂鬱的氣質,即便是已經成了她未婚夫婿的龍紫紋,也不敢輕易冒犯——哪怕只是在言語之上,是故直到現在,龍紫紋還是不敢當面叫她一聲「清幽」,只是叫「葉姑娘」。

  此時二人並肩而行,葉清幽卻不發一語,弄得龍紫紋也不敢先開口說話。

  眼見離隱龍山越來越近,龍紫紋終忍不住,輕歎一聲,道:「葉姑娘,你對我有信心麼?」

  葉清幽淡淡道:「龍公子何出此言?公子是龍族正統,自古邪不勝正,公子不必太過擔心。」

  龍紫紋本指望葉清幽能說出些鼓勵的話,他好順著聊上幾句,可葉清幽的回答不溫不火,卻讓他一時不知再說什麼好。而葉清幽說完這番話,便又進入了令龍紫紋大感尷尬的沉默之中,這更讓龍紫紋不敢輕易開口。

  此時龍紫紋的心中充滿了緊張,那不是因為即將面對龍吟——面對龍吟,他絕對理直氣壯,縱使本事不敵龍吟,他也絕不會生出懼怕之意。可面對葉清幽,他卻總有一絲敬畏,就好像是被仙子召見的凡夫,不敢正視仙子的目光一般。

  又走了半晌,他終於鼓足勇氣,道:「如果……如果這次我真能制服龍吟,平定家門叛亂,我們……我們就在龍城成親好不好?」說這番話之時,他只感覺全身緊張得發冷,耳朵裡隱隱有嗡嗡的響聲傳出,一番話說完,那嗡嗡之聲更響,他只覺再也聽不到其它聲音,腦子裡一片空白。

  葉清幽面色一黯,但龍紫紋此時緊張得睜眼如盲,卻已經能視不能見了。

  此時葉清幽的心中,卻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那個時而白髮如雪、時而黑髮飛揚的狼王,那追逐著他的日日夜夜,此時都已成了美好的回憶,只能存在於記憶中,再不能回到她身邊了。

  為了聖宮,她答應了師姐閔禹蓮的請求,答應嫁給龍紫紋,但她的心呢?她的心中,真有龍紫紋嗎?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她有權力追求自己的幸福嗎?那個塵世中唯一令她心動的男人,卻正是聖宮毀宮滅派的仇人,她能為了心中所愛而背棄養育自己的師父、從小長大的聖宮嗎?

  不能!她甚至還要違心地嫁給龍紫紋,以求得龍家的助力,好能「幫她」剷除她心愛的那人。但唯有這樣做,她才對得起聖宮、對得起師父。

  她只能對不起自己。

  腳步一緩,葉清幽悄悄將淚水拭去,淡然道:「一切聽公子的就是了。」

  龍紫紋的心一陣狂跳,耳中的嗡嗡之聲消失了,那股讓他的身體不住打戰的寒意也不見了,他又變回了那個儒雅而風度翩翩的龍家公子。

  兩人還是並肩而行,不發一言,但龍紫紋的心境卻已和方才截然相反了。此時他心中洋溢著的,只有幸福。

  然而幸福的路總是特別短,他還未嘗夠與葉清幽並肩而行的滋味,隱龍山便已在眼前。閔禹蓮笑意盈盈地站在前邊,道:「待平定了龍吟之亂,你們小倆口有得是時間親熱。」說得龍紫紋面色一紅。

  葉清幽的臉色卻又是一黯。

  沒有人比龍紫紋更熟悉上山的路了,但此次上山,他卻覺得山上環境已大為不同,原來可困住江湖一流高手的隱龍大陣已被撤去,現在任何有些本事的人,都可循著山中隱秘的小路,一路登上山頂。

  龍吟成立聯盟,每日隱龍山上均是人來人往,這隱龍大陣自然成了多餘之物,龍紫紋想到此節不由暗自感歎——龍家千百年來在人間的超然姿態,已完全被龍吟破壞了。

  自半山腰開始,便有成群的江湖豪客、幫派弟子站在山路兩旁相迎,到了龍城之前,更是人山人海。此時城門大開,龍紫紋一行人徑直來到城中游龍殿前。

  游龍殿前的廣場上站滿了各派門人,殿前的台基下站的則是龍城的披甲武士和青衣護衛,台基上層,龍吟負手而立,見楊蟬沙帶著龍紫紋一眾人走到近前,沉聲道:「楊門主,你主意與龍某為敵了麼?」

  楊蟬沙哼了一聲,道:「龍吟,你雖為龍家人,卻並非是正統傳人,你窩藏影子這等江湖敗類,還勾結影子門企圖暗算龍公子,不止是我,魏掌門、葉樓主也已不再信任你。今日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怕天下英雄都要與你翻臉!」

  此時除楊蟬沙的六聖門門眾跟在龍紫紋等人身後外,其它三大派的掌門及門人皆在大殿左右兩旁站立,靜流門門主魏憐幽和星河樓樓主葉梓大步來到楊蟬沙身邊,向龍紫紋眾人抱拳一禮後,轉向龍吟道:「龍盟主,今日你若解釋不清,我等可不會善罷甘休。」

  龍吟微微一笑,道:「什麼影子、影子門,真是不知所云!二位,龍某對你們不薄吧?魏門主,後山絕壁上那株龍眼樹上結出的果子,吃一顆便可增加一年的功力,你將僅有的十八顆全數吃了,龍某可有一句怨言?葉樓主,山腰那塊臥龍石中有一柄絕世利刃龍牙刀,你將它拔了出來收為己用,龍某可說了一個不字?還有楊門主,你在我龍家煉堂中一呆就是個多月,龍某不但未說一句話,還派人日日給你送水送飯,難道龍某換來的,就是你們的這幾句話麼?」

  眾人一時無語。自李狼為龍吟獻計之後,龍吟便開放龍城,撤去隱龍大陣,任由各派掌門在隱龍山中隨意走動、探查,各派掌門在剛開始時出於好奇,便四處閒逛,一逛之下竟發現無數奇珍異寶,不由心中大動,眼見龍吟無意制止,大家就都動起手來,該拿的拿,該用的用。隨後龍吟更公佈了部分龍拳的招術,四大派掌門這類高手雖知習之無用,未去研究,其餘各派掌門卻趨之若騖,整日沉浸在龍拳之中。此時龍吟突然翻起帳來,眾人臉上不由均有赤色。

  精明者至此方知龍吟如此大方的用意。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7:01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一章 群戰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此時在場的諸位掌門可更進一步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再說什麼好。就連一向狂放的葉梓,也不禁有些臉紅。

  龍紫紋見狀道:「各位,龍家原就是為天下人而生,龍家的一切,自然也應與天下同享。各位不必覺得是受了誰的恩惠。」

  龍吟冷冷一笑,道:「紫紋,這些日子不見,你倒是功力大進。那日我覺出龍行雲忽然死去,便已猜到其中奧妙了,哼,以為多了他那幾十年的功力,就可戰勝我麼?」

  龍紫紋向前幾步,目視龍吟道:「二叔,我最後叫你一聲二叔,你這樣做對得起歷代祖先嗎?對得起我龍家的始祖龍神嗎?對得起天下人的信任嗎?」

  龍吟冷笑道:「天下人?天下人對得起我龍家嗎?龍家自古便肩負護世之責,代代的宿命均是保護這些無能之輩,可這些無能之輩又給龍家什麼了?你看,我對他們可謂仁至義盡,可他們呢?到頭來竟然反對我,哼,你們以為憑自己這點不足道的本事,能鬥得過我龍某人麼?」

  葉梓性格雖狂放,為人卻精明,立刻從龍吟的話中聽出破綻,沉聲道:「龍吟,這麼說,你成立聯盟,只是為滿足你統馭天下的野心了?」

  龍吟長笑一聲,道:「不用你來抓龍某的破綻,告訴你們,如果說初見那封『討逆檄文』時,龍某還懼你們幾分,那麼今日,龍某已不懼任何人了!什麼叫野心?我龍吟乃人間之神,你們哪個敢不從我?」

  話音方落,四大派之一,寒揚劍派的掌門張百桐站了出來,應聲道:「不錯!龍家本就是武林之首,咱們原就該聽從龍神號令才是,魏憐幽、楊蟬沙、葉梓,你們膽敢反對龍神,便是反叛了人間正道,咱們與爾等勢不兩立!」

  葉梓聞言立時發作,怒道:「你算什麼狗東西!給我滾到一邊去,不然老子廢了你!」張百桐被葉梓嚇得哆嗦了一下,竟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在場眾人不由一陣哄笑,笑這人口氣大,膽子卻小。其實張百桐為人雖活得窩囊,卻也不至於窩囊到這個份兒上,只是龍吟許給他太大的好處,他這個窩火掌門又當得有些夠了,這才站在龍吟一邊,不過心中到底還是有那麼一點兒的愧疚。腳正不怕鞋歪,此君腳即不正,自然就底氣不足了。

  沈石朗聲道:「諸位,大家均已聽到了,龍吟已承認自己並非為天下,而只是為了一己私心,難道咱們天下英雄要聽這樣一個傢伙的號令麼?龍族正統傳人龍紫紋在此,咱們理當聽從他的號令才是!」話音方落,立刻有無數人跟著喊道:「不錯!」

  閔禹蓮見大勢已成,不由微微一笑。

  龍吟則冷笑一聲,道:「哦,看來想除掉龍某的人還真不少,那你們就一起來吧!」

  葉梓亦冷笑道:「既然龍盟主想要以寡敵眾,葉某就成全你!星河樓門下,給我將龍吟拿下!」一聲令下,星河樓門眾中立時躍出數十人,直奔龍吟衝去。台基下的龍城護衛立時迎了上去,將眾人攔住。

  葉梓見狀面色一變,喝道:「退回來!」那數十人聞聲急退到葉梓身旁。葉梓轉向己方門眾,怒喝道:「難道只有這幾十人才是我星河樓門下麼?你們的耳朵聾了不成?」

  人群中站出一人,卻是占星河樓第二把交椅的人物黃柏奇,向葉梓一抱拳,道:「樓主,龍盟主才是天下之主,咱們理當順應天命,聽從盟主號令才是。樓主若一意孤行,屬下就只有替天行道了!」

  龍吟在台上長笑一聲,道:「說得好,願意跟隨龍某者,便做給龍某看吧!」

  話音方落,各派人群中便同時傳出慘叫之聲,除少數門派未有變故外,其餘各派中均有人被身旁的同門刺殺,剎那間便有數百人倒地身亡。

  各派掌門均目瞪口呆,弄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龍吟一陣長笑,道:「你們以為龍某會白白將龍城中的種種珍寶、秘藏送給你們麼?在你們沉迷於龍拳和龍城秘寶之時,你們的部下早已投誠於龍某了,現今你們已再不是號令萬人的一派之主了!」

  眾人聞言心頭大震,均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眼前發生的一切卻證明龍吟所言非虛。張百桐這時又有了底氣,道:「葉梓,你們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我或可幫你美言幾句,說不定盟主就饒你不死了。」

  葉梓狂怒道:「我先殺了你這狗東西再說!」紅髮無風而舞,宛如火神下凡,嚇得張百桐又倒退了數步。

  龍吟又是一陣大笑,道:「紫紋,我之所以等到今天,就是怕一旦天下盡在我手,你就隱身不出,到時要找你,未免太過費力。如今你既來了,我也不必再受這些凡夫的氣了!龍神盟旗下各派,給我將這一干人殺了!」

  一聲令下,龍城內外各派門人像瘋了般衝向自家掌門和龍紫紋一行人,眾人立時混戰在一起。

  被龍吟拉攏而投靠龍吟的,大多是各派的第二號人物。這些人本領不比掌門低出多少,卻要屈居人下,多數都存有不臣之心,只是苦無機會,此次得龍吟拉攏提拔,自然膽子大壯,利益當前,少有不動心者。這些人實力不俗,是故眾人立時便陷入苦戰之中。

  眼望台下,龍吟忍不住又是一陣長笑。

  龍紫紋一干人雖然功力強大,但無奈對方人數太多,而且不乏好手在內,眾人一時雖無性命之憂,但長此以往地混戰下去,卻難免不會有失。何況還有個擁有龍神之身的龍吟,在台上虎視眈眈,不知何時便會出手。

  楊蟬沙的六聖門是因楊蟬沙所創的六套武功而得名,所以六聖門由虎、鶴、雷、雲、猿、狼六堂組成,每堂均設一堂主,分別練一門武功。而此時這六人中有四人造反,帶領各堂旗下的頭領和門人齊圍攻楊蟬沙,不由使楊蟬沙成了眾人中打得最吃力的一個,但他功力濃厚,遠非這些堂主可比,六套武功在他手中不斷變幻、互為輔佐,故而是有驚無險,但畢竟同受四位高手及一眾門人圍攻,雖有兩位堂主與自己並肩作戰,卻依然戰得十分辛苦,自保雖然不難,卻也傷不了那六人。

  魏憐幽人雖老,但功力卻比其他三大派掌門更為精純,尤其是其武功招式,幾乎無懈可擊,他的武功不以內力為重,專憑招式取勝,即使久戰也耗費不了多少內力,加上其門下對其忠心者甚多,圍在左右護法,戰得倒不十分吃力,但也是有暇自顧,無暇助人。

  葉梓這邊亦是無甚危險,他武功雖偏重於內力,招招均要消耗不少真氣,但他的武功招式與尋常武者不同,特別偏重於群戰,故此揮手抬足,均是一打一大片,再加上他性格怪異,發起狂來誰也制不住他,是故三大派中雖然就數星河樓背叛者眾多,但這成堆成群的叛徒們卻也奈何他不得。

  而其它各派則不盡相同,少數掌門人武功高強,尚可支持,但多數掌門人卻是寡不敵眾,漸漸在打鬥中落於下風,不多時,便有十餘個掌門死於門內叛徒之手。

  而龍紫紋一行人的壓力,卻主要來自張百桐的寒揚劍派。張百桐這人畢竟是一派之主,功力雖不及四大派中其餘三派掌門,但也不可輕視,他一人一劍與沈石夫婦斗在一處,竟是絲毫不落下風。而其門下兩大護法長老和五大劍師,功力亦不在張百桐之下,尤其是那五大劍師,其功力劍法竟遠在張百桐之上,再加上十數個分壇壇主和無數門人,讓眾人應付起來頗覺吃力。

  龍紫紋是眾人中武功、內力最為高深者,雖同受五大劍師中的四位和數名分壇壇主圍攻,卻還略佔上風。其實以他之力,若是全力而為,用不了多長時間便可擊敗敵眾,但龍吟在台上待而不發,龍紫紋也不敢全力而為,只怕在這些人身上耗損了真氣,再無力對付龍吟。

  而龍吟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完全明白,想靠這些人將龍紫紋等人剷除並不容易,所以他故意待而不發,讓眾人心中都存有忌憚,不敢全力而為,如此持久打下去,慢慢磨損他們的內力,時間一長,己方人眾再全力出手,對方只怕便要傷亡大半。到那時,自己再伺機全力出手,必然可收一擊必殺之效。他面帶微笑,滿意地看著自己親手造出的這個戰場,只等時機一到,便出手殺人。

  此時閔禹蓮一人獨鬥兩大護法與數位壇主,大感吃力,酣戰之中偷空看看眾人,卻見那夏長休專往那些沒什麼本事的尋常幫眾堆裡鑽,而那王虎亦是緊隨其後,而且只是仗著身法靈活,躲來躲去,卻不真和誰動手,不由恨得牙根直癢,卻又無可奈何。

  那邊葉清幽與五大劍師中的另一位交戰正激,手中寒露劍光芒閃動,劃出無數優美的光弧,恰似流星一般。但那位劍師也非易與之輩,劍光閃動中,葉清幽絲毫不佔上風。

  寒揚劍派的五大劍師,並非尋常意義上所指的「劍師」、「拳師」之流,這五人劍法、內功均達一流,尤其是劍法造詣,盡得寒揚劍法之真髓,故專門負責指導門中各級頭領本派劍法,是故稱為「劍師」,意為「劍術之師」,其本事可想而知。

  但龍紫紋一方人數與龍吟一方相比,本就少得可憐,再加上支持龍紫紋的三大派及其餘各派掌門均已陷入與本門叛徒的苦戰之中,根本無暇顧及他人,而寒揚劍派又是早有準備,門內精英盡出,初時雙方還可打個平手,但時間一長,龍紫紋這方便明顯吃緊。那溜邊亂跑的夏長休和王虎倒是輕鬆得很,但其他人力戰強敵,此時已是大感吃力。

  尤其是葉清幽這邊,她獨自力敵寒揚劍派五大劍師之一,初時還可勉強應付,但鬥到現在,不論是武功招式還是內力,均已再無法對對方構成威脅,那劍師已完全摸清了葉清幽的武功路數,心中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立時開始加強攻勢,意圖在數招間將葉清幽解決掉,葉清幽處境變得十分危險。

  便在這時,一道黑影忽自空中俯衝而來,直向那劍師襲去,卻是一隻黑色的巨鷹,張開利爪向劍師的雙目抓去,那劍師一驚,忙向旁閃開,巨鷹倏然落地,長身而起,卻化作一個身披鷹翼般斗篷的黑衣男子,雙掌化爪,又向那劍師抓去。

  所以見到此異象者均是一聲驚呼:「妖怪!」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7:02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二章 護主

  那劍師一旋腕,長劍由側面自下而上斬向那黑衣男子的手腕,那男子一撤掌,身子向下一沉,出爪向劍師小腹處撩去。

  劍師冷哼一聲,道:「妖物好毒的手法!」長劍倏然下移,又向黑衣男子手腕掃去,黑衣男子只得再次撤掌。兩招一過,劍師已摸清黑衣男子功夫深淺,再不保守,乘勢揮劍攻了過去,那黑衣男子左躲右閃,形勢相當危險。

  而葉清幽卻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眼看著前來援手的黑衣男子險象環生,卻並不出手援助。

  因為那是李狼的手下。

  雖然他在幫助自己,但在這種場合下、在自己師姐和聖宮同門的面前,她卻不能流露出一點對他的感謝,她更不能出手幫他,因為如果那樣做了,她將無法面對聖宮中的同門。

  她對李狼的感情,在聖宮中只有閔禹蓮一人知道,所以聖宮中每個人才都只對她充滿了敬意,才將她視為聖宮唯一的救星。她肩負著每一個聖宮弟子對聖宮未來前途的期望,如果這時她出手幫助聖宮的敵人,同門們看在眼裡,還會有未來有什麼希望?

  聖宮現在可以沒有一切,但絕不可沒有希望,只有還有希望在,每個人都會無懼犧牲,為了聖宮的明天而奮鬥。可一旦失去了希望,聖宮就會真的滅亡。

  但她又能眼看著幫助自己的人被殺麼?

  兩難之時,數名寒揚劍派的壇主和幾十名幫眾衝了上來,將葉清幽團團圍住,她便是想援手,已無可能了。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三黑四白七人殺開重圍,衝到近前,將那劍師圍住。方纔那巨鷹化成的黑衣男子長出一口氣,道:「狼老大,你們再晚片刻,我翼空可就要完蛋了。」

  殺來的七人和這自稱翼空的男子,正是李狼派出暗中保護葉清幽的那八名隨從。為首的紫嘯道:「咱們沒有狼王那種力量,面對強敵,必須行動一致,你記住了?」那自稱翼空的黑衣男子一點頭,道:「記住了。方才因為葉姑娘情況危險,所以……」

  不等說完,那樹妖綠曉已道:「狼老大說你,你好好聽就是了,解釋那麼多幹嘛?」翼空白了她一眼,也不發作。

  那劍師一皺眉,道:「何方妖物,竟敢來此撒野?留下命來吧!」一挺長劍,向八人殺去。

  紫嘯冷冷道:「留下我們的命?只怕你還沒這個本事!」手向背後一伸,長刀已然出鞘,擋住對方一劍後,道:「此人交給我,你們小心保護葉姑娘!」那七人應了一聲,向圍住葉清幽的那群人衝了過去。

  閔禹蓮眼見這八人與葉清幽攪在一起,竟然微微一笑,但隨即她便見到一直溜邊的王虎,竟不顧一切地衝向李狼的那八名隨從,不由面色大變,分心之下,立時落了下風,急集中精神與兩大護法戰在一處。

  王虎如猛虎般撲入葉清幽這邊的戰團之中,揮掌打飛了兩個壇主後,竟沖紫嘯手下那七人吼道:「你們是狼王屬下?」

  七人一愣,綠曉問道:「你是何人?」王虎咆哮一聲,道:「叫狼王出來!」話音未落,一股強橫的妖氣自體內瀰漫而出,七人同時驚呼:「虎族!」

  王虎雙目寒光迸射,化為野獸之瞳,低吼道:「再不叫狼王出來,我就先殺了你們幾個!」雙爪帶起一股勁風,向七人衝去,七人各揮兵刃拳腳,與王虎戰在一處。

  龍吟目睹這一幕,不由大感錯愕。但就在此時,他突然發現龍紫紋已經顯出疲態,面對四大劍師的圍攻,已經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他不禁微微一笑,再無暇理會李狼屬下與王虎的大戰,運足全力,猛向龍紫紋衝去。

  如今天下各派均已落入他手,他最大的心病就是龍紫紋。龍紫紋天生異相,又被兩位祖父公認為最有龍神之質的傳人,如果說擁有龍神之身的龍吟還有忌憚之人,就是這個極有可能超過自己的龍紫紋了,只要龍紫紋一除,便再無人可以其對抗。

  所以一見龍紫紋力有不濟,他便立刻乘機而動。猛衝之中,一股白色溟氣自體內洶湧而出,包圍在龍吟身上,將他化作一條白色巨龍,所向披靡地衝向龍紫紋,交戰中的眾人不論敵我,均慌忙閃向一旁,唯恐被這氣勁駭人的白龍撞到。那四大劍師更是虛揮一劍,疾退到十數丈外。

  眼見白龍襲至,龍紫紋不由大為驚慌,忙向後退卻,龍吟一見更加確定龍紫紋已後繼無力,催動全身真氣,以更快的速度向其撞去。

  龍紫紋顯然無力抵擋這由龍吟強大真氣凝成的白龍,只得不住四處躲閃,龍吟則絕不願放過這眼中釘,也不想為何總也追不上這氣力不濟的龍紫紋,只一味猛追下去。

  而龍紫紋似乎以為龍吟的白龍,會因撞擊他人而減少力量,不斷朝著人多處移動,害得龍吟一方不少人因閃躲不及而被這白龍撞倒,待龍吟猛然發覺不對頭時,己方已有十多個幫主、掌門及上百尋常幫眾被自己撞死、撞傷。

  他至此方知上了龍紫紋的當,怒喝一聲,收回氣勁,白龍立刻化為溟氣回到龍吟體內。

  就在這一刻,本來內力不濟的龍紫紋,卻突然輕嘯一聲,縱身向龍吟攻來。

  溟氣瀰漫而出,龍紫紋額頭隱隱顯出一條紫色的龍紋,龍吟不由心頭一沉,只覺龍紫紋定是故意引自己衝來,好能與自己正面一戰,而自己竟看走了眼,真以為龍紫紋已是強弩之末,枉費了一番心血,白白折損了許多部下,不由大為惱火,怒喝一聲,運起全身溟氣,亦向龍紫紋衝去。

  很快,龍吟就有了後悔的感覺。

  原來龍紫紋先前一直未顯露真正的功力。交手後龍吟才發覺,原來龍紫紋如今的功力已不輸於自己多少,雖與四大劍師力戰半晌,卻並未消耗掉多少內氣,單以自己的力量想將其擊殺幾乎全無可能,就算只是想將其打傷,短時間內也難以辦到。本來是安排好用來消耗對方力量的戰場,如今卻連自己也被捲了進去,不由令龍吟大感窩火,動手之際,也就多了幾分焦躁,其結果只能是更加失去優勢,與龍紫紋打了個旗鼓相當。

  龍紫紋與龍吟一交手,原來圍攻龍紫紋的四大劍師便分頭去攻擊別人,其中一人加入張百桐與沈石夫婦的戰團,一人助那兩大護法攻擊閔禹蓮,另兩人則同去攻擊葉清幽。

  那王虎平時未顯示出分毫的過人之處,但此時卻大顯神威,一人獨戰綠曉等七人,竟還略佔上風,眼見葉清幽被兩名劍師圍攻,卻是誰也無力援手。

  紫嘯與那劍師交手,已完全佔據上風,但一時之間卻也分不出勝負,此時見葉清幽有危險,心中焦急,再顧不得許多,猛然暴喝一聲,雙臂一分,直向那劍師撲去。

  那劍師見紫嘯如此送死般撲來,不由一愣,但機不可失,也不管紫嘯意欲何為,運足真氣,一劍刺向紫嘯。

  血光一閃,長劍準確地刺破紫嘯胸膛,自其後心透出,而紫嘯則猛一揮刀,將那劍師的頭顱斬下。那劍師瞪大了雙眼,死也不明白本來佔著上風的紫嘯為何會突然使出這等同歸於盡的招術。

  將對手的長劍拔出,紫嘯胸前卻連傷痕也未留下。他與那車伕烏易同為狼妖,而且本身功力遠超出其餘七人,所以才為七人之首。眼見葉清幽身處險境,而自己一時又脫身不得,他只有行險運起狼族的「月夜不死身」,斬殺了那劍師,自己卻半點未傷。然而此時並非滿月之夜,他的月夜不死身只可維持剎那,而且還要大耗真元,此時用出,實是迫不得已。

  殺了那劍師,紫嘯立刻飛身援手葉清幽,他此時功力大損,卻拚命攔在葉清幽與那兩位劍師中間,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那兩個劍師方見他以同歸於盡的法子殺了己方一人,卻又毫髮無損,對他均十分忌憚,逢他用起拚命的招式,都不敢輕易與之硬碰。

  但紫嘯功力損耗過大,卻終支持不了多久,不多時便已是氣喘吁吁,眼見便要傷在兩位劍師手中,葉清幽再不顧許多,盡力擋在他前面與兩位劍師周旋,無奈二人均是力有不濟,與兩劍師左右周旋,卻是險象環生。

  便在這時,一聲狼吼傳來,一隻丈多高的黑色狼頭人身妖怪不知自何處電般衝了過來,張口咬向兩劍師其中一人,那人躲閃不及,被這狼妖攔腰咬住,慘叫一身,忍痛揮劍反刺狼妖。狼妖頸上用力,將頭一甩,那劍師竟被其攔腰咬成兩段,凌空飛了出去,一時血雨漫天,眾人一時被這景象驚呆,均停止打鬥,連龍紫紋與龍吟亦停下手來,愕然而視。龍吟是不解李狼手下未何突然向己方出手,而龍紫紋卻因一心與龍吟交戰,未留心李狼手下這些人對葉清幽的保護,卻擔心其對葉清幽不利。

  王虎一見狼妖出現,雙目光芒更盛,衝出七人包圍,來到狼妖近前,咆哮道:「你便是狼王?」

  那邊綠曉喊道:「烏老爹,這傢伙是虎族的混蛋,下手別客氣!」

  這狼妖正是李狼那車伕烏易,他與紫嘯一樣同為狼族,雖然按妖界功力強弱可由妖相看出的定式來看,其相近似於獸,理應是功力較弱之輩,但他卻是功力非凡,遠高於紫嘯,實是狼族異類。

  烏易目視王虎,低吼道:「你是虎族?」王虎沉聲道:「你不是狼王?叫狼王出來!」烏易道:「何用狼王,我烏易便可收拾了你!」

  王虎道:「我乃虎王之子——朧星!憑你這狼族走卒,也配與我交手麼?快叫狼王出來見我!」猛然咆哮一聲,震得眾人氣血翻騰,離他較近的尋常幫眾立時被生生震死。

  烏易的身體也震動了一下,隨即還以一吼,眾人只覺腦中嗡地一響,急運功抵禦,而離他們較近的尋常幫眾就又一次倒了大楣,又倒下了一大片。

  自稱是虎王之子朧星的王虎怔了怔,隨即狠聲道:「果然厲害!」語畢忽狂吼一聲,一股強橫的氣勁破體而出。眨眼間,王虎的身體起了奇妙的變化,尤其是面部,竟然化成另一張臉孔,野眼尖牙,分明便是一個妖怪。

  沈石夫婦奇驚聲道:「是那虎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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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三章 狼怒

  這王虎正是那日被司刑君救走的少年虎妖。他本是虎王之子,只因好勝心太強,這才隻身進入神隱山尋找失蹤的夜隱,意圖一決勝負,不想卻也被吸入人間。自司刑君口中得知七界之秘,又知狼王亦在人間後,便決意尋到狼王與之一較高低,今日驟見妖族同類,立刻再忍不住,顯出了本相。

  妖相一露,其氣勁立時更為強盛。龍吟面對龍紫紋冷笑一聲,道:「你是龍族正統?單憑結交妖物這項,你便不配稱什麼正統了!」龍紫紋怒道:「若說結交妖物,你又怎麼解釋這狼妖?」而心裡卻在詫異閔禹蓮的這個朋友怎會是虎妖。

  眼見這兩個龍族傳人隊伍中都出現了妖怪,三大派及其他支持龍紫紋的掌門人不由大感驚疑,不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而龍吟一方因早知龍吟與李狼這狼王結交,倒並無多大反應。

  恢復本相的朧星雙爪一分,向烏易吼道:「快叫狼王出來!」烏易亦吼道:「無知小輩,豈配狼王動手!」這一虎一狼相視而吼,嚇得周圍其他人紛紛退出十數丈遠,生怕再被波及其中。

  龍吟看著呆看二妖的眾人,忽大聲道:「看他們做什麼,還不快動手?」其手下聞言急忙收回心神,重又向龍紫紋一派人攻去,龍吟也催動真氣,重與龍紫紋戰在一處。

  烏易獨戰朧星,二人打了個平手,原被朧星纏住的另七人立時趕去援手紫嘯,紫嘯與葉清幽這邊情勢立然好轉。

  就在這時,一直溜邊亂跑的夏長休忽然轉頭衝向龍吟,龍吟一方的高手因見其並無戀戰之心,也無驚人表現,是故早不將其放在眼裡,誰也未去理他,這下他忽然間轉性,卻是誰也來不及阻攔,任他衝入龍吟與龍紫紋的戰圈,雙掌齊出,推出一股澎湃的氣勁,直擊龍吟。

  面對強敵而忽然出現這等偷襲,龍吟不由大駭,雖只是夏長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角色,他也不敢大意,急忙推出一掌,想擋住夏長休,不想這夏長休雖一直溜邊耍滑,其功力卻絕非尋常,這一擊初時雖不起眼,但一迎上龍吟掌力,一股強大的氣勁便倏然爆發出來,震得龍吟身子一搖,一時氣血翻騰,行動不得。

  龍紫紋哪會放過這大好機會?當下飛身上前,身子凌空旋轉,一道赤紅色的溟氣纏繞身上,化作一條火龍,直撞在龍吟身上。

  這正是龍拳中的一招「炎龍纏身」,隨著火龍的不住繞身旋轉,火焰氣勁不住擊在龍吟身上,龍吟雖運起真氣抵禦,怎奈身子一時不受控制,擋得住最初幾下,卻擋不住火龍氣勁的不斷攻擊,護體真氣終被攻破,一口鮮血噴出,人被旋轉不休的火龍帶起,凌空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砸死了數名尋常幫眾。

  掙扎著起身,卻見夏長休又飛身攻來,他強運起真氣雙手合成龍頭之形,倏然張開,一團白色真氣飛射而出,直射向夏長休,夏長休不敢輕視,急向旁閃開,卻還是被真氣掃中左肩,他只覺左肩一陣麻木,不由駭然,疾退出老遠,再不敢輕易攻擊龍吟。

  這正是令君自傲與天涯遠赴七陰山的那招搶珠毒龍,只是如今龍吟身受重傷,雖發得出毒龍珠,卻發不出隨之擊敵的毒龍來了。

  龍紫紋氣運丹田,振臂高呼道:「龍吟已敗,你等還不停手!」

  眾人聞言大驚,一時間除烏易與朧星外,其餘人均停手不戰,望向龍紫紋這邊,一見龍吟真的已身負重傷,龍吟一黨不由均怔在當地,不知所措。

  閔禹蓮此時已略見氣喘,見龍吟受傷,欣喜之餘也鬆了一口氣,朗聲道:「眾位為龍吟妖言所騙,一時不辨敵我,如今首惡既除,從屬不究,只要及時回頭,咱們便還是武林同道!」

  此言一出,龍吟一黨面面相覷,此時龍吟明顯已經失敗,若再一心追隨,只能換個一無所有,而閔禹蓮已聲明只要投降就不再追究,不少人均大為心動。只是那些領頭投靠龍吟的各派二號人物,心知日後必不會被輕饒,不免猶豫。

  龍吟怒吼一聲,道:「誰說龍某敗了?」龍紫紋沉聲道:「龍吟,不要再強撐了,如今大勢已去,你還不認輸?我問你——我爹現在何處?」龍吟一陣長笑,道:「你問龍烈?我告訴你,我不知道!」龍紫紋怒視龍吟,道:「龍吟,難道以為我不會殺你麼?」

  「你以為我會讓你殺龍吟麼?」

  一個聲音響起,天地間寒氣忽盛,眾人不由齊望向聲音起處,連朧星和烏易也不例外。

  游龍殿頂,李狼負手而立,長衫無風而動。雪禪素靜靜地站在他身旁,臉上寫滿了茫然。

  龍紫紋訝道:「李狼?難道你要幫龍吟?」龍吟則喜道:「狼王快來助我!」

  朧星一見李狼,不由一怔,訝道:「他是狼王?可他的身上怎麼有股人的味道?」

  閔禹蓮目視高高在上的李狼,嘴角又掛起了微笑,葉清幽的臉色卻變得比紙還白。

  雪禪素站在李狼身旁,輕聲道:「狼王真要幫他?」李狼緩緩道:「你應該明白,破界之秘就在這龍城之中,如果龍紫紋和聖宮佔據龍城,我就不能在此探查破界之法了。為了回到妖界,我只能如此。」語畢身形一動,飄然飛落龍吟身旁,向龍紫紋淡淡道:「想傷龍盟主,先過我這一關。」

  閔禹蓮怒喝道:「妖狼,如今紫紋已是天下歸心,你以為憑一己之力便救得了龍吟麼?紫紋,不要輕饒他!」

  見李狼出現,龍紫紋早已做好準備,淡然道:「師姐放心,紫紋這就替聖宮討回公道!」李狼淡淡一笑,道:「替聖宮討回公道?龍公子,你可知什麼叫做『公道』?」龍紫紋一怔,不明李狼是何意。

  閔禹蓮冷笑一聲,道:「妖狼,雖然聖宮與你的兩年約將滿,但我看你已等不到那天了,今日除去你與龍吟,正好可當作向紫紋和清幽賀喜禮物!」

  李狼全身一震,沉聲道:「你說什麼?」閔禹蓮輕笑道:「我早與龍行雲前輩為紫紋和清幽定下了親事,清幽此時已是紫紋的妻子了!」

  李狼全身劇震,凝神遠處的葉清幽,顫聲道:「清幽,她說得可是真的?」

  葉清幽面如白紙,輕輕搖了搖頭,又重重地點了點頭,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烏易忽狂吼一聲,怒道:「閔禹蓮,你這賤人!」如一道黑色的閃電一般直撲向閔禹蓮,雙目紅光暴閃,狀如瘋魔。閔禹蓮閃向一旁,幾縱後來到葉清幽身旁,道:「師妹,我真氣損耗太多,你幫我對付這妖物!」葉清幽略一猶豫,終將寒露劍一挺,迎向烏易。

  烏易目露哀傷之色,竟硬生生挨了葉清幽一劍,寒露劍透胸而出,葉清幽面色大變,急抽回寒露劍,顫聲道:「你為何不躲?」

  烏易的眼中淚光閃動,道:「葉姑娘,快想起來吧,你和狼王……」不等說完,閔禹蓮飛身而至,伸指一點,一道冰泠劍氣刺入烏易胸口,烏易狂吼一聲,揮爪擊向閔禹蓮,閔禹蓮向後疾退,面露得意之色。

  葉清幽身子一顫,怔怔地看著烏易。兩行熱淚湧出,烏易眼前一黑,向後倒去。

  紫嘯等八人瘋了般衝上前來,將烏易扶住,八人中一個瘦高的黑衣男子伸掌按在烏易傷口上,一道細絲自其掌中發出,將傷口封住,使血不再湧出。

  綠曉狠狠瞪著閔禹蓮,怒道:「閔禹蓮,你這賤婦,為何不遵守約定?」閔禹蓮冷笑一聲,道:「對你等妖物,何必守什麼約?聖宮門下,給我上!」一聲令下,聖宮門徒立時攻向八人,紫嘯與那掌發細絲的瘦高男子護住烏易,其餘六人擋在前面,與聖宮門人戰在一處。

  站在屋頂的雪禪素身子一顫,喃喃道:「師父……不,閔禹蓮,你太狠了!」雙眼漸漸生出駭人的變化,已不似人眼,倒似是野獸之目,人縱身飛躍而下,直撲向閔禹蓮。

  閔禹蓮面色一變,冷笑自語道:「妖便是妖,你對她再好,她也會反咬你一口。不過本宮要的就是這一口!」手中冰泠劍氣湧出,迎向雪禪素。

  李狼的身子不住顫抖,那滿頭銀絲般的白髮漸漸化為黑色,狂吼一聲,白衣被氣勁震烈,露出一身黑色勁裝,吼道:「閔禹蓮,你這無恥賤人,我今日便殺了你!」

  龍紫紋氣運全身,沉聲道:「先問問龍某答不答應吧!」右掌向前一推,帶出一股可封凍大江的寒氣,那寒氣纏繞其臂上,瞬間化作一條藍色的冰龍,隨著龍紫紋的推動直撞向李狼。

  李狼怒喝一聲,雙掌齊出,一道環形氣勁自其腕上爆發而出,飛速向外擴散,最後化作連成一圈的數百道銳利氣勁,猛然向龍紫紋收攏,便如巨狼張口猛咬一般。

  龍紫紋揮動右掌,冰龍隨掌而舞,眨眼將這漫天的狼牙氣勁擊散,但冰龍之氣也耗盡而消散。

  李狼左右手化爪齊揮,幾道勁風破空而來,直襲龍紫紋。龍紫紋見過他這手功夫,不敢硬接,凌空而起,又施出那招炎龍纏身,將全身護住。

  另一邊閔禹蓮和雪禪素的戰局卻是一邊倒的形勢,雪禪素不論從功力上還是從招式上均不是閔禹蓮的對手,而葉清幽的全部心神此刻全在李狼身上,對眼前的打鬥竟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閔禹蓮邊打邊道:「當初若不是我在北方雪原發現了你,你早已被凍死了。我將你納入聖宮,傳你武功,你就這樣報答我麼?」雪禪素狠聲道:「你不過是想利用我來對付狼王,說得那麼偉大做什麼?你太狠毒了,我要為烏老爹報仇!」多日來她一直跟隨李狼,已習慣像綠曉等人一樣稱呼烏易為「烏老爹」。

  閔禹蓮冷笑一聲,道:「憑你,還早得很!」十指連發冰泠劍氣,雪禪素擋過兩道,其餘全數透體而入。

  然而雪禪素卻沒有半點事,仍不住攻向閔禹蓮,閔禹蓮冷笑道:「是月夜不死身麼?看來你不僅僅是個普通的狼妖而已。不過你想沒想過,為什麼你在白日裡也能使出這月夜不死身?」

  雪禪素怒道:「少說廢話,吃我一劍!」指上冰泠劍氣一動,又刺向閔禹蓮。閔禹蓮輕笑著躲開,道:「你原來的記憶已被我用空心訣除去,現在的本事又是我教的,你憑什麼能打贏我?而且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高等狼妖,如果想在白日裡使出月夜不死身,就必須從狼王身上『借』氣,你若不來殺我,我反而著急不能借此消耗妖狼的真氣呢!」

  雪禪素一怔,仔細感覺體內,確是多了一股氣勁,當下疾退數步。閔禹蓮笑道:「想不打了?沒那麼容易,忘了月夜不死身的秘密了麼?我幫你想起來吧!」伸指一點,一股無形之氣立時順指注入雪禪素額頭之內,雪禪素眼前一陣迷濛,一些被遺忘的記憶片斷重回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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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四章 星逝

  記憶中,自己茫然行走於雪原之中,又忽然與閔禹蓮戰在一處,而恍然間,自己又受控於閔禹蓮,斷斷續續地說著什麼。

  她拚命回憶,那些話語漸漸清晰起來:「我是狼王屬下近衛之一,為尋失蹤的狼王來此……

  「除非是滿月之夜,否則我們便用不出月夜不死身……

  「即便是狼王,若在白日裡使用月夜不死身,也將大耗真氣……

  「我等近衛,身上均有狼王注入之氣,在白日裡可向狼王借氣用出月夜不死身,只是卻要消耗狼王的真氣……

  「如此消耗掉的狼王之氣,是狼王自己使用月夜不死身時的數倍……

  「一旦借氣成功,除非狼王主動將氣息聯繫解除,或是我等耗盡自身真氣,否則月夜不死身絕無法解除……」

  記憶中,她又聽到閔禹蓮的陣陣笑聲,和令她毛骨悚然的話語:「……妖狼定不會放棄同族,只要用她將妖狼的氣消耗殆盡,還怕降不住那妖狼麼?」

  意識驟然清晰,閔禹蓮笑道:「你可想起來了?」

  雪禪素怒吼一聲,道:「好卑鄙的手段,我絕不讓你得逞!」言罷催動全身真氣,決意要快速將自身真氣耗盡,好解除與李狼的氣息牽連。

  閔禹蓮長笑一聲,道:「以為這樣便成麼?沒那麼容易,當年我對你施空心訣時便已準備好對付你這一手了!」雙目精光一閃,雪禪素便覺身體再不聽自己使喚,雙手一垂,老老實實地站在閔禹蓮面前。

  閔禹蓮笑道:「如何?你現在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認命吧!」言罷伸指發出一道冰泠劍氣,刺入雪禪素左腿。

  雪禪素感覺到左腿一痛,隨即體內那股外來氣勁便驟然大盛,湧向左腿,左腿之痛立消。閔禹蓮笑道:「只要我不斷如此而為,妖狼的真氣用不了多久就要耗盡了,你卻毫無辦法,真是可惜!」十指連動,十道冰泠劍氣刺入雪禪素腿內。雪禪素氣得氣血上湧,立時昏了過去。

  如此一來,支持她抵禦外來攻擊的就只剩下由李狼身上傳來的真氣,而她本身的真氣卻再無半分損耗。閔禹蓮會心地一笑,道:「果真將你氣昏了,真是個無用的小孩。」十指連動中,又是十道冰泠劍氣發出,轉頭向夏長休與朧星喊道:「還愣著幹什麼?忘了咱們的約定麼?快幫我收服妖狼!」

  朧星愣了愣,眼望向夏長休。夏長休嘿嘿一笑,道:「我可沒有虎族王子這樣的本事,可憑自身真氣破了聖宮的易相之術,聖宮主還是先替我恢復原身吧。」

  閔禹蓮哼了一聲,雙手在胸前一圈,數道奇異的氣勁在胸前凝結成人臉之形,一揮手,那人臉扭動幾下便即消散。

  與此同時,夏長休的身形面貌均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寸許的怪異短髮、獰厲的惡鬼表情,再配上那強健的身軀,卻正是君自傲的仇人——司刑君。他向朧星一點頭,縱身向李狼衝去,朧星見狀緊隨其後。

  龍吟一方見龍吟受傷,而代其出頭的李狼顯然已經不再是為龍吟而戰,事態究竟會發展到何種程度尚未可知,便向後退去,坐觀形勢變化。而支持龍紫紋的各派人物,眼見龍紫紋一方竟然出現虎妖助陣,一時難以接受,也退到廣場邊上袖手旁觀。

  司刑君武功風格與從前大不相同,一改往日似緩實疾的路子,數十道鋼絲般的陰氣纏繞全身,使他全身皆是傷人利器,而且他招招又快又狠,時常發出奇招怪式,頗難應付。而那虎王之子朧星,功力不在司刑君之下,招術雖然尚不算精湛,但卻憑著凌厲的內氣和那與月夜不死身極為相似的防禦之術,在戰團中周旋不休。加上力量已與李狼旗鼓相當的龍紫紋,和躲在一邊不斷以雪禪素來消耗李狼的內力閔禹蓮,更讓李狼的境況越發不妙。

  然而李狼卻憑著一股怒氣和強橫的月夜不死身力戰三人,絲毫不落下風。

  但這又能支持到幾時?

  閔禹蓮忽然停手,緩步來到葉清幽背後,輕聲道:「清幽,現在已是絕好的機會,下手吧,聖宮的未來全靠你這一擊了!」

  葉清幽身子猛然一震,這才從迷茫中清醒過來,閔禹蓮雙目隱含熱淚,道:「師姐知道你喜歡他,但他是妖物啊!想想聖宮同門因他死了多少,再想想師父她老人家,你是聖宮養大的,難道你要為他背叛聖宮麼?」

  熱淚湧出眼底,葉清幽顫聲道:「師姐,你放心吧,我不會做出對不起你、對不起師父、對不起聖宮的事的!」閔禹蓮含笑道:「那就好,一切都靠你了!」言罷飄然退去。

  葉清幽雙目光芒一黯,自語道:「狼王,原諒我,我只能這樣做了……」

  寒露劍閃現出點點藍芒,在空中幻化出一片星光,一道丈多寬的光屏漸漸出現在葉清幽面前,彷彿是一道生死之門,門的這頭是生,而門的那頭,就是化作一顆剎那消散的流星,在宇宙中劃出一道淒美的光線後,就此死去。

  她能選擇麼?

  劍破光屏,葉清幽終究飛入那扇無法回頭的門中,光屏消散,葉清幽卻已化作一顆耀眼的流星,劃破天宇,直向李狼擊去。

  這一刻,李狼正忙於應付三位高手的圍攻,根本無法閃避。

  星光已近,龍紫紋三人齊向後退,同時各自傾盡全力發出一道真氣,擊向李狼。

  李狼的眼中看不到那三道真氣,他能看到的,只有那一顆淒美無比的流星。

  淚自眼中湧出,在這生死一刻裡,李狼竟解開了月夜不死身,喃喃自語道:「清幽,既然一切已經無法挽回,我就成全你吧,只願你永遠也不要再記起我們的過去……」隨即朗聲道:「清幽,來吧!」

  流星的光芒微微顫動了一下,突然改變了方向,圍著李狼疾轉一周,將龍紫紋三人發出的三道真氣全數擊破。光芒消散,葉清幽靜立李狼面前,淚流滿面。

  李狼顫聲道:「你……你記起了?」葉清幽卻道:「你為何不下手殺我?雖然別人以為你已無力反擊,但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你為何不下手殺我?」

  李狼怔怔地看著她,忽然苦笑一聲,自語般道:「你並沒有想起……你只是不忍……」

  葉清幽淚流滿面,道:「我對不起師姐、對不起師父、對不起聖宮,可我……可我真的下不去手。狼王,你為何不能成全我?如果方纔你出手反擊,我就不必像現在這樣痛苦了……」

  除了李狼和葉清幽,還有一個人的心被痛苦吞噬,那就是龍紫紋。

  眼見葉清幽在最後關頭竟出手救下李狼,耳聽他們兩人的對話,傻子也已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龍紫紋只覺心被什麼東西絞得快要碎了,腦海中一片空白,已無力思考。

  李狼忽道:「清幽,隨我走吧,我不在乎你已與龍紫紋成親,既然閔禹蓮毀約在先,我就將我們的事全告訴你!」葉清幽身子一震,茫然道:「我們的事?」

  不等說完,一道照耀天地的光芒亮起,眾人均緊閉雙目,唯恐被這光芒刺瞎了眼睛。光芒過後,眾人再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們呆住了。

  此時的葉清幽怔怔地看著李狼的腹部,那裡有一道鮮血不斷湧出,李狼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緩緩轉過頭向後看去,看到的是氣喘不休的閔禹蓮。

  閔禹蓮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笑道:「妖狼,你父子兩代力若鬼神又如何,最後還不都是死在我閔禹蓮手下?」

  葉清幽顫聲道:「師姐,你為何……」不等說完,閔禹蓮已笑道:「你以為我真將聖宮的希望全放在你身上麼?你以為你真值得我去相信麼?我苦練這招損耗真元的『聖光閃』,就是怕你在最後關頭回護妖狼!」

  李狼只覺全身力量順著傷口飛速流走,不由頹然跪倒在地,怒視閔禹蓮,卻無力說出半個字來。

  閔禹蓮仰天笑道:「妖狼,你可料想過會有今日?你功高蓋世又如何?人是要靠腦子的!安心的死吧,從此以後,聖宮將重新光耀天下!」話音方落,一道光芒已將閔禹蓮包圍,閔禹蓮戟指李狼,道:「方纔未能擊中要害,這次你卻再躲不開了!就讓這招『聖光閃』,將你送入黃泉吧!」

  李狼屬下眾人眼見李狼危在旦夕,不由全紅了眼,瞬間爆發出數倍力量,逼退聖宮門眾,齊向閔禹蓮衝來。

  光芒再起,照耀天地,但眾人卻並不再像方纔那般緊閉雙目,因為那光芒已大不如方纔的刺眼。

  所以眾人清楚地看到,葉清幽化作一顆藍色流星,迎上了那光芒四射的「聖光閃」。

  光芒散盡,血霧飄散,葉清幽的胸前鮮血噴湧,閔禹蓮腳步踉蹌,終力量不支,坐倒在地,笑道:「以為這樣便可救他麼?方纔那一擊已傷了他的真元,你捨命為他擋下這一擊,也不過為他多延了數日之命罷了,你們這一對妖男女,就一道去死吧!」

  葉清幽的雙眼漸漸失去了光彩,但嘴角卻掛著微笑。她並不悲傷,因為她終於完成了最大的心願——為狼王而死。

  自第一眼見到這聖宮的大敵,她就莫名其妙地愛上了他。她完全無法解釋自己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感,更恨自己為何會愛上自己的敵人。她追逐著李狼的足跡,依據聖宮與李狼立下的誓約不斷向李狼出手,心裡卻越來越不願李狼因自己而死去。每次動手,她都希望李狼能殺了她,好讓她再不受這種矛盾的折磨,但李狼對她卻總是那樣溫柔。

  如今,她終於再不用受那痛苦的折磨了,她怎能不笑?

  李狼無法笑得出來,他怔怔地看著葉清幽慢慢倒下,怔怔地看著葉清幽的雙眼完全黯淡下去,怔怔地看著葉清幽就此死去——為自己死去。

  直到死,葉清幽也未能記起那些已經遺忘了的記憶。

  便在此時,一個聲音響起:「凡間的愚者,向我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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