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四面楚歌
「師父,已經得到了消息,楚非雲被帶去臨安了!」徐逸塵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師父,地點仍舊是那個鬼斧神工的花園之內。
那個儒雅的中年男子,此時正蹲在花圃旁整理,一會翻翻土,一會澆澆水,別有一番閒情逸致。中年人在聽到徐逸塵的話後,沒有絲毫停頓,手中的動作依舊閑雅自若,行雲水流。
「師父!」徐逸塵眼中掠過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欲言又止道。
中年男子就似沒有聽見徐逸塵的話般,淡淡地吩咐道:「皇帝已經下旨,楚非雲在劫難逃,沒有必要你現在去出手。讓千面雙煞去給他們幫個忙就行了!」
徐逸塵微闔雙眼,片刻後平靜地道:「是!徒兒明白了!」
「你先下去吧,好好修煉,次你的葬花決雖已有不小的成就,但離真正的大乘之境,還相差甚遠。」中年男子的動作似信手拈來,聲音也變得柔和清雅起來。
徐逸塵告退而去,整個人就像一陣輕風,消散在花園中。中年男子唇角逸出一絲微笑,仿若萬般諸事皆在掌握之中。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中年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深邃,一片漆黑猶如黑洞一般,可是那黑色就像耀眼的寶石般,閃爍著一種奇特的光輝。他臉上原本淡然的表情,慢慢變得憂鬱起來,那一份飽經滄桑,卻非常人可以體會,古井不波,似看破了這紅塵世俗。
夏初音一路上趕著馬車,楚非雲還是無精打采的模樣,神色有些呆滯,雙眼無神,似乎身外一切都與自己毫無關係。趕著路的時候,他就在顛簸的車廂內,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可是他的六識卻暫時封閉起來,沒有任何人知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夏初音每每見到楚非雲沒有了以前那瀟灑的風采,就覺得心酸,自己心愛的男人變成如今這般失魂落魄,真的令她傷心欲絕。幸好被她遇到了,不然以楚非雲如今的樣子,萬一被人認出來,那就真的要落到萬劫不復的地步,想起來她就覺得一陣後怕,她真的不敢也不想再離開這個心愛的男人。
當接近臨安城時,夏初音一直提著的心也放下來,當一個人陷入絕境時,只要有一絲希望,都會被當作救命稻草緊緊抓住。雖然現在夏初音還未到這種程度,但是楚非雲的受傷與失憶,還是讓她很是悲傷。
馬車直奔妙手堂,華定邦一向長居於臨安,因為江南一代,風景秀麗怡人,氣候溫和濕潤,很符合華定邦本人的胃口。
在門口停下後,夏初音扶著楚非雲下車,踏上門前石階。楚非雲覺得眼前有點熟悉,一手捂著額頭,眉頭皺了起來道:「這裡是哪裡……為什麼我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裡就是妙手堂!非雲,你與華前輩華神醫他們很熟,華前輩之弟子風笛乃是你的朋友。華前輩醫術高明,冠絕江湖,即使是皇宮御醫也未必比得上,他一定能治好你的,你放心吧!」夏初音也不知道是為了安慰楚非雲,還是為了說服自己。
楚非雲覺得太陽穴有些脹痛,晃了晃腦袋,不舒服地道:「這裡給我的感覺,有些不太舒服……」
夏初音也是心思細密之人,聞言後,腳步也頓了一下。不過這時已經有人迎了出來,是兩個下人,其中一人上前不卑不亢地道:「兩位是來治病的吧?不過,不管兩位有什麼身份,老爺都是一視同仁,還請兩位依照規矩候診!」
「當然!」夏初音被那人的話給轉移了心思,當下她只是很冷淡地應了一聲。
「兩位,請!」那人也不在意,與另一個下人在前面帶路。
夏初音將楚非雲的手臂繞過自己的玉頸搭在香肩上,半抱著自己的男人,跟著前面兩人朝裡面走去。在即將要踏進大門的剎那,夏初音似乎覺察到了哪裡不對,心念如電,一閃即逝,她發現進了臨安城後就有種無形壓抑的氛圍,表面上看似平常,可是似乎在暗處隱藏著什麼。
前面兩個下人毫不遲疑地大踏步邁入大門,夏初音把眼神留意在他們的腳下,此時頓下腳步,淡淡開口道:「兩位請慢!我還有一事相問!」
「不知道姑娘還有何事?」剛才說話的下人,此時轉過頭來,一臉疑惑地道。
夏初音輕擁著心愛的男人,唇角泛起一絲冷笑道:「據我所知,華前輩在臨安的妙手堂中,並無太多的高手,閣下一個在門外迎接來人的下人,竟然有如此輕功,不知是何道理?」
那人眼中掠過一絲驚詫之色,但是掩飾得非常之好,立刻就故作一副愕然神態道:「對不起,姑娘!小人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哼!」夏初音發出一聲冷哼,目光驟然變冷,一隻纖掌凝聚十成功力就這麼朝那下人推去。
那人顯然沒想到,夏初音竟然毫不猶豫,不說一聲就動手,而且這一掌上還凝聚著渾厚的真氣,出於武者的身體反應,立刻作出了最正確的閃避動作。以他的功力,還接不下夏初音這一掌,為了保命,便以最迅速的動作避了過去。
夏初音早已料到,這一掌推至一半,就憑借自己收放自如的實力,又將這一掌生生停住,唇角帶著一絲不屑的冷笑,頗有些玩味地望著那個人。另外那個人則因為夏初音翻臉太快,事情發展超乎他的想像,所以才會一愣神,沒有來得及作出其他反應。
避了一記空掌的下人,立刻臉色大變,眼中閃過怒色,反而站直了身體,目光如刀刃般射向夏初音,狠聲道:「哼!既然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也就不怪我們了!來人!」
最後一句「來人」,吼得特別大聲,頓時夏初音感覺到一陣殺氣漫天而來,還有輕微的波動,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在馬車旁邊的夏初音的屬下,則緊張地四顧。其實只過了幾息的時間,夏初音他們終於見到了來人。
只見一群穿著精良黑甲,手執長槍的士兵從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湧來。夏初音確實感覺到有一種壓抑沉鬱的氣機,瀰漫在空氣中。可是夏初音因為之前一直關心著楚非雲,所以這才會使得警惕心有所下降。
對方渾身殺氣騰騰,面容各個肅穆,單看身上的精良裝備就可知這是一支絕對精英的軍隊。夏初音扶著楚非雲,心中是大吃一驚,她絕沒想到埋伏的人,居然是軍隊,而且能夠出動如此一支軍隊的人,絕對不是一般身份的人。
夏初音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可以驚動軍隊。看對方步伐整齊,渾然一體,顯然訓練有素。夏初音雖驚卻不亂,對方人數佔優勢,可是她夏初音也不是好捏的軟柿子,只要全力帶著楚非雲逃跑,必能跑得了。
「哼!不自量力!想攔住我們,還得看你們有沒這個本事!」夏初音玉臂一環,將楚非雲摟在懷中,準備突圍離去。沒想到自己一時大意,差點就落入對方的重重包圍,現在雖然情況糟糕,可是仍舊有著很大機會逃脫,她有這個自信。
「哼!這位姑娘,識相的最好立刻放開手中的楚非雲,由我們帶回京師聽候發落,不然的話……」剛才那個冒充下人的人冷哼一聲,以命令般的口吻道。同時,他還從懷中掏出一塊刻著飛舞之龍的金令牌。
另一個假扮下人的人,此時則雙掌相擊,很快從妙手堂中飛速竄出了好幾個人,他們大多腳步輕盈,眼中精光內斂,顯然都是一流好手。這些人身穿的衣服較為高檔,錦衣華服,但眼神極其銳利,就像正盯著獵物的雄鷹般。
無論是那男子手中的令牌,還是後來出現的幾人,都令夏初音大為吃驚。那塊令牌絕對是皇帝所賜,畢竟令牌之上刻有金龍,如果不是皇帝親賜,根本不可能拿到。至於那些個身穿錦服之人,只要一想到是朝廷中人,那也就不難猜測,他們必是京城六扇門中人,所以武功極高,在江湖中該可立於一流水準。
這下令夏初音有些棘手了,要不是她並沒有注意到對楚非雲的懸賞通緝皇榜,肯定不會陷入如此境地,可惜已經沒有後悔藥吃,她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脫離包圍,立刻逃走,不能多逗留。
是以,還未等對方再開口問話,夏初音就帶著楚非雲拔地而起,優美的身段在風中飛舞,玉足凌空虛點,扶搖直上,要從那一片片黑壓壓的人頭上掠過去。
不過對方似早有料到一般,吹了一記口哨,幾乎在同一時刻,周圍樓房上立刻站起了一片弓箭手,手中的長弓都拉滿了弦,見夏初音摟著楚非雲騰空飛掠而去,想也不想就將利箭直射出去,一陣陣破空之聲,猶如死神的召喚,逼向夏初音二人。
夏初音帶來的幾個屬下連忙飛身而起,衣袖連翻,一股股氣勁阻止箭支。因為數量太多,所以不可避免的還是有很多利箭飛向夏初音二人。幸好夏初音武功高,此時單袖一拂,使出天羅纏絲勁,立刻氣勁交織成一片大網,無數利箭紮在大網中,夏初音催動內力,將真氣大網如扇子般左右來回拂,擋下了大把利箭,可惜也因為此而使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無法脫離對方的包圍網。
「姑娘,勸你最好束手就擒,我們只是奉命抓捕楚非雲而已,並不想傷害其他無辜之人!」那手持金令者好整以暇道,他們早就接收到消息,說楚非雲被帶往臨安,只是因為知道楚非雲武功高強,要抓住他不容易,這才調動了禁衛軍中的精英趕來。
夏初音冷笑連連,不屑道:「哼!想讓本姑娘投降,做夢吧你!反正他這個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管你們是什麼人!」
「將他們統統拿下!」金令被那人高舉起來,隨即一聲大喝命令道。
雖然心中不斷咒罵,但是夏初音卻是清楚地明白到自己已經陷入險境,最重要的是,她心愛的男人很有可能落入對方手裡。如果那樣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聖女……」夏初音的幾個屬下圍了上來,急聲道。
「等會全力衝出去,不要讓京城六扇門中的人追上來,明白了嗎?」夏初音神色凝重,急快地吩咐了一聲,隨後便立刻行動,身子如同游魚般靈活,穿入人群中,連續縱橫飛掠。
京城六扇門中的人,也非庸手,行動如閃電,不用人吩咐,一個個如拉滿弦被射出的飛箭般,朝夏初音追了上去。夏初音雖然輕功不錯,可是畢竟不像楚非雲那般高絕,而且她手中也帶著楚非雲,使得她的發揮受到了限制。
一支支破空襲來的利箭,雖然傷不了夏初音他們,可還是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困擾。六扇門中的人各個武藝不凡,輕功即使比不上夏初音,也絕不遜色多少。
很快就將夏初音這個主要人物圍了起來,楚非雲安靜地待在夏初音懷中,眼神一片渾濁,似乎心神早已脫離肉體一般,如同行屍走肉般,他對外界根本毫無感覺。
夏初音可是急懷了,在這種情況下,她是進退兩難。如果只是她一個人,那就算面對這麼多弓箭手和六扇門中的高手,即使無法力敵,也足有自保之力。可是現在不同,懷中帶著楚非雲,她根本無法放開手腳發揮,逃跑是相當困難,而若是真打起來,又會因為怕喪失一身功力的楚非雲受到傷害而投鼠忌器,無論如何,結果都只會讓楚非雲落入對方手中,要麼就是玉石俱焚,拚個你死我活,這樣的話,她又如何忍心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就這麼離去呢,她還想治好他,與他長相私守。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一片驚叫聲響起,有一處防禦較為薄弱之地,被兩人從外圍輕鬆突破,刀光劍影,只在剎那間,就掃出一片空地。
「夏姑娘,快帶楚大人走!」其中一個人高聲叫道。
夏初音嬌軀微震,眼角掃到來人,卻見是以前跟在楚非雲身旁的王君豪與古隨風,當下心中一喜。暗道他們來得及時,趁著眾人一愣神之際,夏初音閃電般地反應過來,一記橫掠,落到那片空地,直接就朝兩人方向衝來。
「糟糕!」那個手執金令者暗呼一聲,他可是六扇門中的隊長級別的人物,今次接到了這個任務,原本覺得有些棘手,畢竟人家盜聖威名擺在那裡,可是哪想到楚非雲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變得癡癡呆呆,還得靠個女人來保護。原本他以為已經手到擒來,卻又殺出兩個人。
夏初音一把帶過楚非雲,掠至兩人身前,忙將楚非雲交給他們,道:「馬上帶楚郎走,這裡我會擋住!」
說完也不等兩人回話,立刻一個輕盈轉身,瞬間提起十二成功力,凝聚在掌上,橫掃千軍。一片慘叫聲響起,不少士兵被勁氣擊飛,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夏初音哪管那麼多,纖掌翻覆,掌力所過之處,無不斷金裂石,石地被一大塊一大塊地掀起,差點就壓傷人,一些簡陋的房屋則受到嚴重的打擊,有一半崩塌。
幸虧這支隊伍人數上雖然不算很多,可是貴在精良,人人都是好手,饒是夏初音進行無差別的大範圍攻擊,也只令他們損失了一小部分。
夏初音不用帶著楚非雲,自己可全力發揮。此時六扇門中的高手也不得不避其鋒芒,是以,見狀之下,夏初音立刻抽身回退,轉過嬌軀就喊道:「我們快走!小心被他們追上來!」
但是王君豪與古隨風聞言,卻絲毫不動彈,只見古隨風將刀架在楚非雲脖子上,而王君豪則帶著一絲嘲弄般的冷笑望著她。頓時夏初音如遭雷劈,不敢置信地望著兩人,心中卻震驚無比,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夏姑娘,我勸你最好別多管閒事!」王君豪開口陰聲笑道。
「你們不是王君豪、古隨風!」夏初音強迫自己在瞬間冷靜下來,腦中心念如電百轉,她冰雪聰明,哪會想不到個中隱秘,立時有了猜測。
「嘿嘿!沒想到你現在還能如此冷靜,我們倒是有些小看你了!夏初音,識相的就立刻滾吧,不然你的小情人就必須得死在這裡了!」那個假「古隨風」聲音也變了,嘴角帶著一絲邪笑道。
夏初音心中掠過無數想法,最後她以無比憤怒的眼神盯了兩人一眼,在六扇門高手還未來得及圍追堵截之際,閃電般抽身飛離,同時一雙纖掌猛地向下一壓,掌力掃過之處,飛沙走石,有一股無邊的憤怒隱含在其中,即使在較遠處的人都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怒意與悔恨。
當他們還要再追時,夏初音早已化為一道虛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她的那幾個屬下也已趁亂逃跑。不過她們都不是正主,所以放與不放都無關緊要,再者真要抓住她們,確實會付出不小的代價,這實在不划算,搞不好狗急跳牆就得不償失,是以那個拿金令的隊長才沒有吩咐追擊,但他也訝然地望向了那「王君豪」與「古隨風」!
夏初音會走是因為,她知道再留下已毫無意義,反正對方是要抓楚非雲入京聽候審判發落,所以現在並不會殺他。夏初音只有先行離開,找到其他人,大家一起聯合起來,才能將楚非雲救出來,畢竟現在面對的是軍隊,是朝廷的勢力!
那男子見夏初音幾人已經離開,重新將金令放會懷中,警惕地望著那突然插手的兩人,沉聲問道:「兩位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幫助我們?」
「我們也算是半個朝廷中人,此次前來乃是奉命協助六扇門抓捕楚非雲,並無其他意思,還請隊長放心!」那「王君豪」唇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順手也從懷中掏出一塊黑色的令牌。
那身為六扇門隊長的男子見那令牌後,不由瞳孔微縮,心中驚詫萬分,不過他是經過大風大浪之人,是以很快便鎮定下來道:「多謝兩位協助!來人,將楚非雲帶下去!」
兩個精甲士兵上前,給楚非雲手腳都戴上了鐐銬鐵鏈,而楚非雲也沒有任何反抗,任由他們鎖住自己。兩個士兵一開始還有點小心翼翼,畢竟這次來執行這個任務,肯定要對楚非雲有個瞭解,知道他武功高,誰知道他這麼配合。
那個隊長見楚非雲面無表情,目光幽深,整個人顯得無比深沉,一時之間竟然心中有些顫慄之感,實在是怪異之極。不過他還是擺了擺手,讓人將楚非雲先押下去。
當他再看向那兩個幫助他們的人時,「王君豪」與「古隨風」卻早已不在了。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實在有些不明白這次的任務,楚非雲在百姓中是有口皆碑,可是實在沒想到會淪落至此,現在的他更是變得如此沉默古怪。
「隊長,楚非雲他怎麼……」
「我也不知道……」那隊長見自己手下問起,也不由微微搖頭,感慨道。
「我總覺得我們這麼做,似乎是個錯誤……」
「我們是朝廷中人,必須為朝廷效力,遵守命令執行任務,僅此而已……」隊長打斷了手下的話,單獨地走開了,背影顯得有些蕭條,事實上他現在也有些迷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