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官家 作者: 不信天上掉餡餅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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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豆妖~ 2011-10-26 22:31: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9 4286717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6 18:02
本帖最後由 自動鉛筆 於 2012-7-26 18:04 編輯

第1133章  是學校還是收費站?


鄭脫燕冷冷說道:「你們這是舉校,還是稅務局啊? 」

所有人的眼光又落在鄭曉燕臉上。

郎主任尖叫道:「妳什麼意思?我們按規定收費,要妳管?妳是市長還是市委書記?」

謝校長也是怫然不悅,對周老師說道:「周老師,妳怎麼回事?什麼人都往我這裡帶?」

周老師額頭上的汗水就下來了,也覺得自己忒魯莽了些,沒有搞清楚狀況,就隨隨便便把鄭曉燕帶過來了。可誰知道鄭曉燕是這種性格啊?

鄭曉燕淡然說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事情,需要市長或者市委書記過來,才能解決得了?行,我請賀市長過來,請他親眼瞧瞧,你們這裡到底是第五小學,還是第五收費站!」

謝校長頓時愣住了,眼珠子亂轉,有點拿不定鄭曉燕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假。

「喲,原來咱們這來了一位大小姐啊!嘿嘿,請市長過來,原來市長是妳家裡的。行,我等著,等妳請市長過來教訓我們!」

郎主任壓根就不信,尖著嗓子叫嚷起來,瞧那樣子,似乎很想伸出留著長長指甲的手指,狠狠指向鄭曉燕那張漂亮的臉蛋。

什麼人啊,真是的!

裝大瓣蒜裝到姑奶奶面前來了!鄭曉燕望了她一眼,隨手從小包包裡取出手機來,直接給賀競強撥了過去。謝校長見了這個架勢,心裡頭便有點慌,九四年那會,在平原能夠用得起手機的人,實在是鳳毛麒角,據謝校長所知,這種人每一個都大有來頭,不是生意場上的大款,就是黨委政府部門的官爺,而且不是小頭頭,是大領導。一般的小幹部,可沒有這樣闊氣。

鄭曉燕如此美麗迷人,說不定背後就站著某位大官或者某位大款。剛剛見到鄭曉燕的時候,謝校長還豬油蒙了心,動起了歪腦筋,口裡說研究研究,實際上是想給自己創造機會。只要這位美女求上門來,謝校長便大有可為。

現在當然是不敢胡思亂想了,瞧鄭曉燕如此派頭,絕對不簡單,不是他謝校長可以動歪腦筋的。他如今擔心的,是鄭曉燕是不是真的會把市長找來。

「噓.....」謝校長來到郎主任身邊,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襟,連連向她使眼色,叫她千萬不要再說出什麼氣話來,萬一鄭曉燕不是裝腔作勢,麻煩就大了。

郎主任當然明白謝校長的意思,卻絲毫也不以為然,冷笑道:「謝校長,你怕什麼?你還怕她真的把市長找來啊?她就是在裝蒜呢!笑話,她要是能夠一個電話把市長叫過來,今天用得上親自上門來求你?隨便叫市長給教委哪個領導打個電話,你敢不給?不比她自己上門強!這麼明擺著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

謝校長一聽,果然有理,剛剛砰砰亂跳的『小心肝』,悠忽又回到了胸腔裡,再一次挺直了腰桿,滿懷自信地斜乜著鄭曉燕,看這個『裝神弄鬼』的女人,如何收場。

鄭曉燕壓根就沒龘理會他們,電話已經通了,賀競強的秘書小傅接的電話。  

「你好,哪位?」

「你好,傅主任,我是督察局鄭曉燕。」

鄭曉燕語氣很是嚴肅。

傅主任吃了一驚,連忙應道:「你好你好,鄭主任,請問有何指示?」

「指示不敢當。傅主任,賀市長在不在,我要跟他通話。」

「啊,請鄭主任稍候,賀市長正準備去下面縣裡考察工作.....」

隨即,賀競強接過了電話,微笑說道:「玲玲,什麼事啊?」

聽上去,賀競強的語氣很是輕鬆。

「賀市長,我有很重要的情況,要向你通報。」

鄭曉燕板著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賀競強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說道:「好,你說吧。」

「我現在在你們市裡的第五小學.....」鄭曉燕隨即將情況做了簡單的說明,最後說道:「賀市長,我希望你能親自過來看看,這個第五小學,簡直就是個收費站了!」

賀競強臉色變得很是嚴肅,沉吟稍頃,說道:「好,我馬上過去。」

「行,我等著!」

鄭曉燕隨即掛了電話,緩步走到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裡坐了下來,對鄧婉兒招了招手。

鄧婉兒連忙走了過去,挨著鄭曉燕,仰起頭叫了一聲:「阿姨」。剛才鄭曉燕與謝校長郎主任他們吵架的時候,鄧婉兒很是擔心,不過一句話都沒說。

鄭曉燕輕輕拍拍她的腦袋,微笑說道:「婉兒,別擔心,妳一定可以重新上學的。」

剛才鄭曉燕打電話的時候,郎主任抹得血紅的嘴唇不住地撇來撇去,冷笑連連。

聽聽,賀市長賀市長的叫,裝得還真像模像樣。

誰知道電話那邊是什麼人啊?

說不定,她這個電話壓根就沒打通,完全是一個人在自說自話。

謝校長卻真的有些怕了,瞧鄭曉燕這個樣子,不像是裝的。真要是裝的,鄭曉燕打完這個電話就會走了,難道等著『謊言』被拆穿嗎?市長親自上門,這是要見真章的。

「呃,鄭小姐,這個鄧婉兒同學這個情況,我們再研究研究。她的情況,確實比較特殊啊。我們學校會盡量解決好的.....」謝校長想了想,很客氣地對鄭曉燕說道,臉上又堆滿了笑容。

郎主任狠狠瞪了謝校長一眼,怒道:「你幹什麼?隨便一個什麼人在你面前打個電話,都能把你嚇出屎來,是不是?」

周老師一聽這話,頓時滿腦門子黑線。

這是財務室主任和校長說的話?

怎麼聽著就像是老婆在罵老公似的。早就听說郎主任和謝校長關係不一般,現在看來,這個傳言是真的了。郎主任威怒之下,不管不顧了。謝校長則是滿臉尷尬之意,卻又不敢真的衝著郎主任發火。這女人一旦發瘋,可是什麼話都能說得出口,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

「哼!」

郎主任一擺腰肢,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挑釁似的望著鄭曉燕。她是真不信!女人有時候認死理,覺得這事不可能,那就是不可能。

鄭曉燕毫不理會。周老師便去做王姓女子的工作,低聲說道:「你先回去吧,李鐵新的事,我再和校長說說,應該過兩天就能搞好.....」

周老師也是個有眼色的人,眼見得這裡亂成了一團,就想先將王姓女子勸走,省得這事越鬧越大,傳出去,影響也不好。

王姓女子早就害怕了,巴不得早點走,聞言連連點頭,就要轉身離去。

「這位大姐,請你等一下!」

鄭曉燕卻突然叫住了她。

「市政府的賀市長馬上就會過來了,請你留在這裡,把你家裡的實際情況,向他反映一下。」

「這個我.....」

王姓女子期期艾艾的,不知如何是好。

郎主任『呼』地站起目來,臉色鐵青地往外走。

「哎,哎,妳幹什麼去.....」謝校長連忙叫道。

「哼,我去叫人。咱們這裡是學校,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在這裡撒野的!」

正在這個時候,桌面上的電話忽然就急驟地震響起來,大家的目光,又刷地望了過去,包括正在往外走的郎主任,也回過頭來。謝校長連忙過去,接起了電話:「你好,我是謝.....高主任?你好你好,高主任!是的是的,我是第五小學的老謝,對對.....啊?賀市長要過來.....啊,沒有沒有,高主任,真沒有,我們.....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密密麻麻的冷汗,頓時就從謝校長的額頭上滲了出來,很快匯聚成河,往下流淌。話筒裡面已經傳來了『嘟嘟』的忙音,謝校長兀自握著話筒,呆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郎主任快步走了回來,臉色也變得驚疑不定,低聲問道:「怎麼啦?誰的電話?」

「市教委高主任!」謝校長也低聲答道,說得有點咬牙切齒的,邊說邊狠狠瞪了郎主任一眼,那眼神,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

「這.....」郎主任的臉色也一下子就變得蒼白無血,吃驚地望著謝校長

「高主任說什麼啦?」

高主任剛才在電話裡大發雷霆,問他是怎麼回事,好好的為什麼要得罪國務院下來的幹部?還說賀市長馬上就會趕去第五小學,要他做好迎接的準備。

高主任親口說的啊!

「高主任說.....哎呀!」謝校長忽然回過神來,猛地一跺腳。現在可不是說悄悄話的時候,那位大小姐,還端端正正坐在那邊呢,這下子真的得罪貴人了,卻如何是好?當下謝校長顧不得理睬郎主任,轉過身子,衝著鄭曉燕就是一連串的鞠躬,連聲說道:「這個鄭小姐,啊不,鄭領導.....這個我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請你,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原諒.....鄧婉兒同學的問題,我們馬上解決,馬上!」

剛才高主任可是在電話裡說得明白,鄭曉燕是國務院下來的幹部。

國務院啊!

這下真鬧大發了。

鄭曉燕板著臉,淡淡說道:「謝校長,不客氣。」

謝校長汗如雨下。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6 20:03
第1134章  賀市長真的來了!


賀竟強趕到第五小學,並沒有花太長的時間,鄭曉燕的電話打過二十分鐘左右,兩台小車就相跟著開進了第五小學的校門。第二台小車是市教委的,市教委高主任跟在賀競強身後,滿臉緊張之色。

高主任四十幾歲,身材矮胖,腦門已經開始謝頂,油光錚亮的。

其實到現在為止,高主任也沒搞明白,第五小學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好好的坐在辦公室內喝茶看報,琢磨著今晚上去哪裡瀟灑,冷不防賀市長秘書小傅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是國務院督察局的同志,在第五小學調研考察,發現了重要的問題,賀市長正趕過去,請高主任也馬上趕過去。

高主任當時就懵了,心裡頭湧上一股寒意。

他是真的怕賀競強。

別看這位年輕市長,風度翩翩,很少對下屬幹部發火,永遠都是臉帶微笑,斯文有禮。實際上,賀競強乃是不折不扣的『笑面虎』。到任半年多,已經拿下了三名市直屬單位的一把手。兩人坐了冷板凳,一人直接去了市紀委喝茶。至於企業那一塊,被拿下的負責幹部更多。

市委書記陳劍,算是『老平原』,在平原市幹部隊伍之中,威信很高,據說頗得省委副書記袁東平的看重。賀競強剛剛到任的時候,雖然傳聞之中,他是根紅苗正的紅三代,但大部分平原幹部,也並不是特別緊張。在他們看來,平原依舊『姓陳』,賀競強再厲害,初來乍到,也得講規矩,和陳劍搞好關係。

誰知壓根就不是那麼回事

陳劍好像頂不住賀競強,在市委書記正管的干部問題上,也屢屢失手,被賀競強搶占了先機。再說,高主任心裡有數,自己還算不上是陳書記的親信心腹,賀市長真要拿他開刀的話,陳書記八成不會保他。

這段時間,國務院國資辦督察局的人到了之後平原市更是熱鬧非凡。據說,督察局領隊的那位劉局長,年僅二十七歲,就已經是實權副廳級,尤其厲害的是,劉局長也跟賀市長一樣,是來頭極大的世家子身份地位,不在賀競強之下。

高主任前幾天與市委機關一位朋友喝酒的時候,那位朋友喝得有點高了,扳著他的肩膀,悄悄告訴他,劉局長是陳書記『搬來的救兵』。賀競強後台太硬,陳書記不想和他硬碰,就通過省裡和中央的關係,將劉偉鴻請到了平原,直接與賀市長打擂台。

『衙內』對『衙內』,才是好對手!

對這樣的話,高主任當然是將信將疑。不過聽說賀市長準備徹底整頓全市的國有企業,觸及到了陳書記的根基,陳書記搬救兵來與賀市長對抗也不是全無可能。

只是這樣的『機密』,高主任也只能聽聽罷了,還沒資格參與。

高主任覺得,自己官卑職小管著的又不是什麼熱門單位,賀市長應該不會盯上他。

誰知道『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這個該死的老謝,怎麼就會去招惹國務院督察局下來的大領導呢?
  
他有幾個腦袋!
  
高主任一邊在心裡痛罵老謝,一邊佝僂著腰,緊緊跟在賀市長身後,下定決心等這個事過去之後,一定要老謝好看!

看看全市那個小學最偏僻,就把這個混帳東西打發到那裡去。

較之高主任心中的憤怒與不安,謝校長只有更加惶恐,賀市長還沒到,冷汗已經濕透了他的襯衣。一直微微彎著腰站在鄭曉燕面前,也不敢怎麼說話。

因為鄭曉燕壓根就不願意和他多說什麼,謝校長只能識趣地閉上嘴巴。郎主任早已偷偷溜出去,通知了學校的兩名副校長,在門口迎接賀市長。不管怎麼說,多幾個人在,總也能分擔一點壓力。

賀競強與高主任在眾人簇擁之下,出現在校長辦公室門口。
  
「鄭主任!」

賀競強一進門,便看見了坐在椅子裡的鄭曉燕和緊緊挨在她身邊的鄧婉兒,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鄭曉燕這才站起身來,向著賀競強迎上去,說道:「賀市長,你好。」
  
很是一本正經。

現在,她的身份可不是京師的太子女,而是國務院國資辦督察局辦公室主任,正在平原進行調研考察。雖然說,學校和教育系統,並不在督察局的調研考察範圍之內,但鄭主任適逢其會碰上了,卻也可以將這個情況寫進調研報告的附件之內,送呈國務院主要領導同志過目。

如果不是因為這麼一層因果關係在內,鄭曉燕再是京師大姐頭,卻也不能一個電話,就將正準備去下面縣裡視察工作的一市之長,硬生生地叫回來。

賀大少絕不是誰都可以召之即來的。
  
「鄭主任,發生了什麼情況?」

賀競強與鄭曉燕握了一下手,隨即問道。雖然剛才鄭曉燕已經在電話裡說了個大概,如今到了現場,自然要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搞清楚。

雖然謝校長已經知道,市長會過來,但此刻親眼見到賀競強,還是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儘管他這個校長,按行政級別來算,就是個股級幹部,和市長差著十萬八千里,也沒什麼級可降。然而,真要是惹火了一市之長,修理他的法子多了去了。

鄭曉燕說道:「賀市長,我不明白,怎麼平原市的小學,變成了衙門。先說鄧婉兒這件事吧。她家裡發生的情況,賀市長也是很清楚的,第五小學其實也一樣清楚。對於這樣特殊家庭的孩子,學校理應多加照顧,多加關心。誰知道,我今天過來一問,學校竟然已經把鄧婉兒開除了!開除一個為了照顧爸爸而輟學的九歲小姑娘,徹底剝奪她受教育的權力,簡直可笑!誰給他們這種權力,讓他們如此對待一個無辜的孩子?他們就這樣為人師表?」
  
鄭曉燕說著,語調提高了幾分。

賀競強平靜的眼神,在謝校長臉上掃過,淡然問道:「謝校長,這是怎麼回事?」

謝校長連忙說道:「賀市長,這個…..我們,我們也沒有做出正式的決定,就是,就是為了嚴肅學校的紀律,才這麼口頭上說了一下,不是,不是正式的決定。我們現在也認識到,這樣做是很不對的,我們犯了不應該犯的錯誤!鄧婉兒同學的情況,確實很特殊,很值得同情,我們非常歡迎她回學校來繼續上課。就安排在原來的班場…..這幾個月她落下的功課,我們會安排老師專門給她補課,讓她盡快跟上來….. 」

賀競強沒到之前,謝校長已經無數次在腦海裡轉悠,該如何應對市長可能的雷霆之怒。

硬爭肯定是不行的,那樣只會徹底得罪鄭曉燕。唯一的辦法,只有主動認錯,做好後續安排,以求『寬大處理』。

賀競強點了點頭,倒也沒有什麼不悅的表示。
  
謝校長暗暗舒了口氣。
  
高主任的一顆心,卻懸了起來。畢竟高主任是級別,遠不是謝校長可比的,他的眼界,對市裡大領導的了解,謝校長更加比不上。高主任知道,賀競強現在不發火,絕不代表著他心裡沒有生氣,只是當大官的,城府都很深,不願意當面表露自己的情緒罷了。

賀競強現在越平靜,越是後果難測。

「賀市長,鄧婉兒的情況,還可以說只是個案,但第五小學忽然大量加收各種學雜費,還有什麼操場費,加起來一個學期超過三百塊,已經導致好些家庭困難的學生交不起費了。凡是欠費的學生,第五小學一律讓他們停課,必須交了所有的費用,才能繼續回學校上課。這個情況,我就更不明白了。小學生的學雜費怎麼忽然變得這麼高了?三百塊一個學期,相當於普通職工一個多月到兩個月的工資,這樣的比例,是不是太離譜了?一個雙職工家庭,如果有兩個子女上學,負擔就太重了。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

謝校長急急忙忙說道:「鄭主任,這個是市政府下了文件的,我們也是按照文件的規定加….. 」

話沒說完,謝校長便猛地閉上了嘴,意識到自己又犯了一個錯誤,這不是將矛頭直接指向市政府嗎?還是當著賀競強的面!

賀競強緩緩說道:「鄭主任,這個情況,確實是市政府下了文件的。今年國務院要求對教育領域和醫療領域進行體制改革,進行市場化的嘗試。我們堅決貫徹落實國務院的要求。」

高主任和謝校長等人,眉宇之間,均顯露出喜色。

至少第五小學不是擅自收費,是按照政府文件來辦的,賀市長都親口承認了那個文件嘛。

「賀市長,國務院確實有文件,要在教育領域和醫療領域進行體制改革。但我認為,不管怎麼改,都必須以群眾的實際利益為重。我們的體制改革,不應該加大普通群眾的負擔。教育與醫療,俱皆涉及民生民本,任何一次改革,都必須非常謹慎小心,不能輕易嘗試。」

鄭曉燕輕輕一揮手,望向賀競強,堅定地說道。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6 21:29
第1135章  什麼才是好市長?


中午,賀競強在欣悅大酒店西餐廳,單獨請鄭曉燕吃飯。

吃套餐。

督察局和省國資辦的同志,都住在欣悅酒店,平時主要也是在欣悅酒店用餐。隔一天,平原市委市政府辦公室或者市國資辦的同志,就要宴請一次。不過按照劉偉鴻的要求,客人房間裡的高檔煙酒和極品綠茶,全都撤走了,只剩下一些普通的飲料和方便麵。

今天中午,督察局和省國資辦的同志,都不見蹤影,全部出去了。平原市那麼大,加上下面的縣,國有企業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督察局十來個人加上省國資辦十來個人,要考察這麼多企業,還真有點忙不過來。

欣悅酒店的中餐廳和西餐廳,都顯得有點冷清。

本來作為平原最高檔的酒店,欣悅的生意一直都紅火得很,中心餐廳基本上每天座無虛席,客房也沒有多少空置的。自從督察局和省國資辦的同志們入住之後,欣悅的生意反倒變得蕭條了不少,許多政府乾部請客吃飯或者娛樂,都不來欣悅了。原因無他,害怕給督察局的同志碰到。

雖然說,督察局的同志主要是監督國企改制工作,別的工作,不在他們考察的範圍之內,但凡事還是小心些好。須知督察局的劉局長,乃是可以通天的人物,老劉家的嫡系子弟,洪副總理看重的幹將,萬一要是在欣悅酒店大吃大喝的時候,被劉局長看到,記下了,隨便給那位大佬開口說一兩句,這前程說不定就毀了。

這樣的風險,還是不要冒為好。

估計欣悅酒店的老總,這段時間夠鬱悶的。

西餐廳靜悄悄的,賀競強與鄭曉燕在角落裡的一個卡座上,對面而坐。賀競強的秘書在不遠處落座,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自是為了防止有不知情的人靠過來,影響賀市長與鄭主任談話。

今天上午,在第五小學,鬧得有點不愉快。

鄭主任當著大伙的面,對賀市長在平原的一些施政措施,提出了意見,隱約指責賀市長不看重民生工作,對普通群眾的疾苦,視若無睹。賀市長當時雖然沒說什麼,但看得出來,其實心裡頭也不是那麼痛快。賀競強城府再深,秘書跟了他半年,多少也能看出點端倪來。

賀市長外表謙虛和氣,骨子裡頭何等驕傲?連市委書記陳劍,都不能隨便干涉他的施政措施,更不用說指責了。鄭主任當眾提意見,賀市長肯定覺得傷面子了。

只是這位鄭大小姐,也是個犀利無比的性格,行事肆無忌憚,我行我素,偏又來頭極大,賀市長拿她也很頭痛。

「賀市長,慧語沒有調過來嗎?」

兩個人已經吃完了飯,正在聊天,鄭曉燕喝著鮮榨果汁,隨口問道。

「嗯,她那邊的工作也比較要緊,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再說孩子還小,平原這邊,風沙太大,孩子姥姥的意思,等孩子大點再過來。」

賀競強微笑答道,臉上泛起一絲溫馨之意。

賀競強結婚的時間,還在劉偉鴻之後,不過生孩子卻搶在了前頭,他的小孩大致與劉偉東的小孩差不多大小。

鄭曉燕笑著說道:「嗯,平原這邊,確實不是個宜居城市。」

賀競強笑了笑,說道:「豈止是不宜居,簡直就是千瘡百孔,需要改進的地方太多了。」

鄭曉燕的黛眉輕輕揚起,略略帶著一點訝異。這還是賀競強第一次在她面前說話如此直白。當然,這也可以看作是賀競強對她上午『胡鬧』的一個正式答復。

「賀市長,請恕我直言,你是不是太心急了?現階段,不要說平原這樣的小城市,就算是首都,明珠,江口,南方那些大都會,需要改進的地方同樣很多。凡事總要一步一步地來,欲速則不達。」

鄭曉燕也正色說道。

賀競強微微一笑,說道:「那不一樣。」

「倒要請教!」

鄭曉燕寸步不讓。一般情況下,要說服鄭曉燕,讓她改變看法,可也不容易。就算劉偉鴻,有時候都不得不遷就她。在鄭曉燕看來,城市建設,固然要因地制宜,但在一些最基本的層面,最基本的中心思想,應該是一致的。

賀競強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望著鄭曉燕,緩緩說道:「玲玲,妳一直生活在大城市,中小城市的情況,妳了解得不夠。妳剛剛說的那些個城市,無論在地理位置,重要程度,政策的傾斜度和吸引資金的力度方面,都和平原沒有任何可比性。他們那邊,有足夠的財政收入作為後盾,足以支撐城市的整體發展,各個方面都可以同步建設。但平原不行。平原的實際情況是,財政收入保證基本的行政支出都有困難,完全沒有多餘的財力用於基礎設施的建設。如果想全方位發展,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公路交通網絡建設,城市後勤支援保障,醫療,教育和住房基本保障,都需要大量的資金。所以在施政措施之上,必須有先後之分,有輕重緩急之分,貪大求全,什麼都想做好,那不可能。」

鄭曉燕想了想,說道:「賀市長,也許你說的有道理。城市建設,地方管理,我是外行,具體應該怎麼做,我沒辦法置喙。不過,我堅持認為,不管是什麼樣的施政措施,也不管是什麼樣的改革方式,最終目的,是必須要讓群眾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好,而不是越來越糟。」

賀競強點了點頭,說道:「玲玲,大方向來說,妳這個話是對的。最高首長當年決定要進行改革開放,就是要讓國家富強起來,讓群眾生活富裕起來。我們平原,也是一樣,這個大目標沒變。只是在方式方法上,要因地制宜。我們平原現在財政困難,可用財力非常有限,只能集中起來使用,好鋼用在刀刃上,不能撒胡椒面。等道路建設好了,物流通暢,國企改制工作順利完成,再引進一些有前途的項目,整個城市的財政基礎就會大為改觀,到那個時候,我們就能有足夠的財力,去進行其他方面的建設。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欲速則不達。」

鄭曉燕卻依舊未曾被說服,蹙眉說道:「賀市長,話是這麼說,道理上也是對的。但咱們就事論事,你們現在進行的這個教育改革,我就不是那麼贊同。今天碰到的那個王大姐,夫妻倆都是下崗職工,家庭條件那麼困難,一個小學四年級學生,一年的學雜費加上其他亂七八糟的收費,要將近四百元,這可是相當於他們夫妻倆領取的四個月生活費的總和。一年有兩個學期,工廠發給下崗職工的生活費,有八個月要交給學校,這還是雙職工,要是單職工,那一年的生活費都不夠一個小學生交學雜費。這樣的情況,我認為就是不正常的。我了解過,就在去年,他們的負擔也要小得多,一個小學生每學期的學雜費,只要幾十塊錢。一年時間不到,翻了八倍都多。很多貧困家庭,負擔不起。這種情況,政府不能視而不見。再說鄧婉兒那個事,讓一個九歲的小女孩,乞討來養活父親和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是正常的。甚至可以說,是政府的失職。我認為,在這些方面,政府還需要再反思,不能聽之任之。」

賀競強就笑了,說道:「玲玲,妳這可是小市民的思維啊。妳是政府幹部,看問題的角度和普通群眾應該是有所區別的。我也想跟杜甫一樣,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可是我辦不到。作為市長,我的首要職責,就是想方設法,讓整個城市的經濟快速增長。只有把蛋糕做大了,全體市民才能更多的福利。如果我們把有限的資金,做平均分配,最終的結果,只能和計劃經濟時代一樣,誰都吃不飽,一直處於貧窮的狀態之中。不信的話,妳回去可以問問鄭伯伯,聽聽他的意見。或許,妳去問劉局長也行。」

這個話,就有點『倚老賣老』的意思了。至少,賀競強並未將鄭曉燕當作是一個『平等談話』的對象。在賀競強看來,鄭曉燕可還不夠資格與他談論城市管理的深層次問題。

玲玲,你啊,還是回首都去做妳的大姐頭,享受妳的千金大小姐燈紅酒綠的生活,地方建設,不是妳所能置喙的。

賀競強就差將這句話直接宣之於口了。

誰知鄭曉燕也真是個犟脾氣,馬上說道:「好,我一定會去問的。不過,不管他們怎麼回答我,我還是會堅持自己的意見。賀市長,你說得沒錯,本質上,我也就是個小市民。我只關心與我生活切身相關的事情。怎麼建設城市,怎麼發展經濟,那該你們市長去操心。對於市民來說,只有能夠讓我們的生活越過越好的,才是好市長。別的都是虛的。」

賀競強微微一笑,不再吭聲。但看得出來,賀大少其實真的有些不高興了。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6 21:39
第1136章  雙面人


按照原定計劃,賀競強今天要去下面一個縣視察工作,臨時被鄭曉燕打亂了安排,賀競強索性將整個行程都往後押了一天,吃完飯,也沒回家裡休息,直接去了辦公室,繼續處理公務。

不久,常務副市長顧鐵成來到辦公室門口,要見賀競強。

賀競強的秘書小傅一見到顧鐵成就緊張。

顧鐵成其實見誰都笑瞇瞇的,很少發火罵人,是非常典型的那種『和藹可親』的領導人。不過小傅也算在機關工作多年的『老人』了,自不會被表象所迷惑。賀競強未曾蒞任平原市之時,平原市政府最著名的『笑面虎』,指的就是顧鐵成。

現如今,平原市政府很榮幸地有了兩隻老虎。

當然,這還不是小傅緊張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顧鐵成在市政府,與賀競強不對路,幾乎每次市政府常務會議或者市長辦公會議,顧鐵成都要與賀競強唱對臺戲。每次顧鐵成到賀競強辦公室來,總是黑著臉離去,似乎每次兩個人之間都鬧得很不愉快。

顧鐵成這種表現,讓政府機關許多工作人員都有些不能理解。

照說,顧鐵成不該如此。

他沒有非要與賀競強對著幹的理由啊。

因為顧鐵成算不得是市委書記陳劍的親信,說起來,顧鐵成也是大有來頭的人,據說頗得現任省長卿才盛的看重。曾經與陳劍聯手,將前任市長擠走了。那個時候,大家都以為顧鐵成出任市長,乃是板上釘釘,不料最終卻是賀競強萬裡迢迢從越中省過來,一屁股坐在了代市長的寶座之上,顧鐵成機關算盡,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白費了心機,讓賀競強這個『衙內黨』撿了現成便宜。

或許就是為了這個原因,顧鐵成心裡頭憋著一股惡氣,始終未能發散,便處處與賀競強鬧彆扭。

最令小傅不能理解的是,明明賀市長與顧市長不對路,偏偏顧市長還經常跑到賀市長辦公室來,上門找不痛快。或許是賀競強打電話請顧鐵成來的也不一定。但不管是哪種情況,小傅都覺得挺鬧心的。

既然不對路,那就少見點面吧,吵架很好玩嗎?

只是,顧鐵成已經來了,小傅還不得不緊著接待,笑容可掬的給顧鐵成通報了,領著顧鐵成進了裡間辦公室。

「顧市長來了。」

賀競強微笑著點頭致意,從辦公桌後轉出來,與顧鐵成握手。

「市長好。」

顧鐵成也笑嘻嘻的。

看上去,兩人之間的關繫著實不錯,可是小傅卻很清楚,每次顧鐵成離開賀競強辦公室時,前一刻還是笑容滿面,一轉過頭,馬上便黑成了鍋底。

兩只『笑面虎』扎堆了嘛。

「顧市長,請坐。」

握手寒暄之後,賀競強請顧鐵成在待客沙發上落座。

小傅緊著給兩位市長奉上茶水,急急退了出去,似乎只要動作稍一遲緩,就會惹上無妄之災。

辦公室沉重的紅木雕花們緩緩合上,顧鐵成的臉色立即沉了下去,雙眉緊緊蹙起,很不高興地說道:「市長,督察局的調查方向,很不對啊。」

賀競強笑了笑,說道:「怎麼不對了?」

顧鐵成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督察局的職責,應該是督察國企改制工作。怎麼現在劉局長他們,沒事就往學校跑,往醫院跑?還有啊,我聽說今天上午,市長親自去了第五小學?」

「嗯。鄭曉燕帶那個小女孩,去第五小學報到,遇到點麻煩。剛好又看到一個學生家長在校長辦公室哭鬧,說學校收費太貴,她家孩子交不起學費,學校不讓上課。」

賀競強將上午發生在第五小學的事情,簡單做了個說明,看上去,神態依舊比較輕松。而且在顧鐵成面前,直呼鄭曉燕的名字,由此可見,他倆的關係不尋常,絕不是外界所傳言的那樣不對路。

越是不對路的領導,在一起的時候越是客客氣氣的,只有公然撕破臉,才會改顏相向。反倒是關系親近的,在一起才會很隨意。

「嗤---」

顧鐵成冷笑了一聲,臉上明顯浮現出極度不屑的神情。

「陳書記也算是機關用盡了。這樣小兒科的手段,也使了出來。真不嫌丟人!」

督察局剛到平原時,在欣悅大酒店門口發生的那一幕,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樣的小手段,焉能瞞得過這些老狐狸的眼睛?

「鐵成,你別小看這些小手段,有時候,能起大作用。」

賀競強卻不很贊成顧鐵成的說法,搖搖頭,輕聲說道。

顧鐵成說道:「市長,不是我說奉承話。這些小手段,用在別人身上,或許能有些作用。但別在你面前使啊,不是惹人笑話嗎?」

賀競強就笑,卻也並不謙虛,隨手拿起茶几上的特供黃熊貓,遞給顧鐵成一支,顧鐵成連忙雙手接過,緊著給賀競強點上了火,隨即自己也點上了,兩個人身子都往後靠,更加放鬆一下。

「市長,我覺得,倒是那個劉偉鴻,不能小看了…..」

抽著煙,顧鐵成說道,語氣略略有點滯,似乎對自己說的話,沒有什麼信心。

賀競強反問道:「何以見得?」

「他們到平原也有十幾天了,督察局的行動,針插不進,很有章法。我們好幾次想要有所動作,都被攔了回來。劉偉鴻只按照自己的方式搞,基本不理會外界的東西…..尤其是現在,他們開始往學校跑,往醫院跑,名義上是了解下崗職工的實際生活情況,但我總覺得,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是覺得,國企這一塊,搞不出太大的名堂,就打算從其他方面下手?真要是這樣的話,咱們可是有點防不勝防。」

顧鐵成說著,眉頭又緊緊蹙了起來。

從這個談話內容可以看得出來,顧鐵成完全是賀競強的心腹親信,與外界的傳言截然不同。

顧鐵成如此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劉偉鴻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國務院工作人員,督察局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普通國家部委組成部門。以劉偉鴻的出身來歷和他這幾年在地方工作上取得的成就,他原本不應該去擔任這個督察局的常務副局長。但現在既然去了督察局,如果僅僅將他當作洪老總的一柄『尖刀』來看待,政治眼光未免過於短淺。

明知道平原是賀競強這位紅三代在做市長,劉偉鴻依舊親自過來,肯定要有個結果。就這麼在平原市呆上一個月,一無所獲地回去,絕無可能。

劉偉鴻丟不起那個人。

顧鐵成雖然搞不清楚老劉家與老賀家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但世家豪門有矛盾,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情,兩個大政治家族不對路,不算奇怪。

賀競強可以不將平原市的本土派勢力放在眼裡,盡可以施展分化瓦解的手段,卻不能不重視劉偉鴻。在顧鐵成看來,目前真正能對賀競強造成威脅的,也唯有劉偉鴻。

賀競強依舊微笑說道:「鐵成,多慮了。教育改革,醫療改革,都是中央的大政策,咱們不過是奉命行事,就算在改革的過程中,有些小婁子,那也是允許的,情有可原。劉偉鴻也有好幾年地方工作的經驗,也算是個明白人吧。」

顧鐵成點了點頭,說道:「倒也是。他真要在這些事情上做文章,風險可不小。不說別人,單是洪副總理那一關,他就過不去。」

教育改革,醫療改革,本就是洪副總理近年推出的改革大舉措,劉偉鴻要針對這些情況去搞風搞雨,得罪的,可就不僅僅是一個賀競強了。料必老劉家的長輩和洪副總理,都不會容忍他這麼胡來。

「鐵成,先修路,改制國企,然後開發礦山,這個既定的策略,不能變。督察局要怎麼查,是他們的事,我們自己,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不要讓其他的事,打亂了我們自己的步伐。」

稍頃,賀競強緩緩說道,語氣很是堅定。

「好,我明白。」

顧鐵成連連頷首。別看賀競強比他小了十幾歲,但大主意一直都很能拿得定,只要是自己認準了的事,絕不輕易轉變。這也是顧鐵成比較佩服賀競強的地方。

成大事的人,或許都有這種特點吧。

辦公室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兩個人都默默地抽煙。

過了一會,顧鐵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市長,那幾個人的事,怎麼辦?督察局也到了十幾天了,我覺得該給他們上點好菜啦。陳書記他們,可是已經上了好幾道大菜了。」

賀競強笑了笑,說道:「你要是覺得時機已經成熟,那麼該上的菜,就上上去吧。」

「嗯,現在就看劉局長的胃口怎麼樣了,能不能消化這幾道好菜。」

顧鐵成也笑著說道,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賀競強的眼裡,卻閃過一抹憂慮的光芒,似乎有什麼事,讓他比較擔心。

顧鐵成在賀競強辦公室,只待了不到三十分鐘,便背著雙手,走了出來,等裡間辦公室的門一合上,顧鐵成臉上立馬晴轉陰,變得黑沉沉的了,似乎剛剛在裡面與賀競強大吵了一架。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6 21:52
第1137章  咱們被人涮了


欣悅大酒店四樓,豪華套房內,一個碰頭會議正在召開,劉偉鴻,龍宇軒,柳齊,鄭曉燕四人圍著茶幾落座,窗戶打開,屋子裡很涼爽。

已經是十月底,督察局一行,來到平原二十多天了,調研工作全面鋪開,進入了要害環節。

劉偉鴻召集幾名負責人開個會,總結一下。

正在匯報的是龍宇軒。

「根據前段時間調研的情況來看,賀競強到任之後,賣掉的十幾家國有企業,基本上不存在權錢交易,操作比較公開透明。之所以群眾反應比較大,主要是如下幾個原因。第一個,這十幾家企業,大部分是賣給了越中省過來的商人,而且多數是私營企業,國有企業接盤的很少。因為賀競強以前在越中省工作,部分群眾就懷疑這中間存在著權錢交易,是賀競強利用招商引資為藉口,賤賣國有企業,從中牟利。目前我們暫時還沒有掌握這方面的確實證據,不能證明真的有權錢交易的情況存在。第二個,則是無形資產的折算,引發了很大的爭議。」

龍宇軒面前攤開了一個黑皮筆記本,找著筆記本上念的。這也是龍宇軒的工作習慣,他以前是搞政法工作出身,辦案要求非常嚴謹,不能有大的偏差,也不能『差不多』、『可能』。現在,這個習慣依舊帶到了督察局,每次進行正式的匯報,都是一板一眼的。

龍宇軒所言的無形資產折算,也是群眾舉報的重點。

比如紅星鍛造廠,那麼大的一個工廠,折價不到三千萬,而恆興機械製造集團投入的實際資金,包括機械設備在內,全部加起來,也只有一千萬出頭,卻要佔新公司過半數的股份,獲得控股權。其他好幾個工廠,合作的模式,也與紅星鍛造廠差不多。

九四年那會,所謂『無形資產』是個絕對的新鮮名詞,就算在南方報系的媒體上也不多見,更不要說地處內陸腹地的平原市了。賀競強這個做法,被平原的幹部群眾質疑,乃是理所當然。

「第三個,則是對下崗職工的安置,也讓很多群眾不滿。因為這些賣掉的工廠,大部分都是採取合作的模式,市政府要求新工廠要優先安置原先的幹部職工,所以,很多職工現在雖然沒有班上,只領取少量的生活費,但卻不能按照有關政策,享受下崗職工的待遇,算是暫時放假。這一點,尤其讓職工不滿。一些職工反映說,現在這麼吊著,大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新工廠又遲遲沒有要開工的跡象,再等一段時間,馬上又要過年了,過年的利是都還沒有著落呢。此外,對於下崗職工之中的一些特困家庭,市裡面也沒有特殊的照顧,比如鄧婉兒一家。另外,在這段時間的考察過程中,我們還陸陸續續發現了好幾個特困家庭,情況大致與鄧婉兒家裡相差無幾,也一樣沒有得到特別補助,在群眾之中,造成了特別不好的影響。」

「第四個,就是在對另外幾家沒有賣掉的國有企業進行調研時,發現了比較嚴重的問題。比如平原市第一百貨公司,前兩年開始進行承包經營。這幾天有知情人提供情報,說第一百貨公司的承包人,是市委書記陳劍的遠房親戚,承包過程中,將大量的公家財產據為己有,利用改制過程中的一些漏洞,侵吞國有資產。我們進行了初步核實,發現情況確實比較嚴重,可能真的存在這樣的問題。此外還有幾家國有企業,都存在類似的問題,與市裡面的主要領導同志陳劍,張培恆等人,都有內在聯繫。」

說到這裡,龍宇軒扭頭望了劉偉鴻一眼,柳齊與鄭曉燕也向劉偉鴻望過去。

正如龍宇軒所言,這是一個新的情況。督察局此前接到的舉報信,不管是實名舉報還是匿名舉報,俱皆是沖著賀競強去的。現在卻忽然有知情人冒了出來,將陳劍和張培恆等人也『端』到了劉偉鴻的面前。

劉偉鴻淡淡一笑,說道:「宇軒,繼續。」

龍宇軒說道:「基本上主要問題就是這四個方面,另外還有一些問題,都包含在這四點裡面了。」

劉偉鴻點點頭,挺直了身子,笑著說道:「好,那咱們就先來討論一下,這四個方面的問題。你們幾位,都談談看法吧。」

「咱們被涮了一把!」

劉偉鴻話音剛落,鄭曉燕便即冷冷說道,臉色頗為不悅。

龍宇軒點點頭,說道:「我贊成曉燕的意見,咱們確實被涮了一把。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局勢已經漸漸明朗了,陳劍與賀競強之間,存在著很深的矛盾。大家都想藉力,咱們就成了他們眼裡的那條棍子了。」

督察局的同事之間,比較友愛,這樣範圍的場合,龍宇軒就直呼鄭曉燕的名字。

自然,『玲玲』這個名,是世家圈子裡才用的。

劉偉鴻臉上依舊帶著笑,饒有興趣地問道:「那你們倒是說說看,陳劍與賀競強的矛盾怎麼來的?」

龍宇軒便沉吟起來,盡管是範圍的碰頭,這裡沒有外人,畢竟涉及到了平原市兩位大班長,龍宇軒謹慎一些,也是該有的態度。

鄭曉燕卻不管那麼多,逕直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書記和市長,從來都尿不到一個壺裡去。一個要奪權,一個要守江山,掐架乃是理所當然。從現在了解的情況來分析,陳劍張培恆的屁股都不乾凈,賀競強要奪權,就得揪他們的辮子。這兩位自然不會束手待斃。直接與賀競強唱對臺戲,他們沒把握,就想到劉局長啦。好像大家都知道,劉局長嫉惡如仇,路見不平,一定會出手相助的。」

說著,鄭曉燕便沖劉局長猛翻白眼。

劉偉鴻笑道:「妳還不如直接說我是個愣頭青,經常被人利用,不就結了。」

鄭曉燕冷哼一聲,說道:「你知道就好。難道不是這樣嗎?我早就說過,要你三思而後行,你卻總是一意孤行,誰的意見都聽不進去。現在看你怎麼收場。」

龍宇軒便與柳齊對視了一眼,暗暗苦笑了一下。

雖說督察局的工作軟環境很好,劉局長也平易近人,很少擺架子,但最基本的尊卑上下還是要遵守的,也只有鄭大姐會這樣直言不諱,一伸手就揭劉偉鴻的傷疤。

劉偉鴻不以為忤,笑著說道:「鄭主任少安毋躁,既然開了頭,總是要收尾的。人這一輩子,不論是誰,都有可能被人利用幾回,有時候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鄭曉燕又『哼』了一聲。

倒驢不倒架!

照現在的情形看,無論劉偉鴻怎麼處置,總歸要得罪一方了,搞不好兩方都要得罪。

這倒也沒什麼。

身在官場,想要時時刻刻都做到八面玲瓏,面面俱到,誰都不得罪,那不現實,沒有那樣的神人。關鍵在於,得罪人要有『回報』。上次去遼中,劉偉鴻明著得罪了省長高樹山,間接也引起了王秉中同志的不滿,但收獲卻也不小,至少自家老爺子,遼中省委鄭書記,對劉偉鴻的印象就已完全改觀,聽說連隋安東同志,都親自關注了此事,還表示了贊賞之意。

這就很了不得。

不說所得大過了所失,起碼也不是白白得罪人。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平原與遼中的情形,又有很大的不同。最關鍵的區別在於,鄭廣義遠不是陳劍所能比擬的。

劉偉鴻得罪高樹山,獲得鄭廣義的支持,不吃虧。

而現在,劉偉鴻得罪賀競強,進而與整個老賀家完全撕破臉皮,僅僅只獲得陳劍的支持,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雖然說,陳劍背後站著袁東平,劉偉鴻幫了陳劍,袁東平也會領情,但陳劍終歸不是袁東平,兩者之間,區別很大。

再說,劉偉鴻與鄭曉燕什麼關係?

反過來,劉偉鴻與賀競強聯手,徹底拿下陳劍,情形只會更加糟糕。須知劉偉鴻此番前來平原,劉成勝都是支持的。

劉成勝現在何等身份?

親自關注的平原市,鄭曉燕估摸著,劉成勝絕不是單單沖著賀競強這個小字輩去的。賀競強再是最傑出的紅三代子弟之一,在劉成勝心目中,也只是一個尚在進步之中的晚輩而已,可當不得劉成勝如此看重,派自己的侄兒親自出馬,直接與賀競強面對面打擂臺。

這後面,必定還有更加深層的政治考量。或許與賀太平有關,說不定劉成勝和他所代表的政治大勢力,不願意看著賀太平明年順利進入政治局。又或者,與隴西眼下正在進行的重要人事調整有關,劉成勝想要藉此機會向某些封疆大吏示好。這亦是出於整個大派係政治佈局的全盤考慮。

不管劉成勝內裡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他親自關注此事,基本上就切斷了劉偉鴻與賀競強聯手的可能性。身為老劉家的嫡系子弟,劉偉鴻不可能不考慮劉成勝的感受,也不可能不為整個大派系的政治佈局出力。

這是躋身官場最基本的原則。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6 21:55
本帖最後由 自動鉛筆 於 2012-7-26 21:56 編輯

第1138章  誰上的菜


劉偉鴻不去搭理鄭曉燕,身子往後靠了靠,右手指尖輕輕抬起,在真皮沙發寬大的扶手上,輕輕敲打著,雙眉微微擰到一塊。

見了這個樣子,龍宇軒等人便都不吭聲了,怕打擾了劉偉鴻的思路。

「宇軒,這個知情人忽然冒了出來,有點意思啊…..」

稍頃,劉偉鴻扭頭望了龍宇軒一眼,低聲說道。

龍宇軒贊同地點點頭,說道:「是啊。雖然他們也是經過刻意安排的,看上去彼此之間沒有什麼聯繫,不過仔細分析一下,還是能夠分析得出來,好像與市政府那邊有關聯。」

鄭曉燕雙眉一揚,說道:「賀競強?」

劉偉鴻微微一笑,說道:「是他,也不是他。」

龍宇軒就笑,朝劉偉鴻豎起了大拇指。

鄭曉燕就不高興了,哼道:「別打啞謎。」

劉偉鴻便嘆了口氣,說道:「鄭主任,有時候多動動腦筋,也是一種鍛煉呢。」

龍宇軒和柳齊不禁相對莞爾。

鄭曉燕便朝柳齊發飆:「柳齊,你笑什麼?未必你也明白了?」

柳齊連忙說道:「鄭主任,不瞞你說,我還真不明白,正想請教兩位高人呢。局長,你給指點一下唄。」

柳齊這話,倒也不是謙虛。搞企業管理,市場開拓,柳齊是一把好手,劉偉鴻調他來督察局,主要還是讓他多經受一些鍛煉,在國務院直屬部門工作,眼界之開闊,畢竟不是在基層工廠工作時可比的。但論到官場之間的鬥爭,柳齊可就差了點火色,對劉偉鴻與龍宇軒之間的話語,聽得似懂非懂。

「宇軒,給他倆解釋解釋吧。」

劉偉鴻笑著說道,點起了一隻煙。

龍宇軒笑道:「其實說白了,也挺簡單的。這個時候有人冒出來,專門針對陳劍與張培恆,賀市長『嫌疑』最大,他不但有動機,整個平原市,也唯獨他有這個膽量。沒有他撐腰,市政府其他人,絕對不敢公然與陳劍作對。不過賀競強到任只有半年多時間,而且是萬里迢迢從越中過來,此前與平原乃至隴西的幹部都沒有太多的交集。想要如此精準地掌握那些證據,並且找到『敢死隊員』,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市政府那邊,必定還有重要入物在支持他。」

「重要人物,是誰?」

鄭曉燕馬上問道,興致盎然。

龍宇軒遲疑了一下,才說道:「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不過顧鐵成的可能性最大。」

「顧鐵成?」

鄭曉燕吃了一驚。

「可是,根據我們前段時間的了解來看,這位顧副市長是市政府最大的『反對派』,幾乎每次重要會議上,都要與賀競強唱反調,甚至還當眾爭吵過。」

劉偉鴻笑道:「所以說他的可能性最大。」

鄭曉燕不服氣了,瞪起眼睛,說道:「怎麼他就嫌疑最大了?你以為拍間諜電影呢?」

「那你有沒有再仔細了解一下,顧鐵成每次與賀競強唱反調,到底他那個反對,有效還是沒效?」

鄭曉燕不由語塞。

她還真沒有了解得那麼細緻。

劉偉鴻輕輕一擺手,說道:「反對分為很多種的,有的是真反對,有的只是表面反對。每次會議,顧鐵成都唱反調,但賀競強的施政措施,卻是有條不紊地舖開來了。常務副市長真的那麼堅決反對的話,市長的工作能夠那麼得心應手?」

鄭曉燕就扁了扁嘴,不吭聲了。

算你有理!

柳齊忽然說道:「這麼說,顧鐵成的城府很深啊。他是又想撈好處,又不想往死裡得罪陳劍,為自己預留後路呢。」

「對了。」

劉偉鴻便朝柳齊一笑,點頭表示讚許。

鄭曉燕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顧鐵成遲早有一天要為這個付出代價。把賀競強當槍使,天下沒那麼便宜的事。」

劉偉鴻又是一笑,朝鄭曉燕點了點頭。

顧鐵成想要投靠賀競強,搭上老賀家的大船,卻又在賀競強面前耍這種小手段,賀競強現在當然能夠容忍他。畢竟初來乍到,立足未穩,獲得常務副市長的支持,對於賀競強立威至關重要。不過等這個事情塵埃落定,陳劍如果頂住了,那還好說,迫於形勢,賀競強不得不繼續容忍顧鐵成,聯手對抗陳劍。一旦陳劍沒頂住,賀競強獲得了勝利,只怕賀競強轉手就會對付顧鐵成。

任何一位『老大』,都不會容忍一個跟自己耍心機的部下。

當然,或許賀競強為了穩固權位,還會繼續容忍顧鐵成一段時間,但顧鐵成想要藉力的打算,無論如何都會落空,賀競強絕不是那種可以任入利用的性格。

「其實,是不是顧鐵成在背後幫賀競強,對我們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我倒是對這個時機比較感興趣。為什麼當初,這道菜不給咱們上上來,一直留到現在才上? 」

劉偉鴻緩緩說道。

龍宇軒柳齊和鄭曉燕俱皆一愣,隨即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各自思考起來。

「或許,咱們觸到了痛處?」

過了一會,龍宇軒有些不大肯定地說道。

「有可能吧。」柳齊也沉吟著說道:「前段時間,鄭主任在第五小學,當面讓賀市長下不來台,咱們這幾天,又去了學校和醫院調查,賀市長也許覺得,咱們的調研方向超出了原定的範疇。」

「不會!」

鄭曉燕斷然搖頭。

大家的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臉上。

鄭曉燕說道:「為了第五小學亂收費的事情,還有下崗職工特困家庭沒有得到政府應有關心的事,我確實對賀競強表示了不滿。但他對這個事,明顯不在意。而且,現在全國都準備推動教育改革和醫療改革的進行,賀競強這麼做,完全是按照國務院的政策在辦,最多就是步子邁的比較快一點,不算是什麼錯誤。他不會在乎的。」

說到這裡,鄭曉燕有點鬱悶。

賀競強直接批評她是小市民來著。

不過鄭曉燕也清楚,站在一個官員的角度來看,賀競強的想法不能說是錯誤的,因為他代表著『主流』,大部分的官員,都是這麼想的。要集中有限財力,搞大項目建設,這樣見效快,操作得當,政績那是響噹噹的,耀眼奪目。至於下崗職工的困難生活,學生家長和病入的負擔驟然提高,乃是改革所引發的陣痛,必然要忍受的。

如果劉偉鴻要在這個方面給賀競強做文章,只怕劉偉鴻自己冒的風險,反而更大。

眾矢之的啊!

劉偉鴻不笑了,雙眉微微蹙了起來,臉色變得比較嚴肅,淡淡說道:「賀市長認為正確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完全正確的。不管改革怎麼進行,政府的基本職責不能變。服務最大部分的群眾,保證弱勢群體的生存狀態不惡化,不被社會淘汰,是政府必須要盡到的責任。改革開放的陣痛,為什麼要由最弱勢的群體來承擔?就算市政府賣掉的那十幾家企業,不存在權錢交易,官商勾結的黑幕,但平原市政府安置下崗職工的方法,就有待商榷。我認為,不是那麼合適!」

鄭曉燕吃了一驚,望向劉偉鴻。聽劉偉鴻這話的意思,他還真打算就民生問題對賀競強出招。問題在於,督察局的職責,是監督國企改制工作,不是監督地方政府的全盤工作。

就算劉偉鴻這麼幹,鄭曉燕認為是正確的,但那沒用,鄭曉燕不是中央領導。朝這個方面著手,搞不好會被賀競強抓到把柄,反過來將劉偉鴻一軍---你實在查不出問題了,就想無事生非嗎?你此番的平原之行,到底是為了工作,還是想要『黨同伐異』?

龍宇軒說道:「我也贊同局長這個意見,下崗職工沒有安置好,就是市政府的責任。我們的調研報告,寫上這方面的內容,不算越權。」

柳齊馬上問道:「那學校亂收費和醫院亂收費的事情,要不要寫?」

「寫!」

劉偉鴻斷然說道。

「這也是和下崗職工的生活息息相關的問題。寫上去!不管怎麼說,不能讓群眾讀不起書,看不起病。」

柳齊便點了點頭。他知道,劉偉鴻這是決心已定。

鄭曉燕這一回,倒是沒有再提醒劉偉鴻三思而行,在這個問題上,鄭曉燕的內心深處,其實是支持劉偉鴻的,如果要反對,也主要是為了劉偉鴻自身的前程著想。而且,這會子鄭曉燕雙眉緊蹙,似乎正在思考著另一個問題。

「嗯,應該是這樣…..」

稍頃,鄭曉燕自言自語地說道,雙眼變得亮晶晶的,顯然,她那個問題想通了。

劉偉鴻笑道:「鄭主任,妳也開始打啞謎了?」

鄭曉燕輕輕一揮手,說道:「我可不是你,打什麼啞謎啊?我就在想著,這個時候,賀市長與顧市長給咱們上這麼一道菜,是想要幫我們一把啊。免得劉局長擺出這麼大陣仗,親自蒞臨平原市,搞了小一個月,啥都沒查出來,不大好意思嘛。」

這倒是很有道理。

劉局長查不出賀市長的問題,那麼能查出陳書記的問題,也是好的,起碼不是空手而返。

「呵呵,菜是端上桌了,吃不吃,還得看我的心情。」

劉偉鴻雙眼一瞇,說道,嘴角又浮起一絲笑意。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9 16:40
第1139章  賀公子,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平原市委大院幹部宿舍樓,三樓一單元。

寬大的客廳裡,市委書記陳劍靠在長沙發上,手裡端著一個小酒杯,面前的茶幾上,擺放著幾碟小菜,對面的電視機裡,正在播放地方劇。陳劍一手端著酒杯,一手合著地方劇唱腔的節拍,不斷輕輕拍打著沙發扶手,頗為怡然自得。

這是陳劍的一大愛好。

也許因為年齡的關係,陳劍比較喜歡聽地方劇,還不時哼上幾句,按照後世八卦雜誌的說法,陳劍算得是隴西地方戲劇的發燒友,他愛人就是平原市地方劇團的黨委書記。

隨著改革開放的步子越來越快,西風東漸,各種各樣的娛樂活動越來越多的傳入國內,不要說地方劇,連京劇都已經逐漸沒落,風光不再。很多地方的劇團都解散了,名存實亡。但平原市地方劇團,因為陳劍喜歡地方劇的關係,卻一直得到了有力的扶持,市財政每年都按時撥款,市直機關和下面的區縣,搞什麼重大喜慶活動,不時會邀請市劇團的人去搞一場演出,很是紅火熱鬧。

連續幾年的地方劇全省大賽,平原市劇團均能取得好成績,成為隴西地方劇團的一面旗幟。

今天本來有飯局的,陳劍推掉了,安安心心在家裡喝個小酒,聽聽戲文,比大酒店觥斛交錯的熱鬧勁要強得多。

平原市地處內陸,經濟落後,不像很多經濟發達地區,領導幹部都住上了小別墅。平原的市級領導,住的還是單元樓。四室兩廳,一百六七十個平方的使用面積,也很寬敞了。

陳劍的愛人在臥室裡和閨蜜煲電話粥,小孩在自己的房間裡複習功課,家裡很安靜。

正當陳劍自得其樂的時候,擱在茶几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

陳劍拿起手機,隨口應答了一聲。

「書記,在家呢?」

電話裡,傳來市委副書記張培恆的聲音。

「呵呵,培恆啊….嗯,在家呢,有事嗎?」

聽上去,陳劍的心情還很不錯。

「有點事,想和你聊聊。」

「行,那你過來吧,我等著。

陳劍放下手機,又專心致志地沉入了劇情之中,嘴裡不時哼上幾句。

不一會,門鈴就響了起來。張培恆和陳劍住在同一棟樓,二單元三樓,走過來用不了兩分鐘。聽到門鈴響,陳劍依舊穩穩坐著,沒有絲毫要起身的意思。他愛人隨即從臥室裡出來,逕直去往門邊,大聲問道:「哪位?」

這種應門的事情,從來都是陳劍愛人代勞的,肩負起『甄別』的重任。

「呵呵,嫂子,是我。」

陳劍的愛人連忙笑著打開了門。張培恆是陳劍家的常客,只要陳劍在家,不會拒絕他到訪。陳劍的愛人也知道,張書記是老陳的得力助手。

「張書記,來了?」

「哈哈,是啊…..書記,好興致。」

陳劍坐在沙發裡,笑道:「培恆,過來坐過來坐,一起喝一杯。」

這種情形,張培恆也不是頭一回碰到,當下並不客氣,信步走了過去,在一側的沙發上落座,陳劍的愛人便緊著給他拿了酒杯和碗筷過來。

陳劍抓起茶幾上擺放的西鳳酒,親自給張培恆斟滿了,張培恆笑著說了聲:「謝謝。」

「來,走一個!」

陳劍端起杯子,和張培恆碰了一下口

他愛人見茶几上幾個小菜都殘了,便笑著說道:「你們先喝著,我再去給你們弄兩個菜。」

張培恆笑道:「嫂子,別客氣,我吃過飯,陪著書記喝兩盅就行,別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

陳劍的愛人一迭聲說道,快步去了廚房,不一會便傳出鍋鏟交擊之聲。

張培恆望了電視一眼,覺得有點頭痛。他和陳劍剛好相反,完全不喜歡地方劇。對於卡拉比倒是比較有愛,總覺得地方劇太落伍了,永遠是一成不變的唱腔,永遠是一成不變的劇情,聽得人腦仁疼。只是陳劍就好這一口,張培恆自然也不好掃陳劍的興頭。

「培恆啊,市劇團下個月要去首都參加邀請演出,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啊,他們申請經費的報告,你看過了吧?要是覺得沒問題,就批了吧。」

陳劍笑著說道。

張培恆是分管經濟建設的副書記,也分管財政局,一定金額的報告,他簽了字就能生效,當然,程序上要通過市長賀競強批准,財政局才會付錢。這也是近年來推行『財政一支筆』制度所規定的流程。但按照內部文件,賀競強一般情況下不會不批准的。不然,就是公然破壞組織規則了,等於變相地否定了市委副書記的分工,市長還沒有這個權力。

「好的。」

張培恆隨口答應。不要說陳劍愛人是劇團的黨委書記,就沖著陳劍本人癡迷地方劇這一點,市劇團要去首都參加邀請演出,這經費也得給。

眼見得張培恆雙眉微蹙,陳劍便笑著問道:「怎麼,有心事啊?」

張培恆望了陳劍一眼,反問道:「書記,你沒心事?」

陳劍就笑,放下酒杯,拿起茶幾上的香煙,遞給張培恆一支,自己也點上了一支。

見陳劍有滋有味地抽著煙,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張培恆忍不住了,說道:「書記,情況不對啊。有人給督察局告黑狀了!」

「怎麼呢?」

陳劍依舊不動聲色。

張培恆心裡頭就有點生氣。他可不相信陳劍的消息那麼閉塞,一點也不清楚督察局這段時間的動向。不過陳劍要裝模作樣,他身為副手,卻是不好點破,只得說道:「這幾天,督察局在查第一百貨公司。」

陳劍不能再不動聲色了。

市第一百貨公司在改制過程中存在什麼內幕,陳劍一清二楚。賀競強上任沒多久,就想拿第一百貨開刀,陳劍堅決攔住了。當然,也對賀競強做了一些讓步,賀競強要處置紅星鍛造廠,制革廠等企業,陳劍就沒有阻攔。這也是官場上慣常的現象,各有各的後花園,井水不犯河水。

但現在,督察局在查第一百貨公司。

「還有,三水泥廠,市物資公司,督察局也在查。」

張培恆索性將不利的消息,全都給兜了出來。

三水泥廠,市物資公司,全都是賀競強曾經想動,卻最終沒能動得了的企業。

「怎麼查的?」

陳劍問道。

這一點很關鍵。

如果只是走個過場,去那幾個單位溜達了一下,那就沒事,和匿名舉報差不多。

張培恆憂慮地說道:「這兩天,龍宇軒和柳齊分別帶隊,一直待在第一百貨和物資公司,三水泥廠暫時還只是碰了一下,沒動真格的。」

陳劍的眉頭,就蹙了起來。

這麼說,不是匿名舉報了?

督察局手裡,有了些實實在在的東西。

這個時候,陳劍的愛人端了兩個新炒的小菜過來,熱騰騰的擺放在桌面上,笑著說道:「你們繼續聊啊,我回房間看電視去了。」

「嫂子,辛苦了。」

張培恆忙即說道。

陳劍愛人揮了揮手,笑著走了,不過在轉身的剎那,臉上的笑容悠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擔憂的神情。

稍頃,陳劍問道:「知道是誰弄的嗎?」

「我看,八成是顧鐵成弄的。」張培恆恨恨地說道:「我早就說過了,這傢伙靠不住。平時還裝模作樣,裝給誰看呢?誰比誰傻啊!」

「顧鐵成!」

陳劍就笑了,臉色有點陰沉:「他這是在玩火啊。」

張培恆不屑地說道:「他一直都在玩火,總是自以為聰明。」

陳劍點了點頭,說道:「培恆,這個事,不用太擔心。劉偉鴻自有分寸。」

張培恆卻不認同陳劍這個觀點,擔憂地說道:「書記,我可是聽說,劉偉鴻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從來都不按規定出牌。」

陳劍就笑了,說道:「放心,他再六親不認,在這個圈子裡,就得遵守這個圈子的基本規則。培恆,你一定要記住,咱們並不是劉偉鴻的敵人。實話告訴你吧,咱們都還不夠這個資格。」

張培恆不由一愣,隨即眼神一亮,似乎抓住了什麼要緊之處。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張培恆告辭而去,陳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輕抿了一口,微微瞇縫了一下眼睛,才將口裡的烈酒,咽了下去。

陳劍的愛人立即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在陳劍身邊坐下,滿臉擔憂之色,說道:「老陳,是不是要出事了?第一百貨和物資公司,可都…..」。

她的話沒有說完,只是擔心地望著陳劍。

陳劍笑了笑,說道:「不用擔心,我當初千方百計請劉偉鴻過來,為的就是今天。」

「你什麼意思啊?你專程請人家來查你自己的問題?」

陳劍愛人頓時滿腦門子黑線,覺得陳劍這話,簡直不可理喻,是不是喝酒喝高了,說胡話?

「對!」

陳劍居然毫不猶豫就承認了。

「我就是請他來查我的。劉偉鴻來查,總好過賀競強請人來查。」

陳劍嘴角依舊含著笑,又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細細品味一番,才咽了下去,了一句。

「賀公子,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9 16:50
第1140章  賀市長有約


劉局長愛運動,以前只是他的個人愛好,但隨著劉偉鴻的地位越來越高,官職越來越顯耀,這個愛好,忽然就變得廣為人知,連賀競強都知道了。

「你好,劉局!」

週六下午,賀競強主動將電話打到了劉偉鴻的手機上。

「賀市長。」

賀競強在電話那頭笑著問道:「劉局,聽說,今天督察局放假?」

「是啊,大夥都好好睡了一大覺。」

「呵呵,睡覺好,工作雖然重要,但也不能太辛苦啊。」

「這也是沒辦法,很多下崗職工,往往要在周六週日才能找到人。一些情況,總歸還是需要找他們核實一下才行。」

「嗯…..劉局,有沒有興趣,一起打場球?」

劉偉鴻的雙眉輕輕揚了起來。賀競強居然請他一起打球?這倒是意想不到,以前沒聽說賀競強有這個愛好啊。

劉局長來了興趣:「哦,賀市長也喜歡打籃球?」

別的運動不好說,打籃球的話,劉局長還真想見識一下賀市長的水平。

「哈哈,不是,不是籃球。籃球的對抗性太激烈了,我有點吃不消。我可不像你啊,劉局,大學時候是學校籃球隊的隊長…..打打羽毛球吧,怎麼樣?」

對於羽毛球,劉局長的愛好就沒有那麼強烈,不過賀競強親自邀請,又是休息時間,劉偉鴻自然不好推脫,再說打羽毛球也不錯,一樣可以活動筋骨。

抵達平原之後,劉局長真的比較缺乏運動,就算是床上運動,也需要十分謹慎小心不是?往往是淺嘗輒止,不敢盡興。

「好,那我就陪賀市長打打羽毛球。」

劉偉鴻很爽快地答應下來,卻也沒有說什麼『請賀市長多多指點』之類的客氣話。在這個方面,劉偉鴻有充分的自信,按照後世的話來說,賀競強算得是『宅男』吧,雖然身為市長,經常開會,下鄉視察是不可免的,但這些都是公務活動,就私人生活而言,賀競強的身體素質,估計與宅男相差無幾。劉局長自然無須要一位『宅男』來指點他進行體育運動。

放下電話,劉偉鴻拿起黑色的公文包,叫上李強,出門而去,並未帶鄭曉燕一同前往。在賀競強面前,劉局長與鄭主任之間的關係,還是保持『正常』比較好,太親密了,不是個事。

賀競強約的活動地點,是在平原市體委訓練基地。

平原並非體育大市,體委下屬的訓練基地,也破破爛爛的,規模不大。不過倒是有一個專門的羽毛球館,大概有四個練習用的羽毛球場。因為平原市並沒有專門的羽毛球隊,這個羽毛球館,除了單位進行羽毛球比賽會借用之外,更多的時候,是向私人開放,部分比較愛好羽毛球的官員和先富起來的商人,得閑時可以到這裡來打球,象徵性的繳納少量的費用。

反正體委的經費俱皆由市政府撥款,暫時還可以做到旱澇保收,體委的負責人,無需靠著這破破爛爛的訓練基地來創收,也收不到幾個錢。體育運動大面積的興起,總是以經濟高速發展為基礎的。倉廩不足,何以知禮儀?

賀市長親自蒞臨,羽毛球館自然便完全封閉起來,不對外開放。

李強駕駛著七成新的桑塔納轎車,來到了羽毛球館。

平原市區不大,李強在這裡一呆就是二十幾天,對幾條主要的街道,早就已經非常熟悉了,無需本地司機引路,直接就找到了地頭。

賀競強的秘書小傅,親自在羽毛球館門口迎接,桑塔納剛一停穩,小傅便一溜小跑地上前來,忙不迭地為劉偉鴻拉開了車門,笑容滿面地說道:「劉局好。」

「傅主任,你好!」

小傅的年齡,其實比劉偉鴻還大著幾歲,只比賀競強略微年輕,故此劉偉鴻對他比較客氣,尊稱他為『傅主任』,而不是叫小傅。

「劉局,請,賀市長在內恭候大駕。」

小傅引領著劉偉鴻,走進羽毛球館。球館內靜悄悄的,一側擺放了一排椅子,角落裡還有一圈沙發,圍著一個小小的木質茶几,茶几上擺放著香煙,飲料和礦泉水。旁邊的兩張椅子上,則搭著兩塊潔白的毛巾,準備工作做得很是到位。

見劉偉鴻進門,正坐在沙發裡的賀競強緩緩起身,離開了沙發區域,走出幾步,算是對劉偉鴻盡到了迎接的禮節。

「你好,劉局。」

「你好,賀市長。」

兩個人握手寒暄,盡管是非常私人的聚會,兩人依舊謹守著社交禮儀,不肯輕易放開。

「來,劉局,請坐,抽支煙。」

賀競強笑著邀約。

賀市長眼下全身白色的運動服,白色的球鞋,看上去顯得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幾歲,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精神抖擻,俐落得很。

劉局長亦是一身休閒服,藍白相間的顏色。

兩人在沙發裡坐了,小傅緊著給兩位領導點煙,李強卻背著雙手,四下打量著羽毛球館內的一切。小傅就有點好奇地望了李強兩眼。根據督察局的通報,李強是督察局的小車司機,現役武警戰士,借調到督察局開車的。照理,這樣一個人,完全無需跟著劉偉鴻一起來平原。難道平原市會不給督察局的同志們安排車子與司機?專程帶一個司機隨行,有這個必要嗎?而且,似乎劉偉鴻在平原的這段日子,每次出行,李強必定陪同,現在到羽毛球館來打球,也是這個李強跟著一起過來。到了地頭,完全不像其他秘書一樣,緊緊關注領導的一舉一動,卻在這東張西望。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賀競強自然清楚,李強其實就是劉偉鴻的專職衛士。老賀家的長輩,曾經也提醒過賀競強,讓他注意人身安全,如果需要,可以給他安排一個合適的專職司機,充任隨身警衛。不過賀競強認為沒必要。他和劉偉鴻不一樣,他太沉穩了,絕不會像劉偉鴻那樣去沖鋒陷陣,充當急先鋒的。

政法委書記、督察局常務副局長,也虧得劉偉鴻才會去擔任這些職務。

堂堂世家子弟,根紅苗正的紅三代,給人充任『打手』,當槍使,算怎麼回事?

不過讓賀競強鬱悶的是,眼下,他似乎還有求於這個『打手』,不得不主動邀約劉偉鴻一起來打球娛樂,以示親近之意。

以此觀之,官場之道,也並無一定之規,條條大路通羅馬。

石漢元同志的任職經歷,便豐富無比,紀檢系統,政法系統俱皆留下了他的足跡,所有中央領導人無出其右,如今也高居巨頭之位。

「劉局,生活上還習慣吧?」

賀競強一邊抽煙,一邊笑著問道。

其實督察局的同志到平原之後,市委市政府辦公室輪流宴請,隔天一宴,每次不是陳劍親自出馬就是賀競強親自出面作陪,菜餚豐盛,絕非一成不變的西北風味,京菜,楚南菜都有的。

劉偉鴻笑道:「很習慣,我對吃的東西不挑,什麼都合我的胃口。」

這也是實話,時光倒流之前,劉副研究員的口味倒是已經養得比較刁,吃慣了重油重色重味的楚南菜,吃其他清淡菜餚,索然無味。自然也與年齡有一定的關係,男人一旦年過四十,胃口便會變差,口味也會變得很刁。時光倒流之後,這個毛病『豁然痊癒』,劉偉鴻又回到青春年少之時,胃口大開,吃什麼都津津有味。

賀競強望了劉偉鴻一眼,微笑點頭,說道:「劉局倒是好身體。」

劉偉鴻哈哈一笑,四下打量了一番羽毛球館的環境,說道:「這個羽毛球館的設施,還過得去。」

賀競強說道:「也只是過得去而已。平原各項工作都有待發展,體育競技項目,要等經濟發展上去之後,才有全面激勵發展的前提條件。」

劉偉鴻笑笑,不吭聲。

到平原一個月,劉偉鴻越來越發現,自己治理地方的理念,與賀競強有區別。大力發展經濟是正確的,也很有必要,但絕對不是地方工作的全部和唯一。政府的職責,也絕不僅僅局限在發展經濟這一個方面。不過現在,暫時沒有必要與賀競強探討這方面的內容。

賀競強自然也能體會到劉偉鴻的『冷淡』,便即在煙灰缸裡熄滅了煙蒂,站起身來,拿起茶几上擱著的一個羽毛球拍,笑著說道:「來,劉局,一起玩玩。」

「好,自當奉陪!」

劉偉鴻也拿起球拍,與賀競強一起去到了最近的那個球場內。小傅連忙跟了上來,站在一旁,露出了興致勃勃的模樣。

賀競強先開球,兩個人你來我往地對戰起來。

論體力,賀競強當然無法與劉偉鴻相提並論,不要說全國的副廳級官員無人能在體力上超過劉偉鴻,就算是將所有同齡的年輕人都算進去,比劉偉鴻體力更好的,也找不出幾個來。不過賀市長打羽毛球的水平還真不錯,攻守有據,一開始,頗能與劉局相持不下。

賀市長既然主動邀約劉局長打羽毛球,肯定也有兩下子,真要是純粹的『菜鳥』,賀市長何必出乖露醜?還不如藏拙呢。

體力好這個優勢,要等球賽進行一段時間之後,才能漸漸展現出來。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9 17:14
第1141章  調研報告初稿


劉局長與賀市長之間這場友誼賽,繼續得像模像樣。兩位年輕俊彥一共打了三局,三局都是賀競強輸。第一局雙方的比分很接近,纏鬥到最後一刻,賀市長才以兩分之差惜敗。第二局的比分就拉得比較開了,劉局長沒怎麼費力,輕鬆獲勝。到了第三局,基本上就是一面倒,劉偉鴻奔跑跳躍,矯健無比,賀競強有點『舉步維艱』了,氣喘吁吁的,跑不動。

「哈哈,劉局,這個體力真是讓人不得不服啊…..休息,休息一會!」

輸掉第三局之後,賀競強沒有再去撿球,連連搖頭,笑著說道。

看來賀市長依舊還是有『底線』的,只承認體力不如人,不承認技不如人。第一局體力還好的時候,賀市長不就能和劉局長打個旗鼓相當?

只是賀市長固然比劉局年長幾歲,卻也剛剛過了而立之年,正是血氣方剛,精力旺威之時,亦不好過分強調體力上的差距呢。

劉偉鴻微笑說道:「鍛煉主要還是在於堅持。不過我的羽毛球也就業餘水平,碰到真正的高手,體力再好也不頂事,他會調動我滿場亂跑。」

小傅便忍不住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這位劉局長,還真是年輕氣威,絲毫也不願意落於下風,明著譏諷賀市長連業餘水平也不如,不能調動他滿場亂跑。自然,這笑容一閃即逝,可不能叫賀市長看到了,那還了得?

賀競強哈哈一笑,也不反駁。他是市長,不是羽毛球職業運動員,水平業餘沒什麼。

兩人在沙發上落座,小傅便緊著給兩位領導奉上毛巾擦汗,又奉上飲料礦泉水。賀競強用毛巾擦了擦,汗水依舊止歇不住,越冒越多,裡外衣服都濕透了。但賀市長還是強行忍住了脫去外衣的,看人家劉偉鴻,也穿了兩件衣服,卻只是額頭微微見汗,氣定神閑得很。賀大少乃是斯文人,至少比以前只會打架鬥毆的劉二少要斯文得多,豈能在他面前露出下里巴人的模樣。

小傅緊著去一旁打開了風扇,清風徐來,賀市長頓時感到一股極其舒爽的涼意,便微笑著朝小傅點了點頭,以示贊賞。

賀競強端起飲料喝了幾口,輕輕在茶几上放下了,眼望劉偉鴻,說道:「劉局,聽說督察局已經在準備調研總結報告了?」

眼下已經到了十月底,馬上就到十一月,督察局到平原也有小一個月了,時間夠長,是該做個總結,準備離開了。督察局已經將這個決定,通報給了省國資辦與平原市委市政府。

劉偉鴻點點頭:「是的,總結報告的初稿,已經搞出來了,準備過幾天正式向省國資辦和平原市委市政府進行通報。」

賀競強微微頷首,說道:「辛苦了。」

「份內工作而已,這段時間,賀市長也挺辛苦的。」

「哈哈,劉局,請恕我冒昧,總結報告的基本內容,可以先聊聊嗎?」

賀競強忽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小傅不由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兩步,思量著要不要再退遠一點。賀競強這個要求,如他所言,確實是有點冒昧了。哪有總結報告先搞私下交流的?若是被陳劍知道,豈不是又會起波瀾?

但賀競強偏就說了出來,而且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大人物行事,果然不能以常理揣度。

劉偉鴻笑了笑,隨手打開了自己帶過來的那個黑色公文包,從裡面取出一份厚厚的打印文件,輕輕擺放在賀競強面前,說道:「這是總結報告初稿,請賀市長過目。」

小傅頓時有點眩暈的感覺。

劉偉鴻不但答應『先聊聊」,還直接把總結報告掏了出來,交給賀競強。

這都什麼事啊?

『衙內黨』就是『衙內黨』,行事之『肆無忌憚』,絕非普通幹部可以想像得到的。

一些在普通幹部看來非常忌諱的行為,到了他們眼裡,可能什麼都不是。

毫不在乎。

賀競強沒有急著去拿那份總結報告,而是扭過頭,望了小傅一眼,小傅心頭—凜,連忙遠遠退了開去,足足保持了十幾米的距離,在這樣的距離上,只要賀競強與劉偉鴻不是大喊大叫,就很難再聽清楚他們之間的對話。

賀競強提前要看總結報告,肯定有特別的原因,這個東西,眼下暫時還不是小傅能夠接觸的。

「謝謝!」

賀競強這才微笑著對劉偉鴻說了一句,隨即伸手拿過了總結報告。

總結報告很厚,粗粗估算,至少也有二十頁紙,上萬字。不過劉偉鴻帶著督察局的十來名同志,在平原折騰了小一個月,搞一份萬字左右的調研報告,很正常,不算離譜。

賀競強開始翻閱總結報告。

劉偉鴻則微微往後靠,點起了一支煙,估計賀競強要看完這份報告,少說也得有半個小時。這還是最快的速度,畢竟賀競強不能走馬觀花。

督察局的調研總結報告,都是按照胡彥博擬定的格式來做的,第一頁是目錄,接下來是總綱,大致列舉了一下報告的基本內容,再往後才是細則。

僅僅只是翻閱了總綱,賀競強的眼裡,便閃過一抹不悅之色。

這份調研報告,主題內容就是針對賀競強上任之後賣掉的那十幾家國有企業去的,而市第一百貨公司,三水泥廠,市物資公司等問題嚴重的國企,報告裡也有顯示,但明顯不是重點。此外,根據目錄和總綱顯示,這份報告,還有一個附件,三四千字,差不多趕上正文的字數了。附件的內容,主要是針對教育改革和醫療產業化改革去的。

劉偉鴻前來平原,賀競強與陳劍,都給他上了菜,而且是大菜。現在看來,劉局長是有選擇性地在吃菜,他心情不好,對賀市長上的菜,不感冒。

說起來,這也很正常。

現在主動權是在劉偉鴻手裡,賀競強也不能指望人家劉二少就是個傻缺缺的包青天,真的一碗水端平,秉公辦事。只能賀市長『算計』劉局長,劉局長就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天下沒這個道理。

劉偉鴻的意思明擺著,你們請我來平原,可以。主動權在你們手裡。但我到了平原之後,該怎麼做,那就必須由我劉偉鴻做主了,陳劍也好,賀競強也罷,還想牽著我的鼻子走,讓我為你們服務,那就未免太天真了。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好事!

劉偉鴻現在就將調研報告給他看,明顯信心十足,沒有打算要背後開槍。你賀市長高興也罷,不高興也罷,我就是這麼幹了。

賀競強眼裡的不悅之色,一閃即逝,隨即開始認真拜讀調研報告的正文。

賀競強看調研報告的時間,略略超出了劉偉鴻的預料,差不多花了四十分鐘。賀競強看得比較仔細,有時候看到了後面,還翻出前面的內容來對照一下。不過在這個過程中,賀競強再也沒有任何不悅或者吃驚的表情,平靜得驚人。

劉偉鴻一直很有耐心地在等待著。

賀競強看完最後一頁報告內容,緩緩合上了,雙目微瞇,默默地沉思了一下,似乎是在報告的內容在自己的腦海裡再過一遍,加深一下印象。隨即,賀競強便將調研報告推到了劉偉鴻的面前,微笑說道:「謝謝劉局,我看完了。」

「不客氣。」

劉偉鴻也沒有馬上就伸手去收回那份報告,就這麼擱在那裡。

賀意強點起了一支煙,劉偉鴻發現,賀競強的煙癮其實很不小,不在自己之下。很多官員都有煙癮,這也是環境所造成的。

抽二手煙還不如抽一手煙呢,呵呵。

「劉局,對於這個調研報告,我有不同的看法。」

稍頃,賀競強說道,臉色比較嚴肅。

「賀市長,請講!」

劉偉鴻也坐直了身子,雙眼正視賀競強,臉上笑容收斂起來。

「第一點,我認為,督察局在調研方向上,有待商榷。這份調研報告,有一半左右的內容,談到了教育改革和醫療改革產業化的問題。請恕我直言,這個並不屬於督察局的工作範疇。」

賀競強直接了當地說道,對劉偉鴻和督察局的目的,表示質疑。

劉偉鴻臉上波瀾不驚,繼續望著賀競強,不吭聲。

「第二點,對於平原市國企改制工作的調研,深入程度不夠。市第一百貨公司,三水泥廠,市物資公司的改制工作中存在著非常嚴重的問題。調研報告對這一部分國企的情況,只有簡單的描述,與真實情況不相符合。國企改制的方式是多種多樣的,不僅僅只有破產重組這一種模式。類似市第一百貨公司,物資公司這種承包經營制,也是改制的一種,而且還是主流。這種模式存在的問題,我們不能主觀忽視,應該做比較深入的調研和剖析,這樣才是比較全面的。」

賀競強也雙眼直視劉偉鴻,緩緩說道。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9 17:38
第1142章  我們的國民,等不起!


「賀市長,如果你對調研報告正文有意見,可以改。有關市第一百貨公司,物資公司,三水泥廠這些單位的改制情況,我們可以再進行深入的調查了解,將後續的調研內容,補充進去。但是,附件內容,不能改。」

劉偉鴻沉聲說道,神情也變得非常的嚴肅。

賀競強的眼神頓時又微微瞇縫了一下,沉聲說道:「劉局,我需要一個理由。」

劉偉鴻說道:「賀市長,你剛才已經看過了,附件內容,全都是客觀存在的事實,我們只是將這些已經發生了的情況,例舉出來,沒有做任何主觀或者客觀的評價。就是對調研報告的一個註解。除非賀市長能夠證明,這些情況是不存在的。」

賀競強的臉色,變得很是陰沉。

這還是賀競強第一次在劉偉鴻面前顯露自己的真實情感,以前的賀競強,總是那麼平靜穩重,點塵不驚,有泰山崩於眼前而不驚的氣勢。

但是現在,很明顯那個附件內容以及劉偉鴻的態度,讓賀競強也有點沉不住氣了。

賀競強板著臉好一陣,才緩緩說道:「劉局,我不否認那些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但我不認為把這些內容寫進調研報告,是一個很好的方式。對你,對我,都不見得有利!」

劉偉鴻點點頭,說道:「賀市長,確實如此。但我依舊堅持認為,這些內容很重要,甚至比調研報告的正文還要更加重要。」

賀競強愣了一下,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劉局,我剛剛從部裡下到永樂縣的時候,很多想法,和你現在是一樣的。但是現在,有些想法我改變了。」

劉偉鴻淡然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倒並不贊同你的這種改變。」

賀競強說道:「劉局,你也曾經主政過地方,你治理地方的許多舉措,我很贊成,而且我也在藉鑑你曾經成功的經驗。正因為如此,你應該知道,治理地方,有個輕重緩急。以平原的實際情況,財政收入嚴重不夠,如果按照你的意見,將有限的財力,用在改善社會保障體制方面,必定會導致其他方面的資金投入不足。」

「比如說修路,城市基礎建設,農田水利設施建設這些工作,哪一樣都需要大量的資金。我們在來平原的路上,就曾經討論過,要想富先修路。平原的公路網絡設施,早一日昇級,城市的經濟就早一日騰飛,我認為,這才是頭等大事。不然,我們始終都沒有足夠的資金來投入民生領域,我們的社會保障體系,就總是不能完善。何者在先,何者在後,是我們必須要考慮清楚的問題。」

劉偉鴻輕輕搖頭,說道:「賀市長,我承認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我認為,先後順序不是這樣的。而且,我們不應該將政府基本職能混淆了。政府的首要職能是什麼?不是發展經濟,不是修路,不是搞城市基礎建設,而是努力營造一個公平公正的社會環境。讓全體人民,都能在這個公平公正的環境之下,發揮自己的才能。人人有飯吃,人人能上學,人人有居所,每個人能看得起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賀競強淡然說道:「劉局的意思,是要建設一個理想社會?」

「賀市長,這難道不正是我們的目標嗎?」

賀競強臉上又浮現起一縷笑容,帶著極淡的譏諷之意,一閃即逝,說道:「劉局,我們是不是應該探討一下更加實際的問題?」

拜託,劉局長,請你不要在這裡和我說大道理。

有沒有搞錯啊?

劉偉鴻緩緩說道:「賀市長,我不是在談理想主義,我也不是背誦孔老夫子的格言。我認為,這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也是可以做得到的。如果賀市長認為我是在談理想主義,那麼我們來就事論事。先說鄧婉兒的情況吧,像他們這樣的特困家庭,難道我們政府不應該給他們特殊的幫助?一句國企改制,就能徹底放棄他們不管,任由他們自生自滅?那麼人民政府的職能,在哪裡體現出來?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溫暖,在哪裡體現出來?工廠賣掉了,鄧友章就應該病死,鄧婉兒就應該餓死?沒有這個道理!這就是我們政府應該做的事,我們沒有做,就是不對。無論何種解釋,何種理由,都不能眼睜睜的見死不救。我想這麼簡單的道理,應該沒有疑義吧?」

賀競強徐徐說道:「劉局,平原有五百萬人口,政府工作也會有疏漏的地方。」

劉偉鴻笑了笑,說道:「賀市長,我不是在吹毛求疵。我承認,任何一個單位的工作,都會有疏漏的地方,完全不犯錯的,那是聖人。但有些疏漏可以有,有些疏漏,就不能有。我們設想一下,如果鄧友章沒有得到治療,在家裡病死了,鄧婉兒從此變成流浪兒童,她的命運也是可以想像得到。那麼,這就不僅僅是鄧友章父女兩個人的事,而是會影響到他們周圍所有的人,從此對政府喪失信心。這種影響是很深遠的。賀市長,我想你也應該明白,執政黨和政府,一旦失去公信力,結果將會是災難性的。一旦爆發出來,將對整個政權基礎造成極大的沖擊。到那個時候,我們何以自處?」

「那依劉局長之見,此事應該如何解決?」

「完善社會保障體系,而且必須馬上完善,作為當前政府工作最急迫的任務來完成。賀市長,我們的國家,正在進行前所未有的巨大變革,舊的社會體系,正在快速瓦解,新的社會體系,還沒有成型。在這個轉變的過程之中,會產生大量的社會弱勢群體。」

「比如說下崗職工,根據我們的了解,單在平原市,類似鄧友章鄧婉兒一家這樣的情況,就不在少數。以後,還會產生越來越多的其他弱勢群體,比如農民工,失去土地的城市郊區農民,待業青年等等,這些人,都缺乏最基本的生存保證,吃飯,教育,住房,醫療等等,對於他們來說,都是每天要面對的嚴重問題。」

「如果我們不把這些人安置好,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可以想見,他們對社會是個什麼樣的態度。這種情況的普遍存在,將會嚴重地影響到執政黨與政府的形象,嚴重影響其他人對我們的公信力。我們在進行體制改革的同時,在大力發展經濟的同時,在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的同時,難道不應該給他們提供一個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賀競強說道:「劉局,不要說全國範圍內馬上完善社會保障體係有很大的困難,就以平原為例,想要在短時間內完成這個任務,也是不可能的。最現實的一個問題就是,錢從何來?」

劉偉鴻反問道:「賀市長,修路的錢,從哪裡來?」

賀競強蹙眉說道:「劉局,修路是為了發展經濟,是為了將來能夠更好地完善社會保障體系。」

「所以說,賀市長,這就是一個理念的問題,一個誰先誰後的問題。簡單來說吧,現在平原市政府手裡有一百元,這一百元是用去修路,還是用去保障民生,各自能產生什麼效益,這才是我們的分歧所在。是這樣吧?」

賀競強隨即點頭:「是這樣。就好像家裡只有一隻母雞,每天下一個蛋,這一個蛋是拿來給小孩吃了解解饞,還是拿去賣錢,然後換回來更多的母雞,下更多的蛋。我選擇後者。」

劉偉鴻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選擇後者。但問題在於,前提不對。這一個雞蛋,給小孩子吃了只是解饞的話,那就沒必要。但如果是小孩已經嚴重營養不良,等著這個雞蛋救命呢?作為父母,我們是否還能堅持拿這個雞蛋去賣錢?就好像鄧婉兒一家的情況,他們就不是要解饞,他們是需要救命!」

「回到我剛才說的那裡,政府手裡的一百塊錢,如果拿去修路,可以產生比較好的經濟效益,但如果拿去保障民生,卻能產生比較好的社會效益。兩相比較,我認為,還是產生較好的社會效益更加可取。因為我們的群眾,我們的國民,才是我們最寶貴的財富。」

「劉局,如果每一百元都拿去保障民生,路就永遠修不起來,經濟也就永遠都不能發展,我們也就永遠只能有一百元。為什麼我們不能先把這一百元拿去修路,等賺到了另一個一百元之後,再投入到民生保障之中去?」

劉偉鴻就笑了,說道:「賀市長,請恕我直言,這還是一個偽命題。第一,我不是要求每一百元都拿去保障民生,我是說,先把這一百元用在民生領域,第二個一百元,我們才拿去修路。第二點,如果我們不能樹立民生第一的思想,那麼誰又能保證,先修了路,賺到另一個一百元之後,就能投入到民生領域?也許到那個時候,我們又有新的路要修,有新的其他項目需要投資,那新的一百元,仍然又被優先拿去創造經濟效益了。經濟的發展是永無止境的,但我們的國民,是不是有那個耐心,能等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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