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官家 作者: 不信天上掉餡餅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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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豆妖~ 2011-10-26 22:31: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9 4286722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7-19 01:31
本帖最後由 bib 於 2012-7-20 07:47 編輯

官家          第1113章    陳劍的愛人也姓袁

      袁東平在酒店休息室大約坐了二十分鐘左右,便即起身離去。陳劍和劉回偉鴻送到門口,目送奧迪車絕塵而去,陳劍才扭過頭,笑著對劉回偉鴻說道:「劉局,一路辛苦,是不是請局裡的同志一起做個按摩,放鬆一下?王朝酒店這邊的按摩服務還是很專業的。」
 
  經過剛才與袁東平的座談,在陳劍看來,似乎兩人之間的關係又拉近了幾分。
 
  劉回偉鴻笑了笑,說道:「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就啟程了。」
 
  陳劍抬腕一看手錶,笑著說道:「時間還早。要不,請大夥一起唱個歌,相互熟悉一下?」
 
  劉回偉鴻擺了擺手,哈哈一笑,說道:「陳書記,唱歌就免了,我這嗓子,五音不全啊。要是影響同志們的心情,那就不好了。」
 
  陳劍也哈哈大笑,說道:「劉局真幽默。」
 
  眼見劉回偉鴻不打算和大家混在一起,陳劍也不勉強。畢竟這還是劉回偉鴻第一天到隴西,都還沒踏上平原的土地呢,就和陳劍他們一起唱歌按摩,怕是影響不好。
 
  當下陳劍陪著劉回偉鴻去往他的豪華套間,請「劉局好好休息,」便揮手作別,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劉回偉鴻在沙發裡坐了下來,打開了電視機。
 
  不一會,鄭曉燕的電話打了過來,說道:「劉局長,有個朋友,在我這裡,你要不要見個面?」
 
  「什麼朋友?」
 
  「秦關的副市長,盧德偉。以前省交通廳的。」
 
  鄭曉燕簡單做了個解釋。
 
  鄭廣義在交通部工作多年,全國各省市交通廳的許多人去部裡辦事的時候,都比較喜歡走走鄭曉燕的門路,以期獲得鄭部長的關注。這個盧德偉,應該也是這樣和鄭曉燕認識的。得知鄭曉燕到了秦關,自然要前來拜訪,以盡朋友之誼。
 
  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拜訪,鄭曉燕自然沒必要請劉回偉鴻也過去。
 
  「好,我馬上過去。」
 
  劉回偉鴻掛斷電話,站起身來,緩步出門,去了鄭曉燕的房間。督察局同志的房間,都在一個區域,鄭曉燕的房間就在劉回偉鴻房間的對面。
 
  劉回偉鴻一進門,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便即站起身來,向劉回偉鴻微笑點頭示意。
 
  「盧市長,這位就是劉局,劉局,這位是盧德偉市長,以前隴西省廳的常務副,那裡下來的幹部。」
 
  鄭曉燕便笑著給兩人做了引介。
 
  「你好,盧市長。」
 
  「你好,劉局,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盧德偉與劉回偉鴻緊緊握手,微笑著說道。盧德偉的長相極其普通,個頭身材俱皆「中庸至極,」屬於那種出了門,馬上就會融入到滾滾人流之中,絕對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的類型。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特別的話,就是他的臉上,總是會帶著淡淡的微笑之意,已經職業化了。而且盧德偉說的是一口標準的京片子。
 
  「盧市長,不敢當。」
 
  劉回偉鴻謙遜了兩句。
 
  「兩位,請坐吧。劉局,盧市長祖籍雖然是隴西的,不過在首都上的大學,畢業之後一直都在***上班,幾年前才下到隴西省廳的。今晚上就是朋友聊天啊 .」。
 
  鄭曉燕笑著說道,忙著給劉回偉鴻沏茶。
 
  鄭曉燕這簡單的話語之中,其實就已經將盧德偉的身份來歷說得一清二楚了,這個盧德偉,估計是鄭廣義比較看重的下屬,作為後備幹部培養的。年紀不大,就做到了秦關市的副市長,卻也是好本事。
 
  須知秦關乃是副省級城市,秦關的副市長,正兒八經是正廳級高干。
 
  盧德偉的仕途歷程,倒是與袁東平頗有相似之處。袁東平也是祖籍隴西,但大學畢業之後,就一直在外邊工作,還有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國家部委工作經歷,六年前才返回隴西任職的。
 
  「我也是剛聽說曉燕到了秦關,就急著趕過來了,呵呵,差不多有一年沒見面了吧……、」。
  盧德偉微笑說道,隨口稱呼鄭曉燕的名字,可見此前兩人之間的關係確實挺要好的。
 
  「盧市長,這個可不怪我。是你官做大了,工作很忙,沒時間到首都去看我吧?」
 
  「哈哈,曉燕,你這是批評我來著……秦關這些年,道路交通發展迅速,還不是靠老領堊導大力支持?現在老領堊導去了遼中,咱再到部裡去要支持,可就難了。」
 
  「喲,嚴市長,這話我怎麼越聽味道越不對啊,合著你去部裡,就是找我家老爺子要錢的。現如今你的錢袋子不見了,心裡頭鬱悶呢,是不是啊?」
 
  鄭曉燕笑著調侃道。
 
  盧德偉和劉回偉鴻便都笑了起來。
 
  「劉局,行程怎麼安排的?還要在秦關待兩天吧?明天—起吃個飯?」
 
  笑了幾聲,盧德偉隨即對劉回偉鴻說道。因為鄭曉燕的關係,盧德偉說話也就比較隨意,再說了,他在秦關市不分管國企工作,與督察局沒有任何工作上的瓜葛,就是純粹的朋友關係,也比較能放得開。
 
  劉回偉鴻說道:「恐怕沒時間,省國資辦的安排,是明天一早啟程去平原。吃飯還是等下回吧,有的是機會。」
 
  「孫主任的工作作風,倒變得雷厲風行起來了。」
 
  這個孫主任,自然指的是省國資辦的主任孫昌平。
 
  鄭曉燕泡好茶,就在劉回偉鴻身邊的椅子裡坐下來,笑著問道:「怎麼,盧市長,聽這話裡的意思,孫主任以前不是這種工所作風?」
 
  「孫主任去國資辦之前,曾經在省信回訪辦負責過一段時間的工作,工作作風是很細緻的。」
 
  盧德偉含蓄地說道。
 
  劉回偉鴻與鄭曉燕不由對視了一眼。省信回訪辦的負責人,工作作風肯定夠「細緻,」不把上堊訪者弄得暈頭轉向,絕顯不出本事來,唯獨跟「雷厲風行」搭不上邊。
 
  「孫主任是個多面手,在黨政機關的很多部門都工作過,雖然以前沒有怎麼接觸企業工作,不過擔任省國資辦主任之後,工作也做得有聲有色,很多下崗職工的重新安置,都是孫主任在操心的。」
 
  盧德偉隨即又解釋了幾句。
 
  別偉鴻不由暗暗搖頭苦笑了一聲。
 
  讓省信回訪辦的負責人去擔任國資辦主任,隴西省的主要領堊導同志,倒也算是別出心裁,「知人善任,」最起碼在對付下崗工人上堊訪的時候,孫昌平比其他幹部更有經驗,更有辦法。至於國企改制工作,能不能做好,其實孫昌平並不如何關心。這麼大一塊肥肉,也不是他孫、昌平能夠管得下的。恐怕就算是王建林這位分管副省長,很多時候也拿不得主意,還得看省委省政回府主要領堊導同志是個什麼態度。
 
  點了點孫昌平,盧德偉隨即轉移話題,問道:「劉局,曉燕,平原的國企改制工作,真的問題嚴重嗎?實話說,平原的國企,規模都不大,數量也並不多嘛……」
 
  以平原市所處的地理位置,以及經濟基礎,工礦企業的發展本就先天不足。照理說,國回務回院國資辦該當更加關注那些國企眾多,規模龐大的省市,卻偏偏盯上了這麼偏遠的一個平原市,著實令人費解。而且盧德偉既然是從***下放的幹部,又與鄭曉燕交好,對於京師豪門世家的恩怨糾葛,也不可能一無所知。這是明著對劉回偉鴻的平原之行提出了「質疑」。
 
  劉回偉鴻微微一笑,說道:「主要是有人對平原前段時間大量出回售國有企業有意見,好些同志實名舉報了,我們認為有必要做個詳細的瞭解。」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呢,怎麼這幾個月,到省裡來上堊訪的平原國企下崗職工一下子多了起和……以前陳劍書記可是非常重視這個問題,平原駐省辦配備了專門的人手,接待上堊訪人員。這段時間倒是沒看到他們有什麼動作了。」
 
  盧德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鄭曉燕笑了笑,說道:「可能陳書記覺得,誰惹出來的麻煩,就該誰去收拾吧。」
 
  盧德偉就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並沒有答覆鄭曉燕這句話。
 
  坐在他眼前的兩位,可都是正兒八經的豪門子弟,平原市代市長賀競強,也同樣是來頭極大的「衙內黨,」他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很夠朋友了。
 
  鄭曉燕又說道:、『盧市長』剛才在吃飯的時候,省委政法委袁東平書記也到了,親自來看望我們督察局的同志。」
 
  盧德偉吃了一驚:「袁書記也到了?」
 
  「對,袁書記對國企改制工作還是很關心的,對平原的工作也比較關心。」
 
  盧德偉微微一笑,繼續端起茶杯喝茶,似乎正在考慮什麼要緊的事情。
 
  劉回偉鴻掏出香煙,遞給盧德偉一支,盧德偉忙即放下茶杯,雙手接了過去,劉回偉鴻又親手給他點上了煙,自己也點了一支。
 
  房間裡升騰起淡淡的煙霧。
 
  稍頃,盧德偉緩緩說道:「陳劍書記的工作能力還是很強的。聽說他愛人,和袁書記是同鄉,並且老家是同一個鄉鎮的,他愛人也姓袁……」。
 
  談到這個情況時,盧德偉自然而然地壓低了聲音,似乎生怕略一大聲,就被其他人聽到了。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0 08:30
第1114章  複雜的隴西局勢


盧德偉與劉偉鴻之間的『聊天』也並未持續太久,大約半個小時後,盧德偉便藉故離去,離開之前,再次熱情地邀請劉偉鴻和鄭曉燕,如果下回到了秦關,一定要給他打電話,讓他一盡地主之誼。

「怎麼樣,劉局長,你現在心裡頭有什麼想法?」

送走盧德偉,鄭曉燕返身就在沙發里倒下了,抻了個懶腰,望著劉偉鴻,似笑非笑地說道。

「意料之中。」

劉偉鴻淡然說道,也靠在沙發裡,又點起一支煙。

鄭曉燕蹙起了眉頭,說道:「意料之中是意料之中,可是我總覺得,他們之間,照理不應該非鬧到這個地步不可。」

劉偉鴻說道:「灸個人的想法都不盡相同,以己度人,結果往往謬以千里。」

「倒也是。」

鄭曉燕點點頭,有點鬱悶。

平原之行,在鄭曉燕而言,絕對不是一趟值得讚賞的「旅程」。從劉偉鴻做出決定那天起,鄭曉燕就一直在擔著心事。

「聽說,這一回不但趙書記要退二線,卿省長也要調中央去,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稍頃,鄭曉燕又問道。

所謂趙書記,指的是現任隴西省委書記趙國祥,卿省長則是指的現任隴西省長卿才威。這兩位俱皆年過六旬。

劉偉鴻點點頭,說道:「有這麼回事。」

鄭曉燕便嘀咕道:「怎麼都擠到一塊了?書記省長一起動,這種情形可不多見。」

劉偉鴻就笑:「哎,別瞎議論啊,這可是中央的決策。」

鄭曉燕扁了扁嘴巴,有點不屑地說道:「得了吧。袁東平的年紀,也比卿才威小不了兩歲。」

「到了他們那個層級,不要說小兩歲了,就算小一歲,區別也是很大的。」

鄭曉燕點了點頭。

中央決定在近期內調整隴西省的主要領導,並且是書記省長一起調整,肯定是有理由的,鄭曉燕也不是不知道這中間的玄機。根據鄭曉燕得到的消息,原本中央只打算調整趙國祥,主要是因為趙國祥年齡到線了,中央要堅決落實領導幹部到齡退休的文件規定,逐漸完成正規化,制度化的建設。

但省長所才威的年齡,也僅僅只比趙國祥年輕一歲多,不到兩歲,如果趙國祥退二線,按照順序接班的原則,趙國祥退二線,就得是卿才威接替他的省委書記職務。難不成兩年之後又換書記?可是,如果卿才威不順序接班,直接讓袁東平接任書記的話,只怕省裡的工作不是那麼好開展。

卿才威年齡資歷都在袁東平之上,是老資格的省長,中央作出如此安排,省委書記與省長之間的關係,就會變得非常的微妙,明顯有人為製造矛盾的意思。因此索性書記省長一起動,趙國祥退二線,袁東平接班,卿才威調往中央,另外再安排一位省長,就可以避免這種矛盾產生。

「聽說袁東平接書記,也是趙國祥向中央力爭的結果?」

劉偉鴻搖搖頭,說道:「這個情況,我就不是那麼清楚了,也許有吧。現在也還沒有到大規模清理各省市本土勢力的時候。」

「嗯,再等三四年吧,估計到那個時候,就能騰出手來了。」

鄭曉燕點點頭,比較贊同劉偉鴻的分析:「其實這一回,如果陳尚龍接省長的話,也可以看做是一個前兆吧。」

鄭曉燕嘴裡說的陳尚龍,乃是現任隴西省委常委兼秦關市委書記。根據劉偉鴻得到的消息,極有可能是由他出任隴西省長。

鄭曉燕又加了一句:「老賀家這步棋,走得也算是比較長遠了。」

劉偉鴻微微一笑。

陳尚龍並非隴西本土幹部,乃是數年前從南方某省調過去的,接替袁東平,出任秦關市委書記。據說多年以前,陳尚龍還在南方某省工作的時候,賀老爺子曾去往該省調研,其實就是避暑,避暑的地點,正是陳尚龍擔任市委書記的某市,與賀老爺子有所接觸,陳尚龍因此得到了賀老爺子的賞識,成為老賀家比較看重的後備幹部。此後便宮運亨通,一路高升。此番安排陳尚龍出任省長,老賀家明顯有在三年後讓他接任省委書記的意圖,到那個時候,袁東平剛好年齡到線,陳尚龍順序接班,就變得理所當然。

對於封疆大吏的培養,不管是哪個大派系或者政治大集團,俱皆是非常看重的,佈局也必須要長遠,所需的政治資源,更是不少。

比如此番趙國祥力荐袁東平接替他省委書記的位置,在中央層面,也不是沒有反對的意見。大佬們最終意見統一,其中老賀家投了贊成票是重要原因。當然了,老賀家支持袁東平接任省委書記,也是有條件的---陳尚龍必須出任省長。

這就是所謂的政治平衡。

劉偉鴻淡淡說道:「如意算盤人人會打,但到時候是不是能夠落到實處,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鄭曉燕雙眉微微一揚,說道:「劉局長,這話好像意有所指啊?」

「沒那麼多意有所指。兩三年之後的事情,現在誰能夠說得準? 」

「嗯,這倒是很符合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聽說陳尚龍這個人,思想觀念比較開放,是比較堅定的改革派,作風也比較硬朗。賀大少說不定也是受了他的影響,才在平原把步子邁得那麼快。」

劉偉鴻擺了擺手,說道:「還沒到平原呢,等實地看過之後再下結論吧。

鄭曉燕便猛翻白眼,哼道:「德行。你當我跟你討論工作呢?」

劉偉鴻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啊,我忘了,這是下班時間,不該討論工作。那你早點休息吧,明天一大早還得趕路呢。晚安,鄭主任!」

鄭曉燕又白了他一眼,扁了扁嘴巴。

劉偉鴻俯身下去,在她嬌俏的臉蛋上親了一口,轉身出門。

聽著房門關上的聲音,鄭曉燕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回到自己的房間,劉偉鴻剛剛坐下,手機忽然就震響起來,劉偉鴻按下接聽鍵:「你好'我是劉偉鴻。 」

「偉鴻,到秦關了?」

電話裡,傳來劉成勝威嚴的聲音。

「大伯?」劉偉鴻略略一怔,有些出乎意料,隨即答道:「是,下午就到了秦關,今晚在這裡住一個晚,上,明天上午去平原。」

「嗯。袁東平書記有沒有過來看望過你們督察局的同志?」

劉成勝直截了當地問道。

劉偉鴻又微微一驚,答道:「有的。晚宴的時候,袁書記親自過來了,看望了大家。晚宴過後,袁書記請我,還有平原市委書記陳劍一起談了話。袁書記對督察局的工作比較支持,對平原國企改制的情況也比較關注,讓我們放開手腳,大膽進行調查,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向他匯報。」

劉偉鴻沒怎麼遲疑,將基本情況向劉成勝做了匯報。

這個時候,劉成勝專程打電話過來,詢問袁東平的情況,肯定不是興之所至。

「好。東平同志是很講原則的幹部,在隴西的幹部隊伍之中,威望很高。你們在調查過程中,要是遇到困難,可以請求他支持。也可以直接向我匯報。」

劉成勝說道,聽上去,他的語氣還是比較愉悅的。也許劉偉鴻匯報的,正是他想要得到的情況。

「是,大伯。」

劉偉鴻沉聲答道。

這已經是劉成勝第二次親口對他說,有困難可以直接向他匯報。看來他在劉成勝心目中的分量,和以前又已經有所不同了。

另外也可見,隴西省此番主要領導幹部的調整,確實存在著高層的博弈,而且博弈的程度,還比較激烈,至少劉成勝已經在親自關注此事了。

看來此番的平原之行,較之劉偉鴻以前預料的還要更加複雜。

就在劉偉鴻與劉成勝通電話的時候,一台掛著平原市委二號牌照的奧迪轎車,駛出了大唐王朝大酒店的停車場,融入到滾滾車流之中。

奧迪車的後排,端坐著平原市代市長賀競強。

很快,奧迪就來到了—處綠樹掩映的別墅群前,入口處,是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在嚴密警戒。眼見奧迪車駛近,武警戰士毫不猶豫地揮手攔住了。

皇冠車停了下來,一名三十幾歲,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搶在武警戰士之前,來到奧迪車旁邊,奧迪車司機連忙放下車窗。

「賀市長?」

西裝男子低聲問道。

「唐主任,你好。」

賀競強微笑答道。

「你好你好,賀市長,請吧,陳書記正在等候。」

說著,西裝男子便拉開車門,上了後排,與賀競強並肩而坐。

奧迪車再次啟動,緩緩向別墅區內駛去,這一回,武警戰士沒有再阻攔,顯然西裝男子唐主任已經辦好了登記手續。

「唐主任,麻煩你了。」

賀競強微笑著對西裝男子說道。看上去,這位唐主任比他要略微年長一兩歲。    唐主任連忙笑著擺手,說道:「賀市長太客氣了.....賀市長,督察局的人已經到了吧?」

「到了。」

稍頃,唐主任有點小心謹慎地問道:「聽說,袁東平書記去參加了接風宴?」

「對。晚宴結束之後,袁書記接見了劉偉鴻局長,陳劍同志陪同。」

賀競強淡淡說道,臉色如常。

唐主任的臉色,卻一下子變得嚴峻起來。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0 08:31
本帖最後由 自動鉛筆 於 2012-7-20 08:33 編輯

第1115章  劉偉鴻的強硬性格


次日早八點半,大唐王朝大酒店門口,一長溜烏黑錚亮的小轎車排成一條長龍。打頭的是一台豐田皇冠轎車,掛著平原市一號牌照,正是陳劍的座駕,第二台則是賀競強的奧迪,第三台則是凌志,掛著省城牌照,是省國資辦主任孫昌平的專車。原本孫昌平與賀競強俱皆是正廳級幹部,孫昌平的資歷比賀競強老,又是省裡的幹部,該當禮讓他在前,但孫昌平卻講客氣,一定要禮讓賀競強居第二,自己排在第三位。

副省長王建林親自趕到王朝酒店為劉偉鴻送行。

大家在酒店門口客氣了一陣,揮手作別,各自登車。

「劉局長,請!」

陳劍微笑著對劉偉鴻說道。

劉偉鴻是貴客之首,自然要由市委書記親自作陪。

不料劉偉鴻卻微微一笑,說道:「謝謝陳書記,我有些問題,想與賀市長做個溝通。」

陳劍不由一愣,臉色微變,隨即便恢復正常,笑容可掬地說道:「好的好的.....」

賀競強笑了笑,說道:「劉局,請吧。」

「好,謝謝賀市長」

說著,兩人一起登上了奧迪車的後排,鄭曉燕上了陳劍的豐田皇冠,龍宇軒則上了孫昌平的凌志車,督察局的同志,各有人作陪,一行十來台小車,在豐田皇冠的帶領下,逕直離開了大唐王朝酒店。

劉偉鴻與賀競強並肩坐在奧迪車的後排,從反光鏡裡看到一串的高檔轎車,略略感嘆了一句:「賀市長,其實來兩個麵包車,就全都坐下了。」

賀競強望他一眼,微笑說道:「聽說劉局在地方工作的時候,對公款開支這個環節,一直抓得很緊,許多時候都是自己掏腰包請客?」

劉偉鴻點了點頭,說道:「該節約的,還是要節約。三公開支太大,群眾的負擔就越重。」

賀競強略略沉默了一下,說道:「有些觀念,根深蒂固,不是那麼好改的。」

「雖然不好改,但還是要改,不改是沒有出路的,遲早是死胡同。而且改得越晚,難度越大,對群眾的感情,傷害也越大。

劉偉鴻的語氣,顯得嚴肅起來。

賀競強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

對於劉偉鴻忽然主動要求與他同車而行,賀競強心裡頭也有點不大好拿。要說劉偉鴻真的是因為有些事情要與自己溝通,所以才這麼做,賀競強肯定不信。劉偉鴻此番前往平原,可不止待個一天兩天,溝通的機會多得是,完全不必要急在一時。

或許,因為昨天袁東平接見劉偉鴻的時候,是陳劍作陪,沒有邀請賀競強,故此今天劉偉鴻才刻意如此,想要透過這個動作給平原市的其他幹部傳達一個信息一督察局會秉公辦事,如實調查,不偏不倚。

不管劉偉鴻此來,內裡到底是不是帶有某種目的,至少表面的公正是一定要表達出來的。

九四年那會,秦關市的小汽車擁有量遠遠不能與後世相提並論,市內交通很是便捷,不久,車隊便駛離了市中心,往北而去。這個時候,一台掛著公安牌照的越野車,從斜刺裡出來,超過打頭的豐田皇冠,開到了車隊的最前方,儼然充當開道車了。

見了這般情形,劉偉鴻又輕輕搖頭。

無疑,這也是平原市的領導們安排的。在大唐王朝酒店的時候,因為王建林在,平原的幹部們不好搞得太張揚,以免了起省領導的反感,便安排警車半路跟上。只要出了秦關市區,那就天大地大我最大了,誰也管不著。

堂堂地級市市委市政府兩套班子的主要成員都在這個車隊裡,用一台警車開道,算得什麼?

非如此,何以顯示官爺的威風煞氣!

不過由此也可以推斷陳劍的性格,確實是那種比較典型的老派幹部,既講究面子,又講究影響,官場手法和操作技巧,都非常純熟。

很快車隊離開了秦關市,上了前往平原的國道線。

緊鄰秦關這一段的國道線,俱皆是按照一級公路的標準修建的,路面寬敞,可並行六台小車,當然,因為不是高速公路的全封閉式管理,不管什麼車都能上路,實際上只能雙向並行四台小車的樣子。因為車流量不大,路況又比較好,車行速度還是很快的。隴西的第一條高速公路,早在四年前就已經通車,不過總里程只有二十幾公里,對於全省的公路交通網絡來說,象徵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

沉默了十幾分鐘之後,劉偉鴻說道:「賀市長,這幾年,隴西的公路交通網絡建設得怎麼樣了?」

總也要找些話題來聊聊才行,不然車裡的氣氛就太沉悶了,司機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秘書,心情都很緊張,他們可是聽到了消息,有人把賀市長告了,國務院領導才派劉偉鴻下來調查的。雖然他們並不了解老劉家與老賀家,以及劉偉鴻與賀競強之間的恩怨糾葛,然而劉偉鴻來頭極大,他們卻是知道的。且不管老劉家的赫赫聲威,單憑劉偉鴻年紀輕輕就能做到國資辦督察局的實際負責人,也足見洪副總理對劉偉鴻的器重是何等之甚。

賀競強這一回,算是碰到好對手了!

「以秦關為中心,一兩百公里以內的交通網絡,這幾年發展還算比較快,國道線都是按照一級公路的標準修建的。但其他偏遠地區的情況,就不容樂觀了。平原到秦關的主幹線,有一段的路況也非常不好,待會劉局就能看到了。至於平原的區縣公路網絡,基本上還停留在八十年代初期的水平,新建與擴建高等級公路的里程數,還不到總里程的十分之一。公路交通網絡不發達,是制約經濟發展的最大瓶頸之一。」

賀競強實話實說,語氣也比較嚴肅。

「嗯,要想富先修路嘛。」

「話是這麼說,真要修路,談何容易。尤其高速公路,是個特別燒錢的活計,上個年代中後期,高標準的高速公路,每公里的造價也超過了一千萬。現在差不多要一千二三百萬左右了。就算是雙向四車道,也要一千萬左右。從平原到秦關,六百公里,就是七八十個億的資金啊.....去年,平原市的本級財政收入,不到一點五個億,今年更加糟糕,可能只有一點二億左右。今年全省財政收入,預計是在八十三億左右。也就是說,舉全省之力,一年時間不吃不喝,也就夠修這麼一條高速公路。」

賀競強說著,雙眉輕輕蹙了起來。

他以前在越中任職的時候,儘管也不是特別富裕的地區,但相對而言,政府財政狀況還是比價良好的,當時他也不是地級市的市長,只是常務副市長,只需要管好自己分管的工作就行了。前往平原任職之前,對革命老區的艱苦情況,也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不過到任之後,賀競強才明白,自己的心理準備,是何等的不足。

市長與常務副市長,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五百萬人的吃喝拉撒,都要他操心費力。再加上今年全國開始實行分稅制制度,財政收入驟然減少,就更加令的市政府的財政狀況捉襟見肘,連支付幹部職工的工資都成了問題。縱算賀競強本事滔天,面對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也深感頭痛。

「但修路確實致富的先決條件,不管難度多大,路必須要修。現在勒緊褲帶修路,只過幾年苦日子。先苦後甜。要是不修路,就一直都要過苦日子。」

賀競強又望了劉偉鴻—眼,心裡頭浮起一股怪怪的感覺。實話說,他與劉偉鴻打的交道並不多,幾年前,他幾乎都不曾用正眼瞧過劉偉鴻一下。這幾年,劉偉鴻卻忽然聲名鵲起,以作風強硬,敢想敢幹著稱,雖然不說風頭就蓋過了他們幾位被喻為最傑出紅三代子弟的世家子,也差不到哪裡去。

以前沒有當面領教過,這一回算是有親身體會了。

不管你跟他強調多少客觀困難,此人就是『勇往直前』一再困難,你也得幹!

這就是劉偉鴻一再在言語中表達出來的意思。

事實上,劉偉鴻也一直都是這麼幹的。

所有人都認為督察局不會去平原,劉偉鴻偏偏就來了。

「嗯,劉局說的也很有道理,抓緊修路,確實是先苦後甜。聽說劉局以前在浩陽的時候,就是舉債修路,貸了一個億修高速路?」

賀競強臉上又浮現出微笑,問道。

「是啊,現在基本上可以貫通了,再有一年時間吧,就能正式通車。估計每年的營運收入就會有兩三千萬,很快就能收回成本。等成本收回之後,我會建議他們將高速公路的營運權整體賣掉,應該可以淨賺兩三個億。至於對地方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那就更加明顯了。」

「將高速公路的營運權整體賣掉?」

賀競強詫異地反問道。

劉偉鴻半定地說道:「對,只要收回成本,就賣。收回一大筆錢,可以再建新的公路或者投資別的項目。政府沒必要什麼都管,也沒必要養太多的閒人。」

賀競強沉吟著,緩緩點頭。

乍一聽,覺得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劉偉鴻這話,還真的頗有幾分道理,令賀競強都有茅塞頓開的感覺。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0 09:22
第1116章  剛到平原就出了狀況


車隊一行在路上比較順利,但到達平原之後,就出了狀況。

早上八點半出發,到中午十二點多吃中飯的時候,路況都還不錯,車行甚速。三個多小時,就趕了兩百多公里路,在沒有高速公路的情況下,又是車隊行進,這個速度算得很驚人了。

當然,車都是好車,豐田星冠,奧迪,凌志,不要說在九十年代中期,就算擱在二十一世紀初葉,也堪稱是中高檔車。這也是車速快的主要原因。

饒是如此,吃中飯時,也依舊尚未進入平原市的轄區之內,還在另一個地級市。平原的同志沒有驚動這個地級市的同僚們,就在公路旁邊一個農家飯店用的餐。

說是農家飯店,其實就是一棟普通的民居,略微做了裝修,進得門去,俱皆是老式的桌椅,八仙桌,長板凳,只簡單的刷了點漆,很多地方的油漆都剝落了。

陳劍便連聲道歉,說條件艱苦,請劉局和孫主任多多包涵。這農家飯店雖然簡陋,勝在自然。用後世的話說,就是綠色環保,大酒店精心烹飪的飯菜,都比不了。

不過等飯菜上了桌,劉偉鴻又暗暗感嘆了。竟然山珍海味俱全,壓根就不是什麼農家菜。劉偉鴻絕不相信,這樣的路邊店,平時還會備有海參。

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

根本就是平原的幹部老早就準備好了的,只怕昨晚上,平原市委辦公室的同志,就趕到了這裡將山珍海味都帶了過來,只等領導們車隊一到便即端上桌來。    這個接待工作陳劍不可謂不盡心了。

只是如此顯擺,殊非劉偉鴻心中所喜,整個午飯過程之中,劉局長的神情始終比較平淡,似乎對平原市的熱情款待,並不如何領情,估計陳劍心裡,也是好一陣鬱悶。不知道這位爺,到底是怎麼想的。

倒是鄭大小姐心情頗佳,吃完飯還抽空在飯店附近溜達了一小圈,欣賞黃土高原上的自然風光。

用過午餐,大家也沒怎麼休息,隨即登車,繼續向平原進發。

剩下這三百多公里路程,可就艱難多了。車隊離開農家飯店不久,道路狀況明顯差了許多,路面變得狹窄多了,凹凸不平。很多地方,車隊都沒辦法保持『隊形』,只能是東扭西歪的跳舞,躲避不時出現的大坑和橫亙在路面上的溝壑。

車行速度陡降。

『享受』著山地車的顛簸,劉偉鴻對身邊的賀競強說道:「賀市長,照這個路況的話一車貨物從平原運往秦關,差不多要一天一晚吧?」

賀競強點點頭,說道:「差不多要二十來個小時.....物資流通不暢,經濟發展也不暢啊。鐵路運輸又不歸我們市裡管,需要鐵路局統一挑撥,而且鐵路運輸的運力也很有限,只能優先承運大宗貨物,民間小宗商品流通,主要還得依賴公路運輸網。所以現在必須要千方百計籌錢,賣掉一些企業,轉讓一些礦山的開採權,集中資金修路。」

不經意間,賀競強就為自己『辯護』了一句。

劉偉鴻似乎絲毫也沒有在意賀競強的『辯護』說道:「賣掉一些企業籌錢,是可行的辦法。但是礦山的開採權轉讓,需要特別謹慎。煤炭儲存,是平原最大的地下財富。平原經濟的騰飛,今後主要就得著落在這些煤礦之上了。現在把礦山都賣掉,後來者怎麼辦?」

坐在副駕駛座上,一直都在認真傾聽劉偉鴻與賀競強談話的秘書,聽到這句話,明顯地愣怔了一下,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後視鏡,似乎想要將劉偉鴻再看清楚一回。    這位劉局長,說話也太直截了當了。這等於是明著在指責賀競強『涸澤而漁』不管以後,只顧眼前。

賀競強倒是並不生氣,隨口說道:「劉局,經濟發展,每一個階段有每一個階段的重點,方法也各不相同。煤炭資源眼下對我們來說,或許很重要。但再過許多年,說不定又有新的能源誕生了。再說,只要我們現在把底子打好了,基礎打牢靠,對於後來者,就是最大的支持。相信他們到時候肯定能找到更好的發展模式。當然了,像劉局以前在浩陽那樣,把煤妾資源和其他有色金屬礦產都集中起來進行開發,也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呵呵,不管白貓黑貓,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

劉偉鴻雙眉微微一蹙,顯然並不認同賀競強這個理論。聽上去,賀競強說得有幾分道理,但劉偉鴻很清楚,今後十幾年,我們國家經濟的高速發展,乃是以單位資源消耗高於世界平均值幾倍乃至十幾倍為代價取得的。長此以往,必定難以為繼。

地方政府的當權者,如果每一個都是賀況強這樣的想法,在自己任內,想盡千方百計壓榨最後一分潛力,不惜代價地支撐經濟短期內高速發展,後果將是災難性的。

不過劉偉鴻沒有多說什麼,眼下這個環境,明顯不適合就這個問題進行深入的探討。賀競強也絕不是那種可以輕易被人說服的性格。

剩下的這三百多公里路程,足足走了六七個小時,夜幕降臨的時候,才遠遠看到了平原城的燈火。

司機輕輕舒了口氣。

三天之內,在這樣的道路之上來回奔波一千多公里,也確實夠辛苦的,如今總算是平安回家了。

平原市區,規模不大,車隊進入市區之後,不到二十分鐘,就在一家霓虹燈閃爍不已的酒店門前停了下來。霓虹燈招牌之上,寫著「欣悅大酒店」五個大字。

雖然號稱是大酒店,欣悅酒店其實只有六層樓,四四方方的外形,看上去應該是幾年前的建築物了,尚未進門,就能聞到羊肉的香味。

劉偉鴻估計,平原市區的規模,應該和久安大致相當,或許還不如久安。畢竟久安的地理位置,比平原優越得多了。這家欣悅大酒店,可能亦是平原最高檔的酒店。

「劉局,請請,呵呵,咱們塞外邊城,條件簡陋,還請劉局多多包涵啊.....」

陳劍從皇冠車上走下來,笑呵呵地說道,還掉了一句書包。

如果擱在唐宋時期,平原市確實堪稱是塞外邊城,眼下自然是稱不上的了。

劉偉鴻笑道:「陳書記客氣了,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嘛。再說這個條件,也很不錯了。」

「對對,為了工作為了工作,劉局,龍處,鄭主任,請!」

當下大夥簇擁著陳劍,劉偉鴻與賀競強等人,走進欣悅大酒店。儘管外表看上去比較陳舊了,欣悅酒店的內部裝修,還算不錯,估計是重新裝修過,倒也顯得頗為富麗堂皇。

市委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自然早就做好了一切接待準備。因為人比較多,欣悅酒店沒有那麼大的包廂,索性就在大廳搞了幾桌,用屏風稍微分隔一下,自成區域。領導們在酒店服務人員的引領之下,紛紛就坐。

「劉局,第一次來平原吧?咱們就嚐嚐平原的風味,羊肉泡饃,怎麼樣?」

其實,羊肉泡饃可不僅僅是平原的風味食品,可以說是整個隴西甚至整個大西北地區最著名的主食之一,當然,每個城市的口味,會略有區別。

「好,到了大西北,羊肉泡饃不可不吃。」

劉偉鴻微笑點頭。

「哈哈,賀市長上任之初,班子裡的同志聚餐,也是吃的羊肉泡饃。不過賀市長那個時候,還略略有點不大習慣。」

陳劍望了身邊的賀競強一眼,笑哈哈地說道。回到平原,就到了自己的地頭,陳劍完全放鬆,揮灑自如,一把手的風範表露無遺。

賀競強微微一笑,也不『辯解』。

當下服務員將大瓷碗和饃饃端了上來,請客人自己動手,掰碎饃饃。陳劍便在一旁解釋,說要客人親手掰碎饃饃,這羊肉泡饃才稱得上正宗地道,吃起來格外的香。

鄭曉燕興高采烈,掰了一大碗饃饃。

賀競強笑著說道:「鄭主任,這麼多饃饃,待會用羊肉湯一煮,可就是滿滿一大碗了,妳吃得完嗎?」

鄭曉燕笑嘻嘻地說道:「沒關係,吃得完,我現在能吞下去一隻烤全羊!」

吃過中飯之後,在路上顛簸了七個多小時,鄭曉燕確實感到有點餓了。

大家便都哈哈大笑起來,氣氛很是熱烈融洽。

這頓飯主食就是羊肉泡饃,再配點小菜,沒有其他的山珍海味,卻吃得人人喜笑顏開,連聲叫好。鄭曉燕雖然沒有吃完整碗羊肉泡饃,卻也消滅了一大半,讚歎不已。

吃完飯,天色已晚,陳劍倒也不曾再提議搞其他活動,請孫主任,劉局長和同志們早點休息,明天再談工作的事情。

房間早就在欣悅酒店開好了的。

當下劉偉鴻,孫昌平和省國資辦,督察局的同事,一起送到門口,與陳劍賀競強等人寒暄道別,這也是必要的禮節。

意外狀況就在這個時候發生。

這邊領導們正準備上車離開,那邊忽然傳來一聲呵斥,隨即就是金屬器物墜落到地上的聲音,大家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摔倒在地,小聲哭泣著,不遠處打落一個搪瓷碗,幾枚硬幣和幾張毛票散落在周圍。

小女孩身邊,站著一個保安。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0 10:12
第1117章  乞討的小姑娘


「快走快走…..」

保安顯然也非常緊張,不遠處可都是大人物啊,老總一早就交代了的,平原最大的官要在這裡招待國務院來的大領導,叫他們都小心點,千萬別出什麼紕漏。

眼見得領導們吃完了飯,這就要離開了,保安暗暗舒了口氣,不料這個小女孩就鑽了出來,在這裡乞討。頓時將保安嚇了一跳,剛剛呵斥了一句,那小女孩膽戰心驚,就此摔倒在地。

保安情急之下,又犯了一個錯誤,抬腿就去踢那個搪瓷碗,估計是想要將搪瓷碗踢到小女孩面前,讓她拿了碗快點走開。

誰知哪個小女孩誤會了,以為保安要踢她,立時嚇得大哭起來,邊哭邊喊:「叔叔你別打我,我馬上就走.....」

聲音稚嫩,聽起來加倍心酸。

「住手!你幹什麼?」

那邊廂早惱了鄭大小姐,嗔目一聲大喝,隨即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陳劍和平原市的領導們,頓時都板下臉來,十分生氣。

劉偉鴻等人剛剛抵達平原,就看到這一幕。

簡直是胡鬧!

陳劍狠狠地瞪了小心陪伴在側的酒店總經理一眼,那憤怒的眼神,嚇得總經理的『小心肝』好一陣顫悠,原本尷尬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血。

鄭曉燕大步走過去,瞪了保安一眼,便蹲下身子,柔聲對那個小女孩說道:「小妹妹,你別怕,他不打你。」

小女孩看上去,約莫八九歲模樣,應該不會超過十歲,紮兩個小辮子,眼睛大大的,長得十分乖巧,穿著粉紅色的小馬甲和藍色的上衣,看上去倒也整潔,並不十分骯髒,只是臉上粘了些灰塵,瞪大了眼睛望著鄭曉燕,神情驚慌失措,淚水不絕地流淌下來。

鄭曉燕手裡正捏著一片紙巾,便伸出手去,要給小女孩擦眼淚。

小女孩嚇壞了,連連往後退縮,哭著說道:「我就走我就走,我再也不敢來了.....嗚嗚.....」

鄭曉燕大為心疼,柔聲安慰道:「小妹妹別怕,不打妳,沒人打妳,別怕別怕。來,阿姨給妳擦擦眼淚,乖啊,別怕!」

鄭曉燕長得如此漂亮,小女孩對她自然而然產生一種親近感,停止了往後退縮的動作,怔怔地望著她。

「乖,別怕.....」

鄭曉燕一邊安慰著小女孩,一邊給她擦乾淨了眼淚,又拿過那個搪瓷碗,細心地將散落一地的硬幣和毛票撿了起來,放在搪瓷碗裡,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連忙緊緊抓住了,小聲抽泣著,眼裡依舊有淚水滑落,委屈的樣子格外令人心疼。

「小妹妹,妳家裡在哪裡?妳爸爸媽媽呢?」

鄭曉燕扶起小女孩,蹲在她面前,低聲問道。

「爸爸病了,媽媽不見了.....」

小女孩擦著眼淚,哽咽著說道,含含糊糊的,說的是平原方言,鄭曉燕倒也聽得明白。

這個時候,陳劍,賀競強和劉偉鴻等人,俱皆走了過來。

鄭曉燕繼續低聲問小女孩:「小妹妹,妳叫什麼名字,家裡住在哪裡?」

欣悅酒店的老總便急急忙忙解釋道:「鄭領導,我們這裡經常會有一些外地來的小孩子乞討,都.....都是被團伙控制的。」

眼見得搞出了大亂子,酒店老總不住地擦汗。

鄭曉燕理都不理,眼望小女孩,說道:「小妹妹,妳告訴阿姨,阿姨請你吃羊肉泡饃。」

小女孩頓時便咽了一口口水,顯然羊肉泡饃對她有著極大的誘惑力,再小心地望了鄭曉燕一眼,低聲說道:「我,我叫鄧婉兒,我爸爸是製革廠的工人,病了,不上班,沒錢了,沒飯吃.....」

「制革廠?」

鄭曉燕重複了一句。

實名舉報信裡,列舉的十幾家被賣掉的國企,就有平原市製革廠的名字。

「嗯.....」

小女孩連連點頭。

鄭曉燕便站起身來,對陳劍說道:「陳書記,你們請便吧,我要帶這個小妹妹去吃羊肉泡饃。」

鄭大小姐可是講信譽的人,不能欺騙小孩子。

陳劍神情很是尷尬,說道:「鄭主任,妳看,今天坐了一天的車,很辛苦了,明天還要開會。請鄭主任先休息吧。這位.....小妹妹,我們會讓人照看好她的,送她回家,妳放心好了。」

鄭曉燕搖搖頭,說道:「陳書記,不必了,還是我來照看她吧。」

「這.....那好吧。」

陳劍身為市委書記,亦是極有決斷的人,略略遲疑了一下,便即有了決定。不管怎麼樣,這麼一大堆衣冠楚楚的領導幹部,逗留在欣悅大酒店門口,圍著一個乞討的小女孩爭論不休,肯定不是辦法。

「培恆,鐵成,你們和大夥先回去吧,我與賀市長留在這裡。」

陳劍轉身就向副書記張培恆等人下了命令。眼下算是突發情況,在沒有搞清楚狀況之前,知情人還是越少越好。陳劍無疑非常精通危機處理之道。

「好的,書記。」

張培恆馬上點頭應諾,和市裡其他領導同志向賀競強,劉偉鴻等人打了招呼,紛紛登車離去,鬧哄哄的酒店門口,一下子變得清靜起來。

「婉兒.....阿姨這麼叫妳好不好?」

鄭曉燕又轉向小女孩,微笑著說道。

「好.....大家都這麼叫我的.....」

小女孩鄧婉兒怯怯地點了點頭,已經收起了眼淚,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的一大群人,情不自禁地靠緊了鄭曉燕,在她看來,唯獨鄭曉燕是可堪信任的人。

「來,婉兒,阿姨帶妳去吃羊肉泡饃。」

鄭曉燕拉起她的小手,領著她向酒店裡走去。

陳劍,賀競強,孫昌平與劉偉鴻面面相覷,劉偉鴻嘴角浮起一絲苦笑,說道:「陳書記,賀市長,孫主任,鄭主任就是這種性格。」

人家老爺子正經是省委書記,我劉局長也拿她沒轍!

陳劍連連點頭,慨嘆道:「鄭主任真是熱心腸.....我們黨的幹部,要是個個都和鄭主任一樣,關心群眾疾苦,那就好了。」

今天這種情形,也就鄭曉燕會這麼做,敢這麼做,換一個普通的機關女幹部,絕對不敢強出頭,給一大堆領導甩臉子,讓大夥都下不來台。

劉偉鴻苦笑著搖搖頭。

鄭大小姐的性格,就是如此,犟脾氣發作起來,誰也攔不住她。事後她冷靜下來的時候,倒是可以批評,偶爾也能虛心接受意見。但在當時,誰攔她她就跟誰急,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給。

孫昌平臉色也有點尷尬。

自始至終,賀競強一聲不吭,冷眼旁觀。

「呵呵,走走,劉局,孫主任,賀市長,大夥去酒店歇一會,抽支煙,放鬆放鬆。」    陳劍很快便鎮定下來,笑哈哈地發出了邀請。

「好!」

劉偉鴻點頭應諾,隨即轉向督察局的同志。

「宇軒,李強,你倆留下來,柳齊,你和其他同志先回房間休息吧,大家也都辛苦一天了。」

「好的,局長。」

柳齊連聲答應,和督察局的其他同志,在酒店服務人員的引領之下,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陳劍便吩咐酒店老總:「叫人給做一份羊肉泡饃,多放點羊肉。」

「是是,陳書記.....」

酒店老總點頭不迭,一溜小跑,搶先進了酒店,直奔廚房而去,經過鄭曉燕身邊的時候,還不忘給這位大小姐擠出一個笑臉。

欣悅酒店作為平原市最高檔的酒店,往日要是有上級領導前來平原視察,一般都是在這裡下榻。酒店領導不知道接待過多少大領導了,也算是見多識廣,但這樣不給地方幹部面子的『女領導』,酒店老總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今兒這批領導,也著實透著古怪,一個個都是那麼年輕,尤其那位被陳書記恭謹對待的劉局,更是年輕得離譜,估計也就是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吧,看上去和這位不靠譜的『女領導』也差不多,好像偏偏又是他的職務最高。

真不知這個國務院國資辦督察局,是個什麼單位,這麼牛皮!

鄭曉燕回過頭來,笑著說道:「陳書記,賀市長,孫主任,你們幾位就在那邊抽煙吧,可別過來啊,嚇到人家小孩子了。」

領導們頓時一個個滿腦門子黑線,相對愕然。

鄭大小姐真牛!

鄭曉燕才不去管他們心裡頭是否暢快,拉著小女孩的手,就去那邊一張台子上坐了,服務員趕緊奉上熱毛巾,鄭曉燕拿起毛巾,細心地給鄧婉兒擦乾淨了臉,頓時一聲喝彩:「好乖巧的小姑娘!」

擦乾淨臉之後,鄧婉兒眼睛大大,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十足可愛。只是臉色略顯蒼白,沒有她這個年齡段小姑娘應該有的紅潤之色。

「婉兒,今年多大了?上學了嗎?」

坐在大酒店的椅子裡,鄧婉兒看上去還是很有些拘謹,偷偷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見鄭曉燕問起,連忙稚聲稚氣地答道:「阿姨,我今年九歲了,去年上的三年級,現在不上學了.....家裡沒錢.....也沒人照顧爸爸.....」

鄭曉燕便點點頭,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道:「小辮子真漂亮,誰給妳結的?」

「隔壁的莉莉姐姐幫我結的。」

「嗯.....」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0 10:25
第1118章  製革廠


兩個人說著話,一會兒服務員便端上來熱氣騰騰的一大碗羊肉泡饃,小婉兒的眼神立時就變得亮晶晶的,偷偷地嚥口水。

「來,婉兒,吃吧,慢點啊,別燙著.....」

鄭曉燕便將筷子和小湯匙遞給她,輕聲說道,臉上帶著無比溫和的笑容,彷彿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般。

婉兒拿起筷子,還是不敢吃,只是望著鄭曉燕。

鄭曉燕便沖她連連點頭,以示鼓勵。

婉兒便小心翼翼地夾起一片羊肉,撅起小嘴吹了幾下,放進嘴裡,隨即便大吃起來。

鄭大小姐在那邊細心地照顧著小姑娘吃羊肉泡饃,這邊幾位領導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里,沒滋沒味地抽煙,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說話,其實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酒店的老總和幾名服務人員守候在不遠處,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阿姨,我吃不完了.....我,我把剩下的帶回家,給我爸爸吃,行嗎?」

小女孩吃了小半碗羊肉泡饃,小臉蛋變得紅彤彤的,仰起頭,望著鄭曉燕,小心地詢問道。

「好,我叫他們給你裝起來。」

過了一會,鄭曉燕拉著小婉兒的手,走了過來。小女孩另一隻手裡,依舊緊緊抓住那個搪瓷碗,鄭曉燕的另一隻手則給她拎著快餐盒,裡面裝著大半碗羊肉泡饃。    「各位領導,你們早點休息吧,我送小姑娘回家去。」

來到休息處前,鄭曉燕平靜地說道。

賀競強笑道:「玲玲,別胡鬧了。你知道製革廠在哪裡?還是咱們一起去吧。」

從酒店門口忽然出現這個乞討的小女孩,這還是賀競強第一次開口說話,不過聽上去,語氣很是輕鬆,不但直呼鄭曉燕的小名,還叫她「別胡鬧」。賀大少果然好氣度。

鄭曉燕笑著說道:「賀市長肯陪著我們一起去,那是再好不過了。」

說著,鄭曉燕的眼神又在陳劍臉上掠過。

陳劍也笑道:「反正現在也還不算太晚,要不大家一起去看看,了解一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孫昌平不吭聲。他此番陪同劉偉鴻前來平原調研,其實是個苦差事。當然了,這種辛苦指的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孫昌平是一點都不想來平原,明擺著不是什麼好事,避之唯恐不及,誰願意跟著來湊熱鬧?

只是上級領導有明確要求,孫昌平不得不來罷了。

不過在上車的時候,孫昌平就打定主意,這一回就是紮紮實實的『陪同』,一切都由劉偉鴻去做主,一般情況下,絕不隨便表態。

瞧瞧身邊這三位,可有一位是簡單的?

賀競強,世家子,三十三歲的地級市市長,老頭子是省委書記;劉偉鴻,世家子,二十七歲的國資辦督察局實際一把手,老頭子是大軍區司令員;陳劍,老平原,市委書記,一省之內,名副其實的『一方諸侯』,據說頗得袁東平書記的看重。

就算這位看上去行事肆無忌憚,一切由心,似乎很不靠譜的鄭大小姐,實則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換一個人,會死死『黏住』這個乞討的小女孩不放?

官場規矩,你好我好大家好,她身為省委書記的閨女,能不明白?

孫昌平壓根就不想摻和進去。

早知道這個國資辦的工作那麼頭痛,當初真應該留在信訪辦。自己千方百計的想要調到國資辦來,現在看,簡直就是自找苦吃。原先還以為是個什麼香餑餑呢。

「劉局!」

鄭曉燕望向劉偉鴻。

劉偉鴻點點頭,說道:「天色晚了,把小姑娘平平安安送回家去,應該的。」

「那好,走嘍!」

「阿姨,我.....我現在不能回家。」

正當領導們都站起身來,準備「護送」小女孩回家的時候,小婉兒卻忽然說道。

「怎麼啦?」

「我.....我今天只要到三塊七毛錢.....我爸爸明天打針,要十多塊錢呢,我們還要吃飯.....」

小婉兒低著頭,小聲說道,不敢去看鄭曉燕。她年紀雖小,卻也明白事理,這個樣子,就好像是在向這位阿姨要錢了。

阿姨是好人,請自己吃了羊肉泡饃,小婉兒覺得,不能再向她要錢。但爸爸明天要打針,又必須要錢,所以她很矛盾,猶豫再三,才壯起膽子向鄭曉燕說了自己的難處。

鄭曉燕鼻子一酸,眼淚就差點流淌下來,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婉兒的頭髮,說道:「婉兒,別擔心,這裡的叔叔伯伯,都是市裡的大官,他們會幫你治好爸爸的病,明白嗎?」

「真的嗎?」

婉兒頓時就瞪大了眼睛,興奮地問道,語氣之中,有點不敢置信。

「當然是真的,阿姨向妳保證!」

鄭曉燕認真地點點頭,說道。

就算『市裡的大官』不管這個事,『阿姨』也管定了。鄭大小姐俠義心腸,做事可不會半途而廢。

「阿姨,妳真好,比我媽媽好得多了.....」

鄧婉兒便高興地叫喊起來,隨即便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據小姑娘說,兩三年前,她媽媽就不見了,一直沒有回家,小姑娘都快忘記她長什麼樣子了。就算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對小姑娘也並不好。

「走吧。」

陳劍輕輕一揮手,說道。

一直在不遠處『嚴陣以待』的秘書和司機等人,馬上將車子開了過來,恭請領導們上車。鄭曉燕直接領著小姑娘,上了豐田皇冠。她來的時候,一直和陳劍同車。    劉偉鴻還是上的賀競強的奧迪車,龍宇軒李強上了孫昌平的凌志,車隊逕直離開了欣悅大酒店。

酒店的老總,目送車隊離去,終於長長舒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快步走到那個保安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了幾句什麼,保安便連連點頭,笑著走了。

平原市區不大,制革廠是很老的國營工廠,離欣悅大酒店不遠。和安北二重的情況,大致差不多。多年以前建廠的時候,還是在市郊,隨著城市的逐步發展,昔年的郊區,已經變成了繁華的城市地段了。

制革廠門前有一大塊空地,看上去像是一個小小的廣場,亮著幾盞路燈,每一盞路燈下度亂七八糟地擺放著一些板凳,藤椅之類的器具,很多人圍坐在一塊,進行各自的娛樂活動。有的是下象棋,有的是打撲克,還有的則是聊天,擺龍門陣,倒也顯得熱鬧非凡。

正是農曆八月底,天氣還不算很冷,晚上正合適進行這種『聚會』。

不過他們身後的製革廠,卻是黑燈瞎火的,老式的紅磚水泥牆面上,用白石灰寫著一個大大的『拆』字,好幾處牆面上,都有這種字體。

看來這裡已經定下來要拆遷了。

車隊的突然到來,在廣場上引起了一陣轟動。正在自得其樂的市民們,紛紛停了下來,伸長了脖子,好奇地打量著這一群不速之客。

「是市委書記來了.....」

一些眼尖而又有點『官場常識』的市民,將豐田皇冠的車牌認了出來,不由驚呼出聲。

一號車啊!

「咦,好像市長也到了.....」

馬上又有人驚奇地叫道。

二號車也來了。

市民們頓時都興奮起來,瞪大了眼睛,不知這大晚上的,發生了何種大事,市裡面的一二把手,竟然同時出現在製革廠門前。

難道發生了什麼大案子?

不過大夥隨即便否定了這個猜測。他們就住在這附近,要是發生了大案子,大夥能不知道?而且,就算發生了大案子,也該是公安局的人過來,市委書記和市長過來幹什麼?

皇冠車徑直開到製革廠大門前,車門打開,鄭曉燕拉著小婉兒下了車。

「咦,那不是鄧友章家的小丫頭嗎?每天晚上都去欣悅酒店那邊討錢的,怎麼坐著市委書記的車回來了?那是.....那是鄧友章的媳婦?」

見到熟悉的人,市民們便更加議論紛紛起來。

一個每天乞討的小丫頭,忽然坐了市委書記的小車回家,也確實透著萬分的古怪。

「不是,鄧友章的媳婦都跟人跑了好幾年了,哪裡回來過?再說了,這個女的,可有多漂亮,鄧友章的媳婦哪裡比得上?」

馬上便有人反駁道。

「嘻嘻,其實鄧友章的媳婦也挺漂亮的,風騷得很,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傍上大人物了呢!」

「再傍上大人物,也不會是市委書記好吧?她還沒那個能耐。」

「這可難說。市委書記也是正常男人啊,見到風騷的女人,一樣會動心。你以為他們當官的,有幾個是一本正經的?切!」

先前那人,便不屑地說道,不過聲音明顯壓低了幾分。

這要是被市委書記聽到了,那可就不好玩了,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鄭曉燕自不去理會市民們的議論,彎下身子,低聲問道:「婉兒,知道家裡住在哪嗎?」

「知道。」

鄧婉兒連連點頭。

「阿姨,妳跟我來吧,這羊肉泡饃還熱著呢,剛好給我爸爸吃。」

「好孩子,婉兒真有孝心!」

鄭曉燕便讚歎地摸了摸小婉兒的腦袋,不住頷首。

鄧婉兒拉著鄭曉燕的手,向黑乎乎的製革廠大門走過去。

陳劍,劉偉鴻,賀競強等人對視一眼,也只好跟上。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7-20 16:40
本帖最後由 chkuo1952 於 2012-7-20 16:45 編輯

官家          第1119章   領導,求求你們了!

  制革廠是那種相當老式的工廠,傳達室外邊,是一個黑黑的門洞,估計原先應該是有路燈的,不過已經壞了,黑乎乎的。倉促之間,陳劍賀競強等人的秘書人員,誰都不曾帶著手電,眼見領導們向著黑咕隆咚,伸手不見五指的門洞裡走去,秘書們個個急出一身冷汗。便有那機靈的,一溜小跑去旁邊的小賣部詢問,看是否有手電筒賣。豐田皇冠的司機腦袋瓜子轉得快,隨即調轉車頭,正對門洞,打開了車前燈,頓時將門洞照得雪亮,這才免了領導們抹黑前行的「苦楚」。
  
  待得轉過門洞,廠區亦是黑乎乎的一片,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有秘書買好手電,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追了上來,給領導們「掌燈」。
  
  老式小型工廠,生產區和生活區從來都是在一起的,略加分隔而已。穿過生產區,前面就顯出幾排老式的筒子樓。
  
  鄧婉兒領著大伙向第二棟筒子樓走去,照例是一個黑乎乎的走廊,不過兩邊的宿舍裡,偶爾透出昏黃的燈光,倒也不用完全摸黑。
  
  鄧婉兒的家,就在一樓,進門右手邊第三間。
  
  房門時虛掩著的,鄧婉兒對鄭曉燕說道:「阿姨,我家就在這……」說著,便伸手推開房門,大聲喊道:「爸爸,我回來了,我給你帶了羊肉泡饃,好好吃的……」
  
  聲音裡滿是愉悅。
  
  苦孩子往往只要有一點點溫暖,便即陽光燦爛。
  
  房門推開的瞬間,一股難聞的臭味便即撲鼻而來,鄭曉燕猝不及防,差點被當場熏倒。陳劍,劉偉鴻,賀競強等人,亦是雙眉微蹙,賀競強掩住了鼻子。
  
  無論什麼時候,賀大少總是衣冠整潔,風度翩翩,幾曾到過這樣骯髒的環境?
  
  好不容易,大伙才適應了屋子裡昏黃的燈光。
  
  這是一間大約二十來個平方的小房子,老式筒子樓,使用面積大致都差不多是這麼大。房間裡亂七八糟的堆了一些陳舊的傢俱,兩張床就佔去了不少的地方。一張大一張小,靠牆擺放。小的那張床,估計是鄧婉兒的。鄧婉兒拿著裝有羊肉泡饃的快餐盒,來到大床邊。
  
  大家往大床上看去,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大床上,仰面躺著一個極瘦的男子,燈光昏暗,看不出多大年紀,赤裸著上身,腹部高高鼓起,宛如一面大鼓似的,肚子上的皮膚顯得特別光滑,竟然還能反光。
  
  見鄧婉兒來到床邊,那男子吃力地抬起頭來,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婉兒,回來了……」
  
  「嗯!」
  
  鄧婉兒連連點頭,小心翼翼地打開塑料袋,取出快餐盒。
  
  「爸爸,這裡有羊肉泡饃,給你吃的……你躺好,我餵你。」
  
  說著,小姑娘便熟練地拿起床頭的一個枕頭似的東西,給父親墊在腦袋下面,好讓他的腦袋略略抬起來,然後便去櫥櫃裡拿出一個小湯匙,準備給父親餵食。
  
  鄭曉燕的淚水,「嘩」就下來了,伸手掩住了嘴巴。
  
  男子搖搖頭,艱難地說道:「婉兒,我不餓,你先留著吧,明天早上再吃……來了客人了,快請客人坐,倒……倒茶水。」
  
  就這麼簡短的一兩句話,男子也說得斷斷續續,說完,氣喘不已。
  
  「哎……」鄧婉兒乖巧地連連點頭,將羊肉泡饃擱在床邊的小櫃子上,回頭對鄭曉燕說道:「阿姨,叔叔,你們請坐。」
  
  說著,便給大伙搬凳子,屋子裡倒是有三四個板凳,還有一張老式的辦公椅,估計都是廠裡配發的。
  
  「婉兒,我們自己來吧,你給爸爸餵飯去。」
  
  鄭曉燕強行忍住淚水,柔聲對鄧婉兒說道。
  
  「這位領導,對……對不起了,家裡太亂,我起不來……」
  
  鄧婉兒的父親氣喘吁吁地對著鄭曉燕說道。他的眼睛,早已習慣這昏暗的燈光,倒是能夠看得清楚,進門的這幾位客人,一個個衣冠楚楚,氣度不凡,應該都是頗有身份地位的人物。
  
  「不要緊不要緊,你安心躺著。」
  
  鄭曉燕連連擺手,說道。
  
  陳劍緩步來到床前,俯身下去,溫和地說道:「這位同志,你好,我叫陳劍,是平原市委書記。這位是國務院國資辦督察局的劉偉鴻局長,這位是市長賀競強同志,這位是省國資辦的孫昌平主任,這位是督察局辦公室主任鄭曉燕同志,我們過來看望你。」
  
  「你好,陳書記……」
  
  鄧婉兒的父親,已經被這一連串的官銜繞暈了,只是點頭向陳劍打了個招呼,他也確實沒有力氣一一與領導們見禮。看得出來,鄧婉兒的父親還是略略有幾分激動,不管怎麼說,市委書記市長這些大官夤夜來訪,總是令人震驚的。
  
  他自己雖然看上去已經病入膏肓,無所欲求了,但還有個小女兒在,總得懇請市裡的大官,給孩子一條生路。
  
  鄧婉兒的父親,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難以如願。
  
  陳劍連忙伸手止住了他,關心地說道:「你躺著你躺著,不要亂動……你叫什麼名字,是制革廠的職工嗎?」
  
  「陳書記,我……我叫鄧友章,我是制革廠的職工……」
  
  鄧友章吃力的答道。
  
  鄧婉兒就在一邊焦急地說道:「伯伯,醫生說了,我爸爸不能和人說太多話的,會很累……」
  
  小丫頭倒真是一片孝心,生怕父親話說多了會累倒。
  
  陳劍不由苦笑一聲,輕輕拍了拍鄧婉兒的小腦袋,說道:「好,那我就不跟你爸爸多說了,你告訴我,你爸爸得了什麼病?為什麼不去醫院治療?」
  
  「我不知道……」
  
  鄧婉兒便搖了搖頭,說道。
  
  她才九歲,還完全是個孩子。
  
  「肝癌,晚期了……」
  
  鄧友章也苦笑著答道,聽他的語氣,似乎對自己的生死並不在意了。
  
  陳劍大吃一驚,神情便有點緊張。
  
  實話說,陳書記有點拿不準,肝癌到底會不會傳染。瞧鄧友章的樣子,著實有些駭人。這要是肝癌會傳染,陳書記今兒這一趟來得還真是魯莽了。
  
  見了陳劍的樣子,劉偉鴻知道他的心思,便在一旁說道:「陳書記,肝癌不傳染的。一般癌症都不會傳染。」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重生的人,劉偉鴻倒是知道這個常識。網絡高速發展之後,普通人的知識面,倒確實是大為拓展了。當然,網絡上的東西,魚龍混雜,也難以分辨真假,很多錯誤的知識,一樣的在網上大肆流傳。
  
  陳劍這才安下心來,不過還是有點將信將疑。畢竟劉偉鴻是督察局的局長,不是醫院的院長。有關醫療方面的知識,未必就強過了陳書記。萬一劉局長這話不靠譜,陳書記被傳染上了肝癌,豈不冤枉死了?
  
  這麼想著,陳劍就站起身來,假裝打量屋子裡的情況,略略離床遠了點。
  
  劉偉鴻便走上前去,在鄧友章面前坐下,說道:「鄧友章同志,你好,我叫劉偉鴻,是國務院國資辦的幹部,到平原來調研考察國有企業改制的情況。」
  
  「你好,劉領導……」
  
  鄧友章連忙說道。剛剛陳劍其實已經向他通報過劉偉鴻的職務,只是倉促之間,鄧友章哪裡能夠記得住?只好含含糊糊地叫聲「劉領導」了。
  
  孫昌平馬上說道:「這是督察局的劉局長。」
  
  「劉局長。」
  
  鄧友章又連忙尊稱劉偉鴻的官銜。
  
  要說平時,孫昌平如此做派,劉偉鴻也不會如何反感。「花花轎子人抬人」,也是官場上的慣用手段,但現在,面對鄧友章這樣一個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孫昌平還在急著向鄧友章表明劉偉鴻的「局長身份」,劉偉鴻心中,忽然湧上一股說不出的厭惡感。
  
  自然,這種厭惡感劉偉鴻也只是壓在心底,不會發作出來。
  
  「鄧友章同志,病得這麼嚴重,為什麼不住院治療?」
  
  「沒有錢啊,劉局長……工廠,工廠賣掉了……」
  
  鄧友章苦笑一聲,說道,臉上浮現出深深的無奈和絕望之色。他的生命,已經走進了最後的歷程,基本上沒有任何希望了。
  
  鄭曉燕情不自禁地望了賀競強一眼。
  
  賀競強神態依舊坦然,點塵不驚。
  
  劉偉鴻斷然說道:「不管怎麼樣,有病一定要治療。工廠賣掉了,政府還在!」
  
  「對,劉局長這個意見,我完成贊成。工廠賣掉了,黨還在,政府還在。鄧友章同志,你放心,我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病死的,我們會全力救治你。」
  
  劉偉鴻話音剛落,陳劍馬上說道,語氣也非常的嚴肅。
  
  「謝謝領導,我……我是不行了。就算住院,也救不了啦,不用浪費了……我,我就想求領導們一件事……請,請你們幫幫我的孩子,幫幫她,讓她能活下去。我,我死也瞑目了……」
  
  鄧友章邊說,邊劇烈地喘息著,望了乖乖地站在床前,以充滿擔憂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女兒一眼,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再也止歇不住。
  
  也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力氣,鄧友章奮力一掙,竟然坐直了身子,朝著劉偉鴻陳劍等人連連鞠躬,至少,他自己覺得,自己是在鞠躬了。
  
  「領導,求求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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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0章  老而彌辣的車間主任


「你躺下你躺下,我們肯定幫你解決,肯定解決! 」

陳劍站在一旁,連聲説道。

原本領導同志説話很少有這麼爽快的,這一回,陳劍算是破例了,滿口答允,打了包票。或許,這也是在劉偉鴻面前,表明某種態度。

鄧友章知道陳劍是市委書記,平原市最大的官,聽他這麼一説,頓時長長舒了口氣,一下子躺了下去,呼呼地喘氣。

小婉兒見父親臉色比平常更加蠟黃,不由哭了起來,抽泣著説道:「爸爸,你餓了吧,吃羊肉泡饃吧,真的很好吃…..」。

邊説邊伸手擦眼淚。

鄧友章喘息稍定,艱難地轉過身子,面對女兒,説道:「好,爸爸吃羊肉泡饃…..妳拿個小碗過來,給爸爸盛一點,剩下的,明天早上吃。」

鄧婉兒聽爸爸同意吃羊肉泡饃,頓時大為高興,連忙擦了一把眼淚,跑去小碗櫃裡拿碗。

鄭曉燕説道:「鄧友章,你要是能吃得下,就全吃了吧。明天早上,我給婉兒買早點。」

鄧友章苦笑一下,説道:「謝謝妳,我…..我吃不下了,孩子一片心意,我吃一點。」

鄭曉燕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鄧婉兒拿來一個小碗,小心翼翼地從快餐盒裡舀出小半碗羊肉泡饃,站在床邊,一小口一小口地餵給鄧友章吃,一邊餵一邊問道:「爸爸,好吃嗎? 」

「好吃。婉兒真乖!」

鄧友章勉力抬起瘦骨嶙嶙的手臂,輕輕撫摸了女兒的頭頂一下眼神裡滿是慈愛之意。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腳步聲。

陳劍的秘書在外邊説道:「陳書記,制革廠一車間的主任過來了。」

陳劍連忙説道:「好,請他進來。」

鄧友章説話很艱難,鄧婉兒又太小説不清楚,陳劍正必要一個『明白人』來給大家做個説明。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年男同志走了進來,穿著白色的背心和大褲衩子,顯然是在外邊納涼,被秘書找了過來。

「你好,我是陳劍,平原市委書記。」

陳劍主動上前,向老同志伸出手去,笑容可掬。

老同志卻並不如何領情,上下打量了陳劍幾眼,不鹹不淡地問道:「你真是市委書記?」

陳劍便有些尷尬,伸出的手,僵在那裡,不好收回來,只好説道:「是的,我就是市委書記,老同志,你好!」

眼見老同道仍舊沒有要和陳劍握手的意思,陳劍的秘書就有點急眼了,連忙提示道:「武主任,陳書記跟你握手呢。」

這個武主任是他從外邊走來的,為的是讓陳書記能夠仔細了解情況,誰知道老傢伙如此不識相,竟然敢將市委書記晾在那裡,進退不得。陳書記待會豈不是會怪罪到他的頭上?

「我知道。咱們平民百姓,下崗職工,當不起陳書記這個禮節。」

不料武主任竟是個薑桂之性,老而彌辣,壓根就不鳥秘書,雙眼往上一翻,冷冷説道。

秘書額頭上的汗水,當場就下來了,不知如何是好,內心頭一千個一萬個的懊悔不已,真不該把這個『老混蛋』找過來,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陳劍也是臉色立變,一股怒意瞬間湧上胸膛,只想拂袖而去,馬上離開這個骯髒穢臭的筒子樓,好好回家去睡上一覺。這兩三天,陳書記也累得夠嗆。

可是陳劍畢竟是陳劍,很快就將胸中的怒火強壓下去,迅調整好了心態,緩緩收回了手,説道:「武主任,看來你對我們市裡面的工作很有意見啊。」

「陳書記言重了,我們不敢有意見。你們市裡面的官老爺,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反正就算我們有什麼意見,你們也從來都不會聽。 」

武主任火氣很大,亢聲説道。

「老武啊,我想你誤會了。我們市裡的同志,不像你説的那樣,群眾的意見,我們從來都非常重視的。賀市長就親自到過你們制革廠,召開職工代表大會,聽取你們的意見。」

陳劍不徐不疾地説道,望了不遠處的賀競強一眼。

這位賀公子,也真是好定力,打從進門起,就沒吭過一聲,甚至連臉色都不曾改變過,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好像他才是國務院下來的督察大員,這裡的一切都與他沒有絲毫的關聯,他只是個旁觀者。

賀競強這種非同尋常的沉靜,經常讓陳劍又是憂鬱又是無奈,甚至還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恐懼之意。一個看不透的人,總是會讓人情不自禁地害怕。

現在,劉偉鴻已經到了平原,賀競強居然還是如此沉得住氣。

後台硬扎,就是不一樣!

「嘿嘿,陳書記,你不要説這樣的話,這個話,只好去哄小孩子。沒錯,那個什麼賀市長,確實到過我們制革廠一趟,開了個會,會上説得好聽,説肯定會慎重考慮我們職工的意見什麼的。可是他真的考慮了嗎?轉過屁股,什麼都拋到爪哇國去了,沒幾天就把我們工廠賣掉,咱們都下崗了。」

誰知陳劍不提這茬還好,一提起賀市長,武主任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怒氣沖沖地説道。

這一下,輪到賀競強的秘書流冷汗了。

這個老傢伙,還真是『傻大砲』,什麼話都敢往外噴。幸好這老傢伙不是自己找來的,不然,真的麻煩大了,賀市長現在,不知道怎麼生氣呢。

如果不是身處這樣的環境之中,鄭曉燕幾乎要笑出聲來

聽聽,『那個什麼賀市長』!

估計賀大少還從未得到過如許的『評價』吧,心裡頭不知多鬱悶呢。也就是賀大少涵養好,假如換成劉二少,只怕早就跳起來了。

不過話又説回來,劉二少可能會很努力地防止這種情況生。鄭曉燕在久安呆過三個月,劉偉鴻對待工作的態度,對待普通群眾的態度,鄭曉燕可是有很深入的了解。

躺在床上的鄧友章倒是急了,他隱隱記得,剛才陳劍自我介紹的時候,好像是説過來客之中,有一位叫做『賀市長』。武主任這樣不管不顧地開大砲,可不是將市長得罪透了?這些大人物若是拂袖而去,又有誰來管婉兒今後的事情?老武雖然是個好人,對他家裡關照也不少,畢竟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婉兒今後,還得著落在這幾位大官身上。

再説,老武如許亂開砲,鄧友章也著實為他擔心。

這些當官的,能有什麼善茬子?別看在這裡不好作,回過頭去,不定叫人怎麼收拾老武呢!當官的誰不是心狠手辣,什麼事幹不出來?

『武主任,市裡,市裡的領導是來幫助我們的,陳書記,賀市長都是來幫助我們的…..」。

鄧友章竭盡全力,大聲説道。

很隱晦地提示武主任,『那個什麼賀市長』就在你面前,你注意點。

鄧友章儘管病入膏盲,命在旦夕,但腦子不停很清醒,知道這個時候,要是直接點賀市長的名,那就尷尬了,大家都下不得台。

也不知武主任是沒有聽懂鄧友章話裡的意思,還是聽懂了也不願意『妥協』,馬上就叫道:「小鄧,你怕什麼?啊,你怕什麼?你都這個樣子了,你還怕他們幹什麼!他們會來幫助我們,你做夢吧!咱們制革廠,搞了三十多年了,從前是連續六年的地區先進單位,他們説賣就賣了,不給一分錢。前兩年就算效益不好,在虧損,但你這病,廠裡是不是一直都在給你治著?現在呢?現在怎麼樣?你只能在這裡等死!只能靠著你閨女去外邊給你討飯!要不是你閨女每天給你討點錢,給你打止痛針,你早就痛死了,不痛死也餓死,能熬到今天?」

武主任情緒益發的激動起來,幾乎是咆哮著吼道。

「小鄧,你也不要怕,天無絕人之路。明天,咱們就抬著你,去市裡面,不,去省裡面告狀!就讓他們做大領導的好好瞧瞧,咱們下崗工人,過的是什麼日子!」

房子裡忽然就變得一片寂靜。

眼見陳劍忽然也不吭聲了,賀競強還是一言不發,賀競強的秘書終於忍不住了,在一旁説道:「武主任,你也不要太激動。制革廠是賣了,但新的製革廠就在市郊建設,明年就能投產,到時候你們又都能去上班了。這個情況,你們都是知道的,暫時的困難,大家一起克服一下吧。」

武主任一揮手,冷笑道:「説得好聽。新廠子是在建,但新老闆也説了,咱們要回去上班,得參加考試,得優化組合,競爭上崗。像我這樣的老傢伙,像鄧友章這樣的病人,廠裡能要?不要的話,還不是死路一條!你們要是真有點良心的話,最起碼不能眼睜睜看著廠裡的工人病死,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家一個九歲的小姑娘,每天去外邊討飯,養活她爸爸!」

「武主任,請你不要激動。我們今天既然來了,你們反映的題目,我們就肯定會想辦法解決。請你信賴我們。」

站在鄧友章床前的劉偉鴻,終於説話了,望著武主任,語氣很是誠懇。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2 10:29
第1121章  當機立斷


「你又是什麼人?」

武主任依舊火氣很大,毫不客氣地沖著劉偉鴻喝問道。

因為制革廠變賣,新工廠尚在建設之中,制革廠全體職工俱皆下崗,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領到工資了,只領取極少的生活費,勉強度日,工人們情緒都很糟糕,已經前往市政府上訪了多次,全都沒有結果。如今陳劍賀競強這些市領導送上門來,武主任自然是毫不客氣了。

不好好罵他們一頓,難消心頭之恨。

劉偉鴻緩緩說道:「我是劉偉鴻,國務院國資辦督察局副局長,這一次國務院領導派我們來平原,就是要調查了解平原國企改制過程之中存在的問題。」

鄭曉燕馬上接著說道:「我們今天剛剛到,在酒店門口看到婉兒,聽她說了家裡的困難,所以馬上過來了解情況。」

鄧婉兒連忙說道:「武爺爺,這個阿姨是好人,她請我吃羊肉泡饃,還給了我錢。」

說著,鄧婉兒便從小口袋裡取出一張百元大鈔,給武主任看。這是鄭曉燕在車上的時候,給小婉兒裝在口袋裡的。生活艱辛,婉兒懂事早,知道武爺爺是在沖阿姨他們發火,就急著給鄭曉燕辯解。

武主任臉色變幻,望望鄭曉燕,又望望劉偉鴻,疑惑地問道:「你們真是國務院下來的人?」

「對。我們督察局的工作職責,就是專門檢查監督全國國企改制工作。」

武主任不吭聲了,似乎在考慮劉偉鴻和鄭曉燕所言的真實性。他們一直在籌劃著要去省裡乃至是去中央上訪,如今國務院的大幹部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倒令武主任一時之間,有些難以舉措。

看上去,劉偉鴻與鄭曉燕俱皆是那麼年輕,與大夥想像之中大領導的形象,差距不小。

劉偉鴻說道:「武主任,我們想要了解一下鄧友章同志家裡的情況,你能給我們談談嗎?」

武主任嘆了口氣,說道:「有什麼好說的?情況明擺著,你們都親眼看到了。小鄧他爸爸以前就是我們廠裡的職工,很多年前得肝癌死了。小鄧自己也有這個病,前幾年就開始發作了。那個時候,廠裡效益不好,年年虧損,工資都發不出,他媳婦過不下去,就走了,至今沒有音訊,丟下他爺兒倆熬日子。不過,那個時候廠裡效益再不好,也沒丟下小鄧不管,一直都給他掏錢治療的,廠裡其他工人的工資可以不發,他的醫藥費沒少過。幾個月前吧,來了個新市長,姓賀的,要搞什麼深化改革,一句話就把我們廠子給賣了,賣給越中來的私人老闆。這下好了,工人們全部下崗,大家都沒了工作。像小鄧這樣的,更加沒人管了。這不,才幾個月,病情就惡化到現在這個程度了…..唉,就是苦了孩子,書讀不成了不說,那麼小小的人兒,每天要照顧她爸爸,還要出去討錢,吃了多少苦頭?」

武主任說著,伸手抹了一把眼淚。

他和鄧友章一家,十幾年的鄰居,看著小婉兒出生,看著她長大,可喜歡了。這幾年看著這小小人兒獨立挑起家庭的重擔,每天拿著個搪瓷碗出去乞討,早中晚三餐趕回來伺候爸爸,武主任他們這些老鄰居誰不心酸?

只是大家都難,除了能幫著照料一下鄧友章,其他的,實在是幫不上多少忙,有心無力。

躺在床上的鄧友章早已淚水縱橫,哽咽著說道:「我早就該死了…..早就該死了…..是我拖累了閨女…..」

鄭曉燕的眼淚又下來了,說道:「鄧友章,你不要擔心,婉兒我來照顧。我說到做到!」

鄭大小姐就是這種熱心腸。

「謝謝,謝謝…..鄭領導,您真是好人,大好人…..」

鄧友章感激涕零,語不成聲。

劉偉鴻沉吟著,轉向陳劍與賀競強,說道:「陳書記,賀市長,我看還是要先給鄧友章治病。工廠財政困難,政府應該救助。這是特例,特事特辦。」

陳劍連連點頭,說道:「對,劉局,我完全贊同你的意見。」

賀競強也緩緩點頭。

劉偉鴻說道:「事不宜遲,今晚上就送醫院吧。」

陳劍馬上說道:「好,就這樣定了。小龍,你馬上給市人民醫院打電話,叫他們派個救護車過來。」

小龍就是他的秘書,聞言連聲答應,掏出手機就打電話。身為市委書記秘書,市人民醫院幾位主要負責人的電話,小龍都儲存了的。領導或者領導家屬要是有個頭痛腦熱的毛病,都用得上。

不一會,小龍說道:「陳書記,醫院的救護車馬上就過來。」

「好!」

陳劍點了點頭,又望向劉偉鴻。

很顯然,陳劍已經自動自覺地將此事的處置權,交給了劉偉鴻。說起來,這也要算是劉偉鴻到達平原之後,所進行調研考察的第一個具體案例。

劉偉鴻笑了笑,說道:「陳書記,我們等一會吧,等醫院的救護車過來…..」隨即扭頭望向武主任:「武主任,我們想要了解一下有關工廠的其他情況,不知道你能不能再請一些職工過來,咱們一起聊聊。」

見市委書記對劉偉鴻都言聽計從,武主任再不懷疑劉偉鴻的身份。若不是國務院下來的大領導,市委書記能那麼聽話?

劉偉鴻一開口就解決實際問題,要送鄧友章去醫院,武主任對他的觀感,立即改觀,自然而然就客氣起來,聞言忙即說道:「好,我去叫人,大夥都在外邊廣場上聊天呢。」

劉偉鴻微笑說道:「那就不用叫了,我們出去聊吧。這裡太狹窄了,人多坐不下。」

「對對,我把這茬忘了。劉局長,請,請!」

武主任益發地客氣起來。

鄧友章家裡,不但地方窄小,兼且氣味難聞,這許多大領導擠在這裡,也真難為他們了。其實武主任這種老同志,性格是非常直爽的,很能為別人著想。剛剛怒氣勃發,沖著領導們發了一通火,心情一旦平靜下來,又開始設身處地為領導們著想了。

於是大家便向外走去。

鄭曉燕彎下身子,對鄧婉兒說道:「婉兒,你要不要跟阿姨一起去外邊玩?」

「好啊好啊…..」鄧婉兒小孩心性,馬上歡喜地連連點頭,不過隨即扭頭一望病床上的鄧友章,又猶豫起來,低頭說道:「阿姨,我還是在這裡照顧我爸爸吧。」

「好孩子!」

鄭曉燕便摸摸她的腦袋。

鄧友章艱難地說道:「婉兒,你跟阿姨出去玩吧,爸爸現在沒事。一會兒醫院的救護車就過來了。」

鄧婉兒大為歡喜,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望向鄭曉燕,問道:「阿姨,救護車真的會來嗎?」

鄭曉燕笑著說道:「會的。剛才那個叔叔啊,是個大官,他要救護車來,救護車就會來的,送你爸爸去醫院治病。」

她也知道,「大官」一說,比較容易讓鄧婉兒理解,也比較容易讓她相信。

鄧婉兒情不自禁地拍起了巴掌,歡呼道:「太好了,阿姨,你真好.....還有那個叔叔,也是大好人。」

「來,咱們一起出去玩,待會救護車來了,再送你一起去醫院。」

這一回,鄧婉兒未曾再拒絕,伸出小手,拉住了鄭曉燕的手,一起出門去,臨了,還不忘回頭給鄧友章揮揮手,說道:「爸爸,我一會就回來啊…..」

「去吧去吧…..」

鄧友章眼裡,淚光晶瑩,心裡卻忽然變得安詳無比。他相信鄭曉燕的承諾,這位貌若天仙的美麗女子,說了會照顧鄧婉兒,就一定不會食言的。

制革廠門口的小廣場上,忽然就變得熱鬧非凡。

武主任在街坊鄰居之中,威望很高,一聲吆喝,市民們便紛紛將桌子椅子搬了過來,湊到一塊,轉眼之間,就圍城了一個小圈子,儼然是座談會的會場。

「來來,劉局長,請坐!」

武主任熱情地請劉偉鴻在一張藤椅裡落座,整個現場,就這張藤椅顯得最『高檔』了,自然要請最尊貴的客人來坐。

「陳書記,你也請坐!」

「這位領導,你也請坐吧…..」

輪到賀競強的時候,武主任的神情略略有點不大自然。從剛才劉偉鴻對二人的稱呼之中,武主任已經知道,這位領導,其實就是他大肆聲討的『那個什麼賀市長』。現在想來,有點不好意思直呼賀競強的職務,只能含含糊糊地以『領導』稱之,免得大家尷尬。

賀競強倒是鎮定自若,微笑著道了謝,坦然就坐。

「國寶,小紅,去沏茶來。」

武主任一邊安排領導們就坐,一邊高聲吩咐道。

便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連聲答應著,一路小跑去不遠處的小賣部。

「哎,對了,再弄點瓜子花生過來,算我的。」

武主任又高聲叫道。

劉偉鴻微笑道:「武主任,有什麼吃的東西,多拿點過來,啤酒飲料,也拿些過來,我來結賬。」

「哎,劉局長,這哪行呢?你是大領導,那麼老遠的從首都過來,是我們的貴客,怎麼能讓你結賬?當然是我們請客了。你放心,咱們下崗工人窮是窮點,這個東道,我們還請得起。」

「對對,我們請客請客…..」

大夥便連聲附和,廣場上一片喧嘩之聲。
自動鉛筆 發表於 2012-7-22 10:50
本帖最後由 自動鉛筆 於 2012-8-8 10:49 編輯

第1122章  當眾質問


陳劍,賀競強,孫昌平等人,坐在露天廣場的路燈下,被一群市民簇擁著,心裡頭湧起一股怪怪的感覺。

賀競強是正宗『衙內黨』,這種情形真的是頭一回經歷。陳劍孫昌平倒是一步一個腳印從基層幹起來的,經歷過很多事。不過像現在這樣,大晚上的跑到『貧民窟』裡來和下崗職工聊天侃大山,卻也不知道有多少時候未曾經歷過了。

倒是那個年紀輕輕的劉二少,看上去輕車熟路,這種事情似乎幹過不少回數。

市民們更是興奮不已,這個事,他們以前還真不曾遇到過,一個個新鮮得緊,很快就為領導們倒來了清涼的茶水,還有瓜子花生,啤酒之類,也在桌面上擺了許多。

西北群眾,民風還是比較淳樸的,熱情好客。

見了這般『官民魚水情』,陳劍的秘書小龍腦袋瓜子便高速運轉起來。市委書記,市長,省國資辦主任,國務院國資辦督察局副局長等領導幹部,夜訪『貧民區』,和下崗職工親切交談,關心群眾生活,這不是難得的新聞素材嗎?

尤其是劉局長,剛剛抵達平原,還來不及休息,連夜趕往制革廠,看望生病的職工,關心他的子女,該是何等高尚的『革命情操』?何等深厚的『階級感情』?何等感人的『堅定黨性』?這樣的感人事跡不抓緊宣傳的話,還要宣傳什麼東西?

當下,小龍也不請示陳書記,徑直走到一旁,撥打電話去了,通知市電視臺和《平原日報》的採編人員,馬上趕到製革廠來,準備拍攝紀錄陳書記劉局長等人深入基層,了解群眾疾苦的特大新聞。

說起來,小龍這也不算是僭越,而要稱之為當機立斷。料必陳書記事後絕不會責怪的。畢竟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們採訪之後,要不要在電視臺播放出來,要不要在《平原日報》上發表,不還得經過市委同意嗎?如果陳書記覺得不合適,盡可以卡住不報。但如果錯過這個千載良機,可就要後悔莫及了。

「同志們,給大家介紹一下啊,這位劉局長,是國務院下來的大領導,專門到我們平原來檢查國企改制工作的。大家歡迎!」

武主任當仁不讓地做起了『會議主持人』,一本正經地給街坊鄰居們介紹領導的身份。

廣場上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大家都很好奇地望著劉偉鴻。

我的乖乖,國務院下來的大領導啊!

只是這位,瞅著也未免太年輕了,怎麼看都有點不大像。

不過大夥信得過武老頭,他說劉偉鴻是國務院下來的領導,八成錯不了。

「這位是市委書記陳書記!」

大家又再熱烈鼓掌。

實話說,市委陳書記在群眾之中,可沒有多高的威望,很多群眾對市委市政府都還挺有意見。不過眼下情形很特殊,陳書記親自過來和群眾談話聊天,那就當得起群眾的熱烈歡迎。多半還是因為新奇思想在作怪。假如這一回市裡領導不能真正為大夥解決些實際的問題,下一回市委領導再來制革廠,那是斷然不會再有今天這樣的禮遇了。

群眾鳥都不會鳥他們!

介紹完陳劍,武主任就沒有再介紹其他領導的具體職務了,只含糊地統稱為市裡來的領導。這也是武主任為人厚道,給賀競強留點面子。因為市政府拍板賣掉了製革廠,這裡的工人,幾乎個個都對賀競強有意見,待會要是質問起來,怕賀市長也不好應付。

還是『深藏功與名』的好。

「同志們,今晚上,國務院督察局的劉局長和省國資辦的孫主任,親自到這裡來,和大家座談,了解一下制革廠下崗職工的真實情況。請大家暢所欲言,不要有什麼思想包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當然,要是真實的情況---只要是我們能解決的,我們一定為大家解決。」

等武主任說完了開場白,陳劍便主動接過了會議的『主持權』,笑哈哈地對圍繞在周圍的群眾說道。

「陳書記,我們就想問一下,為什麼我們工廠賣掉了,大夥看不到一分錢?」

陳劍話音剛落,立時便有性急的下崗工人叫道。

「對啊,陳書記,我們制革廠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上百工人,好幾個車間。說破產就破產,說賣掉就賣掉,我們下崗職工,怎麼沒有安家費?也沒有補償費?這些可都是國家的文件規定,必須要有的。」

馬上又有人隨聲附和,並且將問題具體化了。

陳劍便眼望賀競強。

賀競強出任平原代市長之後,陳劍倒是謹守規矩,經濟建設領域這一塊的工作,基本交給賀競強與市政府去主導,他輕易不插手。國企改制,出售工廠,都是賀競強在一手操辦的。如今面對下崗工人的質詢,自也該由賀競強出面來答復。

賀競強微微一笑,不徐不疾地說道:「同志們,這中間有一個問題,需要說明一下。制革廠的職工,現在還不能說是下崗職工,只能說是暫時放假。因為新的製革廠,正在郊區重建。市政府和投資方簽了合同,等新工廠建成之後,原則上必須優先錄用制革廠原先的幹部職工。到那個時候,大家就都能再次回廠上班了。」

「不對!這個情況,我們都知道。不過新工廠的老闆也說過了,我們要回廠裡去上班,必須通過考核,優化組合,合格的才能繼續上班,不合格的不要。」

先前提問那人,顯然也是工人當中的『明白人』,立即便對賀競強的答復,提出了質疑。

賀競強說道:「這個也很正常。投資方買下制革廠,目的是為了賺錢。要想把工廠經營好,工人隊伍肯定要優化。這一點,相信大家也能理解。私人老闆嘛,不可能再搞大鍋飯了。如果制革廠原先的工人,沒有經過新工廠考核,被優化組合下來了,那才是真正的下崗職工,到時自然會按照國家和省裡市裡的相關政策,該給安家費的給安家費,該給補償費的給補償費,一分不少。」

「那為什麼現在,不按時給我們發生活費呢?」

「這個問題,我倒是不大清楚。必須按時給工人們發生活費,這也是合同規定的。明天,我就會找這個新老闆好好談一談,工人的生活費,必須按時發,足額發,不能拖欠。」

賀競強馬上答道,語氣很是肯定。

「這位領導,你是市政府的嗎?我想問一下,我們制革廠為什麼一分錢都沒要,就賣給私人老闆了?這不叫賣吧?這應該叫送!送給他的。這私人老闆,到底和你們市政府的領導,是什麼關係?」

另一位工人,隨即問道。

賀競強依舊鎮定,正要答話,前方街道,忽然響起救護車的鳴叫之聲。

「怎麼回事?」

市民們又騷動起來,一齊伸長了脖子,向那邊張望。他們還不知道,剛才發生在鄧友章家裡的情況。

武主任忙即說道:「大家不要慌,這是市裡人民醫院的救護車,來接鄧友章的。劉局長說要先給鄧友章治病。」

「好啊好啊,應該的,早就應該這樣了。」

「是啊,鄧友章一家太可憐了…..」

群眾們便一致叫好。

很快,救護車開到了近前,一名五十來歲,穿著白大褂的胖胖的男子,從救護車裡一躍而下,動作頗為敏捷,大聲叫道:「陳書記,陳書記…..」

陳劍便站起身來,微笑致意:「呂院長,你好。我在這裡!」

卻原來是人民醫院的院長親自過來了。

小龍在電話裡說得清楚,這可是陳書記的親口命令,呂院長焉敢怠慢,自然要親自出馬。這可是向領導獻殷勤表忠心的大好機會,千萬不能錯過了。

「陳書記,有什麼指示?」

呂院長大步走了過來,氣喘吁籲的說道,伸手抹了一把汗。可見接到電話之後,他一刻都不曾遲疑,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了。

至於在領導面前汗流浹背,倒也是多數官員必備的基本能耐之一。當了官,這汗水和淚水,都要能做到收發由心,才叫具備了基本功。

陳劍便嚴肅地將情況說明了一下,臨了,吩咐道:「呂院長,你們一定要全力搶救鄧友章同志的生命,不要計較成本,要盡全力,明白嗎?」

「是,請陳書記放心,我們一定盡全力。」

呂院長身子一挺,表了決心。

當下醫務人員在鄧婉兒的引導之下,去往制革廠宿舍樓,將鄧友章抬上了救護車,婉兒收拾了一些碗筷熱水瓶之類的東西,也跟著上了車。鄭曉燕告訴她,要她不必害怕,阿姨明天會去看她的。

鄧婉兒含著淚水不住點頭,對鄭曉燕頗為依戀。

圍觀的市民們便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救護車剛走,市電視臺和《平原日報》的採編人員,也開著車,急匆匆地趕到了。聽說救護車剛走,主編馬上決定,派了兩個採編人員,立即趕到市人民醫院去,進行跟蹤採訪。

領導們重新在路燈下落座,繼續召開座談會。

採編人員便忙著進行拍攝紀錄。

場景很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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