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平靜的一天
時間回溯。
在清沂踏上跨國傳送陣、遠赴穠麗山莊時，黃昏帝國又迎來平靜的一天。
今天的天氣依然是多雲，天地間一片黯淡。一顆顆幽藍的靈魂之火懸浮著、飄蕩著、游弋著，照亮了城市與海面。在外人眼中，這些靈魂之火的作用就是照明，但它們卻是一個個無知無識的監視者，構建了黃昏帝國的監控網。在監控網的範圍內，一切信息都會被傳送到皇宮中，使得掌權者能對國內情況瞭如指掌。除了不引人注意之外，靈魂之火還有兩個優點，就是成本為0和產量大。
而掌管監控網的魂火使魔並沒有投入到工作中，而是歡快地和公主殿下玩捉迷藏。它的外型和靈魂之火僅有細微不同，那就是它體內有一顆密度非常高的寶石，那是一切元素生物都有的核心。
“不玩了！哼，你老是耍賴，我要找到你的時候，你就【瞬移】到別的地方去，這樣根本沒辦法玩嘛！”公主殿下撅嘴。
黃昏帝國祇有一個公主，那就是深受白骨暴君寵愛的娑兒殿下。任何見過她的人都會誇讚她的美貌。她有緞子似的披肩黑髮，明眸皓齒，皮膚白皙嬌嫩，年紀小小卻是個美人胚子。她臉上雖還帶著稚氣，但身體已經開始發育，也頗有些玲瓏曲線，真像是一朵等待採摘的紫鳶尾。此刻她還像個小孩子般地撅嘴，真的會讓男人心跳加快。
一聽公主不想玩了，魂火使魔慌了神，嗖地竄過來，在娑兒身邊轉圈。娑儿知道這是它討好別人的方式，又忍不住笑了，拿一根手指戳它，故作嚴肅：“哼！你太調皮了，要是不聽話，我把你送給別人！”
魂火使魔左右搖晃，模仿搖頭，頻率快得像是被人打了連環巴掌。娑兒“哎喲”一聲，趕緊抱住魂火使魔，使勁揉-搓它，彷彿在和麵。魂火使魔嗚嗚幾聲，大概是在哭。
另一個玩伴喃喃道：“真好看……無論是生氣還是笑，都那麼好看……”他全部心思都在娑兒身上，根本沒去管從自己眼耳口鼻淌出的黑血。這位是冥界的小王子、魯迪，也是死靈王者，個頭比剛發育的娑兒要矮一點，相貌和娑兒倒是絕配，任誰看了都說這是一對金童玉女。他來黃昏帝國學習（大部分時間在逃課）和歷練，喜歡娑兒喜歡得不可自拔，最要命的是每當他春心萌動時便會七竅流血。
瞥見魯迪在流血，娑兒放開魂火使魔（這小傢伙二話不說便是一個【瞬移】），從洋裝的小口袋裡抽出一面黑手絹。
“我，我……來……”
魯迪一開口，滿嘴血，都說不清話。他剛想接過手帕，誰知道公主不容分說地在他臉上擦拭，整個人就徹底僵硬了，比殭屍還僵硬。公主靠得是那麼近，那雙純淨無暇的眼睛正看著自己，那帶著淡淡香氣的呼吸就吹在自己臉上，那柔弱無骨的小手和帶著體香的手帕正與自己皮膚接觸……魯迪的靈魂之火節奏迅速變化，一秒兩下、一秒兩下，帶給他心跳的感覺。於是乎，他的血流得更多了。
在魯迪眼裡，娑兒正在溫柔地呵護他，不過事實真相總是殘酷的，娑兒只是為了收集“卑劣之血”。為了不弄髒自己常用的小手帕，她早就隨身攜帶了這面黑手帕，專門給魯迪擦臉。她仔細擦了幾遍，發覺根本擦不過來，便很大人氣地嘆了一聲，揚起小手在空中彈了一下。無形的蛛絲被撥動，很快便有幾隻紫水晶般剔透的死相蜘蛛出現，它們都拖著一塊抹布。
把移動血庫留給蜘蛛們料理，娑兒一回頭，發現魂火使魔不見了，眉頭一揚便跑出去，一邊喊它，一邊四處尋找。
而魂火使魔呢？它早已來到聯合科研中心，因為這個地方是娑兒極少踏足之地。起初娑兒還是很喜歡來這裡玩的，因為叔叔們都在這里工作，可後來布瑞恩叔叔找總管爺爺談過一次後，總管爺爺就對娑兒下了禁足令。自那時候起，娑兒就一步也未曾踏入聯合科研中心了。
魂火使魔出現的地方是科研中心內三個大型實驗室之一，它好奇地在實驗台上空盤旋，想要接近那個裝著墨水的全封閉式玻璃水槽。為了確保實驗時的精度，實驗室用的都是無影燈，用特殊的屈光裝置將靈魂之火的光線散發到每個角落。當魂火使魔盤旋時，實驗台上便有個深藍色的陰影晃過。
這時一個矮壯的研究人員便瞪著大眼，揮起工具，喊道：“餵！快讓開！怎麼每次都搗亂啊你！”這位是死靈修理匠、費馬，擅長冶煉、鍛造、機工，身上裝了許多機械配件。他這回是真生氣了，胸口艙門縫都往外噴出藍色火舌。
魂火使魔被嚇了一大跳，迅速飛到牆角，簌簌發抖。這時一個腦門上插螺絲的瘦子發話了：“你憑什麼兇它？它還是小孩子心性，什麼都不懂的！”這位是死靈煉金術士、斯特潤姆，擅長煉金、附魔、配藥。他瘦瘦高高，斯斯文文，這種人吵架時應該最沒底氣才是，可他視線堅定，寸步不讓，脖頸青筋暴起。
“哈！你老是維修它！”費馬梗著脖子，踏前一步。眾所周知，斯特潤姆是魂火使魔的發明者。雖然魂火使魔心裡沒有這個主人，但斯特潤姆一如既往地寵著魂火使魔。
“是'維護'，不是'維修'！”斯特潤姆也上前一步，怎也不肯服輸地指出對方錯別字：“你現在都一組之長了，還不認識字嗎！”
“都住口吧，實驗還在進行當中。脾氣暴躁是人類較為卑劣的天性之一，人要是發脾氣就等於在人類進步的階梯上倒退了一步（達爾文的名言），我們這些死過一次的人更應該克制自己。”
一個身披絳紫色長袍、抱著筆記本的骷髏出聲，於是兩個傢伙立刻偃旗息鼓。這個骷髏並不像普通骷髏兵那麼呆板，他的動作優雅、瀟灑，帶著濃濃的書卷氣，就和活人一樣。他眼眶里火焰也非常精煉，比同類更為有神。他就是聯合科研中心的最高話事人，死靈學者、布瑞恩。他扭頭，對佯裝發抖的魂火使魔道：“跟我出來。”
魂火使魔這回是真有些害怕了，不肯跟上，直到布瑞恩重複了一遍命令才不情不願地飄過來。兩位死靈騎士為之打開實驗室大門。
“在我沒有同意的情況下，禁止進入實驗室。聽懂了嗎？”布瑞恩邊走邊問。
魂火使魔猛上下搖晃（模仿點頭）。
雖然對方在身後做動作，但死靈生物可以用靈魂力場來感測他人行為，所以布瑞恩能得知靈魂之火的態度。他走下樓梯，語氣平靜：“你平時打打鬧鬧沒關係，聯合科研中心這麼大，絕對容得下你。可一旦因為你忽然出現而發生實驗意外，你能承擔這個責任嗎？無論是我還是別的同僚因你惹出的亂子而消散，你也無所謂嗎？”
魂火使魔這次左右搖晃得極其厲害，搖完一輪後醉酒似地胡亂轉圈，有點摸不著方向，核心也黯淡許多。
“我該說的都說完了，退下吧。”
布瑞恩話音一落，還在裝暈的魂火使魔一個【瞬移】就跑沒影兒了。死靈學者嘆了一口氣，他本意是保障實驗的絕對順利，這才不近人情。要知道剛才那個玻璃水槽裡裝的可是瀾滄龍王送來的“罪惡本源”，是地獄之主、撒旦身體的一部分，也即是世人口中的“原罪”，這東西的危險程度還在“卑劣之血”之上，要是發生什麼意外，在場的人一個也別想活。因此，哪怕公主殿下多麼委屈也好，布瑞恩也決不允許她進入聯合科研中心。
目前各組組長們對“罪惡本源”無能為力，解析工作仍然停滯不前。作為主管，布瑞恩不能把時間都耗在實驗上。按照日程表，他現在應該去巡視憎惡工廠，保證生產線運作正常。
憎惡工廠是拼裝屍體的生產基地，換言之，沒有足夠多的屍體，這間特殊建築就無法發揮出最大價值。在設想中，憎惡工廠每日的純白憎惡產量達到小型100或者大型2——3才對，可因久無戰事，資源匱乏，所以純白憎惡產量也相當堪憂。目前，黃昏帝國向外界發布消息，大量收購魔獸屍體，想建立起一條穩定的供貨渠道。
魔獸屍體的第一手供應商是傭兵。傭兵們在各個險境出生入死，獵殺魔獸，但為了行動輕便，他們都只獲取魔獸屍體上的高級材料（如角、魔晶、血液、皮毛），不會將屍體帶走。一來固然因為魔獸屍體不受商人青睞，二來是因為身上的負重很可能決定了整個傭兵團能否安全回到人類城市。因此，市面上根本沒有魔獸屍體，只有某些上檔次的大酒館裡才可能有一份魔獸肉排。
但軍事技術革新勢在必行。現在幾乎大陸所有國家都擁有“碎銀”軍備，而以畢格鮑沃為首的軍事強國又全面封殺了科技輸出，黃昏帝國想要崛起，就必須依託於屍體改造。死靈魔法一向是生靈的禁忌之術，因此諸國在此領域幾乎沒什麼成績，是最能讓黃昏帝國突破封鎖的技術。為了完善這個技術體系，布瑞恩需要海量屍體。他開出了重金，讓傭兵和商人明白，將一具完整的屍體送入黑石山谷會得到怎樣的收益，如果長期輸送屍體的話，還能得到死靈生物的友誼（雖然這種友誼誰也不信）。這個消息一出，立即催生了一個新的職業：盜屍人。盜屍人都是些窮瘋了的地痞流氓，他們沒實力與魔獸戰鬥，也沒膽子殺人，就從公墓或曠野挖出屍骸，然後賣給商人，按屍體新鮮程度計價；商人從中盤剝，再把屍體交到血精靈的據點，反正現在誰都知道血精靈和死靈生物蛇鼠一窩，給血精靈就等於給了黃昏帝國。
而暗中觀望的人都疑惑不已：剛剛經歷了貿易戰後，黃昏帝國元氣大傷，能給出什麼重金？
事實上還真有，資金的來源是一紙薄薄的“死靈租賃契約”。黃昏帝國提供了這張契約書，只要支付一定金幣，冒險者或原住民就能僱傭某個死靈生物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死靈生物會盡心盡力地為主人服務；要是追加一定保險金的話，該死靈生物還會不惜生命。因為可供挑選的戰士數量有限，所以推薦標準為一位玩家簽訂一個死靈生物，想要簽多一些的話，每簽一個都會在上一個的價格上多出30%。如果有特別青睞的死靈戰士（比如“血爪”法蘭吉）可對方又不在官方列表上的，玩家可以做相關任務，當滿足租賃條件了也不是沒機會請回來的。理論上，要是能出一個合適的價碼，白骨暴君都會成為你的召喚獸。
在戰鬥職業者看來，這是一個劃時代的創舉，因為任何一個玩家從此都相當於死靈法師；在商人看來，這種租賃契約並不是以人身自由和權利作為商品，而是將勞動力當做商品，一旦形成潮流，對資本流通與市場繁榮都大有好處，未來死靈帝國的金融環境一定相當自由化。
布瑞恩來到憎惡工廠大門時，一隻寂滅渡鴉扑棱翅膀落下，傳達口信：“布瑞恩大人，'富士'花月林檎陛下送來一份禮物，指明送給公主殿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