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天子 作者:十二龍騎(連載中)

wang70341 2012-2-22 01:27: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3 75863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4-8 08:49
霸王再世篇 第一百四十三章:王府(2)


楊昭和李靖初相識時,胸中多少還是存了幾絲刻意籠絡利用這位絕代名將的心理。但緣分這東西其實很難說,有傾蓋如故,亦有白首如新。小王爺與再世臥龍便屬于前者。幾個月相處下來,楊昭佩服李靖的滿腹才華,李靖也喜歡楊昭的赤子之心,雙方只覺越來越是投契。雖然並未當真結義金蘭,卻亦已有了份真摯的手足之情。說起來,倒比楊俨、楊裕、楊筠、楊浩、楊湛、等堂兄弟感情更深。至于和楊昭自己同是一母(蕭氏)所生的南陽公主楊蘭及小弟楊暕,前者見面亦少,后者卻還太幼,還是滿地亂跑的年紀,所以無論印象感情,都是甚淺。

此際李靖一句“兄弟”叫出口來,楊昭心中甚覺舒暢,卻比什么王爺要好聽多了。由衷道:“這個自然。前幾日我在宮里頭讀《三國志》。讀到昭烈帝和關壯缪、張桓侯之間的事跡時,胸中實是不勝欣羨。如今我這小池子里雖然未有關張,卻已經有了大哥你這位再世臥龍,自己想想,也覺得實在幸運。”

對于這句“實在幸運”的話,李靖亦大覺于我心有戚戚焉。不過兩人已經如此關系,實不必再多講什么表決心的話了。故而他只拍拍楊昭肩膀,微微一笑。將右手在空中虛劃半圈,道:“你之前讓我做的事,已經都辦妥了。折沖府那邊本來有些麻煩,不過既然是河南王的要求,當然也萬事好說話。看,他們都在這里了。”

楊昭順著李靖手臂所指方向看去,只見跟在李靖身后的人除去折大曹二等之外,還有百多名軍士,都是當日跟隨自己去九寨溝截擊吐蕃入侵,百戰余生以后的銳士。王府中總是少不了要人做事的,本來按照規矩,是從宮中調撥宮女和太監來王府。不過楊昭看著那些“下面沒有了”的太監,總是覺得說不出的別扭,所以就婉言謝絕了蕭氏要把東宮一些能干宦官送過來當差的建議,只接受了約莫二、三十名隸屬〖六尚〗——即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工——的官女。卻讓李靖去找折沖府,將當日那三百銳士中還幸存的戰士都找回來,將他們安排入王府效力。

這些銳士和自己同生共死過,袍澤情誼深厚,用起來方便順手兼放心。但這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楊昭心里頭總想著,當日這些人舍生忘死地跟自己去和吐蕃人拼命,雖說並不求回報,但在情在理,自己可也絕不能學齊宣王,有事钟無艷,無事夏迎春。當下率先向前快走兩步,將當頭那名依然保持屈膝半跪的士兵扶起,大聲道:“大家都起來。咱們都是死人堆里一齊打滾出來的,便與骨肉兄弟沒有兩樣。總而言之,從今往后楊昭和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共當。決不做忘恩負義之人。”

這兩句話講得斬釘截鐵,眾銳士聽在耳中,感動之余,不覺更有歡喜。當日他們跟著楊昭去打仗,固然是為國效力。但為國效力的本質,歸根究底還是為了能夠好好吃飯。大隋朝上承北魏、北周的舊制,軍事上采用府兵制。府兵是兵農一體,閒時務農,戰時出征。府兵之兵器、糧食、日常用品,均需自備,負擔亦不輕松。如今楊昭這樣承諾,顯然就是將他們帶上名為“河南王”的大船,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人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相報。當下百余銳士齊齊拱手,山呼道:“願為大將軍效死。”

楊昭笑道:“說什么死啊活的,太不吉利。這次回來大興,皇上封了我個做上柱國——那是虛的,沒什么用。另外還有上好錦緞三千匹,白銀百斤——這才是實在的。這些錢帛是大家陪我一起殺吐蕃蠻子才爭來,現在自然也不能由個人獨享。”回頭向李靖道:“大哥,回頭你替我都分了吧。哦,對了,別忘記那些戰死的袍澤也都有份。當日拼命,是三百人去拼,現在分享皇上的恩賞,自然也該由三百人來分才對。”

大隋朝錢帛並行,都是合法貨幣。黃金和白銀並不流通,只作大額交易或饋贈之用,民間實際用得最多的,還是五铢銅錢。因為這五铢錢含銅量高,民間便稱呼為“肉好”。其時風調雨順,年景太平,所以一斗米只須五枚肉好。一斗為十升,換算成現代單位,約莫是六公斤左右。而一兩白銀大約可以折合兩千枚足色肉好。隋朝一斤等于十六兩,百斤白銀折算下來,就有三百二十萬錢,三百銳士平均分下來,不計絹帛,單單每人都有上萬錢,實在大大發了一筆橫財。只不過這筆錢財是拼命換回來的,眾人受之,亦覺心安理得。反正已經決意將性命賣給楊昭,多余的感謝說話,也就不必多講了。

楊昭自己是王爺,錢財對他而言並無意義。故而這句話也是講過就算,不當什么大事。當下說聲:“先散了吧。晚上再和大家一起喝酒。”隨即便拉起李靖,往屋子里頭走去。道:“大哥,這幾日都勞煩你替我打理府里頭的雜事,可真生受了。”

李靖笑道:“也沒什么。反正我光棍一條,家里早沒人了。搬到你這里來住,倒還可以節省幾個房錢。”

楊昭也笑道:“我這里空房子多,大哥過來住最好。對了,韓老將軍現在怎么樣了?”

之前楊秀起兵,大隋名宿韓擒虎奉命鎮守陽平關,卻被唐門的奇兵攻破關城。幸好有來護兒和屈突通兩位副將拼死搶救了韓擒虎出來,更率殘兵退守街亭,這才支持到楊昭和宇文述、獨孤峰的援軍到來。當其時韓擒虎身受重傷暈迷不醒,眾人便將他送回大興治療。事隔多月,也不知道現在究竟如何。

李靖是韓擒虎的外甥。他父母去世得早,家中亦無兄弟,所以韓擒虎一向很照顧這個外甥。兩者情誼,比起父子亦不遑多讓。李靖聽得楊昭提起,不自禁地便歎了口氣,面上浮現憂色,搖頭道:“前日我抽空回去看過。舅舅傷勢是差不多都痊愈了。面色卻怕人得緊。恐怕……唉~”

楊昭安穩道:“韓老將軍畢竟已經上了年紀,傷動筋骨后身體復原就慢。這也沒什么,好好在家將養就是。大哥不必太擔心。呃,對了。剛剛出宮的時候,母妃賞了株新羅國進貢的上好人參給我。回頭大哥拿過去送給韓老將軍進補,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李靖精神稍振,笑道:“這卻不必了。府里頭好人參多的是,我即使要拿去做人情,卻也用不著動太子妃殿下給兄弟你的東西。”

楊昭奇道:“多的是?我這里又不是藥店,人參怎么會多的是?”

李靖眉毛向上一挑,嘲道:“還不是這幾天送過來的禮物。之前蜀王起兵之時,不是用了‘清君側’的名義么。當時就有幫被收買的蝦兵蟹將,在朝廷里替他搖旗呐喊,拼命勸皇上做漢景帝,把兄弟你當晁錯殺掉了事。現在亂事平息,皇上又加封你為上柱國大將軍兼尚書令,這些人便都慌了。這幾日上門來送禮送請柬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送來的各色禮物更加堆如山積,光是好人參便多得可以當飯吃。老實說,剛才你散出去的那些錦緞白銀,加起來也未必及得上這些禮物的十分之一呢。”

楊昭吃驚道:“有那么多?”隨即冷笑道:“這些國之蠹蟲,自己貪婪,就以為別人也和他一樣貪婪。之前父王也跟我說起過,有人借著這場禍事,想要推動著再來一次廢立太子。不過皇爺爺英明,及時將這股歪風壓了下去。現在仗打完了,我估摸著朝廷里很快便會有次大地震。他們是秋后螞蚱,蹦達不了幾天啦,不用搭理。嗯……大哥,再有人來送禮,你盡管收下就是。我是不收白不收,卻要叫他們送了也白送,一個個都賠掉夫人又折兵。”

李靖面上神情似笑非笑,道:“當真全部收下?那些禮物里頭,可還有十多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呢。我瞧以后還會有更多。若是全部收下的話……只怕兄弟你晚上忙不過來吧。”

“女人?女人怎么……”楊昭本來想問“怎么女人也被拿來送禮”,話未出口,及時想起這個年代把美女拿來當禮物的做法委實司空見慣,而且合理兼合法,天王老子也說不出什么不是。當下改口道:“我已經有明月了。其他女人再漂亮,卻也不稀罕。不過,那些人要再送來的話,大哥仍舊盡管收下。嘿,收了又不一定要自己用。不說折大曹二他們,大哥你房里也還沒人吧?若是看著有合適的,便自己挑一個得了。”說話間,他卻忍不住東張西望,道:“明月不是昨天就從極樂寺回來了么,怎么都見不到人的?”

李靖笑道:“明月大家在后院內室,替你調教那些送來的女子呢。事前大哥還真沒想到,原來號稱琴蕭雙絕,樂藝天下第一的明月大家,居然已經和兄弟你成了一對。這份本事,啧啧,了不起,了不起。想當初明月大家名動公卿,等閒人千金亦難求見一面。沒想到如今我反倒有緣可與明月大家日夕見面,沒准兒還能有幸欣賞她妙絕天下的琴藝,這可當真是托兄弟你的福了。”

楊昭胸中也覺得意,道:“明月是我的人,也就是大哥弟媳。一家人不說二家話,大哥用不著這么客氣,客氣便見外了。”想起明月那真若玉盤銀輪般的容顏,胸中不禁便是一熱。萬般柔情湧上心頭,登時再也坐不住,道:“大哥,我想……”

“知道你想老婆了,要去便去吧。”李靖大笑著在楊昭肩膀上一推,道:“大哥雖然是光棍,可卻是通情達理的光棍。不過弟妹不會武功,縱使久別勝新婚,小夫妻干柴烈火,你可也得悠著點才好。來日方長啊。”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4-8 08:49
霸王再世篇 第一百四十四章:浴思


干柴確實有,烈火也燃燒得正旺盛。可是此時此刻,楊昭卻只是獨個兒浸在這浴池之中。他身邊冷冷清清地,別說女人,便連母蚊子都沒有半只。縱使心里納罕,小王爺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常言有道是:軍隊呆三年,老母豬變貂禅。楊昭出去打了幾個月的仗,雖說還沒到那種饑不擇食的地步,可也實在是憋得狠了。他今年才十七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之前還是童男子自然好說,可自從幾個月前在成都開過葷之后,立刻就似攔河大壩上被破了個口子,幾乎沒一天不想做那回事的。所以前次回來大興時,他才會那樣子迫不及待,居然光天化日就和明月玩起了“馬震”。

這幾個月來,楊昭在外面帶兵打仗,時時刻刻都置身于非生即死的環境之中,自然沒空閒想女人。但攻破成都以后,雖說不能“縱兵大掠”,可蜀王府里頭的美女也著實不少。只要他願意,其實就趁機假公濟私一下,收幾名美女入房中逢場作戲,亦絕對不成問題。至少他就知道獨孤峰、獨孤霸、獨孤盛、宇文化及、宇文無敵等人都有類似行為。不過一來,有明月與梵清惠這種水准的絕色美人珠玉在前,小王爺吃過了魚翅便不願再吃粉絲。其次,他也不喜歡這種完全不講感情,像動物一樣直接推倒就上的行為,所以盡管心里頭癢得像有幾十只小貓同時伸爪子抓,終于還是花好大力氣按耐下來。為的就是“養精蓄銳”,好和明月來個“盤腸大戰”。

楊昭甚至都已經想好,到時候自己一定要扮演常山趙子龍,給明月來個“七進七出”……嗯,這個似乎有點難度。明月不會武功,嬌怯怯地猶如捧心西子,“七進七出”她可能受不住,那么就來個“三進三出”罷了。

可是小王爺就無論如何也沒料到,自己盤算了許久的這番如意算盤,居然完全打不響。興沖沖地辭了李靖進來內宅,滿心想要溫香軟玉抱入懷,未想府中使女卻說明月小姐帶著那些新來的美人,都聚在后院的〖別泉居〗中練習樂器,有言道是要閉關三日,請王爺體諒。暫時別過去打擾云云……

聽到這消息的刹那間,楊昭他幾乎就想把面前這名使女直接推倒,當場辦了事算了。反正這使女相貌算過得去,身材也頗有幾分。更重要的,這里可是河南王府。自己的一畝三分自留地,理論上而言是可以隨便想上哪個女人,就可以上哪個女人,天王老子來了也沒話說。

不過想歸想,到最后楊昭終于還是忍住了沒動手。好歹咱也是堂堂一位王爺,不是色中餓鬼。像發情的頭公狗那樣隨便見女人就上,那算怎么回事?小小自制力都沒有的人,還能辦得成什么大事?再說這使女是宮里頭指派過來,有品秩的尚宮女官(從九品下)。身家清白,不是沒來歷的人。假若就這么上了她。根據楊昭對自己老媽的了解,蕭氏非逼自己將她收為妾室不可。可是小王爺連她名字究竟叫什么都不知道,哪肯就這樣給自己娶個老婆回來?再說即使真要娶,也該遵守個先來后到,先讓明月和梵清惠入門了,然后才輪到第三……第四者吧?

郁悶郁悶郁悶,楊昭簡直郁悶得想買塊豆腐來一頭撞死。其實以自己身份,即使就這樣闖進去后院的〖別泉居〗,明月也不能就怎么樣。可是小王爺卻也實在不願做這種焚琴煮鶴,大煞風景的勾當,也只好暫且罷了。他喵喵的,不就是三天么?老子還熬得起!

不過一彈指間,小王爺肚子里已經轉過好幾次主意,面色也從憧憬到愕然、再從愕然變發怔、轉而從發怔變得惡狠狠、終于像遭霜打的茄子那樣焉了下去,整個人都無精打采地。偏偏那使女看起來就不是個精明的,大好機會在前,居然也不懂得把握把握,自動上來安慰安慰小王爺那一顆受傷的心靈。只是木口木面地說什么“王爺歸來辛苦,請隨奴婢來沐浴梳洗”,直接把楊昭帶到浴池門前便當了事,連替自家主人更衣都不懂。真是該她一輩子做宮女沒得晉升。

事到如今,郁悶可也不頂用啊。沒奈何,小王爺惟有一面忿忿不平地念叨著某種原產于澳洲瑪勒戈壁之中,樣子很囧的長脖子神獸之名,一面把自己身上內外衣物脫個精光,赤條條地跳進了浴池里面坐下。

河南王府原本是北周宣帝宇文赟(注:赟字讀音同‘云’,意思是美好之事物)的舊宅。宇文赟這個皇帝,在歷史上就向來以窮奢極侈,好色荒淫而著稱。這宅子盡管只是他未登基時所住,但亦已經十分豪華。這浴室全用漢白玉鋪砌而成,天花板上以各式珠寶排列成日月星辰模樣,夜間無須燈燭也能照明。左右兩條精雕細鑿,栩栩如生的蛟龍大張嘴巴,將熱水源源不絕地傾注入浴池之中。打開水閥,池中便成活水,可以不斷流動。關上水閥,則浴池之下本是空的,就如北方“燒坑”一樣可以生火,將冷水瞬間變熱水,端的是極盡巧思,令人贊歎不已。

楊昭第一次進來這浴室,實實在在也被震了一下。當時就不由得破口痛罵宇文赟委實太過腐敗。說起來,宇文赟的正室皇后楊麗華。正是楊堅長女。也就是說,從親戚關系上算,宇文赟是楊昭的大姑夫。不過這家伙連自己父親宇文邕的妃子都不放過,皇后也空前絕后地同時立了五名,實在是個大色鬼,以至于搞得才當一年皇帝外加半年太上皇就嗚呼哀哉了。故此楊昭對此人全無半分好感,再想想他連江山都雙手送給了楊家,自己享受他一座舊宅,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故此如今已是心安理得得很。他懶洋洋地斜躺在浴池里頭,不時撩起捧熱水潑在自己胸口。縷縷熱氣蒸騰缭繞,熏得人周身四萬八千個毛孔都張了開來。如此享受,和后世那些高級水療會所相比,也沒差得了多少去。

穿越之前,楊昭在已經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但還未去報道那段日子里,曾經被兩個班上損友慫恿著,三人一起去了某家大型水療會所。眾所周知,后世的這些所謂水療會所,除去正兒八經的水療服務以外,另外還兼有青樓瓦舍的作用。三個后生血氣方剛,滿心好奇,只想在上大學之前瘋狂一次,就當是自己青春年代的最后紀念。

楊昭家境不怎么好,但家教卻嚴。生平第一次踏進這種場所,難免戰戰兢兢。心中既有犯罪的感覺。但同時有著因為打破禁忌而帶來的特殊興奮。所以當時水療會所的哪個自動按摩浴池,就在他記憶中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眼下自己正浸泡的這個池子,雖然池水不能從噴頭里自動噴出進行按摩,但這浴室的格調、裝潢、意境等各方面條件,卻又比后世那些水療會所強過了上百倍。唯一遺憾的,只是沒有妹妹伺浴。不過說起來水療會所也是沒有妹妹伺浴的。得要聯絡部長過來才行。當日楊昭終究還是面皮薄,所以到最后還是沒有找妹妹,另外那兩個賤人,卻非常厚顏無恥地找了兩個妹妹一起,玩什么雙飛加互動。事后對自己大肆嘲笑之余,還不住口地吹噓玩得有多么多么爽之類的廢話。呀呀呸,老天爺保佑,讓他們兩個都染上花柳病,把小弟弟爛掉最好。

想起穿越之前的往事,楊昭雖然是暗暗在咒罵,可嘴角仍是禁不住向上牽動,浮現出幾絲懷念的笑意。粗略算算,穿越過來大隋朝,成為皇孫之尊也差不多快有一年了。隨著自己日益融入這個世界,穿越前那個后世的一切,距離自己也已經越來越遙遠了。忽然重新想起,卻當真恍如隔世。也不知道那兩個損友現在究竟怎么樣了,又可也會偶爾想起我呢?

不過,現在反正是不可能再穿回去了,這些舊事,多想卻也沒什么意思。楊昭歎口氣,搖搖頭將那些多愁善感的情緒都甩走。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又想起了那天在成都和明月初度歡好,以及上次兩人在馬背上起伏的情景。那嬌柔得令人心痛的呻吟聲,以及因為不堪承受而緊緊蹙起的娥眉,還有那本是皓白如玉,卻因為情動興奮而變成桃花般顏色的滑膩肌膚……不知不覺間,那不安分的獨角龍王竟自動昂首抬頭起來。楊昭霎然回過神來,卻是只有苦笑而已。這當口明月既然不在,自己又不願隨便找個女人來就推倒,可怎么解決的好?難道又要像以前一樣,讓五姑娘出馬?

講老實話,楊昭以前也用電腦下載過不少東瀛的愛情動作大片,然后一面盯著顯示器上那些女優們,一面讓五姑娘干活。不過現在,好歹也已經實實在在地有過女人了,再要使喚五姑娘,似乎有些……有些……怎么說?實在別扭。小王爺又歎口氣,翻身一低頭,把整個腦袋也埋進水里。不斷回想著當日九寨溝前戰場中那些血肉模糊,肚破腸流的士兵屍體。就仿佛是要籍這些惡心恐怖的回憶,去抵消掉腦海中的旖旎幻想。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4-8 08:50
霸王再世篇 第一百四十五章:魅影


楊昭用這辦法確實湊效。不過半分钟時間,眼看著今日已無望學趙子龍那樣來個“七進七出”的獨角龍王,便已火氣全消。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好怏怏收兵回營了。小王爺歎口氣,正要起身離開浴池,去找塊毛巾來擦干身體。驟然間,遠處隱隱傳來極輕極細的“哒~”一下腳步輕響。

浸在池水當中,只有半個耳朵露出水面的楊昭,仿佛突然間就變成了泥塑木偶。他渾身上下每根骨頭每塊肌肉,全都紋絲不動。甚至連心跳也變成若有若無,直與死人無異。然而,他雖不動,池水卻仍在動。一波波漣漪徐徐向外擴散,帶動著整池熱水都不住顫抖。而漣漪最初所產生的源頭,卻決非楊昭自己,恰恰就是那聲腳步所傳來的東南方。

從腳步聲聽來。其人此刻該當仍在極遠處之外。可是那股極度濃縮內斂,同時卻又凌厲如刀的殺意,卻已從浴室的門窗間隙當中悄然湧入,透過溫暖池水,悠間便將楊昭牢牢鎖定,再不容其逃脫。在小王爺感覺當中,浴室里的陳設,甚至是浴室本身,都因為那無形卻有質的殺氣而扭曲變形,情形既詭異,又恐怖。以楊昭今時今日的修為而論,能夠令他也感受到如此壓迫威脅者,必定是當世頂尖級數的高手。然而,這既神秘又可怕的敵人,究竟是誰?

要知道,上乘武功若修練到一定境界之后,自然而然就會衍生出某種與其本身性格息息相關的氣質。這種氣質平常人並無所覺,只有相同級數的高手才能分辨得出來。而且只要一經有過了接觸,彼此間就再不會遺忘,實在比后世的指紋鑒定都還要准確。

身陷千均一發之間,楊昭不理被外力強加于身,其重直如山岳的壓力,徑自運起能令身心俱達至無物無我,至靜至寂境界的〖大成若缺〗心法。他靈台處瞬即一片澄明,直是無暇無垢。刹那萬念,世間最快之事物不是光,而是思想。只在轉瞬之間,小王爺已經喚出了自己穿越以來與當世高手過招的所有記憶,並且一一加以印證箕選。九千歲?寧道奇?梵清慧?吐蕃黑日法王?唐十三?不錯,這氣息依稀和唐十三有點相似。但卻又似是而非,究竟怎么回事?

當日南鄭城中,楊昭親手將唐十三擊殺。雖然當時哪個“唐十三”就揚言道要十日后再來決一勝負。然而不到十日,楊昭就帶三百銳士去了九寨溝。當時在挫敗吐蕃先鋒軍后,楊秀曾經出現,並且意圖呼喚埋伏的唐十三現身並和他一起聯手夾擊小王爺。可是唐十三卻並未應聲現身,反而跑出了個西城秀樹出來。那二百余年前的太虛傳人親口證實,唐十三確實仍未死。之后在朝廷軍隊攻克成都,楊秀自盡之前這西城秀樹又出來一次,臨走時卻又提起唐十三,更“嘿嘿,呵呵,哈哈”地大笑三聲而走。直到此時此刻,楊昭還是沒弄明白,這三聲大笑究竟有什么意思。

這且不管。然而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一日未見唐十三本人現身,楊昭便一日也不能完全相信他確實未死。而且,即使唐十三當真未死也罷,可這里是什么地方?是大興城,大隋朝的首都!城中臥虎藏龍,暗地里也不知道究竟隱藏著多少奇人異士。不論隱為當今天下第一人的極樂正宗宗主摩诃葉,也不論虎魄神刀之主,大隋太子楊廣。光是越國公楊素、唐國公李淵、獨孤峰之母尤楚紅等人,都已經是屈指可數的高手。這些人假若一擁而上的話,唐十三哪怕長了三頭六臂,照樣也得被亂刀分屍。他卻怎么竟會有這么大的膽子,居然敢在蜀中亂事剛剛平息,余波都還未完全消失的時候就跑上來大興送死?

雖然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來者究竟是不是唐十三也還大有疑點。可是那股殺意卻是實實在在的。楊昭不再多想,轉而潛運起極樂正宗所傳之瑜伽秘法〖梵我不二〗。此法能將人體潛能推進至極限,將一口真氣作出驚人延長與運用,同時也具備極強猛爆炸力。浴室之外,那似唐十三卻又非唐十三的古怪敵人不露面則已,一旦露面,便將承受楊昭蓄勢而發,有若石破天驚般的雷霆轟擊,教他絕對討不了好去。

從聽聞異聲再到作好迎戰准備,其中過程敘述起來雖然長,但在現實當中,也不過就是彈指間事而已。浴室外那神秘高手對于楊昭的變化,似乎茫然未有所覺。只聽“哒~”的第二下腳步輕響傳出,卻是比之前更近了丈余,方位也向旁移動幾尺。腳步連響,卻是忽東忽西,飄渺迅捷,直似鬼魅,絕非人力所能辦。踏到第十三步時,悠然間東南東北兩個方向上同時傳出那“哒~”的響聲,直教人難分真身何在。與此同時,殺氣更變本加厲,在楊昭意識中凝成一頭邪惡暴戾的魔影形相,以泰山壓頂之勢,向小王爺猛然撲噬!

楊昭以靜制動,全身涵勁蓄勢,蘊力不吐。只要敵人一施攻擊,立時便有猛烈無比的勁道反擊。魔影襲來,登時就似捅了馬蜂窩。赤紅麒麟形相當即透體浮現,蓄蘊力量如山洪暴發般發動凌厲反擊。麒麟魔影如虛還實,頃刻間在半空中瘋狂對撞在一起。兩股幾乎不屬于人類所有的力量正面硬撼,激發的破壞力直是駭人聽聞已極。平靜池水“轟~”地爆炸開來,沖天水浪倒卷而上,浴室天花板首當其沖,竟像豆腐築成的一樣被輕易轟破。漫天水花之間,猙獰魔影抽身疾退,更開始自行解體。

然而魔影解體,卻並不代表那神秘高手不敵楊昭。但見縷縷飛散的碎片氣絲再相互糾纏著幻變重組,眨眼間凝成金蓮香花,盡情舒展盛放。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影就從蓮華瓣蕊當中徐徐站起,流露出半仙半魔的玄秘氣質。然而她身邊卻又依舊有云霧缭繞,以至于其眉目五官究竟如何,竟仍如霧里看花,始終瞧不真切。唯一例外者,便是她那雙亮如寒星的眼眸。

目光交擊,氣勢互迫,即刻在半空中激發出百萬點燦爛火花。仿佛心意互通,彈指間兩人同時躍身而起,向敵人釋出致命殺招。激戰間水浪滔天,二人踏浪而上,越打越高。就在王府上空矯矢飛騰,攻守之際,直拼了個激烈燦爛。楊昭仍是使用八卦掌,天地風雷水火山澤八股力量回環運使,大自然威能信手拈來,揮灑自如,直若天兵神將,威凌莫犯。而那神秘女子進退趨避,亦如行云流水。動作之優雅曼妙,更要比世間任何舞蹈都更加教人賞心悅目。只是如此美麗當中,卻是殺機暗藏。

但見她忽拳忽掌,忽指忽爪,招式中有諸斜鋒之詭異難防,亦有無雙刃之眩人耳目;既有逆天霸腿之離經叛道,也有混沌天衣之剛柔並重;既有神火道之暴烈霸殺,亦復具寒霜訣之柔韌綿長。招式之雜,竟是將唐門諸般絕技共冶一爐,但又在其中細微處作了許多改動,威力更上層樓。楊昭越打越是驚奇,心中已認定了這女子必然來自唐門,可唐十三明明是個男人,怎么又會突然變成女子?而且唐十三最拿手的該是唐門鎮門絕技〖殺、劍、暗〗三器,卻為什么又不見這女子使用?

楊昭胸中不禁疑云大起。可是彼此鏖戰正酣,全力以赴迎戰尤恐有甚疏漏,這一分心之下,登時便現出了破綻。那神秘女子目光如炬,登時並指成錐,以螺旋手法急刺往楊昭脅下三寸之地。那里正是小王爺護體罡氣此刻間最薄弱之所在。只要實在擊中,必能將小王爺來個開膛破肚,將其殺滅當場!

殺機臨身,楊昭心神登時為之一凜。只是以〖大成若缺〗心法支持,卻能雖驚而不亂。他“嗬~”地吐出口濁氣,身體自然下沉,當即讓那神秘女子志在必得的一錐全然落在空處。小王爺隨即再度提氣輕身,踏水而上。卻在半空中打個空心筋斗,霎時間頭下腳上,雙腿如暴風驟雨一般連環急踢而出。

楊昭並不擅長腿法。這幾十腳踢得縱然凶猛,卻也難說是什么精妙招式。憑那女子修為,該當可以應付得十分輕松才對。可是此際偏偏情況特異。小王爺本來正舒舒服服地泡在池子里洗澡,倉促應戰,身上自然沒來得及穿上衣服。這么一下子來個乾坤顛倒,立刻春光大洩,什么風景都讓那女子清清楚楚地看去了。那女子乃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畢生中哪里曾見識過如此丑惡可怖之物?更何況正在動手過招之際,渾身血氣充盈,連帶著那俗物也昂首抬頭,直是雄姿勃發的模樣。饒她修為定力之高,俱已臻當世一流高手級數,霎時間卻也仍舊禁不住芳心大亂。兩片嫣紅更瞬即浮現雙頰,自覺燙得猶如火燒。這還不妨事,真正要命的,是她連內息運轉也出現了一刹那的窒滯。抓緊這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的機會。楊昭雙腿左右鴛鴦連環,“砰~”地正中那女子前胸。

腿法雖不精妙,力量卻絕對足以分金裂石。那神秘女子受此重擊,登時失形向后拋飛。她應變也是極快。情知先機既失,今日再難得手。當下也不作糾纏,只抬手抹去嘴角血絲往下一彈,腳踏血珠,旋踵而退,一縷清冷如雪的聲音卻逆風而上,筆直鑽進楊昭耳中。赫然正是“無恥之徒”四字斥罵。

罵聲入耳,楊昭登時便即省悟。登時便面露苦笑,非但再沒追上去,反而夾/緊雙腿,伸手遮掩住自己那位雄赳赳氣昂昂的小兄弟,筆直向下落去。本來么,你要殺我,我自然也要殺你,這便各憑本事,也沒什么誰對誰錯可講。然而士可殺,不可辱。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一個大男人,在人家黃花大閨女面前展示出那玩意兒來,可不就是變/態露體狂才干得出來的么?剛才讓人家看到了,還可推說那是兵凶戰危,無可奈何下的無心之舉。但假如現在還繼續追過去的話,那么就當真有理也變成沒理,是存心輕薄調戲了。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4-8 08:50
霸王再世篇 第一百四十六章:意外


“嘩啦~”水聲響動,小王爺長身直立,從浴池當中站起。放眼四周,浴池里的水依舊平靜,浴室也好好地,並沒有半分損毀。舉目四顧,扭曲變形的空間已經恢復正常,一度偏離的時間也回到了正常軌道之上,除去角落處的窗戶似乎受過震動,至今仍在微微搖晃之外。就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過,剛才那神秘女子以及那場雖短暫卻激烈的戰斗,全部都只是幻覺。

然而楊昭自己心知肚明,剛才那一切決非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事實。只不過這事實發生的地點不在河南王府的浴室之內,而在當世兩名絕頂高手的意識當中。敵我彼此氣機呼應,意念相觸,這是場名副其實的精神決戰。雖然身體上沒有直接接觸,但決戰中的每個動作和反應,都和真正交手沒有分別。假如在這種精神決戰當中受傷的話,情形就如同后世那部經典電影《黑客帝國》中所描述的一樣,精神所受傷害會直接反映在身體之上。故此雖然腦后沒有插頭,可是對于真正的絕頂高手而言,憑氣勢殺人決非什么天方夜譚,而是千真萬確之事。

換而言之,剛才那一幕固然只是虛幻,而楊昭也沒有當真吃虧讓人把自家小兄弟看光光,可那神秘女子稍受了一點輕傷,卻是實實在在。這女子武功實在太高,而且身上疑團甚多,又擺明了是敵非友,若然放虎歸山,必定后患無窮。河南王府占地廣闊,憑她輕功再高,一時三刻間也絕對逃不出去,這時候動身去追的話,應該還能趕得上。

心念甫動,楊昭立刻躍出浴池,隨手抓過掛在旁邊衣架之上的毛巾圍在腰間打個死結,若飛燕投林般

往窗戶外縱身撲出。就在此際,那“哒~”的腳步聲再起,仍舊是東南東北兩處方向一齊發聲。但東南角上聲音又輕又細,相對地東北角上聲音則要沉重得多。電光石火間小王爺心念電轉,不假思索地用力在地面一蹬,身若離弦之箭,向東北角上疾射。

那神秘女子已然受傷,身手必定不如平時輕靈。所以落步時會比正常狀態下更沉重,方才是正理。而且她自知無法一舉襲殺小王爺,那么必然只能選擇立刻逃走,也不可能再有余暇像剛才那樣,以高速身法作出同時有兩個人分別存在的假象。聽到耳中的聲音雖然仍有兩下,但其中一聲必然只是拋擲瓦片石塊之類雜物所制造出來的。假若循聲往東南方去追,后果絕對會是撲個空。所以正確的方向,只能是在東北方。

分析、推理、判斷。完成這連串思維活動,也只在眨眼之間。小王爺身影如風繞過牆角,赫然就見有道身形婀娜身影現于眼前。這本身氣息似乎和唐十三有七八分相似,可是又明明白白是女性的神秘敵人武功修為委實太高,楊昭也不敢有絲毫托大。當下不假思索,聚足八成真力,沉聲低喝著舉掌拍出。沉雄掌勁力足開碑,罡風更隨掌而生,向那女子如狂冚壓。猝不及防間遭受攻襲,那名背對著小王爺的女子檀口中發出一聲極短促的低呼。嬌弱身子受掌風所壓,當即向前飄出。

那女子看似身不由己,實質卻施展了極高明的輕功身法。只見她渾身輕飄飄地尤如無物。借風力輕輕巧巧地向上蕩閃飛開。楊昭本來志在必得的一掌,竟爾就此落空。那威猛無俦的掌力拍在牆壁之上,立即激發“轟~”的震響,將浴室打破了個大洞。漫天煙塵隨之飛揚,更加將視界遮蔽成一片模糊。打蛇不死,必有后患。小王爺想也不想,雙掌交錯,接連劈出。可是那女子身法的秘訣,正在于“乘風”二字,掌力越是凌厲剛猛,她反而閃避得越是輕松。小王爺快逾閃電地接連拍出五六掌,仍舊連她衣袂都碰不到半分。

不過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那女子身法雖然極高明,可是她運用之際卻竟然顯得頗為生澀。按常理而言不當如此。可是楊昭心中對唐十三的忌憚之意委實太盛,這時候居然沒意識到面前這女子身份或有可疑。看清楚對方身法奧妙后當即變招應付。〖無限電〗的強烈電勁從足底生出,賦予他快得不可思議的高速。楊昭身形微晃,早貼近至那女子側近,提掌如刀,作勢欲劈。這記掌刀還未來得及劈出去,陡然又是一窒。他雙眸急遽收縮,眉宇間滿滿地盡是不可思議,猶如見了活鬼。

這女子不是什么活鬼,更不是什么唐十三,赫然便是那位天下第一樂藝大家,小王爺的女人:明月!

明月弱質纖纖,被自己這么一掌劈過去,哪里還能再有命在?失手打死自己老婆的倒霉家伙,有喬幫主一個都已經嫌太多,楊昭可不希望自己做第二個。千鈞一發間再無暇深思,當即全力撤勁收掌。然而他出掌前本是意在必殺,故此已經全無保留地催谷出十成力量。如今突然強行收回,登時內息逆沖,五內翻湧。喉頭發甜,忍不住就是大口鮮血狂噴而出。

明月逃過那一掌之厄,卻終于逃不過那口烏黑淤血,被當面噴到正著。她當場又是“啊~”地失聲驚呼,下意識伸手去扶楊昭。沒想到手臂剛抬,膝蓋發軟的小王爺已再控制不住自地向前就倒。不偏不倚,正好倒在明月懷中。這俯跌之勢好猛,明月本就已經嚇得慌了手腳,再被這么一撞,登時再也立足不住。霎時間兩個人相互抱成一團,就從剛才被楊昭出掌轟破的缺口一路骨碌碌著地滾出,終于“撲通~”地雙雙落入了浴池當中。

河南王府分為占地廣大。這大房子住起來雖然舒服,可也有樁不好的地方,便是若然發生了什么事,一時三刻地也沒人能夠發現得了。何況王府里頭的人本來就不多,這后院內宅更是只有小貓三兩只。故此浴室這邊縱使已經搞得天翻地覆一片大亂,可是前院里李靖和折大曹二等人,只怕仍舊什么都沒聽見,什么也不知道呢。

楊昭整個人又浸進了池水里頭,卻全然沒有了剛才那種舒適自在的感覺,心中只是喟然苦笑。《無字真經》的〖療傷篇〗心法下意識間自行發動,然而既然要運功療傷,整個人便自然而然地,又再度進入了那種僵硬得好似死屍般的狀態。明月也不知所以,卻還以為他是因為傷勢過重所以暈迷。

霎時間,焦慮、憂急、自責……等等各種負面情緒一股腦地盡數湧上明月心頭。好在她性子還算堅強,遇事雖然心慌,卻還沒有亂了陣腳。當下急忙奮力站穩了,咬牙用自己肩膀扛著情郎,吃力地一步步地走上浴池,再將他平平放在池邊地面之上。伸手去探他呼吸,只覺還有氣,當時便定了定。可是細看之下,卻又見情郎雙目緊閉,脈息若有若無。

明月修為畢竟淺薄,卻不知這是小王爺在行功自療,還以為他是喝了兩口水,被嗆得暈了過去。搶救溺水者的急救方法,她以往倒也學過。于是依法在小王爺肚腹上按了幾下,隨即湊近上去,張檀口,啟櫻唇,吹過了活命的空氣度給情郎。這種行徑本來十分暧昧,可是她一心救人,而且救的更是自己男人,所以做來便顯自然之極,絕無半分猶豫。

楊昭體內真氣依照無字真經〖療傷篇〗心法,在體內經脈間循環了幾個小周天。那因為臨時強行收招而導致的傷勢,便得以迅速痊愈平復。內患既去,短暫沉寂的意識隨即恢復活動,立刻就將正在發生的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卻不禁就覺得有點好笑。他料想耽擱了這些時候,那個和唐十三大有關系的神秘女子必然已經走遠,要追也再追不上了。微覺可惜之余,卻也松了口氣。

緊繃的神經忽然松了弦,對外在感覺就加倍敏感起來。那近在咫尺的縷縷幽香與絲絲秀發,還有正壓在自己嘴唇上的柔軟感覺,全都讓楊昭感受到一種新鮮的刺激感。自然而然地,他抬起雙臂摟住明月纖腰,睜開眼睛微微一笑,反客為主,在她誘人的紅唇上盡情痛吻起來。他冷不防地使上這么一手,刹那間懷中玉人那雙剪水雙瞳吃驚地睜開至極限,心神俱震,遍體發僵,所受驚駭之深,委實言語難以形容。只是一驚過后,立時就知情郎已然無事,心中柔情漸生,更不作抗拒。反而輕閉眼眸暗吐丁香,主動與情郎纏綿起來。軟玉溫香的身子輕輕扭動摩擦,既似挑逗,又像迎合。

良久良久,雙唇方分。明月雙頰紅如火燒,媚目如絲,一縷縷地纏在愛郎身上,嗔道:“你壞死了。”

楊昭摟緊了那具滾燙玉體,將她緊緊壓向自己,詳怒道:“老公回家也不立刻出來迎接,反而躲起來搞些鬼花樣?哼,非懲罰不可。看妳以后還敢不敢調皮了。”出掌在她俏臀上輕擊兩下。

這兩掌力度雖然不重,那“啪~啪~”的聲音倒是響亮得緊。明月禁不住雪雪呼痛,楚楚可憐地眨眨眼睛,委屈道:“都是沙也大師姊。她說什么都是賤骨頭,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所以就要放長線釣大魚,先釣釣你的胃口,然后再給你來個出其不意的驚喜。這樣自才能……才能……”接下來的話涉及閨閣間女兒私隱,卻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來了。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4-20 16:29
霸王再世篇 第一百四十六章:意外(2)


欲擒故縱的訓夫計?想不到沙也大師姊居然也會想得出這種馊主意來。楊昭聽在耳里,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不由分說舉手又是一掌,道:“簡直胡鬧。妳也不知道,我剛才可有多難受。要是把自己老公憋出病來,看妳下半輩子怎么過。”一掌過后卻舍不得放手,就勢隔著衣衫輕輕揉捏起來。兩個人都才從浴池里面出來,身上都是濕漉漉的。明月身上衫子又薄,此時都緊緊貼在肌膚上了。被楊昭的手這么一作怪,她禁不住難耐地扭動身體,紅著臉道:“你別……讓人家起來啦。”

“起來做什么?”小王爺自覺體內欲望不住飚升,那獨角龍王又再昂首抬頭,躍躍欲試了。空出來的那只手忍不住從懷中玉人衣襟中探入,小心翼翼地握住一只雖非極大,卻是飽滿挺翹的雪峰,不住搓按捏弄。拇指與食指輕輕夾住了那膨脹欲裂的嫣紅,笑道:“好不容易才抓住,要放手可沒那么容易。”陣陣酥麻酸軟的氣息從胸前貫入,一路鑽進明月身體的最深處。那本來便不多的幾絲掙扎登時如滾湯潑雪,眨眼便消融得干干淨淨。櫻唇瑤鼻呼出的氣息更是急促灼熱。縷縷如蘭似麝的幽香散發在空氣中,直是中人欲醉。她身體本來並非特別敏感,對于這種事也不是特別熱衷。可是此際愛念如潮,連帶著也勾引起了玉體的反應。聲聲模糊的呻吟聲中,她陡然如遭電擊,渾身如離水錦鯉般掙扎跳動不休,修長而優美的粉頸正待昂起盡情呼喊,冷不防楊昭的嘴唇又再壓了上來,將那代表快樂的聲音霸道地堵在喉嚨深處,卻堵不住從源源吐出的馨香玉/液。

當這次其實只持續了短短幾秒钟,卻是無比激烈的掙扎終于結束之后,明月竟似被耗盡了所有力氣一樣,除去軟軟地癱倒在楊昭胸膛上微微喘息以外,連半根小指頭也抬不起來了。所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卻也不過如此罷了。楊昭看在眼里,不禁憐惜之意大生。上下兩只手隨之都挪開了重新摟住明月纖腰,安慰似地輕拍她后背。直過去好半晌,聽得玉人呼吸終于重歸平靜,這才輕輕咬著她耳珠,低聲喚道:“可緩過來了么?”

明月長長的睫毛顫抖著,目光迷離,眉宇間神情大見銷魂。聽見愛郎如此相詢,盡管四下無人,卻也忍不住心中羞意難抑,哪里還能說得出什么話來?只是從瑤鼻間哼出“嗯~”的一下聲音,權充回答罷了。頓了半晌,才膩聲呢喃道:“阿昭,對不起。你還沒有……呢。”

“那便現在幫我。”楊昭壞笑著抓起明月一只皓白柔荑,放到了自己的那里。甫接觸到那火燙,明月禁不住又“呀~”地失聲低呼,委實難耐羞意,忙不迭地松開手。只是轉念間看見愛郎眼眸深處的失望,終是不願逆了他心意,覆手以春蔥般的五指握緊了,由緩而急,撫進滑出,捋動不休。手法赫然並不顯生澀。楊昭享受著如許快美,固然爽快,卻也略覺詫異。微微喘息著道:“好,就是……這樣……好明月,妳這是……從哪里……學來的?”

明月肌膚已轉為桃花似的粉紅,渾身燙得和浴池里的熱水也相差無幾了。低聲道:“也是……沙也大師姊教的。她說……這是極樂正宗的秘傳絕技。學會以后,便包管阿昭你……你……人家可花了好大力氣才練成的呢。”

又是沙也做的好事。楊昭當真啼笑皆非。忽然想起樣緊要事,急忙喘息著問道:“妳說練……卻是怎么練的?該不會……該不會……吧?”

明月又羞又惱,手上登時加了兩分力重重一捏,嗔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人家……都是用嶺南進貢過來,一種叫香蕉的果子練習呢。”她玉掌綿/軟,說是用力,其實捏下來也傷不到楊昭什么的。只是小王爺自知失言,當下裝模作樣地連聲呼痛,叫道:“好明月,是為夫亂猜的不是了。哎喲,好痛,不行了。”

明月也不知道這厮其實只是在裝蒜,還真以為傷到他了,急忙松手,歉道:“啊喲,好痛么?對不起。這功夫實在太難了。人家練習的時候,就接連把好幾十斤香蕉都捏斷了呢。”

楊昭委屈道:“不是那里痛,是這里。”把明月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胸膛上心髒的位置,柔聲道:“妳本是天上明月,皎潔無暇。可是為了我這凡夫俗子,竟然去學那樣伎倆和心計……我很心痛呢。”

明月搖搖頭,道:“明月雖然皎潔,可是獨懸天際,也太寂寞冷清了。阿昭,有了你,明月情願不做明月,單單只做個平平凡凡的小女人,就已經很幸福了呢。”語畢,卻又忍不住怅然輕歎,道:“只是……你雖是明月的所有,明月卻不能是你的唯一……阿昭,答應明月。不管以后你身邊再多女人,都永遠不要忘記明月,好不好?”

楊昭奇道:“妳這小腦瓜,真是奇奇怪怪的。好端端地怎么說起這個來了?哦,是不是因為那些什么亂七八糟家伙送過來的美女?放心放心,我一個也不會要,李靖李大哥,妳應該見過了吧?他也還沒老婆,回頭就都塞給他算了。”

明月搖搖頭,心道:“這些美女你雖然可以不要,可你身為皇子王爺,日后總歸還是要迎娶清白人家出身的好女孩做正室的。像我這種人……”想到此處,忍不住自憐身世,涔涔落下淚來。楊昭但覺有點點滾燙液體滴在胸前,心念微轉,早也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柔聲安慰道:“好明月,別哭。至少,現在我還是只有妳,妳也只有我。以后的事,誰又說得准呢?”言罷,愛憐地垂頭輕吻上她的睫毛,將那淚水都一一吻走。更緊緊握住了她玉手,將自己手心的熱量與她分享。

明月心神震顫,竟是比剛才那一回小丟還要更覺快慰。揚起俏麗臉龐,以剪水雙瞳仰望著心愛情郎,忽然不顧一切地摟緊了他,低聲用力道:“阿昭,阿昭,明月永遠也離不開你了。”

楊昭吻著她面頰,承諾道“那么,我就永遠也不離開妳。”隨即抱著這玉人坐起來翻了個身,將她放倒再地板上,輕輕撥弄那散落的青絲。波光映掩下,水霧缭繞中,但見美人如玉,嬌軀絕艷,霞生雙頰,星眸半合,一若從廣寒宮中墮落凡塵之仙子。當下愛/欲大生,出手撩起她的裙子,抬起那筆直修長的雙腿,柔聲道:“我要進來了。”雄腰聳挺,登時盡/根而入。明月“啊~”地長聲嬌慵呼喊,雙腿卻自覺回過來盤住了楊昭,就仿佛要籍這個動作,將這個男人永遠留在自己體內一樣。

水花四濺,響聲連綿不絕。急促喘息和膩人的呻吟,霎時間將整間溫暖浴室也充斥得滿滿當當地。春意無邊,直使人忘記了究竟天上何時,人間何世。

※※※※※※

幽深黑暗之中,悠然亮起了兩點寒星。然而那光芒看起來甚是散煥,非但絕無半點平日里特意在人前所裝扮出來的凌厲,而且也少了幾分私下獨處時的疲憊。這名清麗如雪的白衣少女呆坐半晌,素來白皙得近乎透明的面頰上,突然前所未有地浮現出動人的粉紅色。她輕咬貝齒,回首啐了一口,罵道:“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就……呸!一對不知羞恥的狗男女。”

啐罵聲雖然極輕,驚動可還是立刻就驚動了伏在房間角落處打盹的鮮卑里牙。這頭黑色猛虎警醒地聳立起耳朵,隨即睜開眼睛,四肢一撐從地毯上彈起,小跑著走到主人身邊,習慣地拱了拱她的小腿。白衣少女回臂摟住它,氣憤憤道:“小黑你知道嗎,那個叫楊昭的小賊,真是可惡死了。剛才……其實人家只是想嚇唬嚇唬他,也沒想真的就現在要他的命啊。可是他……那小賊居然……居然……讓人家看他的那里呢。嗚~,好丑好髒的東西啊。男人……男人的東西原來這么丑的。小黑,你一定也沒見過吧?”

鮮卑里牙是頭母老虎,所以當然也是沒見過的。不過對于主人“好丑好髒的東西”七字評語,似乎它另外有自己的看法。當下又是一聲低吼,伸出舌頭舔了舔主人的手。白衣少女放松身體,依偎著鮮卑里牙的柔軟毛皮,喃喃道:“本來人家是不會輸的。可是因為看見了他那髒東西,所以……哎呀,不說這么細了,反正你也不懂。總之,后來人家便走了。可是呢,那小賊……不,是大色狼!找不到人家,居然就把另外一名女的當成是人家大打出手。到最后才發現原來搞錯了。然后他們就……不行不行,不能說了。現在想起來,人家都還替他羞得慌呢。哼,這小賊一點腦子也沒有,都不知道上次人家怎么就輸給他的,好生氣呀。可是師父……他、他……居然還說……還說……不行,人家才不相信呢!”

白衣少女邊說邊臉紅,想起自家哪個老不正經師父說過的話,不由得嘟起小嘴,生起了悶氣。她身材看起來已頗為成熟,可是眉宇間神態,卻活脫脫依舊是個十三四歲未長大的小丫頭。鮮卑里牙自覺頸項皮毛被這個主人抓得好痛,忍不住龇牙咧嘴地低聲吼叫了兩聲,卻也沒發力掙扎。

“聖門主,聖門主?”甜膩的呼喚聲忽然自門外傳入屋中,語氣甚是焦躁。那白衣少女聞聲一頓,只在眨眼之間,她渾身里里外外都像換了個人般,那種顯得幼稚而不知世事的氣質,全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者,卻是令人心悸的枭雄本性。只因為白衣少女的本性,只會在與鮮卑里牙獨處之際方才顯現,一旦出現了第三者,她便披上偽裝,重新成為那驚才絕艷,野心勃勃的唐門門主:唐十三。

唐十三放開鮮卑里牙,起身整整衣服,沉聲道:“是千虹么?有什么事?”

門外之人,正是唐門金階殺使,唐十三身邊左臂右膀之一的唐千虹。她聽見唐十三出聲答應,不由得大大地松了口氣。隨即恭恭敬敬道:“啟禀聖門主。是楊大公子。他……”猶豫半晌,終于還是苦笑著道:“又來找聖門主您了。萬紫擋了他幾回,眼看著再擋不住了。”

唐十三冷哼道:“那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正事不做,反而整天也只記掛著征歌逐色。”頓了頓,終于歎道:“好吧,咱們現在始終是居人籬下,便暫且容這纨绔子弟驕狂一時罷了。千虹,妳和萬紫將他帶去我見客的地方,我馬上就來。”

唐千虹應聲道:“是。”起身快步而去了。唐十三默然半晌,終于幽幽歎了口氣。隨即起身走出,將房間門扉推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門扉之外,赫然竟並非尋常人家。恰恰相反,此地有千門百戶,處處庭台樓閣,建築宏偉不凡。其富麗奢華之處,比之太極宮也不過只略輸半籌而已。然而園林中又有百花盛放,翠湖黛綠,無數奇石假山點綴期間,曲橋樹蔭,景致幽雅出塵,並無半絲庸俗的暴發戶味道。

大興城內能有資格居住如此華宅者,正是屈指可數。而其中不懼為君所忌者,更加如鳳毛麟角。嚴格來說,其實是只得一人。那便是除楊堅以外,當今天下第一有權勢者:越國公,楊素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4-20 16:29
霸王再世篇 第一百四十七章:邀宴


時近盛夏,花事漸衰。桃、杏花早便開謝。滿枝榆葉梅繁花不再,就連幾日前仍是花團錦簇的海棠,經過昨夜那場大雨后,如今亦是落英缤紛、殘紅遍地。縱使仍有丁香盛開,兼且依舊燦爛滿園,香飄十里,卻也顯出了疲憊之姿。所有跡象都在在顯示出,春天已經過去很久,甚至連尾巴都抓不住了。

然而對楊昭來講,只要明月陪在自己身畔,那么春天就還沒有過去。所以,回來王府以后接連七日,他幾乎每天十二個時辰,都是在春天中度過的。所謂醒掌殺人權,醉臥美人膝。世間快事,莫過于此。

不過此間雖樂,總也不能就此即不思蜀。所以,在這個自己給自己所放的悠長假期完畢之后,當第八日清晨的第一縷曙光,透過窗棂而投入王府〖忘秦舍〗臥室之中時,楊昭便離開床塌披上衣衫,推門而出。

晨光初露,萬物復蘇。曉風縱然未起,卻仍有陣陣草木清香飄揚于風中。尤其昨夜一場小雨過后,今日空氣便特別清新。抬頭仰望天際,但見東方處有輪橙黃色的朝陽正冉冉向上攀升,卻也並無多少熱力可言。小王爺惬意地長長歎了口氣,抬手伸個懶腰。渾身骨骼關節,陡然傳來連串鞭炮似的噼啪聲響。聲尤未畢,他忽爾邁腿向前跨出一步。姿態雖然飄逸,落地卻是極重,直將方圓三尺以內,所有因為沾了雨水而緊貼地面的落葉也震得同時向上一跳。正是武學中“自重至輕、至輕返重”的極高深境界。

腳步未落,小王爺早便翻腕提掌,“呼~”地虛劈而出。掌力方施,足下踏坤奔離,自艮追震,已接連移動了兩次方位。只見他將這源自〖易經玄鑒〗上最基礎的先天八卦步法一步步地踩出,頃刻間身隨掌起,就在這〖忘秦舍〗小院中奔馳旋轉,越奔越快,到后來幾乎連成一圈人影,再分不出前后虛實。與此同時,雙掌交錯連環,八卦掌招數也是連綿不絕。但奔馳越快,出掌相反就是越慢。疾而不顯急劇,舒而不減狠辣,剛而歸之于柔,柔而造至于剛,剛柔快慢,皆已渾然如一。無論舉手投足,盡皆隨心所欲,揮灑自如。八卦掌練到這般地步,便知已經千錘百煉,到達無可改善,亦無須再加改善的完美境界。這亦就是表示,武學〖超凡•入聖〗、〖超聖•入神〗、〖超神•入化〗、〖超化•還虛〗的四大境界之中,楊昭已跨越“超凡”,開始初窺“入聖”門檻了。

天地風雷水火山澤,八股掌勁回環運使,催發出凜冽罡風。四周落葉受其帶動,紛紛離地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條巨大草龍,隨掌力不住環繞楊昭飄飛舞動,情景煞是奇觀。小王爺自覺越打越是得心應手,周身也有說不出的舒暢,霎時間他一聲長嘯,腳步漸緩而掌勢加快,恰與之前又是兩個極端。但草龍依舊矯矢奔騰,游動時絕無絲毫滯礙。堪堪六十四卦方位走完,楊昭左手探前成陽勢,右手隨之翻成陰掌拍出,兩臂回環揮舞,牽引草龍蜷曲成團,在自己左右雙手之間鼓蕩不休。倏地小王爺將兩掌合什一拍,草龍應聲潰散,紛紛揚揚四散飄落。當塵埃落定之際,那無數樹葉恰好就在楊昭身體之外,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太極陰陽魚圖案。

楊昭立定腳步,吐氣收式,心中直有說不出的舒暢。心道:“武功越修練到高深境界,精神方面的鍛煉就越加重要。之前我一直都繃得太緊了。過猶不及,反而導致進境緩慢。這七日來雖然只顧著和明月……不過偶爾放松身心,看來反而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若然是在七日之前,我這路掌法卻還打不出這種得心應手的感覺。老祖宗留下‘勞逸結合’四個字,確實是至理名言。”

心中正在尋思,忽然只聽得身后有陣陣細碎腳步聲響起,正是明月。她從懷中取出塊手帕,替愛郎在額上輕輕擦了幾擦,柔聲嗔道:“這么一大早地出來,也不多穿件衣服,卻又流了那么多汗。雖說現在天熱了,可昨晚剛下過雨來,風還涼得很呢。要是被風吹著了,可小心別發燒。”

“哪有這么容易會發燒的?”楊昭不以為然地笑笑。修練到像他這種地步的武者,早已無俱寒暑。雖然並非完全百病不侵,但普通什么頭痛腦熱的小患,卻是和他永遠絕緣了。不過明月此舉也是關心自己,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當下他就由著明月替自己擦拭,笑道:“這幾天沒練功,感覺骨頭都好象有點生銹了。打趟拳舒展舒展筋骨,有病治病,沒病也正好防病。明月,單……師母教妳的那套東西,也是上乘內家絕藝。有空妳也多練練,可別丟荒了。”

小王爺剛回來那日,為了要追擊那氣質酷似唐十三的白衣少女,而誤會了明月就是敵人,故而竟向她出手。然而本來不會武功的明月,居然展示出上乘輕功,輕而易舉避過了兩記掌劈,實在教小王爺大為驚訝。事后問起,原來這幾個月來明月寄居在極樂寺中,除去和〖五部眾〗的大師姊沙也結成閨中密友以外,和摩诃葉的愛人單清風也是甚為投緣。單清風本來甚喜弄蕭,只苦無明師指點,無法更上層樓。恰好明月便是琴蕭雙絕,號稱天下第一樂藝大家。故此單清風便向她請求指點。明月自是不吝傾囊相授,單清風心中感激,便秘密傳授了一門輕功及呼吸吐納之法給明月。

明月本是無心學武,但單清風卻說習武不但可以強身健體,若練到高深處,還能駐顏不老。女兒家最在意的便是自身容顏,明月聽說有如許好處,當下也就學了。那呼吸吐納之法十分簡單,雖然明月資質不算高,但幾個月下來,進境居然也頗快。但是單清風傳授這門武功時,曾經鄭而重之地叮囑過明月,要她千萬不可在外人面前顯示,更不可以讓極樂正宗中人知道。究竟為何如此,明月也不明所以,但見單清風神情嚴肅,還是答應了下來。練習時都只選在無人之處獨自進行。

只不過要瞞別人也罷了,小王爺既然問起,明月卻是萬萬不會相瞞的。對于單清風的身份,楊昭早就知道了究竟。再詳細研究過她教給明月的心法口訣,更加心中雪亮。這套功法,必定就是正一道的鎮教神功,正一純陽功無疑。

正一道當今乃道門至尊,這套正一純陽功亦是博大精深,威力玄妙莫測。其中/共分為旭陽、烈陽、純陽三大境界。每個境界都各有三式絕技相配合。單清風傳授給明月的輕功心法,就是旭陽的〖乘風訣〗。身如柳絮,借力縱身,敵人出招越猛,就越是難以擊中,委實巧妙之至。而據說只要成就純陽境界,更可以御劍飛行,神通驚天動地。不過當世懂得這套神技者,只有正一道的掌教朝陽天師、幻忘子、玄如晦、還有四師兄弟中排行最末的四師弟小張等合共四人而已。

朝陽天師為了要扶保廢太子楊勇,和支持楊廣的極樂正宗宗主摩诃葉勢成水火,連帶著正一道和極樂正宗兩大教派也變成了不共戴天的死對頭。假若明月暴露出自己會正一道武功的秘密,即使她是楊昭的女人,后果照樣不堪設想。所以當楊昭知道事實之后,也是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當回過神來之后更是立刻忍不住,惡狠狠地罵了句粗話。

其實單清風這個朝陽天師派來極樂正宗竊取〖六神訣〗秘籍的臥底,把〖乘風訣〗和正一純陽功的入門心法教給明月,其本意應該只是投桃報李,並非存心要陷害明月的。可是此事一旦暴露,卻又確實是件天大禍事。而且摩诃葉畢生首次全心全意地愛上一名女子,假若現在跑過去揭發單清風身份,那么遭受最沉重打擊的不是單清風,而恰恰就是摩诃葉本人。所以楊昭實在也是束手無策。

事已至此,即使罵娘也是無用。楊昭惟有打定主意,今后盡量讓明月少去極樂寺,少和〖五部眾〗接觸罷了。至于那正一純陽功和乘風訣,反正功夫沾上身已經甩不掉,而且這玄門正宗功法修練起來,也確實可以強健體魄,好處不小。所以楊昭才會說讓明月不妨多多練習這種說話。

從頭至尾,明月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就攪進了這種麻煩當中。習武對她而言,其實只是等待情郎時候的一種無聊消遣而已。這七天來和楊昭日夕相對,她便安心做起了幸福小女人,只覺有夫萬事足,更沒練習過那旭陽心法半次。不過眼下既然情郎這么囑咐,她便也點點頭,柔聲答應了。

楊昭知道明月心意,也不勉強她。當下兩人聯袂回入屋中,叫來使女打水梳洗,又吃過了早飯。小王爺尋思著倒有幾日沒有進宮向楊廣和蕭氏請安了。而且既然自己現在兼了尚書令的官職,總不能老是宅在家里,也該多出外走動走動才對。于是向明月說了一聲,起身走出〖忘秦舍〗小院。

不計皇城,大興合共有一百零八個坊市,而河南王府就獨占了一坊,占地之廣闊可想而知。其建築制式模仿皇宮,也分內外兩重。其中亭台樓閣等諸般建築繁多。這些建築本來都各有名稱,不過楊昭既然搬過來了,就想除舊換新,將各處名稱都換一換。于是重新將之命名為蓼鳳軒、綴錦閣、聚賢齋、蓉珍萊、潇湘館、梨香院、沁芳亭、蘅蕪院、紫菱州、枕霞居、藕香榭、忘秦舍、含芳閣等等合共十三處名目。

這其中,蓼鳳軒是接見外客的地方。聚賢齋和蓉珍萊則是王府屬員居住之所,連同李靖居住的綴錦閣都屬于外重,以沁芳亭為界。沁芳亭其實是座四通八達的九曲橋,建于沁芳池上。池中栽有荷花,放養著各式金魚錦鲫,還有天鵝和鴛鴦等水鳥。風光固然秀麗,亦是溝通王府內外的必經總路。楊昭信步而行,才剛到橋上,忽然就見李靖手上拿著樣什么東西,正腳步輕捷地迎面走來。當即停步招呼道:“大哥起得好早,這是要往哪里去?”

李靖聞聲抬頭,一瞥眼間看見是楊昭,不禁便怔了怔,隨即促狹地朝他眨眨眼睛,也笑道:“兄弟今日也是好早,難得難得。我本來正有事要去找你,可是又怕弟妹怪罪,所以正猶豫呢。啊,對了,這都還未日上三竿,怎么弟妹居然就放你出來了?”

楊昭面上微紅,肚里不由得暗罵自己這幾日確實也是太過荒唐了一些。含含糊糊道:“沒什么,因為天氣好嘛。哈哈,哈哈。對了,大哥來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李靖收斂笑容,正色道:“正是。又有人送請柬來了。要邀請你今晚前去赴宴。”

楊昭蹙眉道:“不是說好了,那些牆頭草無聊人士送來的請柬,全部都一律不收嗎?難道這次……是什么重要人物?”

“說對了,確實是位重要人物。”李靖點點頭,凝聲道:“事實上,除去皇上和太子以外,當今大隋天下,只怕便要以這人為最重要了。他就是越國公,楊素。”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4-20 16:30
霸王再世篇 第一百四十八章:赴宴


車馬辚辚,橫越朱雀大街,繼而又再從大興城的東市萬年縣轄區,徑直馳向西市長安縣轄區方向。停直腰板坐在車夫位置之上的蕭六,挽缰執鞭,雙手都穩定如磐石。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趕馬行車,但在他手上做來,卻又都表現得如此賞心悅目。就仿佛這並非一項簡單賤役,而是種美妙的藝術一樣。四匹健馬的十六只蹄子,更在他控制之下同起同落,簡直比后世國慶節閱兵禮上的儀仗方隊還更加整齊。哪怕車輪上沒有橡膠車胎,車廂也沒有彈簧做減震設施,可是身處馬車之內的楊昭和李靖,仍然感覺有如風行水上,就連半點顛簸也沒有。

楊昭斜倚在寬敞車廂內的藤枕之上,舒舒服服地伸直了雙腿,隨手從旁邊果盤中拿起個楊桃啃了一口。酸甜汁液隨之滑過喉嚨筆直淌入腸胃,直令人有說不出的舒服。楊昭在穿越之前,就是土生土長的嶺南人士,楊桃荔枝等等生平吃過了無數,本來也並不稀罕的。可是在這個時代,既沒有火車,更沒有飛機,連高速公路都沒有。要想在關中地區的大興城內品嘗南方水果,便只有日夜兼程,從嶺南以快馬急送而來一種辦法而已。為了將眼前這個小小楊桃送到自己手上,卻也不知道已經累死了多少匹好馬,耗費了多少人力。其窮奢極侈處,比之帝皇已經不是不遑多讓,而是尤有過之了。畢竟,當今天子楊堅生性絕不傾向奢靡,反而素來以自奉儉樸著稱。此時此刻,即使在太極宮里,恐怕也找不到這種南國佳果的半分影蹤。

這輛馬車、拉車的四匹大宛良駒、還有車廂內所有布置陳設以及玉盤上的楊桃和葡萄等水果,全部都是當今天下第一權臣,上柱國大將軍加內史令、兼尚書右僕射越國公楊素所送給楊昭的禮物。想到這一點,楊昭就忍不住心中冷笑。他三兩口把那楊桃吞下肚,拿過旁邊的鮮紅絲絨擦了擦手,向李靖道:“大哥,越國公出手可當真闊綽。單是他這份禮物,只怕將咱們河南王府的家當都賣了,恐怕也湊不起來。”

李靖也拈起串葡萄,笑道:“越國公素來得皇上歡心,太子對之亦是視若左膀右臂。自從齊國公退隱之后,朝廷里就以越國公為獨相。既有權勢,富貴自然隨之而來,也算不上什么特別吧。”他口中所說的齊國公,就是高颎。曾任尚書左僕射,其地位更在楊素之上。不過因為其子高表仁娶廢太子楊勇之女為妻,所以已經被罷官,目前賦閒在家。

楊昭歎氣道:“越國公曾經為我大隋開國立下了汗馬功勞,這點不容抹殺。但他除去本身官職俸祿之外,也不過是食邑三千戶而已。假若沒有收受賄賂,哪里來這么多錢?而既然收了賄賂,又怎么可能不給人辦事?長此以往,對大隋,對越國公本人,只怕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李靖亦歎口氣,道:“當年諸葛武侯逝世后,家中只得桑樹八百株,薄田十五傾。高風亮節,確實令人景仰。但像諸葛武侯如此品格高潔者,古往今來,能有幾個?人性本貪,千百年前如此,千百年后也必定還是如此。越國公……他功勳卓著,其才華比起諸葛武侯,其實也不差多少了。雖然確實奢靡了一點,但只要大節無虧,小節處也就無足輕重了。畢竟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所以皇上對越國公的所謂雖然都心知肚明,但向來也都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大節無虧?”楊昭咀嚼著這幾個字,禁不住搖頭冷笑。別的不說,光是秘密修建〖楊公寶庫〗以在大興城內私藏大批兵甲器杖,還有拘禁楊廣魂魄,將大隋儲君當作傀儡般作任意操控這兩件事,就可看出楊素實在暗藏野心,時刻准備著顛覆大隋天下。假如這種人還可以說大節無虧,恐怕世界上也再找不到節操有虧之人了。不過,以上兩件事小王爺雖然心知肚明,苦在卻並沒有確鑿證據(楊昭不知道楊公寶庫的確切入口,畢竟‘原著’上說得很籠統,無法按圖索骥。楊廣魂魄受制之事更是太過虛無缥缈),所以也沒辦法對李靖說明,只好自己悶在心里罷了。他搖了搖頭,把這個話題暫時撇開不談,改口問道:“大哥,你說越國公請我們去他府上作客,究竟是為什么?”

李靖從身旁镏金木案上拿起那個紫檀嵌八寶拜盒。此盒以紫檀木所制,上下口沿嵌銀絲飾云雷紋。盒蓋以和田玉、青金石、綠松石、瑪瑙、螺钿、珊瑚、金剛石、翡翠等合共八種珍貴材料,嵌飾出山崖古松,怪石鳴泉,鹿群棲息的圖案。乃是寓蘊了“呦呦鹿鳴,食野之萍;我有嘉賓,鼓瑟吹笙”之意。單單這個拜盒,其價值便已不下千金。楊昭帶著士兵,辛辛苦苦去和楊秀、唐門、還有吐蕃人拼命。可是回來后所得到的賞賜,說不定還買不起這個楊素隨手送出的拜盒。

人比人,真是比死人。楊昭又歎了口氣,抬頭看著李靖從拜盒里面取出請柬展開,開口就要念頌。心中忽然感覺一陣厭煩,苦笑道:“大哥,不用念了吧。那上面的東西我早看過十七八遍,幾乎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嘿,什么他的女兒十八歲生日,所以邀請我們去喝壽酒……不過是借口而已。越國公兒子倒是不少,可又什么時候多出一個叫楊冰冰的女兒來了?這醉翁之意,恐怕不在酒中啊。”

“楊冰冰的名字,我也沒聽說過。”李靖若有所思,隨即又展顏道:“不過越國公生性頗為風流,年輕時在外逢場作戲地留下一二血脈,也不是沒可能之事。反正是個借口,咱們也用不著這上面多花心思了。越國公這回之所以送請柬過來……嗯,應該沒什么惡意的。再怎么說,你現在在朝廷之間也多少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了。越國公又素來與太子殿下交好,請你過府一聚,也是理所當然。”

大隋朝不同后世的明清等朝代,宰相權力極重,甚至有些事情,只要宰相不同意,皇帝也不能強行按自己意思頒布旨意。楊素是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從名義上來講,要低于楊昭的尚書令。但實際上,尚書省的日常工作都是由左右兩名僕射主持,尚書令反而變成了只是虛職。尤其高颎被罷官以后,楊素更是獨大,地位僅在楊堅和楊廣之下,堪稱兩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楊昭受封為上柱國大將軍兼左衛大將軍,再加尚書令兼河南王,其中只有左衛大將軍一職實際掌握兵權,所以是實職,其余則都只是虛職而已。若無左衛那萬人在手,那么楊昭就只是個身份尊貴的閒散宗室。縱使他是皇帝的嫡長孫子,其分量和楊素相比,仍然要遠遠不如。

楊昭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不過明白歸明白,心里還是非常地不爽。不過小王爺要對付這個大奸臣,可謂有樣先天優勢,就是敵在明我在暗,想必楊素也是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自家在私底下所做的那些肮髒勾當,居然都被河南王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李靖說得對,他邀請自己過府飲宴,或者確實另有用意,但必定不會是想要陷害自己的。當下也笑笑,道:“也是,是我自己多慮了。”

兩人在車廂之內正說話,忽然只聽見蕭六在外面“吁~”地一聲長呼,那幾匹大宛健馬同時停止腳步,四蹄好象釘子般釘在地上,半寸也不稍動。緊接著就有人翻身下馬,快步走近車廂,開門探進上半身來,恰好是歐陽四。他賠笑道:“王爺,李祭酒,越國公府到了。請下車。”伸手在車廂廂壁之上的機關一拉,“唰~”地放下了活動梯。楊昭點點頭,向李靖道:“大哥,咱們走吧。”起身整理整理身上衣服,踏著梯子走下馬車。早有名身著錦袍,儀容風姿都稱得上是美男子的中年人上前拱手一拜,含笑道:“臣楊約恭迎王爺。王爺屈尊大駕光臨,寒舍實是蓬筚生輝。家兄已經在內恭候多時了,請,請。”

這楊約就是楊素的親生弟弟,職位為大理寺卿。因為生性頗貪財,所以在朝野間名聲向來不怎么樣。不過光看他外表,倒是名飽學儒士,謙謙君子的模樣。口中所說雖然只是最普通不過的客氣話,但非僅毫無半分敷衍疏離,反令人如沐春風,就仿佛和他早是多年好友一般。這當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

雖然知道眼前此人品格其實非常不堪,不過既然是來作客,那么當然也沒必要黑起嘴臉去見人。當下楊昭也抱拳拱了拱手,微笑道:“好說好說。越國公千金華誕,這樣的好事,本王當然也要來叨擾杯喜酒了。只是本王窮得很,送上的禮物也不值得幾個錢,還請越國公和廷尉別要嫌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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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再世篇 第一百四十九章:隋閥(1)


大理寺這個機構,乃古來所無,是北齊高氏的新發明。北周滅北齊后廢止,大隋代周以后則復立。其職責是審谳平反刑獄之政令,推情定法,刑必當罪,使獄以無冤。和秦漢時期的廷尉有類似之處,所以楊昭呼楊約為廷尉,這是在私人場合通用,比較好聽的俗稱。

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楊約聽眼前這位年輕的河南王說得客氣,心中也是歡喜。笑道:“無妨無妨。千里送鵝毛,禮輕情義重么。王爺肯賞臉光臨,已經是件千金不換的最好禮物了,更何須其他?王爺,這邊請。”當下側身斜讓,伸手肅客。小王爺也不推辭,便帶同李靖、歐陽四、蕭六、祁七等人,昂然直入越國公府的朱漆大門。

楊昭是河南王,楊素只是越國公。按照禮儀制度,理論上而言王府規格自然要比國公府為高。可是理論歸理論,實際還實際。空置多年,最近才剛重新修葺的河南王府,事實上無論其主樓的華麗宏偉抑或各處別院的雅致清幽,都遠遠難望經營多年的越國公府之項背。而且從正門處沿路走過來,到處也都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倒似乎真是要為楊素的女兒賀壽。楊昭看在眼里,肚中則禁不住暗暗納罕。

那個什么楊冰冰,根據他自己的記憶,“原著”里頭根本沒這個人。不過話又說回來,“原著”中也只提及楊素的兒子楊玄感,卻沒提及楊玄感還有楊玄挺、楊玄縱、楊積善等幾個兄弟。那么現在即使再多出個女兒楊冰冰,應該也不算怎么奇怪。奇就奇在看眼前這個架勢,這楊冰冰分明甚是受寵,但偏偏不但自己沒有聽說過,連李靖也沒聽說過,那可當真蹊跷了。

楊昭不是城府深沉之人。既然覺得奇怪,面上自然就流露出異樣神情。楊約察顏觀色,自然清楚小王爺心里頭究竟在想什么。不過現在時辰未到,卻也不忙就揭謎底。想起自家大哥這次邀請楊昭過府的用意,霎時間他心中只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不由得喉頭滑動,大大吞了口讒涎。幸虧他因為要在前引路的關系,略略比楊昭領前半步,所以倒也無人發現其失態。

言談之間,一行人等已經走到了國公府主樓的正殿大廳之前。未等眾人拾階而上,忽然就聽耳邊傳來一陣長笑。笑聲未畢,只見有名氣度儒雅的老者從內邁步而出。只見他劍眉連鬓,颌下美髯飄飄,頭戴遠游三梁冠,身著绛紗單衣,腰系金鉤灊革帶,掛方心玉佩與金縷鞶囊,腳踏金飾烏皮履,正是當朝丞相越國公楊素。他雙手抱拳,向楊昭遙遙一拱,主動拾階相迎,笑道:“貴客相降,喜如何之?老臣楊素,見過殿下了。”

若論身份,無疑楊昭要更高貴一些。但論實際影響力與權位,楊素卻又遠勝楊昭。當朝丞相拾階相迎,楊昭也微微一笑,拱手上前道:“楊昭見過素公。素公為國之重臣,為我大隋日夜勞神。楊昭素來景仰不已,今日既然見召,別說我本來就是個無所事事的閒人,即使真有什么要緊事,這杯壽酒卻是無論如何,也得先叨擾了再說的。”

楊素聞言,只覺楊昭對自己的態度十分恭敬客氣,心中不由得大樂。他掌握大權慣了,朝廷中一旦有什么新人出現,自然習慣性的就會想到這人是否聽話,能否納為己用,會不會和自己作對等諸如此類的問題。雖然楊昭是楊廣嫡長子,但假若他會對自己權力造成威脅的話,那么楊素同樣將會毫無顧慮,並且不擇手段地將楊昭鏟除而后快。反正楊廣並不僅有楊昭這個兒子,而且即使楊廣一脈絕嗣,宗室中可以挑選出來繼承皇位之人也仍舊多的是。

不過,以楊素的手腕與心計,要扳倒楊昭雖然是可以做得到,畢竟大大麻煩。而且楊昭又是極樂正宗宗主摩诃葉的徒弟,這個靠山也讓楊素為之忌憚三分。所以假若楊昭能夠聽話,那么自然上上大吉。小王爺真正心意究竟是怎么樣,楊素自然不可能只憑這么一句客氣說話就判斷得清楚,但至少這卻是個好開始。心念及此,楊素面上笑意更濃。他腳下快走兩步,上前道:“殿下說笑了。殿下為太子嫡長,將來要負起這大隋萬里江山的重擔,又何來什么無所事事可言。”言語間放眼向小王爺身后一瞥,道:“藥師賢侄也來了,好,好,好啊!當年諸葛武侯雖得其主,可惜不得其時,以至于竟無機會將其經綸妙手施展于九州。今日你這位再世臥龍,卻要勝過諸葛武侯多矣。”言畢呵呵長笑,狀甚欣慰。

李靖才華高絕,鋒芒早露。少年時有一次跟隨舅舅韓擒虎來楊素家中作客,楊素曾經對之十分贊許,更手撫自己身下的坐床,對他道:“卿終當坐此。”意思是我這個丞相的位置,遲早有一天也要輪到你來做的。李靖因此頗為自矜。但他日后出仕,官運卻是平平,以至于長年沉淪下僚,郁郁不得其志。經過這么十多年的磨砺,早已寶劍入鞘,利錐歸囊。此時再聽楊素贊譽,便能喜怒皆不形于色。只是客客氣氣地長揖為禮,道聲:“承越國公佳言”而已。

楊素又是一陣長笑,分別執起楊昭和李靖之手,道:“來來來。今日乃小女良辰,老夫已備下一席水酒。殿下,藥師賢侄,且隨我入內享用。”左右同時攜了兩人,轉身走上石階直入大廳。楊約則拍拍手,招呼國公府的管家過來,另行安排歐陽四、蕭六、祁七等從人去別處席面之上好生招待。隨即尾隨楊素進入宴會大廳。

楊素乃當朝丞相,權勢熏天。他既然說要替自己女兒賀壽,朝廷中自然多的是人前來送禮相祝。此時見楊素和楊昭攜手入廳,眾人都紛紛迎上見禮。楊約則在旁邊替楊昭一一引見。不過也不知道為什么,今日前來道賀者,幾乎清一色都是未過三十的年輕人,而且官職也都不甚高。那些位高權重,而又年紀稍大之人,比如宇文述、獨孤峰、來護兒、屈突通等等都沒有到。這些人楊昭大部分都不熟悉,即使聽了他們的名字和官位,倉猝之間卻也記不住。但這也不是說今日這里諸多客人之間,就沒有小王爺的熟人了。至少,宇文化及、李神通、還有蕭瑀這三張面孔,楊昭就絕對不陌生。

宇文化及是隨同朝廷大軍一起回來大興的。這次出征蜀地平叛,他也立功不小,故此被朝廷策勳為中護軍。這個勳位就他的出身而言,倒也算不上太高,所以他也未必會有多么重視。只是經歷這幾個月的軍旅生涯,尤其是曾經在生死邊緣轉過一圈之后,以往只懂得任性放縱的宇文化及,倒是開始洗去身上的纨绔習氣,逐漸變得沉穩起來。在楊昭眼中,宇文化及的形象是和自己記憶中那個后來在江都發動政變,終于殺死了楊廣而自立稱帝的亂世枭雄越來越相似了。

假如說宇文化及今日在這里出現是順理成章,那么李神通的到來就讓小王爺大大感到意外了。當日楊昭在擺脫寧道奇和梵清惠追殺之后,曾經化名為“楊豫”,冒稱自己是楊素之遠房族人,搭了當時正護送明月一路入蜀的李神通便車而同入成都。成都錦官樓上,李神通和唐門少門主唐斯文起了爭執而大打出手,最后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而當時小王爺為了不讓唐門的“東斜西獨”兩個人取去李神通性命,只有出手相救,由此就和唐門結下仇怨,更被抓去了成都府衙門關押。

這以后連串事情發生,楊昭先是潛入蜀王府,然后又跟隨去凌云山,再后來是被活埋于山腹地底。好不容易脫困后回到大興,卻驚悉楊秀已經起兵造反。緊接著又是一路領兵和蜀軍、唐門、以及吐蕃兵拼命,期間他幾乎都沒有余裕去想起李神通究竟是怎么樣了。直到朝廷大軍攻克成都,小王爺方才記得似乎一直都沒有李神通的消息,于是特地跑去成都府衙門查看。可是得到的消息,卻是李神通早在扣押回來的第二天已經釋放,更被王府屬官請走了。于是小王爺又回去蜀王府找人來詢問。然而楊秀起兵后,王府屬官大部分都已經隨軍出征,經過連場大戰后多半都戰死了。剩余那些人則地位低微,根本連李神通這個名字都不曾聽說過。堂堂四大門閥之一唐國公李淵的堂弟,居然就此不明不白地失了蹤,無人知其下落,甚至無可追尋。

今日突然再見,李神通無疑令小王爺大大吃驚。然而這驚訝並非來自李神通本身,而是來源于李神通身上所出現的變化。當日蜀道相逢,李神通宛然是位翩翩濁世佳公子模樣。可是現如今,李神通的頭發、眉毛、短須、甚至連兩只眼珠,都變成了銀灰色。詭奇之中,更顯示出大異以往的粗曠氣質。單憑氣機交感,小王爺已經察覺他的內功修為大大精進,縱使未經交手,可是粗略估計,李神通現在至少也有了黑日法王那個水准。假如自己不動用陰陽令而和他平手相斗的話,到最后究竟鹿死誰手,實在難以逆料。

小別數月,李神通修為居然離奇飙升至如此地步,實在有點兒令人難以置信。其中原由,外人或者想破頭也難以明白。可是對于楊昭來講,卻偏偏因為對“原著”有記憶,所以稍加思索,已經恍然大悟。“原著”之上,提及李神通在少年時曾經遭遇過一頭異種巨熊,經歷生死搏斗之后終于殺敗這異獸,並且生飲其血,生吞其膽。

沒想到熊膽入肚,居然立刻轉化為一股灼熱如火的澎湃異勁,並在他體內經脈之間亂沖亂撞。李神通當時抵受不住,所以暈迷了過去。蘇醒過來之后,居然發現那股異勁已經和本身內力融匯結合,使其修為大長。李神通見獵心喜,于是搜尋荒山,找到熊群聚居的巢穴,將剩余的大小十二頭異種巨熊全部屠殺干淨,一一生吞其膽熊膽,從此功力提升至當世絕頂高手的境界,甚至被稱為四大門閥之中,除天刀宋缺以外的第一高手。而李神通就把自己這身因為殺熊食膽而得到的功力,命名為〖熊膽奇功〗。

“原著”上面,並沒提及李神通殺熊食膽究竟是發生在什么時候的事。可是從眼前他這副模樣看來,想必就是發生在過去那幾個月之中了。想到這里,小王爺也不禁為之苦笑。一般來講,殺死奇怪動物並且從它們身上得到好處,這應該是“主角”才有的權利吧?可是李神通居然也撞狗屎運一樣撞上了,這究竟他是主角還是我是主角啊?

其實楊昭看見李神通,也不過只是感到驚訝。可李神通看見楊昭,卻簡直就是震驚了。當日蜀道相逢,這個“楊豫”的武功雖然高,可也不見得就比自己高得多少。兩人充其量只是半斤八兩而已。這幾個月中自己機緣巧合,得逢奇遇。殺熊食膽,功力提升到自己以往做夢也不敢想象的地步。甚至連兄長李淵都不放在眼內了。本以為即使仍未天下無敵,普天之下能擊敗自己的人也必定已經屈指可數。可是今日在越國公府和“楊豫”相見,旁邊的大理寺卿楊約居然介紹說他就是河南王楊昭,而且這個楊昭的修為同樣攀升至不可思議地步,更隱隱要壓過自己一頭。這卻讓李神通突然間怎么能夠接受得了?

正因為各懷心思,霎時間楊昭和李神通的面色,就不其然地浮現出異樣神情了。旁邊的楊素、楊約、李靖等人看在眼里,不禁各自都覺得奇怪。只是假若就此開口詢問,未免唐突。故此人人都裝作沒看見。只有尚衣奉御兼左翊衛鷹揚郎將蕭瑀依仗長輩身份,不管不顧,開口便問道:“咦,昭兒你和李千牛以前認識的么?怎么你們神情都這樣古怪?”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4-20 16:30
霸王再世篇 第一百四十九章:隋閥(2)


所謂“依仗長輩身份”的意思,就是從血緣關系上來講,身為太子妃蕭氏親生弟弟的蕭瑀,就是楊昭十足真金,如假包換的小舅舅。他少年時就以孝行而聞名天下,兼且善學能書,又深精佛理,時人謂之大才。所以無論楊堅還是楊廣,對他都十分賞識。。

不過本身才干雖然優秀,蕭瑀卻有個弱點,就是性情過于耿直剛烈,嚴厲清正,不肯容人之短。認為是對的就支持到底,認為是錯的就反對到底。即使在楊堅面前,亦敢據理力爭,絕不因為對方是皇帝就有所顧忌。在本來的歷史之上,蕭瑀后來就因為屢屢上谏忤旨,因此得罪了楊廣而被貶官。隋亡唐起之后,蕭瑀入仕于唐,在高祖和太宗兩朝曾經被五次拜相,卻又先后五次遭罷相,其大起大落處,亦堪稱傳奇。

后世人多半只知魏征能言敢谏。卻不知這只是因為魏征曾為李健成幕僚,更在玄武門之變前勸李健成先下手為強對付李世民,以至于后來雖然歸于太宗,卻自知終非天策府舊臣可比,于是迫不得已,惟有以“诤臣”面目作為自保的一種手段而已。對比之下,反而遠遠不如本身就是大隋外戚,后來又與李淵成為姻親的蕭瑀之直言能谏了(歷史上,蕭瑀原配妻子是獨孤皇后的娘家侄女,李淵則為獨孤皇后外甥)。

說是自己親生舅舅,其實這舅舅今年不過二十七歲,比起做外甥的楊昭才大了十年左右。而且長姐為母,蕭氏向來也甚是痛愛這個弟弟。楊廣未立為太子之前,蕭瑀就長居晉王府中。楊廣奪嫡之后,蕭瑀仍然隔三差五地就入東宮探望姐姐,所以和楊昭的感情也甚是親密。此刻看見外甥和李神通見面似乎頗有尴尬,他也沒什么好顧忌的,當即直言相問。

其實楊昭和李神通之間交往的經過,倒也沒什么秘密,更無不可對人言之處。只是來龍去脈牽涉甚多,不是三言兩語間能夠解釋得清楚的。楊昭想了想,干脆道:“嗯,阿舅。我和李千牛以前在蜀中見過面,就是幾個月前的事。”回首向李神通抱了抱拳,道:“李兄,好久不見。能得平安歸來,實在可喜可賀。”

說起來,當日在成都錦官樓頭時,李神通和唐斯文一番劇斗,兩個都受了不輕的傷。當時“東斜西獨”二人若要殺他,李神通可還真是無力反抗。幸虧楊昭及時出手,不然這時候日后堂堂的大唐左武衛大將軍拜開府儀同三司加淮安王,這時候早已經成為冢中枯骨,也輪不到他去殺熊取膽,練成那熊膽奇功了。雖然當日自己看得頗不順眼的楊豫,忽然搖身一變成為了河南王楊昭,確實讓李神通大大吃驚,不過無論如何,兩人之間也是只有恩沒有仇的。有念及此,心中也就釋然了。當下也拱拱手,道:“殿下于我,實有救命之恩。不過……呵呵,李某當日多有失禮之處,還請殿下見諒才好。”

楊昭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說起來,咱們第一次見面時……哈哈,假如不是李兄仗義援手,我出的丑可大了。世間萬事,因果相沿,所以歸根究底,其實只是李兄好心有好報而已。”

回想起當日兩人在劍門關的客棧中初見,楊昭渾身只裹了塊破布遮掩的模樣,李神通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之前因震驚和愕然而產生的一點芥蒂,立時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卻笑道:“這倒不敢當。當日和殿下切磋,彼此還未能分出勝負卻已作罷。如今你我各有進境,倒真要找個時間,彼此再切磋切磋才好。”

楊昭笑道:“只要李兄有興致,我便在河南王府隨時恭候。”

當初剛剛相識時,楊昭曾經因為李神通是李閥中人而對他頗為忌憚。這是因為以往楊昭就以為門閥中人都是鐵板一塊,必定人人皆仰其閥主馬首是瞻而產生的誤會。事實上就連楊勇和楊廣、楊秀等嫡親兄弟之間都會為了那張龍床而反目成仇,彼此爭個你死我活。其余世家門閥之間,卻又如何能夠例外?

當初李淵的祖父李虎共有八個兒子,其中四房的當家叫李璋。當北周末年,李璋曾經和宇文氏皇室中人合謀,要鏟除執掌大權的楊堅,卻被七房的李蔚之長子李安向楊堅告發。事情敗露以后李璋被殺,從此他這一房便一蹶不振。而當初襲封唐國公爵位時,本來也輪不到李淵的。要知道李淵之父三房李昞有四個兒子,分別是長子李澄、次子李湛、三子李洪、四子才是李淵。李澄早死,李湛卻不是獨孤皇后那位姐姐所生,而是妾室所出。那位獨孤夫人喜歡小兒子,自然不能容忍被丈夫妾侍的兒子繼承了唐國公爵位,于是就找妹妹獨孤皇后說情,讓楊堅下聖旨,使李淵越過三名兄長,直接繼承了唐國公爵位。如此安排,李閥其他支系的人口中不說,心中難道也無不服之意?

李神通這一支是李閥的八房。年紀雖然比李淵的長子李健成大不了幾歲,但輩分卻是和李淵相當。楊昭這次回來大興之后,除了在東宮陪伴父母,也經常去太極宮向楊堅和獨孤皇后請安並陪他們說話。獨孤皇后年紀大了,就有點老婦人愛唠叨的毛病。閒暇時常向孫子談論自己娘家,連帶著將李閥中的事也說了不少。所以楊昭才知道李閥八房之間,原來也只是表面和氣而已。李神通這次武功大進,想必日后當會被李淵更加器重。假如李淵日后當真滋生反意的話,李神通就是他的重要助手。但如果現在小王爺就下功夫將李神通籠絡過來的話,則無疑就搶先斬斷了李淵的一條臂膀。自己也能招攬到一名難得的高手,卻又何樂而不為?到時候即使李淵想學叔父李璋,則李神通又如何不能學一學伯父李安了?

以楊昭和李神通兩人今時今日的本事,都已可擠身當世一流高手之列。他們兩個談論切磋武藝之事,蕭瑀因為自己本身並不會武,自然也就興趣缺缺。他正要拉扯了外甥去入席就座,忽然只聽有人在旁笑道:“殿下是左衛大將軍,神通兄卻是咱們右千牛衛的第一高手。兩位若當真要動手切磋,必定是場罕世難逢的龍爭虎斗了。可惜,可惜啊。”話聲未畢,便有人接口問道:“法主,你可惜什么?”卻又聽那個“法主”歎道:“如此一場龍爭虎斗,我卻竟然無緣得見。豈非可惜?”

他們兩個一搭一檔,倒把楊昭、蕭瑀、李神通等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只見迎面走來兩名少年,年紀最多也不過只比楊昭大了三兩歲左右而已,俱是未滿弱冠。左首側那人體格魁健,相貌倒和楊素有七分相似,正是楊玄感的弟弟楊玄縱。右首側那人則面如冠玉,風姿翩翩,一雙眼眸黑白分明,給人以顧盼自雄之感,便是那位“法主”了。李神通看來和他頗為熟悉,笑道:“法主你還是老樣子,哪里有熱鬧就愛往那里鑽。別來一向可好?”頓了頓,回頭向楊昭介紹道:“殿下,我來給你們引見引見。這位就是蒲山郡公,李密李法主。以前也是咱們右千牛衛的人,不過去年時為要讀書,所以特意辭官歸家。好學如斯,卻是讓咱們這些有一天混一天的家伙,都要自愧不如了。”

蒲山郡公李密?這六字甫入雙耳,楊昭當即虎驅微微一震。隨即若無其事地笑道:“原來就是牛角掛書的李法主。久聞大名了。”

遙記當年北魏分裂東西,宇文泰走關中而建西魏,以拓拔氏皇室的名義,一共分封了八名上柱國大將軍,合稱為八柱國家。其中的魏國公李弼,就是李密的曾祖父。其祖父李耀在北周封為邢國公,父親李寬在周滅隋興之后則被改封為蒲山郡公。此時李寬已死,其爵位就被李密所承襲。他本來在東宮擔任千牛備身,但不被楊廣所喜,故而命令宇文述將其斥退。宇文述和李寬也有點交情,于是就勸李密發奮讀書,以才學充實自己,將來再作上進。李密聽了勸告,主動稱病辭官,並拜國子監助教,當代大儒包恺為師。

有次李密去某地看望朋友,乘牛代步。路途中將《漢書》掛在牛角之上邊行邊讀。這行為恰好被楊素看見了,當時就啧啧稱奇,並且叫住了李密問他在讀什么書。交談過后更對其學識才能大為贊賞,就將他介紹給自己兒子楊玄感。說來也奇怪,楊玄感向來眼高于頂,幾乎什么人都不放在眼內,惟獨和李密一見如故,相處十分投契。不過這“牛角掛書”的故事,其實不過就發生在兩個月之前,除去幾個當事人之外,外間卻絕少有人能知。這時候李密忽然聽見楊昭說起,心中難免覺得奇怪。但詫異之余,也有幾分欣喜。

其實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楊素身為丞相,日理萬機,公務繁重,哪里有那么多閒功夫去到處亂逛?偶爾出門一趟,卻又怎么偏偏就有這份巧合可以遇見李密“牛角掛書”?無非是李密為了得到楊素賞識,挖空心思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罷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酒香也怕巷子深,適當做做廣告推銷自己,那也沒什么過錯。而且李密自己如果不是真有才華,那么即使吸引了楊素注意到自己,也萬萬無法令他賞識,甚至進而將自己介紹給楊玄感的。

李密功名利祿之心頗重,兼且又自負才學,不願就頂著個蒲山郡公的封爵混吃等死。擔任東宮千牛備身時,他就想通過接近楊廣而受其賞識,進而得到提拔,一展胸中抱負。被革退后他又改變目標,接近楊素以求達到目的。不過楊素雖然賞識他,短時間內卻也未有安排他再入仕。李密今年才只十九歲,還不象后來篡奪瓦崗寨大權時那么城府深沉,故此倒有點兒等不及了。他知道楊昭乃楊廣嫡子,是將來最有機會成為大隋朝第三代皇帝的人,難得今日遇見,就有心上前結識一番。自信以自己才學,必定也能打動這位比自己小了三歲的河南王,要他說出“爾乃吾之子房也”的話來。當下就拱手笑道:“區區瑣事,無足掛齒。倒讓殿下見笑了。”在下天資不好,學武難有所成,惟有專心攻文,以冀將來也能為國出一分力,也好不負皇上使在下得以襲封蒲山郡公之恩典而已。”

楊素在旁,拈須微笑道:“李法主志氣雄遠,才兼文武,與藥師賢侄相比,也是不遑多讓。殿下今日與法主結識,也是份難得機緣。以后你們便不妨多多親近,他日必定能成蕭何、曹參之功業也。”頓了頓,這位當朝權相抬頭往外望望天色,道:“時辰差不多了。咱們且先入席,卻再慢慢說話不遲。來來來,殿下請來這邊坐。”當下執起楊昭之手,相攜入席。莫論身份地位,今日來賀嘉賓雖然多,也沒人能越得過楊昭頭上去。所以楊素居中坐了主位,小王爺便與他並排,坐了首席。眾人也各按身份,由專人引領就坐。

不過一時三刻間,大廳中近百張席面都已經坐滿。廳中那十幾位樂工隨即抄起手上樂器,各自拔弦吹笙。霎時間絲竹之聲悠揚響起,傭僕使女則走馬燈般穿梭來去,奉上一盤盤美酒佳肴。楊約率先舉杯,先遙敬楊堅與獨孤皇后,再敬太子楊廣與太子妃蕭氏。第三杯則敬楊昭平定蜀亂而凱旋。楊昭自然要站起受敬,並且一一還禮。三杯飲過,又是其他人輪番敬酒。中國人的酒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到大隋朝時為止,已經是璨然大備。此時廳堂中眾人若非世家子弟,就是朝廷官員。一個個口才便給,滿肚子都是逸事典故。敬起酒來當真如狼似虎,總之就是人人都有大道理,讓你不得不喝,不能不喝。只是轉瞬之間,楊昭菜來不及吃上幾口,酒倒已經接連喝了幾十杯。雖然這時候的酒水度數都不高,可是他本來酒量就低,在不運起內氣化解的情況下,已經是微覺頭暈腦漲。恍恍惚惚之中,竟是覺得應付如此酒戰,比起應付吐蕃人的猛攻都還要更加艱難。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4-20 16:31
霸王再世篇 第一百五十章:延攬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廳中氣氛漸趨熱烈。大隋開國不過二十年,這時候距離南北朝還未遠。所以當年的魏晉風骨,迄今仍未消卻。幾杯落肚,醉意上頭,席間眾人便開始脫略形跡,更加不拘泥禮數。敬酒大戰的對象從單單集中在楊昭一個人身上,變成了呼朋引伴,分成大大小小幾個圈子,相互間各自混戰起來。

這其中,李密雖然年紀最小(不計小王爺自己),身份最低(除去蒲山郡公的虛銜外並無官職),可是交游卻也最是廣闊。大廳中近百位客人,他幾乎認識其中至少八、九十位,而且看起來都有著不錯的交情。只見他手執酒壺,游走于各席之間連連向眾人敬酒。口中妙語連珠,往往只是幾句話之間,就能引發出哄堂大笑。

楊昭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卻也禁不住暗暗稱奇。心道:“李密果然極具領袖群倫之風。這也就難怪他后來竟然能夠駕馭瓦崗寨群雄,一度席卷天下,做出那樣轟轟烈烈的事跡來了。記得史書上記載,他曾經向楊玄感宣稱‘決兩陣之勝,噫嗚咄嗟,足以詟敵,我不如公。攬天下英雄馭之,使遠近歸屬,公不如我。’可謂大有自知之明。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但只可惜這龍並非真龍,而是條毒龍。瓦崗寨大龍頭翟讓對他推心置腹,甚至甘居二線,把手中權力都交出來任由他放手施展,但他居然還是不滿足,硬要殺死翟讓以便獨霸瓦崗,實在忘恩負義,狼子野心之極。假若想將此人納為己用,憑恩義結納是行不通的。反而用暴力壓制,讓他從心底處就感到恐怖,如此還有幾分可能。”

轉過念頭來,小王爺卻又想:“這樣毒蛇心性的人,留在身邊實在太過危險。現在李大哥已經是我王府中的屬官。明年皇爺爺要開科舉的,到時候房玄齡和杜如晦也會來大興赴考。再過得幾年,什么徐世勣啊秦叔寶啊尉遲恭啊程咬金啊侯君集啊……都會像雨后春筍一樣噼里啪啦蹦出來了。我什么人不好用,非要用李密這種小人?又不是在玩什么名將搜集游戲,何必在他身上浪費心思。反正隋末唐初這個時候,什么都少,惟獨人才是不會少的。”主意打定,望向李密的目光之間,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幾分森然之氣來。

那邊廂,李密正和宇文化及還有楊玄縱站在一起談笑。他提起酒壺,要替宇文化及滿斟一杯。驟然間不自覺地打個寒顫,五指略松,酒壺脫手落地。宇文化及眼明手快,及時舒臂長身將酒壺撈入掌中,卻是半滴酒水也沒灑出來。奇道:“法主,怎么失手了?”

李密額出冷汗,強顏笑道:“沒什么。可能多喝了兩杯,有些醉吧。”言語間若有意,若無心,回頭向楊昭所在的方向瞥了兩眼。楊昭微覺詫異,卻是微笑著舉起酒杯,向李密遙遙相敬。心道:“我不過微露殺機,李密已然心生感應,看來他武功不差……對了,記得翟讓的武功也極高,李密能夠將他殺死,雖說是占了偷襲的便宜,但其修為委實不可小窺。而且學武總要有人教,也不知道李密師父究竟是誰,對這個徒弟的態度又是怎么樣。若未能搞清楚這些,貿然下手,只怕有些不妥。我畢竟還是莽撞了些。剛才那一下,恐怕已是打草驚蛇了。”

楊昭心中暗自嘀咕,李密肚里也是驚疑不定。琢磨道:“剛剛那股殺氣來得實在古怪,難道是河南王?可是看他神情坦蕩地向我敬酒,卻又不像。再說我與河南王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甚至連見面都只是第一次,他干嗎居然會想殺我?說不通,這實在說不通。可是……假如不是河南王,那邊便只有越國公了。越國公對我頗為欣賞,他要殺我,豈非更加沒道理?”當下重新從宇文化及手上接過酒壺,邁步走出到楊昭席前,笑道:“當日蜀中生亂,連帶著大興城亦是一夕數驚。幸虧有王爺力挽狂瀾,只手重定乾坤,這才終于平定亂事,既使大興人心復安,亦救蜀中萬民于水火。如此行徑,實是大仁大義,大智大勇之舉。若非王爺,只怕我等這時候已經淪落為無家可歸,淒惶不可終日了。此恩無以為報,在下便敬王爺一杯,請。”

楊昭笑道:“若論在外,全賴許國公與獨孤骠騎兩位運籌帷幄,沖鋒陷陣;若論在內,則又仰仗皇祖父與素公主持大局,鎮之以靜。本王年幼識淺,本事不濟,其實只是跟著軍隊混日子罷了,哪里有什么功勞可言?李法主如此贊譽,本王實在慚愧。這杯酒不該敬本王,實是應該敬素公才對。”微微側轉半身,向楊素舉杯相敬,道:“素公,請滿飲此杯。”當下率先仰首飲盡。

楊素看來興致甚高,撫須微笑道:“殿下何必過謙。九寨溝一戰,殿下僅率三百銳士而力敵吐蕃數萬雄兵,非但始終不落下風,更將吐蕃國王子也俘虜了過來。如此壯舉,便三國時關張之勇亦不能過,足與呂溫侯相提並論。太子有子如此,是我大隋之幸也。”語畢亦舉杯致敬,淺淺啜了一口。回頭又向小王爺道:“法主大才,實不下于戰國時之管仲、樂毅。以老夫觀之,久后必非池中物。難得又與殿下年歲相當,今后正該多多往來才是。”

楊昭微微一笑,道:“三國時的諸葛武侯就曾以管仲、樂毅而自比。如今本王的王府內已經有了一位再世臥龍,假若李法主亦能前來,則豈非正是再世雛鳳?當日水鏡先生有言道,‘臥龍雛鳳二得其一,天下可安。’如今我大隋朝雖然國泰民安,但四周豺狼虎豹仍多。什么東西突/厥,吐谷渾、回鹘、契丹、高句麗等等,均是虎視眈眈。本王不才,卻也有個志願,要在有生之年重開西域,完成昔日漢武未競之功。法主若肯助我討賊立功,將來便封個萬戶侯,卻又有何難哉?只是……不知法主可肯屈就?”

李密聽得楊素以管仲、樂毅與自己相提並論,已經頗為自得。再聽楊昭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非但對自己全無惡意,而且推心置腹,許以萬戶侯之封,心中不禁大喜。尋思道:“剛才肯定是我自己感覺錯了吧。河南王假若當真有意害我,卻怎么還會當著越國公的面前講這番說話?”一時三刻間,卻完全沒想到雛鳳龐統在在落鳳坡慘遭萬箭穿心而死的下場。當下更不細思,拱手長揖,道:“王爺如此過譽,李密才疏學淺,委實自感惶愧無地。但士為知己者死,王爺若不嫌棄,李密願投身以效,任憑王爺驅策。”

李密居然當場就向自己表忠心,楊昭心中卻也不禁為之愕然。其實他剛才只是出言試探。對于能不能把對方招攬過來,倒並沒抱多大希望。可是想不到李密的功名之心如此熾熱,只是聽到個萬戶侯的空頭承諾,就已經急不及待地要“士為知己者死”。轉念心中又尋思道:“這樣也好,將李密也弄過來的話,以后要對他下手就方便容易得多了。”

眼角余光匆匆一瞥,卻見楊素面上神色微有不愉,心里便即雪亮,暗笑道:“李密現在畢竟也還年輕,城府不夠深。和日后那個陰謀篡奪了瓦崗寨,心狠手辣外加老謀深算的枭雄相比起來,實在還差得太遠。我現在就這樣提防他,想想也實在好笑。”轉念又想道:“楊素本來是准備讓李密輔助自己兒子成就大事的。楊玄感都還沒有正式出仕,所以當然也不可能安排李密當官。他卻也沒想到,李密居然會這樣迫不及待。我只微露招攬之意,李密就已經毫不猶豫地就要另投高枝了。”

既然猜到楊素心思,楊昭當然就要往火上澆油,也好敲釘轉腳,教李密再沒得后路可走。當下微笑道:“法主言重了。其實本王現在年紀也還小。皇祖父與父王的意思,都覺得眼下不宜讓本王就出鎮地方,眼下暫且留在大興好好學文習武,等過得七八年了,再出來做事不遲。本王與法主一見如故,實在恨不得朝夕與共。只是這七八年之中,總不能叫法主空自蹉跎歲月,只在河南王府中混日子吧?素公為國之棟梁,更兼正掌權柄。不如法主暫且就留在素公身邊先熟習庶務,等到他日本王出鎮,咱們再相聚不遲。”

李密聞言,面色登時也是微微一變。暗道:“啊喲,我怎么就這樣鹵莽。聽得河南王招攬,居然就忘記了越國公也還在場,這可如何是好?”轉念又尋思道:“越國公雖然現在熾手可熱,可是畢竟已經老了。與河南王相比,一個正如夕陽遲暮,另一個則似旭日初升。更何況越國公眼下已經權柄太重。古來似他這等權臣,就似是戰國時商鞅與漢時霍光。若不能篡位自立,必然無甚好下場。可是當今皇上天縱英明,太子也才華蓋世。越國公即使想造反,成功希望也是渺茫。跟隨河南王的話,即使眼前暫時困頓幾年,將來卻有大前程。這筆帳算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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