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清朝當皇帝 作者:關古威 (連載中)

 
kevin1217 2012-5-28 14:25: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9 266037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0:39
第三百六十五章 誰來挽救



    趙秉鈞忍無可忍,幾步衝到岡田小次面前,掄起巴掌來連抽了對方二十多個耳光,怒喝道:「我最後問你一句話,你背後的主謀是誰?是不是日本政府!」

    岡田小次先是一愣,緊接著又狂笑起來,就好像聽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話,笑罷之後忽然把臉一橫,陰沉沉的說道:「你也太能聯想了,說句實話,我真希望能夠得到政府的支持,可是日本政府那些軟骨頭根本就聽不進去我的話,要是真有政府的支持,我的計畫早就成功了!」

    趙秉鈞相信他的話是真的,而且先前的調查也顯示,這次刺殺事件和日本政府沒有任何瓜葛,他冷冷的說了一句:「我真替你感到可悲。」而後大踏步出離了審訊室,對外面等候已久的白顯明說道:「這個人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白顯明馬上明白了趙秉鈞的意思,帶著兩個治安警察走進了審訊室,時間不大,裡面就傳出了岡田小次發瘋般的笑聲……

    離開治安總署之後,趙秉鈞風風火火的趕往上海協和醫院。這間醫院是由國際醫療救援組織和上海市政府聯合出資興建的,彙集了來自德、法、意、美、日等眾多國家的專家,其醫療設備在全國來講都是一流的。當然,與之相對應的是這裡高昂的住院和治療費用,能夠在這裡看病的不是政府要員就是大商賈要不就是外國的使節。即使是這樣平時這裡也總是人滿為患,一片興盛的氣象,然而此時籠罩協和醫院的卻是一片肅殺之氣。醫院門前的濱江大道已經被封鎖住了,醫院周圍每隔五十米就有一隊持槍巡邏的衛兵。趙秉鈞穿過層層崗哨,疾步走入了醫院大門,一直來到位於頂層的高級監護室裡。他向病床上看了一眼,心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關緒清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面,面色蒼白無血,儼然就是個死人!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羅明一向以凶狠剛強著稱,此時卻也泣不成聲:「皇上……皇上,你可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啊!」

    「都出去,有啥事,出去說。別打擾皇上休息!」趙秉鈞的眼睛似乎齜出血來,只是冷冷的一句話,即讓所有人退出房間。

    房間外,協和醫院的貴賓休息室裡。徐子山的拳頭把會議桌都快敲翻,怒火衝天地吼道,「我幹他祖宗。到底是哪個狗娘養的下的狠手?被我曉得,我一定把他挫骨揚灰!還有,那天負責貼身保護皇上的,是誰?」

    「報……報告!是……是我!」六排排長劉順兒紅著眼睛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

    「你……劉順兒啊劉順兒,你……你……萬一皇上出事,我他媽第一個先崩了你,然後再他媽自殺!」

    「齊連長,您請放心!萬一皇上……我劉順兒絕不苟活!」劉順兒咬了咬牙,手指插在腰間地槍套上,語氣異常堅決。

    「都別吵了,吵什麼!」這時,羅明已經擦乾眼淚走了進來,喝止眾人的爭執,把話題引向重點,「當務之急,是如何急救皇上,剛才我向這所醫院的院長問過了,如今歐洲正在膠著,國際醫療救援組織把這所醫院的專家都調往了那裡,所以憑著這所醫院現在的醫療水平,恐怕很難讓皇上轉危為安。我們需要立即從國外請來名醫,對皇上進行醫治!必要的時候,我們甚至需要把皇上轉移到國外更專業的醫院!」

    「另外,歐洲的軍事局勢已經非常緊張,我們的戰爭準備也不能稍有一刻停歇。關於上海的軍事封鎖,需要盡快解除,否則不但會影響工商業的經營和發展,還會引起商民的普遍反感和埋怨。」

    「滾蛋,撤他娘個屁!」徐子山立即暴吼道:「凶手一日沒有抓到,軍事封鎖絕對不能解除!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殺手趁亂逃散,而不管不顧嘛!不,我一定要抓住殺手!」

    羅明並未因為徐子山的暴躁而動怒,只是冷冷地道:「軍事封鎖頂多還能維持一天,一天後必須解除,否則對於上海對於全國,絕對會帶來嚴重的後果!」

    「不行,在沒有抓到凶手前,絕對不能解除封鎖!」徐子山與羅明針鋒相對,爭執起來,就是不同意解除軍事戒嚴。

    「如果皇上清醒的話,他一定會同意我的建議。」羅明微眯眼睛,坐在那一動不動地說:「既然皇上已經受傷,那麼我們一來需要盡快醫治,二來需要恢復秩序,不能因為皇上受傷,而打亂皇上原先制定的計畫。這是為了這個國家,是為了這個民族!」

    「羅明!」徐子山的聲音震耳欲聾,只見他嚴肅地盯著羅明說:「你別忘記你的職位,你只是御前警衛團團長,你無權代替皇上,做出任何決定!」

    「你也沒有權利,在皇上沒有下達命令的情況下,只有陸軍參謀總部可以下達調動軍隊的權利。」羅明絲毫不退縮,堅持著他的意見。

    「你……你……」徐子山指著羅明的鼻子,氣地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見他深呼吸幾口,壓抑著情緒的衝動道,「我只想告訴大家,皇上一手創建了帝國新軍,是皇上一力開創了帝國繁盛的局面。如今皇上生死未卜,緝拿凶手,是我徐子山最為急切的心願。如果不能手刃凶手,我如何對得起還躺在床上的皇上?我沒有權利代替皇上下達命令,所以我提議,關於解除不解除軍事封鎖,由在場的所有軍官投票決定!贊同解除軍事封鎖的人請舉手,不贊同解除軍事封鎖的軍官,請把手放在桌面上,保持沉默!」

    帝國陸大畢業的徐子山在遇到兩難的問題後,習慣讓大家投票決定結果。所以這個習慣在帝國新軍中普遍盛行。所以徐子山此提議一出,所有人都沒有意見。

    在場的人當即舉手,在他們看來,維持軍事封鎖,對緝拿凶手並無益處。反而會影響整個社會的正常運行秩序。

    「七比七!還有一人沒有投票。」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沒有投票的齊恩銘。齊恩銘滿頭都是冷汗,他無論如何沒想到這麼重大的決策權會最終落到了自己身上,萬一自己這個決定做錯了怎麼辦,將會造成無法估量的後果。因此,他猶豫半晌也沒有決定。

    這時,門外忽然有人說道:「不必投票了,凶手已經正法,就是那個日本外交官岡田小次,軍事封鎖可以解除了。」

    眾人把目光投向門外,進來的這個人穿著一身便裝,談吐舉止與眾不同,只是臉上帶著倦容和悲哀,身後跟著的正是安全局長趙秉鈞。有的人認識這個人,當即脫口而出:「是馮大人來了!」

    進來的這個人正是最高軍事長官,馮相華。

    大家坐定之後,馮相華說道:「諸位,我需要向大家通報,自從皇上遇刺後,美國,德國,日本都紛紛提出排遣醫師前來治療。其中日本人的高級醫師,更是已經從東京趕來,想為皇上親手治療。大家對此如何看待?」

    「不可能,絕對不能讓日本人來治療。中日之間有宿仇,而且這次凶手就是日本人,咱們怎麼能相信自己的敵人!」這一次,羅明首先站出來反對。

    「不管是哪個國家,不管是誰,只要誰能救好皇上就是咱們最大的心願,既然日本離咱們最近,而且還搶先動身了,我們不妨就給日本人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徐子山在這一次又無意間站到了羅明的反面。

    「我看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讓日本人,美國人和德國人的醫生,進行聯合治療。」趙秉鈞提議道:「另外,我提議,為了安定全國的軍心民心,我們必須對皇上的病情進行隱瞞。如果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病情危重,我恐怕會有別有用心之人,趁機作亂。另外,雖然軍事封鎖解除,但是軍事戒備卻並不可因此放鬆。」

    意見一出,立即得到廣泛的贊同附議。即使是正在情緒中的羅明,也不得不承認趙秉鈞的深謀遠慮。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南省各地地方大員,軍區司令,民間團體聯盟、各國公使等各方勢力紛紛前來探望皇上,有的人是真心關注,有的人(主要是外國人)則懷著探查情報的目的。當然,所有這些客人,都被趙秉鈞以冰冷的藉口,推擋在門外。

    事急只好從權,為了趕快把外國專家請到上海,即使當初皇上曾一再告誡自己,國之利器,不可示人,但此時的馮相華也顧及不了許多了,他馬上以帝國軍事最高統帥部的名義,從西北和華南兩處秘密軍事基地積極調撥了十架飛機和十艘飛艇,派往世界各地迎請醫療專家。一天之後,美日德三國醫師終於彙集上海協和醫院,同時還帶來了世界最先進的醫療器械,立即對關緒清展開聯合會診,最終決定必須立即進行手術。

    這一天上午,手術開始了!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整個中華帝國似乎都在為這場手術而屏住了呼吸!

    ps:關緒清的命運究竟會如何,請看晚些時候的第三更。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0:39
第三百六十五章 生存還是死亡 第...



    關續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記得他做了一個又一個夢,夢裡,他和曾經的女朋友一起逛街,一起暢遊黃山,一起討論著何時結婚,他還夢到自己乘坐的那架飛機發生了事故,自己從藍天上慢慢飄下來,那種感覺說不出是痛苦、是悲傷,還是解脫。飄渺的白雲間出現了女朋友的面龐,他想要去撫摸,卻怎麼也摸不到,他想要看清楚她的表情,那張美麗的臉卻越來越模糊起來。

    夢中,他又回到了當初那座陌生的紫禁城,在地下血戰中,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那時年少的他面臨著越來越多的冷箭。但是他一次次地挺了過來。

    中法戰爭、中英戰爭、中日戰爭、中俄戰爭,誅慈禧,平叛亂,發展工業建設,十年,彈指一揮間,關續清完成了從人到神的轉變。但是他真的就是神嗎?

    他和普通人一樣也曾迷茫過,後悔過,遺憾過,愛國,恨過,厭倦過……

    他有時候非常迷茫,他分不清這一切到底是虛幻還是現實。他不明白自己改變的,到底是過去還是將來。

    在這幾天裡,似乎有許多人在他眼前晃過,他沒來由的想起身邊的那些人,靜芬,珍妃,冒子,馮相華,劉步蟾,威廉二世,尼古拉……。這些熟悉的面孔或天真,或迷茫,或空洞,或絕望的眼神,就像無數盞燈環繞在他左右,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在最累最想放棄的時候,心中還會有那麼一絲掙扎。

    又不知睡了多久,他只覺漂浮在空中,渾身上下不著一片絲縷。朵朵白雲帶著溫暖的濕氣,撫過他的肌膚,滑膩而又沁人心田。他舒服的直想呻吟,他想伸出手臂,抓住那白雲,卻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

    「您醒了?」一個彷彿天籟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嗯?這聲音很陌生,但是非常好聽,難道還是在做夢?關續清用力地睜開眼睛,柔和的光線映入他的眼球,只見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渾身上下的確沒穿衣服,只在胯部搭了一條布巾。一位年輕秀麗,身著白色護士服的女子正驚訝地望著他。女子手上拿著一條白毛巾,似乎正在為自己擦洗身體。

    「你是誰?」任哪個大男人碰到這樣的場景,都免不了會有一絲窘迫。關續清本能的想要伸手拉出被子遮蓋,卻發現抬起手臂都非常吃力,而且右胸一陣撕扯的疼痛。

    「哦,真地很抱歉,請讓我為您蓋上被子吧。」女護士見關續清臉上現出疼痛的表情,連忙惶恐地一邊道歉,一邊為關續清蓋上被子道:「沒有經過您地允許,就擅自為您擦洗身體,真是太冒昧了。」

    「日本人?」關續清心頭禁不住冒出個問號,雖然他對日本人並無好感,但還是被這名女護士逗笑了,當即開口道:「你用不著如此客氣。想來朕昏睡時,定是你照顧的吧,應該是朕感謝你才對,你哪裡需要道歉。」

    女護士彎著腰,不敢抬頭,小聲道:「能夠照顧皇帝陛下,是友美的榮幸。友美不敢要求感謝,只求您不討厭友美的護理,友美就萬分開心了。」

    「你叫友美?日本人?」

    「回陛下的話,我全名叫上原友美,畢業於東京醫學護理學院,來中國已經三年了。我給自己起了個中文名字,叫李梅,見笑了。」

    關續清輕輕搖了搖頭,心中有許多疑問,不過卻又不好當面問她,只得用盡力氣道:「你幫朕隨便叫進來個人吧。」

    「哦。」友美慌張地跑到一邊倒了杯涼開水端過來道:「您剛醒來,需要喝杯水,等我服侍你喝完水,就去告訴你的部下。」

    關續清還真的有些喉乾口燥,雖然不習慣像個孩子似地被人服侍,但總算他虛弱非常,只得尷尬地在友美的幫助下,靠在床上,一口氣喝完一杯水。

    「皇上醒了!菩薩保佑,菩薩保佑。」馮相華一聽說這個消息,連飯都沒吃,就趕往協和醫院。

    由於皇上重傷,雖然對外宣稱傷勢不重,但這一昏迷就達一個星期之久,謠言越來越劇烈,全國上下都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因為廢桑改農政策而購到土地的農戶,哪個不擔心害怕,萬一皇上因此西去,他們的土地不知道會不會被收去。

    所以這一段時間以來,整個江南地區最大的奇觀就是,幾乎家家戶戶,都在門前搭建香台,日夜焚香,為皇上祈福。

    「皇上,您真的醒了,羅明,皇上都醒了,你還哭什麼,別惹晦氣,要哭出去哭去。」馮相華雖然在埋怨羅明,但他自己的眼睛卻忍不住潮紅,悄悄別過頭去。

    「嗯,我沒事了。」關續清一看馮相華在場,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一半。

    「皇上,我立即去發電報給北京和國內各大媒體,公佈這個好消息。」趙秉鈞興奮的說道。

    關續清笑著點了點頭。

    「皇上,您剛剛醒來,需要多加休息。我們這就出去,等明天再來看你!」馮相華看著皇上的氣色還是不太好,怕耽久了,影響皇上休息。

    關續清歇了會,吸口氣道:「不,朕沒事,你們暫且留下,朕有話問你們。那個……友美小姐,你先迴避一下。」

    「哦,陛下,對不起,友美告退。」

    等上原友美掩門而出,關續清對趙秉鈞一使眼色。跟隨皇上那麼久,趙秉鈞立即就會意了。當即悄身來到門邊聽了聽,回來問道:「皇上,她已經走開了。怎麼?有什麼不妥嗎?」

    不僅趙秉鈞納悶,羅明等人也是一臉奇怪之色。關續清嚴肅的問道:「她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找個日本人來做我的護理?」

    趙秉鈞嘆了口氣,知道經過上海事件後,皇上對日本人還是心存芥蒂,於是說:「皇上,那天開槍行刺的就是那個日本外交官岡田小次,當時您傷勢嚴重,當地最有名的就是這所協和醫院,只不過院內專家都被國際醫療救援組織派到海外了,所以我們最後用飛機把日本,美國和德國的專家請了過來,聯合為您做了手術,才使您轉危為安。」

    聶緝椝在一旁補充道:「這位上原友美小姐,就是那名日本醫生的助理,見我們這裡的醫護人員大都護理技術還很生疏,於是就把友美小姐留了下來照顧您。」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0:39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速之客



    「對了,在您昏迷的期間,日本政府派出代表,為了岡田小次的事向我國表示最誠摯的歉意。」趙秉鈞說道:「我們見日本人對醫治皇上極為用心,所以就已經代表政府,接受了日本人的公開道歉。對了,這位上原友美護士,已經被日本人委派為皇上的專職醫護人員。」

    原來是這樣!關續清沒有想到,日本人竟然會伸手醫治他。前一陣子,日本人還曾秘密打壓上海分行。如今可能見壓制不住,竟然又玩起拉攏的手腕。

    關續清非常清楚,此時日本的軍事實力和國力,並不像一戰前那樣不可一世。現時他們即使對中國有貪婪企圖之心,但也絕對不會像中日大戰前那麼明目張膽。現今不值得與日本人翻臉,如何火中取栗,利用日本人的拉攏之心,謀取好處,倒是值得考慮。

    關續清又不自禁地想起那次刺殺。他記得清清楚楚,如果自己的警衛團中有一個狙擊手暗中隱藏的話,居高臨下,必然能發現刺客的圖謀,還沒等岡田小次有所動作,就把他一槍爆頭了。而且在未來的戰爭中,特別是城市巷戰中,狙擊手的作用將會越來越突出。從這一刻起,關續清萌生了培養專門化的狙擊手隊伍這個想法。

    培養一支優秀的狙擊手隊伍又談何容易呢。但訓練槍法精準,會使用原始狙擊步槍的准專業化隊伍,還是不需費多大精力和時間的。

    接下來,關續清又在協和醫院休養了一段時間,每天有友美悉心的照料,有各國醫學專家精心的治療,因此身體康復的非常快。與此同時,上海的一切秩序又恢復了穩定,商業和經濟甚至比往日還要繁榮,這主要歸功於聶緝椝等一幫上海要員披肝瀝乾,盡心竭力的做事,再加上黃金榮三人出資的那三千萬,大大充實了上海市資金額度。另外,在關續清的授意之下,國內媒體立即刊發了皇上康復的報導和皇上的照片,在照片裡,關續清精神矍鑠,面色紅潤,這些報導已經發出,民心立即得到了穩定。一場風波再次被平息了。

    這一日風清氣朗,關續清再次登上了他的專列花車,在上海市成千上萬名百姓的注目之下,離開了上海灘,一路南下,趕奔南潯。

    當初關續清御筆批下李鴻章的摺子一到江蘇省政府,頓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官場民間一片嘩然。京城裡沒有桑樹,所以大家都不著急。可江南卻不一樣,這關係到江南成千上萬養蠶人家的生計,關係到兩江的賦稅收入根本。

    從省政府傳出來的消息,江蘇省省長劉坤一在收到朝廷庭寄的當天,就一口氣摔了幾個茶杯,大罵當年的李鴻章不懂經濟,妄言誤國,並連夜召集政府等相關官員商議對策。

    所謂商議,其實根本用不著劉坤一定調子,江南的官員們對李鴻章的摺子都是大為憤怒,這不是斷大家的財路嗎?李鴻章生前呈上的摺子直到如今竟得到了批轉。官場上面素來講究一團和氣與同聲聯氣,李鴻章這次是著實犯了江南官員們的眾怒,以劉坤一為首,江南官員準備聯名向朝廷上奏,力諫李鴻章所議不可為亦不能為,如果李鴻章還健在的話,不知對此事做何感想。

    在庭寄到達江蘇省政府的第三日傍晚,正當江南官場一片同仇敵愾,摩拳擦掌準備和死去的李鴻章大干一場時,一個年輕人來到省政府外,遞片子求見。

    劉坤一正在辦公室內,逐字逐句的斟酌著秘書為自己擬就的奏摺,聽到下人稟報,不覺微微一愣。

    農業部發展司司長楊深秀,莫不是前些日子京城中查處內務府的那位,目前皇上跟前的紅人?劉坤一沉吟著,楊深秀不在北京做事,卻顛顛的跑到江蘇來幹什麼,其中一定有緣故。他將手中的奏摺放在桌上,對秘書問道:「他有沒有說見我所為何事啊?」

    按理一個小小的司長和江蘇省省長的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劉坤一根本不用理會,可是前任兩江總督曾國荃剛剛病死在任上,之後全國官制改革,劉坤一就任江蘇省省長時間不長,正是萬般頭緒無從著手的時候,又顧慮到楊深秀是皇上身邊得用的人,在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忽然從京城來到江寧,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回稟大人,來人只說是有要事求見大人。」下人垂首說道。

    劉坤一心裡一動,站起身來在房間裡來回的走了幾步,又把目光投向一旁自己最親信的機要秘書,心神一凝,轉頭對下人吩咐道:「讓他在外面侯著,我馬上過去。」

    來人正是楊深秀。一個月前,他便按著關續清的吩咐,在部裡領了個到江南公幹的差事,悄然離京。一路上未作耽擱,竟是直奔江寧而來。在江寧的農業廳虛應了一下差事後,便專意的等著朝廷的庭寄。

    此刻見劉坤一從門外走了進來,楊深秀一抱拳,說道:「參見省長大人,深秀不請自來,實在有些唐突了,還望劉大人海涵。」

    劉坤一將手微一虛抬說道:「哪裡哪裡。呵呵,楊大人請坐下說話吧。」便轉身走到屋中坐了下來,目光炯炯的看著楊深秀。

    「楊大人是堂堂的農業部司長,兼著上書房行走,不知道到我這江寧來有何公幹啊?」

    「在下是受農業部指派,前往江寧農業廳公幹。」楊深秀拱手說道。

    「既是農業部的差事,去往農業廳即可,如何今日又到我這省署來啊?」劉坤一竟是毫無絲毫客套,一落座便直奔主題。

    都知道這楊深秀是皇上身邊的人,劉坤一雖然遠在江蘇,對朝廷內的局勢也是洞若觀火,心裡巴望著三言兩語打發走這個楊深秀完事。他是在官場上打磨久了的人,自是不願意擔一個和皇上身邊的人私下來往的嫌疑,憑白的攪進朝局之爭中。

    「公事已了,深秀今日前來拜見劉大人,非為他事,卻是受了兩個人的囑託,來了卻劉大人心中煩惱之事。」楊深秀不急不慌,神情泰然的說道。

    自古天子身邊年輕悻進之輩,多半都是好作驚人之語,此刻聽這個楊深秀說話似乎也是如此。一個司長,卻妄言揣度江蘇省長心中煩憂,饒是劉坤一修煉的封疆大吏的城府與氣度,神情間也是浮起一絲淡淡的嘲弄。

    「不知道楊大人是受何人囑託,又如何知道我心中煩惱之事啊?」劉坤一盯著楊深秀端詳了半天,方才緩緩問道。

    「大人心中的煩惱,恐怕整個江南都已經知曉,不過是廢桑興農一事。」在劉坤一冷冷的目光*視下,毫無拘謹窘迫的神態,微微一笑又接著說道:「至於囑咐我的人,其中一人便是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

    劉坤一一怔,神色雖然如常,心中卻已經是波瀾乍起。這楊深秀口中所說的廢桑興農一事,的的確確正是他此時心中最大的煩憂。這些天來他也時常在心中琢磨,以當年李鴻章的精明和世故,怎會做出如此荒唐而又不落好的事情來呢,莫非這其中還藏著什麼名堂……

    「至於另外一人……」楊深秀停頓了一下,神情肅然的說道:「乃是當今皇上。」

    劉坤一倏然一驚,愣了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慌忙站起身來說道:「皇上可是有旨意?」

    楊深秀搖了搖頭,鎮定自如的說道:「皇上並無旨意,大人請安坐無妨,只是下官離京時,曾和皇上密電往來,皇上特意為廢桑興農之事囑咐了一番,讓下官為大人解說明白。」

    劉坤一半信半疑的望著楊深秀,心中翻江倒海卻又一片茫然。一個死去的李鴻章、一個皇上,再加上這廢桑興農之事,便如這江南蕭瑟的秋意,竟讓他無由的感覺到一絲迷惘。難道朝廷真的打算廢桑興農了?

    遲疑了半響,劉坤一將手輕抬了一下說道,「楊大人請講。」

    ………

    ………

    光緒二十二年的這個春天,張頌賢的二兒子張寶善坐在自家的恆和絲行裡面,滿臉驚愕的望著自己對面,正神態悠閒的翻閱著賬冊的林啟兆,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張頌賢一共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張寶慶一直多病,在光緒十六年便因病去世,如今張頌賢年老病弱,張家整個家業的重擔便自然落在了二兒子張寶善的肩上。

    張寶善,字定甫,說起來在顯赫一時的張家並不怎麼顯山露水,但是他的兒子張靜江卻是中國近代史上聲名遠颺的傳奇人物。國民黨「四大元老」之一,孫中山稱他為「二兄」,「中華第一奇人」。曾傾家資助革命經費,為孫中山反清鬥爭出謀劃策。也曾經提供大量經費給蔣介石,並多次為蔣指點迷津,並親赴廣州向孫中山說情,使蔣獲得黃浦軍校校長之職。孫中山逝世後,他力挽狂瀾,支撐危局,在擔任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主席、代理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期間,為蔣介石獲取黨政軍最高權力不遺餘力,出謀劃策,被蔣介石稱為「革命導師」。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0:40
第三百六十七章 生絲迷局



    能夠養出這樣的兒子出來,張寶善這個當老子的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張寶善自成年後便一直幫助其父張頌賢打理家族的生意,在生意場上也算是一把好手,可是這一次,他卻結結實實的被這個比自己還年輕7、8歲的林啟兆給晃花了眼睛。

    一個月前,林啟兆找到張寶善,提出以高於市價10%的價格收購張家包銷的全部生絲,有多少要多少。這是一個讓張寶善非常心動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的價格。要知道此時生絲的銷售已經比不得過去了,雖然銷量日漸增大,但是價格卻一再下跌,在各國外商的打壓下很難賣出好的價錢。

    如今外國人的進出口貿易也做得越來越精明了,每年生絲大約在三月間上市,這時候各大洋行除了購進極少部分生絲維持繅絲廠的運轉外,都處於等待觀望階段,很少有大宗的生意交割。而且這些年外國人也學得門檻精了,知道中國商場的規矩,三節結帳,年下歸總,需要大筆頭寸,有意想「殺年豬」。一直要等到快到年底了,各大洋行才會出手,以低價收購華商手裡的生絲。因為生絲不能久存,放久了便會發黃變爛,江南的商人們此時也只好接受洋人的價格。

    林啟兆拿出如此優厚的價格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林家只支付一半的資金,剩餘部分等到明年開春再行付款。張寶善和林家打了多年的交道,知道林家是以錢莊起家的,底子還是蠻紮實的,對林家的實力和信用倒是不懷疑。但是畢竟數額過於巨大,哪怕一半也高達六百多萬元,即便是張家一時之間也很難籌措如此多的資金進行周轉。

    幾番討價還價,最後張寶善和林啟兆達成協議,林啟兆以高於市價百分之7的價格收購張寶善手中的生絲,生絲貨款支付7成,剩餘3成等到明年開春再行付款,以林家的錢莊作為抵押。

    這樣一來,雖說價格低了一點,但是比起外商的價格卻是高了許多,而張家也不用墊付太多資金進去,相應的風險也小了許多。

    協議達成,雙方簽字畫押,不僅張家在上海貨棧裡的全部生絲便歸林啟兆所有,張寶善還以張家在南潯的實力地位,收購了不少生絲轉手賣給林啟兆。這原本是讓張寶善覺得再划算不過的買賣了,比和洋商做生意利潤高多了,心裡多少還有些過意不去。按照往年的行情,這些生絲放在林啟兆手裡,越往後麵價格便會越低,看林啟兆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讓張寶善委實看不明白。

    然而不過一個月時間,整個江南的生絲價格竟陡然間暴漲,起因便是全國各地糧食普遍減產,朝廷有把桑田變為稻田的想法,據說是已故的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上的摺子。而江蘇省長劉坤一似乎也是無可奈何,已經著手準備在一兩個縣份試著施行。

    消息傳來,張寶善吃驚的差點把下巴掉在地上,這個林啟兆莫非是神仙,能夠未卜先知?

    能夠未卜先知還不算可怕,可怕的是這個年輕人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和手段,據張寶善得到的消息,現在整個江南大約八成的生絲都集中在林啟兆手裡。這簡直太令人震驚了,林家雖然也是江南望族,但是要在短時間內調集如此巨大的資金,也是非常困難的,那可是至少有3500萬元,林啟兆究竟是怎樣做到的啊?

    而且,林啟兆擺出這樣的姿態來,那就是擺明了要和洋人較勁。當年紅頂商人胡雪巖也是這麼幹的,可最後鬧得來一敗塗地家破人亡。這才剛剛過去不幾年的時間,這個林啟兆莫非忘記了?倘若朝廷的風向忽然又轉了過來,不搞那個什麼廢桑興農的方略了,生絲的價格必定一瀉千里,單是林啟兆現在手裡的這些生絲,就足以讓林家幾十年都喘不過氣來。以林啟兆不過是讀過幾年洋墨水,他怎麼就敢這樣不計生死不顧後果的做啊?

    但是有一點,張寶善還是看明白了,至少眼前,林啟兆這一把是賭對了,絲價暴漲而且市面上根本買不到生絲,外商只能來找林啟兆。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外商會出多高的價錢,而林啟兆想要的價錢又是多少。

    然而還沒有等張寶善開口詢問,林啟兆的一番話就再次徹底把他給驚呆了。

    最近幾年,江南的錢莊受胡雪巖那次和洋商的生死大戰影響,元氣大傷,在資金調度方面又倍受外國洋行的擠壓和掣肘。以錢莊起家的林家深感錢莊未來的前景堪憂,一直都有將資金投入到紡織業方面的想法,和張家在生絲上面的合作也有過幾次,但是像這次如此大的手筆卻還是頭一遭。

    此刻,望著張寶善一臉的驚愕和無措的神情,林啟兆自然明白張寶善心中的想法,卻只是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賬冊說道:「定甫兄可還記得一個月前我們的協議,這生絲的款項我林家支付了七成,剩餘的三成待明年春天再行交付。眼下生絲的行情看漲,我尋思著這天下的錢是賺不完的,還是大家一起賺來的痛快,所以我打算這剩餘三成的生絲就算是我們兩家合作,將來賺的錢我們兩家五五分賬。倘若虧了,咱們就還按原來的協議辦,不知定甫兄意下如何啊?」

    張寶善自成年後便跟著父親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對這生意上面的事情是門清得很。聽林啟兆一說便明白過來,這是林啟兆拱手將剩餘三成生絲的利潤分了一半給張家,而且對張家來說是只賺不虧,心中頓時既驚訝又困惑。

    「眼下生絲價格不斷上漲,子華(林啟兆的字)此次眼光獨到,必定能大賺一筆,如何要將利益拱手相送?」

    林啟兆卻並未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定甫兄在生絲買賣上是行家,你說說看,這生絲的價格要漲到什麼地步,我就可以把我手中的生絲脫手了啊?」

    張寶善不覺一愣,沒有料到林啟兆會有如此一問。他在心中暗暗盤算了一下,以他的經驗,往年外國洋行總要將生絲的價格壓低一成到兩成方才罷手,不過也不全然如此,還是要看實力和關係。像張家在生絲業的地位,以及多年和外國洋行建立起的關係,洋商輕易不會*迫太甚,對其他絲商則不會這樣了。

    但是今年的行情卻掉了個,主動權從洋商手裡轉到了絲商這邊,倘若真的是像傳言說的那樣,明年朝廷將推行廢桑興農的方略,生絲產量必定銳減,價格自然會急劇上漲。

    只是,究竟會漲到何種地步,他心中也全然沒有把握。況且這朝廷的政策從來都是變幻莫測,看不清楚,今天定了的事情,明天一道旨意下來就可能全部推翻。再說這廢桑興農的方略,根本就是沒事瞎折騰,真要是推行開來,對江南的經濟只能是有害無益。所幸現在張家的經營方向很大部分在鹽業方面,一時還不至於傷到根本。

    想到這些,張寶善也不免好意的提醒林啟兆幾句,「子華,依我看來,這生絲的價格再漲個一兩成,就差不多可以出手了。萬一哪天朝廷的政策又變了回來,不搞廢桑興農,這生絲可就砸手裡了,到時候洋人必定狠命的壓價,當年胡雪巖可就是栽倒在這上面的啊。」

    林啟兆看了一眼張寶善,平靜的點了點頭說道,「定甫兄的話不無道理,我今日也給定甫兄透一個底,這廢桑興農一事,其實壓根就行不通,朝廷也斷然不會這樣自斷財路。」

    張寶善頓時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睜大眼睛看著林啟兆,可看林啟兆的樣子又不像是在開玩笑,心中大驚。「子華不是在說笑吧,既然你已經明白這改桑興農一事不可行,如何又大量收購市面上的生絲,我聽說現在整個江南大約八成的生絲可都在你手裡面啊。」

    林啟兆呵呵一笑,擺著手說道:「哪裡有那麼多哦,我手裡面的生絲最多不過六到七成……」說著,林啟兆目光一閃,帶著些許古怪的笑意說道:「定甫兄為何不問問,我是如何知道這廢桑興農一事不可行的呢?」

    為何不問?這種涉及商業機密的事情,自己一個外人如何好胡亂打聽的啊?張寶善苦笑著搖了搖頭:「子華就不必賣關子了,我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相必心中早就有了成算,倘若不礙事的話,還請子華坦言相告,也讓我這心裡多少明白一點啊。」

    林啟兆站起身來向窗外看了看,見並無閒雜人等,方才放下心來,坐回到椅子上面低聲說道:「我就給定甫兄交個底吧,不過我可是有言在先,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著身家性命,出自我口,入到你耳,斷然不能有第三人知道。」

    見張寶善一臉肅然,鄭重的點了點頭,林啟兆緩緩說道:「說白了,這就是給洋人做的一個局。這些年來,洋人對我江南的生絲價格打壓的太厲害了,長此以往,江南的生絲業必將面臨凋敝的危機,所以必須想方設法把這個局面扭轉過來。剛好前些日子我隨盛宣懷大人為合辦銀行的事情進京,在覲見皇上時談起了江南的生絲,這主意便是皇上最後定下來的……」

    PS:以後更新儘量往每天6000字保持。之前是5000字,呵呵。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0:40
第三百六十八章 官商聯手



    「皇上定下來的?」張寶善一下子站了起來,滿臉的驚詫和懷疑,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定甫兄仔細想想吧,不要說你我,就是局外人都明白,這廢桑興農原本就是不可行也行不通的事情,為何當年直隸總督李中堂會莫名其妙的上這樣一個摺子,而到現在劉坤一劉大人又為何會保持沉默,我又是如何提前知道,暗中收購了大量的生絲。定甫兄好好想想就會明白了……」

    聽完林啟兆的話,張寶善的心中再也無法安定下來了,林啟兆的話說得清楚明白,也確實是這麼一回事情,只是這件事也未免太過離奇了,他是不敢相信,又不能不信。

    「這其中的原委我也不方便和定甫兄細說,定甫兄只要明白一點,這件事出自上意,牽涉朝廷重臣,干係甚大,是只能成功不能退後,也沒有後路可退的。所以既然已經出手,就豁出去大干一場。我的底線是生絲的價格必須翻倍,否則就和洋人死扛下去……定甫兄不必有太多顧慮,今時不同往日,當年胡雪巖是以一己之力對抗各國的洋商,今日我們的身後卻是有朝廷和皇上,這其中的道理是全然不一樣的。」林啟兆神情一凝,無比堅毅的望著張寶善說道。

    這些年生絲的價格完全掌握在洋商手裡面,江南的絲商們倍受欺壓,早有聯手對抗之意,只是當年胡雪巖的教訓太過慘痛,大家都顧慮重重,不敢輕舉妄動。

    此刻聽林啟兆這麼一說,張寶善心中也是湧起一股奮力一搏的心氣,聯繫到先前林啟兆提出的,將那剩餘三成生絲一半的利潤拱手相送,又把這天大的秘密告訴自己,他再不濟也慢慢明白過來,林啟兆這是要用利益把自己和他綁在一起,其間必定是有事相求。

    「子華既然坦言相告,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自古無功不受祿,子華有什麼事情就吩咐下來,只要是辦得了的我必定竭盡全力去辦,真要是辦不了,無論將來賺錢還是虧本,我張家都和林家風雨同舟。」

    「痛快,定甫兄果然豪氣干雲……」林啟兆哈哈大笑著說道:「定甫兄是爽快人,我也不藏著掖著。今日前來,正是有兩件事情要相求定甫兄。第一件事情是我準備由我出面,邀請江南的絲商成立絲業同會,聯手對抗洋商。要讓洋商在我江南的市面上,買不到一斤一兩的生絲,*他們妥協。但是我人微言輕聲望不足,所以還要請定甫兄利用南潯張家在這一行的人脈關係,暗中相助。只是有一點定甫兄一定要牢記,切切不可公開出面。」

    「這個理所應當,自然是不在話下,只是既然是聯手對抗洋商,大家理應一起出面共同擔當,為何子華又讓我不可公開出面?」張寶善有些不解的望著林啟兆問道。

    林啟兆微微一笑,拱手說道,「這就是我相求定甫兄的第二件事情。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既要想到好的一面,也要想到退路。畢竟這廢桑興農只是造出來的一個局,是當不得真的。真要是把洋商*急了,拖到明年開春,等新絲一上市,這可就滿盤皆輸了。我知道張家這些年和洋行裡那些大班買辦們的關係一直不錯,所以我想請定甫兄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時候,從中斡旋,咱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哄著洋人入這個套。」

    張寶善此時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得對林啟兆佩服萬分,如此年輕,行事手段卻又如此老練成熟,真不知道林家老爺子是怎麼調教出來的。

    「行,就照子華說的這麼辦。子華不愧是留過洋的,做起事情來是有板有眼,有章有法,佩服,佩服啊!」

    林啟兆卻只是淡淡的擺了擺手,說到佩服,此刻他心中才是真真正正對京城那位皇上佩服萬分。這次囤積生絲和江南絲商聯手對抗洋人,雖說是自己提出來的,可是由朝廷出面假戲真唱,卻是皇上想出的主意,沒有這一步棋,這生絲的價格怎麼可能驟然暴漲,洋人又怎麼可能會著急啊。即便是這唱紅臉和唱白臉的手段,也是皇上告訴自己的,還一再叮囑他莫要把假戲演成真的了,該出手時就出手,倒像是每一步棋都是皇上想好了似的。

    想到此,林啟兆不由得收束精神,暗暗提醒自己,戲已開場,這接下來收宮的幾步才是最要緊的,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有了張寶善暗中多方奔走聯絡,在上海夷場預備銷洋莊的「絲客人」,也就是專門將生絲從養蠶戶手中收購回來,然後轉手再賣給洋行的那些絲商們,大多都點頭同意,表示願意和林家合作聯手對抗洋商。

    這其中的計較也是利益使然,在商言商,眼下生絲的價格節節攀升,絲商們自然便有囤積居奇的想法,等待著最好的時機出手。

    江蘇省官方依然對生絲市場的事情保持著沉默,然而身為一省之長的劉坤一卻已經焦躁的五內俱焚,還清楚的記著那一天楊深秀曾嚴肅的告誡自己,對於生絲的事暫且不要過問,過不了多久自然會有人出來主持公道,劉坤一一再詢問,但楊深秀卻諱莫如深,笑而不答。這些天,劉坤一心裡就憋著氣,自己是封疆大吏,一省最高行政官員,竟然還會有人來替他主持公道,莫非……是……皇上?不可能,前一陣子皇上遇刺,哪裡能康復的這麼快,都是那些可惡的媒體搞得到處烏煙瘴氣,混淆視聽。但不是皇上,又會是誰呢?

    這一天,他正在院子裡打太極拳,下人慌慌張張的進來稟報,一張臉煞白,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大大大大,大人,您快……快出去看看吧……」

    「怎麼了!」劉坤一收起招式,定睛問道。

    「您還是……去看看……吧。」下人澀聲道。

    劉坤一也是一驚,這個人一向口齒伶俐的,今天怎麼說話吞吞吐吐的。他一撩長衫的下襬,大踏步向正門走去。來到正門,劉坤一更為吃驚,只見自己的衛兵全都趴伏在地上,顯得異常恭謹。門前站著幾個陌生人,為首的這位二十幾歲的年紀,一身西洋式的裝扮,手裡提著一根文明棍,油頭可鑑,戴著一支墨鏡,灑脫有幾分神秘莫測。身後的那些人個個器宇不凡,一看就不是等閒之輩。

    劉坤一在官場多年,用眼一掃就知道為首的那個年輕人絕不是普通人,當下收斂起自己的官氣,皮笑肉不笑的說:「請問這位是……」語聲雖然客氣,但居高站在石階上,官架十足。

    那個年輕人看看了省署衙門高大的門樓,朗聲說道:「劉蜆莊,江南商戰一觸即發,你倒是躲在這裡很清靜啊。」

    一句話不要緊,劉坤一驀然變色,顫聲道:「您……您……」

    那個年輕人慢慢摘下眼鏡來,笑吟吟的看著劉坤一道:「怎麼了,連朕都不認得了嗎?」

    劉坤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恕臣……接駕來……來遲……之罪……」

    關續清哈哈大笑,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省署衙門的保衛人員,對劉坤一道:「看來你劉大人平時治下甚嚴,朕方才說要見省長,竟險些被他們拘禁起來。」

    啊!劉坤一大驚失色,指著自己的屬下怒道:「你們……你們竟給我惹禍,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們!」

    「算了吧……」關續清一擺手說:「朕要進去參觀一下你的府衙。」說著話大踏步走進省署衙門。劉坤一則緊走幾步,隨侍在皇上身邊。

    關續清邊走邊說:「楊深秀應該來過了吧?」

    劉坤一道:「回皇上的話,來過了……」他謹慎的看著皇上的表情,因為他猜不透皇上為什麼會事先沒有通知一聲,就突然來到江寧,這其中難道還會有什麼重大的緣故不成。

    「他人呢?」關續清問道。

    「楊大人在此只盤桓了一日便匆匆離開了,臣也不知他去了哪裡?」

    關續清點點頭:「這些日子,你這個一省之長,對於治下發生這麼大的一場生絲之戰,還能沉得住氣啊。」

    劉坤一恭聲道:「那日楊大人已經向臣傳達了上意,臣雖駑鈍,但對皇上的旨意還不敢稍有違背的。」

    「哈哈……說得好,會說話。」關續清笑了起來,他知道劉坤一是老官油子了,說話一向滴水不漏,隨即收斂起笑容:「還是談談正事吧,朕此來就是為了那生絲之事。林啟兆這個人,你知道嗎?」

    「他做了江南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生絲買賣……」劉坤一稍稍停頓了一下,開始一五一十的述說起來……

    此時,林啟兆也和那些絲商們商談好了,倘若有人堅持不過想要脫手,也可以,但是只能賣給林家不能賣給洋人。這就保證了絲商們的不會受到損失,這種只賺不虧的買賣絲商們當然沒有話說了,都牢牢的握緊手裡的生絲,穩坐釣魚台,等著和洋人最後攤牌的時刻。

    ps:以後試著將每章都增加到三千字,一天兩章,要是鮮花增加迅猛的話,或是有了存稿隨時會小爆發一下。呵呵,不知道大家會不會看的更爽點,有鮮花的來點哦。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0:41
第三百六十九章 各方態勢



    然而江寧夷場中英、法、美等國買賣生絲的洋行,卻是萬分不肯就這樣輕易的妥協,聽憑這些江南絲商們的擺佈。他們也讓人暗中打聽過了,這次居中牽頭的是一個叫林啟兆的年輕人,江南市面上大部分的生絲都控制在這個人的手裡。讓洋商們感到疑惑不解的是,林家雖然是做錢莊出身,手裡面可以調動的資金比較充裕,但是要在很短的時間裡面調動如此多的資金投入到收購生絲中,卻是根本辦不到的。這林啟兆的錢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呢?

    不僅如此,洋商們也通過中間人和林啟兆進行了接觸,表示願意隨行就市,適當的提高價格收購林啟兆手裡的生絲。但是林啟兆拿出的價格卻讓洋商們大吃一驚,比同期英國倫敦交易所的期貨價格還高,雙方的差距太大了,根本就談不攏。

    一時之間,局面便僵持了下來。但暗地裡隨著時間往後退移,這場生絲大戰已經漸趨白熱化。

    「摸清那個林啟兆的錢是從哪裡來的了嗎?」法國人杜蘭坐在上海租界自己的洋行裡面,目光陰鬱的望著對面那個身材瘦削的李霄雲。

    這幾年,李霄雲一直跟隨著杜蘭做生絲買賣,雖然明面上答應了林啟兆,絕不單獨和洋人做生絲生意,但是畢竟杜蘭是江南生絲的大買家,輕易得罪不起,這次杜蘭私下又給了他莫大的好處,所以暗地裡仍然和杜蘭保持聯繫。

    「我找了些關係暗地裡查了查,似乎是從錢莊和票號裡面借貸的款項,但是這個消息並不準確,因為林家本身就是錢莊起家的,在這一行門道很深,外人輕易得不到確切的准信。」李霄雲遲疑了一下,回答道。

    「票號和錢莊?」杜蘭自語道,神情有些奇怪的沉默著。

    七年前和胡雪巖的那一場生絲大戰,杜蘭是親身經歷的。也是經過那次之後,他和上海的洋商們都吃準了中國商人們的一個死穴,那就是實力不濟,資金周轉不靈光,決計沒有實力和洋商對抗。

    「你有什麼法子讓林啟兆的錢莊資金周轉不靈嗎?」沉吟了一會兒,杜蘭問道。

    李霄雲一臉苦笑,搖了搖頭。他對錢莊一行並不熟悉,況且要使錢莊的資金周轉不靈,除非想法造起擠兌風潮,那可是要出人命的,上海就是最好的例子。這樣的主意,李霄雲想不出來,也不敢去想。

    此刻,見杜蘭有些失望的皺起眉頭,李霄雲倒是忽然想到了一點,便走到杜蘭身邊輕聲說道:「我倒是有個想法,不過不是從錢莊上面做手腳,我以為林啟兆之所以有恃無恐,無非是朝廷即將推行的廢桑興農的方略,造成生絲價格猛漲。倘若沒有這一點,恐怕他就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一層意思杜蘭是早就想到了的,只是此時聽李霄雲忽然又提到這一點,不覺抬起頭,有些不解的望著李霄雲。

    「朝廷對你們洋人的建議還是會聽的……」李霄雲目光一閃,滿臉微笑的說道。

    中國的朝廷?杜蘭仔細的玩味著這句話,再看到王兆林奇怪的笑容,忽然間明白過來。眉頭一鬆,笑著拍了拍手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回頭就和英國人美國人聯繫,通過我們的公使出面向中國政府施壓,迫使你們政府收回廢桑興農的政策,用中國人的話說,這就叫作「釜底抽薪」,沒有了這一條,生絲的價格必然回落,再耗下去,這個林啟兆就是當年的胡雪巖!」

    在生絲大戰愈演愈烈時,省屬衙門裡的關緒清卻整日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每天不是召見南省各地官員,瞭解地方政情,就是考較這些要員為官的心得,時不時還便衣出訪一下,游一遊江南的畫舫,看一看魚鄉的風光。表面上看起來忙得不亦樂乎,但從來沒有對生絲的事過問過一句。人們都開始猜測,皇上重傷初癒,到南省莫非是來散心的不成嗎?

    但關緒清心裡卻在打著另一幅算盤,江南的網已經全都施展開了,自己所能做的,不過是替林啟兆解決一些麻煩而已。真正能夠做到哪一步,就要看林啟兆的本事和膽略了。

    空閒下來的時候,關緒清倒是一改先前疏遠那些清流們的舉動,已經連著兩次把江南的一些鴻儒們召進行宮來,不談政務,只談學問。言語間,似乎對幾個月前打發回家的文廷式也有重新啟用的意思。

    這些人自從朝廷實施新政以來,就很少得到聖眷,心裡一直都拐不過這個彎,對新政一向也頗有微詞。現在皇上重新和大傢伙拉近了距離,這些人心中除了受寵若驚外,更加是小心翼翼的體察聖意。

    關緒清看起來倒是神色平常,言辭溫和,專意的和眾人研習學問,請教中西學問的差別異同。只是談到西方各國的政治、軍事和文化時,關緒清忽然話鋒一轉,聊起近日各國公使向外交部和農業部提出抗議,指責朝廷廢桑興農的方略,破壞西方各國和中國正常的經濟交往一事,言辭間對滿朝大臣竟然沒有人站出來大膽直言,頗多憤懣和不滿。

    其實,在出巡之前,關緒清讓朝臣們上摺子議論廢桑興農的事情,朝臣們大多都不以為然,只是因為上次文廷式因為條陳廢桑改農的弊端,在皇上這裡觸了霉頭,大家都摸不清皇上的心思,所以這摺子也就寫得含糊其辭,不像原來興辦帝國儲蓄銀行,發行紙幣時搞得那麼言辭激烈了。可是現在這外國人摻和進來,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這改桑興農一事是好是壞暫且不論,可說一千道一萬,這畢竟是朝廷自己的事情,哪裡輪到洋人來指手畫腳說三道四了。這些清流士大夫們心中對於洋人的強橫無理也是憤怒不已,在縱論朝政抨擊時事方面從來都不甘落後的他們,如今見皇上的態度都是如此,更加有些群情激奮了。

    一時之間,不僅是京城和江寧,就在全國來看各地都是輿情鼎沸。清流們聯名向朝廷上摺子,請求朝廷絕不能妥協退讓,漲洋人的志氣,失天朝上國的威嚴。

    就連那些旗人子弟到市井小民也都議論紛紛,口徑竟然出奇的一致。打從鴉片戰爭開始,朝廷便是處處退讓,割地賠款,這洋人要前清開放通商口岸,想要前清的銀子,這些都不談了。可現如今中華帝國日漸鼎盛,軍隊都打到歐洲腹地去了,對於帝國的內政,洋人也要插上一腳,這也太說不過去了。朝野上下都一片譴責之聲,聲言朝廷絕不可退讓半步。

    然而朝廷裡面的幾個內閣大臣議了好幾日,卻一直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章程。商務部部長盛宣懷左思右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擔著被責罵的風險,致電皇上,想看看皇上是怎麼樣一個意思。關緒清倒也沒有過多的說什麼,只是表示,這個事情明面上朝廷絕不能退讓半步,否則朝廷的顏面何在。但是洋人的情緒也是要安撫住,不能把事情鬧大了。

    一番計較之下,便讓外交部長伍廷芳私下裡和各國公使談談,表示朝廷會認真考慮各國公使們的意見,但是眼下朝野內外輿情激憤,倘若各國公使強行施壓,這原本可辦可不辦的事情,到最後也變成了不得不辦的事情了。再往深裡說,這萬一要是激起民憤,鬧出什麼中外交涉的事情出來,就不太好善後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各國公使們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這件事情他們原本也不在理,從根子上說,也並非國家之間的外交事務,權利之爭,要是中國真的推行廢桑興農,每年生絲近億元的收入就打了水漂,吃虧的也是中國人自己。

    更加重要的是,這次出面的主要是英法美三國的公使,德國和中國的貿易主要以工業產品為主,生絲上面的交易很少,所以壓根就沒有出面。眼下看事情鬧大了,德國公使便擺出一副居中調停的架勢,暗中卻在兩邊煽風點火,巴望著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德國人的架勢反而讓英法美三國,尤其是英國人心裡陡升警覺,中德兩國本來就走得很近,何況德國又是同盟國的領頭羊,也是英國在遠東地區利益最大的對手。本來在世界大戰上,中國最終還是站到了德國人的一方,要是因為生絲貿易的事再激怒了中國,和德國人私下裡達成什麼特別的貿易協議,對英國在遠東的外交事務上來說,將是一次非常尷尬的最徹底的失敗。

    於是三國公使經過協商之後,決定暫且退讓一步,靜觀事態的變化。

    京城裡面的群情激憤,和各國公使們的態度傳到上海十里夷場,這一次,洋商們是真的著急了。這一場生絲大戰,江南的絲商們輸不起,洋商們也同樣輸不起啊。

    今年法國和意大利的生絲產量都不太樂觀,國際上生絲的期貨價格正不斷上漲。各大繅絲廠也紛紛告急,夏天收上來的生絲已經剩不了多少了,再接不上氣就真得關門停產。而以林啟兆為首的那些江南絲商們卻又咬著生絲的價格不肯鬆口,局面呈膠著狀態,彼此都在等待著作最後殊死的一搏。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0:41
第三百七十章 江南豪賭



    在南潯有名的魚香樓飯莊,林啟兆剛剛宴請過了滬杭嘉一帶的生絲商人,收購生絲的買賣基本上都已談妥,接下來就是擇日簽訂合同的問題。林啟兆酒量本不大,但今天由於心情十分舒暢,又要向客人們盡盡地主之誼,出離魚香樓的時候,江南柔和的夜風一吹,他已經有些燻燻然了。這一筆買賣一旦做成,接下來就可以抱著江南7成以上的生絲,理直氣壯的和外商談條件了。他覺得這是自己從商以來做的最漂亮也最滿意的一件事。一時高興,不由得信口唱起了《失街亭》,咿咿呀呀的,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有的好事者還在路邊叫起好來。

    這時,對面忽然來了兩個年輕人,對著林啟兆一抱拳笑道:「請問您是不是林啟兆先生?」

    林啟兆朦朧著一雙醉眼,端詳了一番,只覺得這兩個人面生的很,點了點頭:「鄙姓林,為請教您二位是……」

    話還沒說完,只覺得後腦處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戳了一下,緊接著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林啟兆才悠悠醒轉,只覺得後腦處一陣生疼,一邊揉著一邊四處張望,原來這裡是一座廳堂,四下里佈置的異常華貴,廳堂正中端坐著一人,不怒自威。他揉揉眼睛,越看越是眼熟,忽然驚叫一聲,撲通跪倒在地:「皇上,是……是您嗎?」

    關緒清呵呵一笑點了點頭道:「這些日子,你在江南搞得動靜不小啊,朕特來看看。」

    林啟兆整了整衣衫,規規矩矩的向皇上行了三跪九叩之禮。關緒清一擺手:「罷了吧,這裡沒有別人,不必顧忌這些小節了。讓你受委屈了。現在正是生絲之戰的關鍵時期,朕是不想洩露咱們之間的這個秘密,所以才命人以這樣的方式把你帶來。」

    林啟兆摸摸後腦,笑笑說:「還是皇上想的周到,本該如此,本該如此……」

    「好了,如今這個計畫進行的如何了,朕要當面聽你說說。」

    「是。」林啟兆上前幾步,把聲音放低了許多,給皇上詳細介紹了自己出手以來的種種經過。關緒清靜靜的聽著,不停點點頭,以讚許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直到林啟兆介紹完之後,關緒清淡淡一笑:「好!看來你天生就是個商戰的奇才,朕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你。」

    林啟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是託了皇上的洪福,此事才能進展的如此順利。」

    「看來目前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皇上的意思是……」

    「朕要你去拜訪一個人。」

    「請皇上明示。」

    「唐傑臣!」

    往年怡和洋行都是收購生絲的大戶,今年卻收穫寥寥。作為怡和洋行買辦的唐傑臣,對這場生絲大戰也是三分明白,七分糊塗。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好友林啟兆會忽然間來這麼一手,手面之大動作之猛,讓他也始料不及。

    一邊是自己的僱主怡和洋行,從唐傑臣的叔父唐廷樞到他的父親唐廷植,再到唐傑臣自己,先後擔任怡和洋行的買辦,別的可以不論,這麼些年來和怡和洋行多少也有一份情誼在裡邊。而另一方面,又是以自己的好友林啟兆為首的江南絲商們的切身利益,當真要再弄出一個胡雪巖那樣家破人亡的慘劇,唐傑臣也是於心不忍。

    正當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之時,林啟兆卻忽然登門拜訪,希望以唐傑臣的身份從中協調斡旋,畢竟兩敗俱傷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唐傑臣也早有此意,只是要出面斡旋,總還是要拿出點東西出來的,以林啟兆現在提出的將生絲價格提高一倍的做法,洋人那裡是斷然通不過的。

    「傑臣兄,你可別忘了,當日在津門之時,你和我打賭輸了,這銀行沒有辦起來,你答應幫我做一件事情,今天我就是收賬來了。」林啟兆是一臉微笑,全沒有唐傑臣那份緊張和不安。

    「難不成當初你就想到了會有今天的局面?」唐傑臣盯著林啟兆看了半天,卻又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事情暫且不提,只說眼下,子華,你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想做到哪一步,總要給我交個底吧,再說了,你的資金當真就那麼寬裕,不怕和洋人死扛下去?」

    林啟兆忽然露出一絲難於捉摸的笑容,神情一肅拱手說道:「今日前來,正是想向傑臣兄交底的,錢我是沒有,真要是死扛下去,我的身家性命就都化作長江水,滾滾東流了。」

    唐傑臣大驚,一臉的困惑不解。林啟兆見狀,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的給唐傑臣解說清楚。

    原來,林啟兆此次收購生絲,其實是擔了天大的風險。表面上看輕鬆不已,內心深處卻緊張的連一個囫圇覺都沒有睡好過,還要在江南的絲商和洋人中間談笑風生百般周旋,不敢讓旁人看出什麼來。

    這一次,林啟兆調動的資金加起來不超過一千萬,其中遠東股份公司貸款三百萬,皇上那裡拿了五百萬,再加上林家自己的資金,滿打滿算也就一千萬元。而林啟兆就憑著這一千萬兩銀子,實實在在的玩了一次空手道。

    他先是用這一千萬收購了南潯張家全部的生絲,因為只是預付了七成的貨款,所以拋開生絲不斷漲價的因素不談,他手裡的這些生絲實際上市值在三千萬元左右。他再用這些生絲的棧單,也就是提貨單作抵押,向匯豐銀行等外國銀行貸款三千萬,貸期四個月。

    為了怕洋人知道其中的底細,在自己的資金上做文章,死死壓住價格不放手,單等著貸款到期*自己降價。這些貸款都是化作好幾股,分別通過江南和山西的合資銀行向洋人的銀行貸款。

    實際上也就是用棧單向合資銀行抵押貸款,再由合資銀行向外國人的銀行拆借資金。林家在錢莊業人脈關係很深,做這些事情也不是很困難。只是因為生絲不能久存,所以貸款的期限最多四個月。

    林啟兆再用這些貸款向江南的絲商收購生絲,收購方式和對張家的收購方式差不多,也是先預付一部分貨款,餘款明年開春一併結清。這樣一來,林啟兆就用一千萬的資金囤積了價值近億元的生絲。

    唐傑臣聽的目眩神迷,睜大眼睛望著林啟兆,半天回不過神來。林啟兆這手委實太過驚人了,漂亮是足夠的漂亮,但是風險也是大得厲害。要是這次生絲大戰,彼此雙方談崩了,真要拖到貸款到期,林家實力再雄厚,也只有倒閉這一條路了。而林啟兆不僅把自己家玩死了,還把皇上的銀子都玩沒了,估摸著也只有跳長江了。

    「子華啊,你這可是在刀尖上跳舞,凶險萬分的買賣啊。稍有差池,你家老爺子一輩子的心血都給你玩沒了不說,你的小命估計也玄了。」唐傑臣無比擔憂的望著林啟兆說道。

    林啟兆卻是面無懼色,神情自若的說道:「用洋人的錢再賺洋人的錢,這才叫做手段,才叫做痛快。當然,風險也是很大的,我心裡也清楚。其他洋行那裡,我委託了南潯的張寶善從中斡旋,但是他和我的關係比不得傑臣兄和我的關係,他能做到哪一步,我心中也沒有數。所以今天來請傑臣兄出馬,和你們怡和洋行的大班好好談談,你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在火坑裡面見死不救啊。」

    唐傑臣滿臉苦澀的搖了搖頭:「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啊,你開出的條件也太苛刻了,洋人那裡是斷然不會同意的。」

    「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這樣吧,我退一步,在原有價格上讓一成給怡和,但是合同上面要寫明是按照原來的價格交易,至於這多出一成的錢,你們怡和的大班是入怡和的賬目還是進自己的腰包,我一概不問。」林啟兆拿出了自己經過深思熟慮的方案。

    「這個恐怕也難,洋人不是不吃回扣,只是這件事情關係太大,厲害太深,我估計洋人未必會答應。除非洋人看到明年的生絲產量必定銳減,價格必定要上漲,否則是不會輕易就範的。」唐傑臣皺著眉頭想了會兒說道。

    「做這麼大的買賣,我自然還是有別的手段的,傑臣兄請放心,最多不過十天,我就再給他燒上一把火,斷了洋人的念想,把他們*回到談判桌前來。」林啟兆目光一閃,又接著說道:「只是有一點傑臣兄還要替我保密,這和怡和洋行的條件不能讓其他洋行的洋人知道,我向怡和洋行妥協,不等於會向其他洋行妥協,要的就是怡和洋行能出面帶個頭,其他洋行的事情就好辦了。」

    唐傑臣是真想不出林啟兆還能有什麼別的手段,看林啟兆又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而自己怡和洋行買辦的身份,也不好往深裡打聽。至於林啟兆說的第二點,他倒覺得無所謂,洋人的洋行之間和中國人做生意一樣,也是存在著競爭的關係,各掃門前雪罷了。

    「我盡力一試,但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子華還是要做最壞的打算,不要太過堅持,做生意是求財,不是鬥氣。」唐傑臣還是覺得心裡擔憂無比,不免又對林啟兆叮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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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0:41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最後的贏家



    「不僅是求財,更是要鬥氣,斗的就是一番志氣。」林啟兆說著站起身來,指著窗外夷場的一片繁華說道,「傑臣兄看到這窗外的風光了嗎?這裡面可都是堆著洋人賺我們的銀子啊。別的不說,單說這生絲一行,幾十年來,洋人對我們屢屢欺壓,百般刁難,朝廷的事情就不去說他了,可這生意上面,我林啟兆是斷然不服這口氣。這次行此險招和洋人賭這一局,倘若成功的話,從此以後,洋人也要懼我三分,不敢隨意欺壓,江南的絲業和紡織業或許也能緩過口氣來,覓得一線生機。所以這一次,不僅是生絲之戰,更是生死之戰!」

    省署衙門,一大早關續清就把楊深秀召進來,聽他回稟此次江南之行的經過。

    這一次楊深秀在江寧,按照關續清的吩咐和省長劉坤一商量好要辦理的事情後,馬上又趕往了上海,和在上海忙於聯絡絲商的林啟兆會面。

    一方面是把皇上的安排給林啟兆交個底,讓他心裡有數。另一方面,也是關續清特意叮囑過的,要聽聽林啟兆這邊的進展情況,防備著萬一有什麼變故,也好早作打算。但楊深秀還不知道,在此之前,皇上已經與林啟兆秘密見過一面了。

    關續清一直神色不動的坐在榻上,異常安靜的聽著楊深秀的稟報。他心裡清楚的很,這次提前讓楊深秀帶話給劉坤一,不僅是要安撫劉坤一的心,讓他明白朝廷根本不會同意廢桑興農的方略,更因為關續清想要借楊深秀的口,讓劉坤一對此事不要輕舉妄動,至少可以保持沉默。而且還以林啟兆的名義承諾,倘若此事辦成,江蘇省政府也將會獲得一筆豐厚的報酬。

    劉坤一剛剛就任江蘇省長不久,千頭萬緒的事情一大堆,要展佈手腳,最缺的就是錢。現在天上忽然掉下來這樣一大筆銀子,背後又是皇上的意思,再加上廢桑興農的事情原本就是個幌子,劉坤一自然樂得糊塗一回。

    從事情的進展上看,劉坤一也的確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在行事,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但讓關續清有些意外的是,林啟兆這次收購生絲的資金來源,居然打的是外國銀行的主意。

    借雞生蛋這一招用的也太漂亮了,連關續清自己在心裡也不由得擊節讚歎。這一招簡直就是後世房地產業的經典複製。

    在後世,房地產開發最初的幾年,很有些背景關係深厚的人就是用這樣的手段起步的。拿到一塊地皮,先利用關係把土地證辦下來,再用土地證向銀行抵押貸款,用來支付土地轉讓的費用。剩下的錢投入到工程建設中,房屋基礎一起來,馬上辦理預售,再把回籠的資金繼續投入到房屋開發建設中。如此到了最後,開發商基本不用投入多少資金,就把錢賺到自己口袋裡面去了。

    問題是現在的時代是商品經濟剛剛開始的階段,林啟兆能想到這樣的手段已經很不容易了,還敢於果斷施行,要知道這件事情誰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要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那可就是身家性命都得賠個精光啊。

    想到這一節,關續清心中不由得一緊。當年胡雪巖和洋商對抗的時候,其實洋商已經準備妥協了,表示願意加價一千萬收購胡雪巖手中的生絲,可胡雪巖非要堅持一千二百萬,結果誰也不曾料到,中法戰爭爆發,胡雪巖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到最後功虧一簣。

    「告訴林啟兆,差不多就收手了,不要拘泥於眼前的一點得失,目光要放的長遠些,以後有的是大把的錢給他賺。」關續清神情一肅,打斷楊深秀的話說道。

    楊深秀趕緊躬身回稟道:「前幾日微臣找到林啟兆,林啟兆已經讓唐傑臣和張寶善出面和洋人斡旋,他也是擔心怕把飯煮成夾生飯,還特意告訴微臣,希望皇上能從側面再加上一把火。」

    關續清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林啟兆想讓朕如何加上一把火?」

    「回皇上的話,林啟兆的意思是想讓劉大人選治下的一兩個縣,先砍它一些桑樹,洋人見此情況,必定驚慌,以為朝廷果真要施行廢桑興農的方略了,那時候再和洋人談條件就有利的多。」楊深秀不慌不忙的說道。

    原來如此,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桑樹砍了可以重新種,真要是這次辦砸了,錢打了水漂不說,恐怕往後的一切設想都要變成空中樓閣了。這個林啟兆,果然不是俗人。關續清點了點頭,囑咐道:「就依林啟兆的意思,你回去後馬上去辦,切記不要讓洋人聽到什麼風聲。」

    君臣二人一直聊到快晌午的時候,楊深秀才跪安告退。關續清長出了一口氣,他自己前世就是搞經濟的,雖然剛才楊深秀的回話中沒有提及這次林啟兆究竟能賺多少銀子,但是僅憑林啟兆囤積了近億元的生絲,他在心裡大約也估算的出,倘若事情順利辦下來,這一筆自己就賺大發了,起碼也有幾千萬元的收入。更重要的是,帝國的對外貿易額在迅速增長,尤其是南省地區,但中國人的經濟貿易意識還很落後,處處受到外商的箝制,關續清就是通過這一次生絲貿易,把中外貿易的遊戲規則顛覆過來。但這一次絕對是個險招,要是萬一走露了風聲,被外商知道是官商勾結,那對帝國的信譽將是一次沉重的打擊。這是一次驚人的冒險,也是一次驚人的投機。但關續清認為值得,他從來都是一個不怕風險的人,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選擇的這位林啟兆竟會比自己膽子還大。

    兩天之後,省署衙門一紙公告,要在治下兩個縣進行廢桑改農,上海夷場內的洋商們是真坐不住了。說到底,他們最不信任的還是這個國家的朝廷,誰知道那些對商業一竅不通的官員們,會真的幹出什麼事情出來呢?而桑樹砍了,明年生絲的產量必然銳減,價格自不待然會上漲,這才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在唐傑臣的撮合下,特別是林啟兆又主動將生絲的價格降低兩成,怡和洋行率先和林啟兆達成協議。其他法國人和美國人的洋行見此情況,也只好同意林啟兆的條件。就連當初居中聯繫,要堅持和林啟兆抗衡的杜蘭,此時也沒有了辦法,在張寶善的勸說下,和林啟兆簽訂了生絲協議。

    一場驚心動魄的生絲大戰就此劃上句號,林啟兆大獲全勝,收穫銀子還不是全部的,重要的是,經此一役,收穫頗豐的江南絲商們對林啟兆是滿心的震驚和感佩莫名,隱然已經有惟林啟兆馬首是瞻的意思。

    而夷場的洋人們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對這樣一個年輕人刮目相看,不敢再像過去那樣存著輕慢的態度了。以怡和洋行為首,好幾家洋行都紛紛找到張寶善和唐傑臣,通過他們兩人向林啟兆放出信息,希望能夠和林啟兆就明年生絲的價格坐下來好好談談。

    自江蘇開埠以來,這還是洋行的洋商們第一次放下身段,主動找到中國商人表示出公平談判的意向。洋商們也沒有辦法,這次生絲大戰較之往年他們都損失慘重,好在生絲只是原材料,這樣的損失他們還可以通過成品來進行轉嫁,但是這樣缺少秩序和平衡的貿易大戰,很容易帶來一種惡性的循環,那就是如果江南的商人們從這次生絲大戰中嘗到了甜頭,進而聯合起來與洋商抗衡,那就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災難性的局面。

    南潯有名的魚香樓飯莊,關續清憑窗而望,望著悠悠的太湖水,一時間心神俱醉,南潯古鎮真是一個令人魂牽夢繞的地方啊。

    「南潯古鎮地處蘇杭嘉湖的中心點上,南宋以來已是「水陸衝要之地」,「耕桑之富,甲於浙右」;原因潯溪河而名潯溪。後來由於潯溪之南商賈雲集,屋宇林立,而名南林。至淳佑季年建鎮,南林、潯溪兩名各取首字,改稱南潯。明清之際為南潯經濟繁榮鼎盛時期,民間有「湖州一個城,不及南得半個鎮」之說。南潯之所以一躍成為江浙雄鎮,主要是因為蠶絲業的興起和商品經濟的發展。正所謂「附近遍地皆桑,家家養蠶,戶戶繅絲織綢」。鎮上名園古蹟甚多,現存有小蓮莊、穎園和嘉業堂藏書樓等,風貌奇特,尤其是張石銘和張靜江故居別有情致。江南水鄉的南潯不單外美,而且內秀。有時間皇上可以遊覽一下。」林啟兆說起自己的故鄉來真是如數家珍。

    關續清頻頻點頭,臉上洋溢著笑容。

    少頃,各式精緻的菜品陸續擺了上來,林啟兆又開始搖頭晃腦的講解起來。

    「皇上請看,這道菜叫作野荸薺橘紅糕是南潯傳統特產,至今已有百餘年歷史。軟而不粘,色澤桃紅,橘味醇正,香糯可口。這道菜叫作香大頭菜,雖然名字俚俗,但味道非常鮮美,色澤黃嫩、鹹淡適宜、回味香甜,略帶清香,菜頭脆嫩,纖維細膩,每個菜頭展成扇面形。佐膳皆宜,是佐餐之上品。」

    關續清的興致被提上來了,指著一盤又黑又醜的菜說道:「這道菜又有什麼名堂?」

    林啟兆笑呵呵的對皇上說:「皇上,這道菜可是大有名堂了,叫做臭豆腐乾。」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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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0:42
第三百七十二章 魚香樓慶功 第一...



    趙秉鈞覺得這個林啟兆實在是不識規矩,在皇上面前竟然也誇誇其談,賣弄學問,當下對他多了幾分反感,偷眼一看身邊,卻見皇上倒是對林啟兆介紹的這幾道才很感興趣。「這個臭豆腐乾又有什麼名堂?」

    林啟兆搖頭晃腦的說:「民間諺云:臭南潯,辣烏鎮,因烏鎮人愛吃辣,南潯人卻愛吃臭味。這道臭豆腐乾可謂南潯菜的代表了。一般吃法有兩種:一種是臭豆腐乾用油煎,拌上甜蔥醬、蔥末等佐料即可食用:另一種是臭豆腐乾放入蔥、醬、薑末等佐料,隔水清燉,即成清燉臭豆腐乾、臭豆腐乾雖有臭氣,但吃起來香,其味甚佳。用南潯人的話來說,這才是純正的南潯風味。」

    關緒清別有興致,夾起一塊臭豆腐乾放在佐料裡略微拌了拌,慢慢的放入口內咀嚼,只覺得入口辛臭,但一番咀嚼下來,竟是越來越香,忍不住連吃了幾塊,還對著趙秉鈞,劉坤一等人道:「好菜,風味果然與眾不同,大家都來品嚐一下。」

    大家都吃的舌底生津,不大一會兒,一盤臭豆腐乾就被消滅光了。

    接下來,林啟兆又介紹了雙交面、繡花錦菜、薰豆茶、雙林姑嫂餅、定勝糕等南潯名吃。大家邊吃邊談,關緒清興致正濃,指點風月,笑談古今。

    坐在下首的劉坤一和楊深秀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第一次和皇上同桌吃飯,兩個人拘謹的似乎連筷子都拿不穩的架勢,倒是站在一旁斟酒的小丫頭月兒,大而明亮的眼睛一直好奇的盯著關緒清。

    看著事情都辦的差不多了,關緒清今日特意設宴,因這次江南的生絲大戰為林啟兆慶功。

    見在座的人都是一副拘束的樣子,關緒清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好太過刻意,便將話題轉到生絲的收入上面,賬目還是要理清楚的。

    說到生意上面的事情,林啟兆的頭腦頓時又比方才清明了許多,也不再像剛才那般的手足無措,略一思索,便條理分明的陳說起來。

    這一次生絲上面的收入,支出十萬用於賠償砍桑樹的錢,又償還了遠東股份公司的貸款,和皇上的內幤錢,再拋去倉儲、運輸、利息等各項開支,以及這次報效慈禧和勾兌軍機大臣等人的費用,最後剩下了的錢是七千九百萬元。

    做皇上是不算細賬的,但林啟兆說的數目和他自己估計的差不多,關緒清不露聲色的看了一眼林啟兆說道:「這次你和你們林家出力不少,也擔了不小的風險,朕的意思,這賺來的錢你們林家分一半的利潤,如何?」

    「臣和林家一分錢都不要。」林啟兆斷然說道。

    關緒清略微有些驚奇的放下酒杯,卻不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林啟兆。

    「以前都是洋人欺負我中國的商人,屢屢打壓蠶食,我們實力弱小,處處受制於洋人倒也罷了,可卻並非毫無還手之力。這次和洋商的這場生絲大戰,皇上只用了小小的一點手段,就讓洋人俯首帖耳有苦難言。看著那幾個洋人和草民簽協議的時候,滿臉的無奈和茫然,草民心裡是從未有過的開心痛快……不怕皇上笑話,錢雖然是好東西,但是林家以錢莊起家,來往銀兩無數,我林啟兆還從來沒有把錢放在眼裡。」

    說著,林啟兆忽然站起身來,輕整衣冠肅然跪下說道:「好男兒就該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情,草民不要銀子,草民要的就是跟隨皇上,但有所命,不計生死。」

    關緒清指著林啟兆笑道:「你小子真是個猴精的主兒。嘴上說著不要錢,但你明知道跟著朕將來會有數不盡的錢讓你賺。」關緒清一句話說得眾人都不禁莞爾,林啟兆也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草民……不是這個意思。」

    關緒清收起笑容,舉著酒杯正色說道:「這次生絲之戰,不過是行險賭博,可一而不可再。洋人也不是傻子,明白過來後就不會再上這樣的當了。眼下帝國經濟還是處於起步階段,僅僅靠這樣的手段是無濟於事的。正因為咱們不懂經濟規則,才屢屢被洋人牽著鼻子走,朕也沒有時間去徐圖為之,只能下猛藥,用重錘。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個天就是國運,朕賭的就是這個國家幾千年傳承的國運氣數,終將有涅槃重生之日。這才是真正的生死之戰!兩位可願意跟著朕去賭一把?」

    眾人心中忽然間有一股熱流翻湧欲出,卻又怔怔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彼此相視一眼,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關緒清仰手將杯子酒一飲而盡,肅然說道:「振興國勢,首在經濟,江南是國家賦稅根本,朕想在江南大展拳腳,子華這樣的人才必不可少,你有什麼想法,今天儘管暢所欲言。」

    林啟兆眉頭一仰,朗聲說道:「想要整肅江南的經濟,僅憑草民一人是斷難做到的。草民這次和洋人做生意,也頗有些感悟,我們之所以處處被洋人算計,受制於人,不僅僅是國力衰弱,經濟落後,還有一個原因是江南的商人們目光短淺,各自為戰,形同散沙,倘若能夠聯起手來對抗洋人,未必不能有所作為。所以,草民思忖著從今而後,聯絡江南的望族,像上海那樣成立一工商業者聯盟組織,專做茶葉和生絲的買賣,這兩項是江南經濟發展的要務,草民算過了,僅這兩項每年的貿易額就達到一億七千萬。如果今後洋人在市面上買不到茶葉和生絲,只能從聯盟團體中購買,洋人再想要控制價格任意擺佈,恐怕就做不到了。只是……」

    林啟兆遲疑了一下,見皇上正望著自己,便又接著說道:「真要做到如此,僅憑商人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要朝廷的支持,所以草民想要皇上給一個督辦江南經濟的名義,以官商督辦或者官商合辦的方式去開辦商行,這樣既免去了政府的掣肘,又能減少江南商人們的顧慮,便於籌措資金。」

    林啟兆的話還沒有說完,關緒清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是想搞壟斷經營,大約是這次做生絲買賣嘗到了甜頭,只是卻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關緒清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雖然難度很大,但是也先可以試試,你想要的名義,回頭朕就讓內閣擬旨。不過朕也有一些想法,今日也敞開來和你聊聊。你想想曾經衣被天下的江南布業,為何會短短十數年間就被衝擊的七零八落?這其中也有一個道理,貿易只能濟一時的緩急,實業方能救國。但更重要的一點是時勢,世界時勢,過去中華大國不懂時勢,不務時勢,才導致和世界的發展脫節,江南布業也是由於沒有契合時勢的發展,你想想人家英國早已實現了機器織布,而江南還固守著手工織布,花色單一,產量蕭條,遭到衝擊是必然的啊。」

    林啟兆一驚,有些錯愕抬頭望著光緒,遲疑了一會兒頓時明白過來,躬身說道:「草民明白皇上的話了。」

    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楊深秀,站起身來舉著酒杯說道:「皇上天縱英才,國家振興指日可待。」

    關緒清看了一眼楊深秀,這小子什麼時候也學會拍馬屁了?心中不覺啞然一笑。

    正在這時,趙秉鈞手下一名少校級軍官急匆匆跑上樓來,把一封電報交到了趙秉鈞手中,趙秉鈞一看電報,登時就變了顏色,不敢繼續看下去,趕忙把電報呈給了皇上。

    關緒清展開電報,仔細端詳起來,看罷之後,「啪」的一下往桌子上一拍,突然仰面大笑,在場的眾人都被皇上的舉動搞的莫名其妙,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趙秉鈞,趙秉鈞衝著眾人搖了搖手,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關緒清把電報交還到那個軍情人員手中,那個特工眼明手快,當即一支紙媒把這封電報燒了個精光。

    此時的江南雖然已過了晚冬,但春寒料峭,偶然透進來一絲春風卻也透心涼,但魚香樓屋裡卻是溫暖如春。

    關緒清滿面紅光的說:「昔日古人以漢書下酒,今天咱們就以南潯古菜和江南風月下酒,自是別有一番滋味。」說著,他端起酒杯道:「這第一杯酒為了此次生絲之戰擊敗洋人。」

    關緒清一飲而盡,又說道:「這第二杯酒,為了江南絲商從此聲威大震。」說罷,又是一飲而盡。

    「這第三杯酒……」關緒清把目光投向窗外的雲水一線之間,道:「為了歐洲戰場上浴血奮戰的將士,幹!」

    觥籌交錯之間,關緒清已經有些醉了。

    巴黎,位於巴黎香榭麗舍大街東端的法國政府官邸愛麗舍宮,法國第三共和國總統弗朗索瓦菲利福爾面色沮喪的坐在會議室中央,內閣總理白裡安到內閣各部部長一律都陰沉著臉,沒有一絲喜悅之情,在他們的對面則是以總參謀部部長兼前線總指揮官的霞飛將軍和他的部下們。沒有人再發怒,因為憤怒對於目前的結果來說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0:42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大國智慧



    會議室裡沉默了大約有五分鐘之久,霞飛將軍才慘然道:「我想我應該為這次失敗承擔最大的責任,我寧願被交到軍事法庭接受裁決。」

    白裡安無力的揮了揮手臂,打斷了霞飛的話:「這樣的結果不是你一個人造成的,這是整個政府的錯誤決策造成的,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應該把強大的中國置於我們的反面,共和國和我們的國民都應為此付出代價。」

    福爾總統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傷,哽嚥著說道:「巴黎是法國的首都和最大城市,也是法蘭西的政治文化中心,從古至今,從世界各地彙集到巴黎的年輕人都擁有各種夢想和野心,在這裡他們曾實現夢想,也曾有過失望,然而正如利爾克曾說過的,巴黎是一座無與倫比的城市。但也許從今夜開始,整個巴黎,甚至整個法蘭西都將沉浸在悲傷之中……」

    「報告大帥,江寧來電!」

    張作霖正站在一個山坡上面眺望著巴黎大都會的迷人夜色,以及彙集了數百年的流金歲月。通訊兵的一聲報告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接過電報展開觀看。然後,又重新陷入了深思之中。

    「大帥,怎麼回事,是皇上發來的電報嗎?」在張作霖思考問題的時候,也只有參謀長楊宇亭敢靠近。

    張作霖沉吟著點了點頭:「是,不過皇上的意思我實在是理解不了……」

    「皇上……意思是……」楊宇亭試探著問道。

    「皇上在電報上說,讓帝國鐵騎原地待命。」

    「原地待命?這怎麼行?如今咱們的隊伍勢如破竹,都打到巴黎城外了,眼看法蘭西的首都就被收入咱們囊中了,接下來,整個法國都會納入我帝國的版圖,這個時候怎麼能停下來呢。」楊宇亭一聽這話馬上焦躁起來。

    張作霖撓著光頭,在山坡上來回走了兩趟,嘴裡的火牙疼得厲害,不住發出刺刺的聲音。

    「大帥,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們先不要管皇上的命令,一舉攻克巴黎城,到時候皇上一高興,根本不會考慮別的了。」楊宇亭認為要是此時放棄這個大好良機,實在是太遺憾了。

    張作霖驀然駐足,瞪著楊宇亭道:「胡說!別忘了咱們是軍人,軍人對於命令就是無條件的服從。」

    張作霖一向器重楊宇亭,很少這樣斥責他,楊宇亭臉一紅低下頭來。張作霖撫著他的肩膀小聲說道:「你以為一個小小的巴黎就能被皇上看在眼裡嗎?虧你還是我老張身邊的智囊。皇上既然下令原地待命,就說明他老人家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咱們如果不顧聖命,貿然打下了巴黎,將來皇上也會對咱們有所猜忌。你記住,任何一個國家的君主都希望自己的臣下能夠永遠臣服於自己,對於那些不聽話的人,他只會採取一種手段,就是剔除!何況咱們的皇上絕非一般人可比,他腦子裡裝的事比咱們要多得多。」

    正所謂聰明人一點就透,眼子棒打不回。楊宇亭一聽這話馬上就領會了其中的厲害,心中一竦,臉上冒出了冷汗,不住點頭:「還是大帥深謀遠慮。」

    關續清料理完了江南的事,坐著自己的專列回到了北京。

    剛一回來,還滯留在北京的德皇威廉二世就興沖沖的來找關續清,人還沒進門,一陣爽朗的笑聲就先傳進了屋裡。

    關續清馬上迎接了出來,兩位偉大的帝王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兩人坐定之後,關續清笑著問道:「怎麼樣?這一段日子還在北京過得還愜意嗎?」

    威廉頻頻點頭:「很好,很好。我曾經說過,北京是一個令人吃驚的地方,中國人的智慧在這裡體現的淋漓盡致,不光是人文景觀,但說這個北京的名吃就足以令我感到驚訝了,現在想想我在德國皇宮裡的食物簡直就是一堆七拼八湊的下等貨。像什麼北京烤鴨,豌豆黃,月盛齋的醬肉,稻香村的糕點,都堪稱人間美味啊。對了,還有那個叫什麼來著,豆汁,簡直太奇妙了,開始的時候我覺得又酸又醜,可是現在每天要不喝上一碗,渾身上下就不舒服。」

    「哦?連豆汁你都喝過了?哈哈……北京人常說,不喜歡喝豆汁就不算是個真正的北京人。威廉,世界上都說德皇是古板、執拗的典型,可是我發現你也很能適應新鮮事物啊。我已經派人在景山給你修建了一座豪華的行宮,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只要願意來中國度假,隨時都可以到那裡入住。」

    「真的嗎?」威廉的眼睛瞪得溜圓,興奮的像個孩子似的:「哈哈,以後我在北京也有一個家了。這裡將是我威廉的第二故鄉。謝謝你,親愛的妹夫。」

    威廉忽然收起笑容,皺著眉說道:「我聽說你在上海遇到了不測,當時還真的把我嚇得不輕,你是知道的,咱們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那幾天,我每天都在為你禱告,我寧願放棄我現在的身份和地位,也要保全你的生命安全。」說道最後,威廉的聲音竟也有些哽咽。

    關續清心中暗道,自己這位德國大舅哥可真是夠得上一個一級演員了,他也只好跟著把這齣戲演足了,握住威廉的手激動的說:「此生能有你這樣一位朋友,朕死而無憾呀!」

    兩個人又扯了一會兒無關緊要的事,威廉忽然陰惻惻的一笑:「大皇帝陛下,你似乎對於歐洲戰事不是特別放在心上啊。」

    關續清假裝一怔,笑道:「那是軍人們的事,咱們只負責打還是不打,還有和誰打的問題就足夠了。」

    「呵呵,難道你對於唾手可得的法蘭西也不感興趣嗎?」

    關續清朗聲大笑:「威廉,你的意思朕都明白,你是想問朕,為什麼帝國鐵騎已經打到了巴黎城下,卻忽然停滯不前了,對不對?」

    威廉點了點頭:「有時候我猜不透你心裡的想法,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乘勝追擊,拿下巴黎,甚至是整個法蘭西!」

    「威廉,雖然朕很佩服的你氣魄,但是這一次你卻想錯了。」

    「哦?你說說看,我哪裡錯了?」

    關續清向前傾了傾身子,低聲說道:「你以為拿下一個法蘭西,戰爭就會結束了嗎?不!要知道法蘭西不是一個國家在戰鬥,他還有許多朋友,比如英國,比利時,塞爾維亞,羅馬尼亞,荷蘭,希臘,葡萄牙,巴西,加拿大,澳大利亞,南非,印度等等這些國家,這些國家分佈在世界的每個角落,拿下法國固然容易,但到時候我們將會遭到上述國家瘋狂的反撲與自救,這場戰爭就會無休無止的進行下去,直到這個世界被炮火徹底毀滅。」

    威廉點了點頭,看著這個年輕的妹夫,覺得他的謀略在有些時候甚至已經超過了自己。「你說的有道理,但戰爭進行到現在,我們就單方面停火了,我擔心英法他們會得寸進尺。」

    「我們現在沒什麼可擔心的,戰爭的情勢對於我們非常有利,馬恩河戰役進行到現在,英法聯軍被壓制的喘不過氣來,他們巴不得找個藉口能趕快實現停火,當然,這個藉口應當由我們來製造,所以朕打算舉辦一次北京和會。」

    「北京和會?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朕要召集戰爭的雙方到北京參加一次和平會議,大家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商討停戰的方式和條件,表面上這是一次和平的盛會,但是我們顯然是獲勝的一方,這個會議的規則和條件當然也應當由我們來建立,你不是一直謀求建立國際政治新秩序嗎?北京和會就是一次絕好的機會。通過這樣的一次會議就可以達到我們的目的,為什麼還要損失那麼多生命和財物,非要把戰爭進行下去呢?」

    威廉努著眼睛考慮了會兒,忽然一拍手:「好!這樣的話我們不用再廢一槍一彈就能重新改變世界的利益格局,你真是一個英明的皇帝啊。」

    關續清笑道:「當然我們的最終目的還是要建立在維護世界和平這個基調上的。」

    威廉愣了一下隨即醒悟:「對對對,維護世界和平是我們當之無愧的責任,哈哈……」

    中華帝國要舉辦北京和會,向全世界各國伸出了和平的橄欖枝!這一則消息迅速傳到了法國巴黎的愛麗舍宮,包括法國總統福爾在內的所有政府要員全都對這件事表示萬分的歡迎,總理百里安一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史無前例的竟然跑到梵蒂岡天主教堂做了一次虔誠的彌撒,「感謝上帝,在洪水就要淹沒整個世界的時候,賜予了法蘭西一艘諾亞方舟。感謝上帝,在最危機的時刻,挽救了法國,挽救了法國人民!」

    但是對於中國的此項舉動,英國人卻有些懷疑,甚至有些牴觸。在位於英國倫敦的唐寧街10號首相官邸內,新任首相,保守黨領袖亞瑟貝爾福為此事專門召開了一次最高級別的內閣會議,會議的中心議題是作為當今世界上最強大的英國,是否要參加由中國人舉辦的元首級會議,貝爾福當即表示:「這是中國人設下的一個陷阱,只有愚蠢的法國人才會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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