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清朝當皇帝 作者:關古威 (連載中)

 
kevin1217 2012-5-28 14:25: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9 266067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2:23
第六百四十一章 探病烹茶



    譚碧理眼圈一紅,道:「謝皇上體恤之恩。」

    「今年壽高多少?」正事談完,關緒清便扯起了題外話。

    「回皇上,臣虛度六十六個春秋。」

    「也算是朝中老臣了,眼睛如何?視物識字有妨礙嗎?」

    「大字可看,小字難見。」

    「牙口如何?」

    「軟食可吃、硬物不行。」

    關緒清點點頭,問譚碧理要過了摺子,提起硃筆在上面寫了兩行字,便道:「為官之道,學識很重要,有學方能有識,有識方能通達,手不釋卷倒是難為你們了,起碼要博覽群書才行,地方官莫學了朝裡那些清流們,只尊聖賢不愛西書,能做到中西貫通者才是真儒。愛民方能受百姓愛戴,勤政方能有所作為,好學則是做官的根本。為官之道,僅此而已。回去把季稻數目核准了再報農業部,道乏吧。」

    譚碧理磕頭告退,來到階下侯旨,奏事太監捧著摺子出來高聲念道:「茲念湖南省長譚碧理年事高邁,朕心甚憂,著賜花鏡一副,獸骨假牙一隻,欽此!」

    譚碧理哆嗦著一雙枯手接過摺子,淚珠子便一雙一對兒滴在馬蹄袖上,嘴裡喃喃的說:「聖鑑燭照,聖鑑燭照啊……」

    眨眼間日頭升到一桿子高了,關緒清把批過的摺子一推,伸個懶腰道:「今兒個就到這兒吧。各部摺子呈到內閣議處便罷。」

    王商把摺子交給奏事太監,奏事太監又交給奏事官,奏事官來到東階下,掐嗓子高叫一聲:「放紗燈。」小太監們又忙著把白紗燈搭到階上。各衙門信使齊集,叫到哪一衙門,這一衙門的人便上前,奏事官手付折匣口誦旨意,或「依議」或「知道了」或「另有旨」,雖發送上百件,決無差錯,此事不必贅言。

    最後打了幾個響鞭,樂聲中聖駕迴鑾。

    昨日熊希齡抱著冰袋子在天井子裡坐了半晌,發了身熱汗,這病稍見起色,但起身時兀自渾身痠疼。他散穿著一件醬色風毛湖綢夾袍,吃過點心,在西花園書房中倚窗而坐,信手從架上抽出一本書,剛看了兩章,便聽簷下鸚鵡學舌叫道:「相爺,有客!相爺,有客!」

    「好一隻善解人意的扁毛畜生!」外邊突然傳來一聲笑語,接著便聽簾子一響,梁啟超和載灃抬腿進來,含笑對愣著的熊希齡說:「秉三,內閣裡一日三會,摺子一大摞,你卻偷得浮生半日閒,我們瞧著不過,便攪你清夢來了。」

    熊希齡忙放下書卷,手腳沒處擱,一疊聲吆喝著下人們上茶來,嘴裡只是說:「你們倒說得風涼話,我巴不得早日好利索了,回去公幹呢,可這身子骨不爭氣啊。」

    「相爺,有客!相爺,有客!」那隻鸚鵡又沒頭沒腦的叫起來。

    「真是個扁毛畜生,吃飽了便在我耳邊聒噪,看我不打翻了你。」說罷,趿著鞋跳開竹簾子便向外一張,梁啟超和載灃背手立在窗下,臉上只是笑。

    便在這當兒,熊希齡正與進來的那人撞個滿懷,只聽那人道:「喝,秉三家裡是什麼規矩,竟還有堵著門子不讓人進的道理。」說罷,那人抬腳步入正廳。

    熊希齡不看則可,一看忙納頭便拜,嘴裡顛三倒四的說:「臣……臣……熊希齡……恭迎……恕臣失儀之罪。」

    來人正是關緒清,鎮國公載洵、滿洲副都統志均,還有幾個上書房的太監隨侍入內。

    「起來吧,地上涼,今兒個御門聽政,你不去看朕,朕便來看你了。」關緒清笑著把熊希齡攙起。

    載洵在一旁打趣道:「皇上不必扶他起來,秉三是風熱之症,最要緊是覓個清涼去處,若能就地睡上一夜,這病一準兒見好。」

    說罷,眾人一陣大笑,熊希齡紅著臉,一時手足無措。

    關緒清這遭來只穿了件便服,瞅瞅熊希齡尷尬的臉色,便道:「屋裡陰暗,既然秉三要覓個清涼去處,咱們便在天井子下敘談。」

    說話間眾人便來到院子裡,太監早已搬過竹椅來,在一旁打扇,關緒清撩袍坐下,抬眼望瞭望院子裡,竹影橫斜,搭著絲瓜棚、葡萄架,別有一番意趣,便說:「朕也來你這兒覓個清靜,這園子置得好,有幾分生氣,不像別人家的園子不是名花便是名草,以為是大雅其實是俗了。」

    眾人紛紛點頭稱善。

    忽聽簷下那隻鸚鵡又叫道:「古德貓獰,古德貓獰!」

    眾人驚詫不已,還沒等皇上見問,熊希齡便笑道:「都是那洋鬼子莊士敦,平日裡過府便愛逗這扁毛畜生,這不,學了一嘴的洋文。」

    關緒清說道:「莊士敦有心,他的鳥語和這鳥正對了路子,這便叫做鳥語嘛。」惹得眾人又是一陣轟笑。

    「相爺!」一個小廝捧著濕漉漉一杯土,興奮地跑進來,笑嘻嘻道:「真是個稀罕物兒,紫紅蘑菇,蟹殼兒似的,還是硬的!」熊希齡突然眼睛一亮,矍然起身道:「靈芝!皇上臨幸臣家,天生祥瑞啊!」他突然想起前天皇上還在硃批上申斥河南省長「妄言祥瑞」的話,就忙頓住了,面現尷尬之色。

    關緒清立刻看出來了,笑呵呵道:「祥瑞還是有的。天下興,河圖洛書出;天下亂,山川河湖崩。秉三學富五車,還不懂這個理兒嗎?」

    梁啟超也過來打趣道:「秉三,怎麼,皇上來了連你的好茶也不捨得上麼?」

    熊希齡一拍腦袋,說道:「恕臣失儀之罪!臣在皇上手裡辦了十年的差事,從沒這個例,哪有主子倒來看望臣下的!折煞微臣了。」說著一疊連聲張羅:「快,把去年蓄的那壇雪水刨出來,給主子煎茶!」

    「雪水煎茶,好!」關緒清微笑著點點頭,「就在這外屋煎,水將沸時告朕一聲,朕親自為你們泡製。宮裡幾個太監都是煎茶好手,還是朕教出來的呢!大家都坐!今兒我們都是客,不要拘君臣之禮。坐而論道品茗,倒也是一樁樂事啊。」

    下人們一聽聖駕親臨,都忙不迭的趕去後院刨那罈子雪水,這邊兩個丫鬟忙著擦抹竹幾,把玲瓏細瓷茶盅一隻隻碼在木幾上,關緒清拿起一隻來放在眼前端詳,說:「嗯,這是前三代的官窯斗彩,畫工和開片都過得眼去,不過斗彩杯尋常裡做酒盅,品茶還是青花瓷來得雅緻。」

    熊希齡忙讓換上青花瓷具,關緒清一擺手:「不必了,斗彩便斗彩吧,古時便有斗茶之風,今日咱們也學學古人以斗彩來斗茶。」

    此時一個丫鬟捧來一隻瓷罐子,沒等熊希齡說話,載灃便順手接過來,喜道:「喝,秉三真是拿出血本兒來了,這便是你家鄉的黃竹白毫吧?」不等對方回答,又捏著蓋子聞了聞,「好香!」

    熊希齡對皇上說:「醇親王好眼力價兒,這便是我府上的家瑞,託人從永興捎來的黃竹白毫。」

    關緒清非常講究的用木勺從裡面蒯出一點兒來放在鼻前一聞,閉著眼讚道:「香氣濃郁持久,音韻明顯,帶著一股子蘭花香味,確為茶中極品!」

    大夥一聽都抖擻了精神,舌地生津,如此好茶今日定要享享口福了。

    關緒清來了興致,說著便索紙筆。熊希齡大喜,忙不迭捧硯過來,和載灃一頭一個撫平了紙。關緒清飽蘸濃墨,提筆在手,低眉處「黃竹書舍」四個字便躍然紙上,稍一停頓,又寫了「白毫仙居」四個大字。幾個字寫得神完氣足運筆如風,真個是銀鉤鐵劃一般。熊希齡先叫一聲「好」,眾人無不喝彩。關緒清自己也覺得意,取出隨身小印,遂鈐在紙上。鈐好,指著紙道:「這個賜秉三吧。」

    在一片嘖嘖稱羨中熊希齡叩頭謝恩,雙手捧了紙放在正堂屋的條案上,吩咐下人:「誰也不許動,明兒叫湯家裱鋪來人,我看著他們裱。」

    說著便聽茶僮在外高聲稟道:「相爺,水響了!」

    如今便看關緒清如何行事了,只見他掀開茶罐,用木勺往各杯中各蒯了少許,茶僮已提著剛煎沸的壺進來。關緒清挽起袖口提壺在手,向杯中各傾約半許沸水,乾燥的茶葉立刻傳出細碎的噝噝聲。他靜聽著茶葉的舒展聲,極認真地觀察著每個杯中的水色,一點一點的兌水,口中說道:「喫茶以露水為上,雪水次之,雨水又次之,井水則暴殄天物。水愈輕而色味愈佳。你這是隔了年的雪水,不及當年的好。這可不是酒,越陳越好。」

    熊希齡瞅著茶水碧澄澄的色如琥珀,滿院飄香,笑道:「臣哪裡懂得這些,平日裡只是飲驢似的,沒得糟蹋了這好茶葉。」說著便要伸手去端。

    「等等,這茶半溫才好用。一點一點呷著吃才好。」

    過了一會兒,待茶半溫了,果然茶香與方才不同,方才香味濃醇,這會兒已如空谷幽蘭直沁人的腹肺。

    志均搖頭讚道:「皇上博學多聞,讓臣等豔羨啊。」

    關緒清笑道:「其實這學問都寫在書上了,陸羽的《茶經》,大夥沒事看看,大有助益的。」於是大家開始品茶,果覺清香爽口,每次只呷一點點便覺滿口留香,與平常沖沏之茶迥然不相同,越吃越有滋味兒。

    「茶乃水中之君子,酒為水中小人。」關緒清呷著茶掃視眾人一眼,說道:「但為人君者,只能親君子遠小人,你不能把小人都殺掉,不能把造酒作坊都砸了。人各有志,不然便也沒了詩仙李白了。」

    關緒清端杯起身踱步,望著滿園的蒼翠說道:「孔子說中庸之道為至德。這話真是愈嚼愈有意味。治天下也是一理,當初朕初登大寶,百廢待興,諸務廢弛,朕所以才執政以嚴,便如對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只得用猛藥方能起死回生。如今天下昌平,各部井然,百姓也難得過上了好日子,便不能使重拳,最好是執寬政。」

    眾人知道皇上說到了緊要處,都側耳聆聽。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2:24
第六百四十二章 美人遲暮



    關緒清又說:「但寬並非一味放縱,地方上以為朕執了寬政便驕奢起來,一面魚肉鄉里,一面又相互勾結、官官相護,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弄得刀插不進、水潑不進,你去察他,他便使出渾身解數,撈取政績和官聲,就說這常熟警備隊,搜刮剔釐,在地方上無惡不作,明著察他便有千條妙計,把黑的漂成白的,如今清理虧空弄得官場雞飛狗跳,人人自危,以往湖南報糧數,連種子都收不回,硬打腫臉充胖子。飢民們都睡到窩棚裡了,這邊還在呈報豐收祥瑞。再說這清理虧空之事,本是再尋常不過,一年終了,農業部和財政部要盤清錢糧,可地方上心裡有鬼的便千方百計的使賄,沒鬼的也因為剛直,被別人誣告虧空,掰著指頭數數,多少官員被*投河上吊,發配充軍,眼見著一樁好事變作壞事。唉,朕常說開疆闢土不易,守成則更難,尤其這輕重緩急、寬嚴之間最不好拿捏,你們以後辦差也得仔細著,最要緊的是一個慎字。」

    皇上一番烹茶論證,大家都還在細細思量,熊希齡蹙眉沉思著說道:「臣曾在上書房辦了幾年差,與皇上算得是朝夕相伴。午夜捫心,憑天良說話,也有覷著皇上臉色的私心。便以為盡忠盡職而已,對主子的意旨,儘量往好處辦,以為這就是賢能宰相。今兒皇上這番宏論,從茶道發端,發聾振聵令人心目一新,臣所得匪淺。臣今晚打算把皇上今兒這些旨意潤色成章,明兒皇上過目,如無不可,就用廷寄發往各省,宣示天下學宮。」眾人聽了忙都隨聲附和。

    「原說到這裡鬆快一下,沒來由又論起治世之道。」關緒清笑道,「這茶愈涼愈香,不信你們嘗嘗。」說罷端起杯子一吸而盡,眾人也都喝乾了,真的甘冽清芳異常。

    關緒清瞅著眾人又說:「今日所言也並非提綱掣領,發不發得你們瞅著辦。還有一樁子心事,今早御門聽政,湖南省長譚碧理已66歲高齡,心勁兒倒是挺強,但血脈不濟了,眼花耳聾,還如何理得好政務。譚碧理做官勤謹,也堪稱是一代為官楷模,可人老了,往往心有力不足,做事也難免有偏頗之處,朕不是不知這個理兒,要緊的還是無以為繼,手裡還是乏人啊。」

    梁啟超說道:「現今是缺兒少人多,人事部衙門口每日裡都排著長龍,等著補缺兒的大有人在,可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太多,有的十年寒窗到頭來還摸不到一個知縣,有的家裡闊綽的使些錢財、跑跑路子,便拿下個知府,這官蔽看來也非朝夕可除啊。」

    關緒清深以為然:「官蔽由來已久,並非是下幾道政令、殺幾顆人頭便能除掉的,還需斟酌著行事。朕預備著今年加一道恩科,把上品寒士歸攏上來,此事便由秉三*辦吧。」

    「喳。」

    關緒清站起身來:「這茶品得好,朕有所得,望眾卿共勉。咱們君臣一席暢談,現在已是申未時牌了,茶也喝罷了,不攪擾秉三休息了。」

    只聽簷下鸚鵡又叫道:「端茶,送客!端茶,送客!」

    眾人瞅著這扁毛畜生,又是一陣發笑。

    熊希齡站起身來,陪著皇上往外走,邊走邊說:「臣恭呤聖訓,眼下只覺得全身鬆快,想必明日便可回班了。」

    關緒清笑道:「不急,勤政不在於一時,把身子骨養好了,才好痛痛快快的給朕辦差。得便了將從前因被迫*落職的官員列個名單出來,要逐個甄別。像那個『官屠』岑春宣,當初在雲南快刀斬亂麻,他倒是痛快了,卻把雲南官場搞得一片罵聲,四品以上的官員聯名上書彈劾,朕沒法子只好把他暫拿下獄,屈指算來已經三年了。岑春宣是個好官兒,錯就錯在過於剛直,不懂得為官之道。」說罷便上了汽車,仍由志均、載洵送到東華門入大內。這邊梁啟超、載灃也辭歸不提。

    關緒清進宮院天井,掏出金表看了看,剛過了下晌,院內鴉沒雀靜,便招手叫過一個太監,問道:「皇后已經歇晌了麼?」

    那太監忙笑道:「沒呢!」

    「好吧,去瞅瞅皇后去。」關緒清便來到靜芬處,一干宮女太監忙不迭的施禮,他一擺手,邁步進了宮門。

    屋裡靜得出奇,關緒清悄然來到內室,卻見靜芬正對著玻璃鏡不知做什麼,近身一看,靜芬正扯著一根絲線在臉上狠命的刮著,刮得出了血痕。關緒清吃了一驚,一把握住靜芬的手,道:「你這是做什麼?沒事和它較什麼勁呢?」

    靜芬滿眼都是淚光,直愣愣盯著皇上道:「皇上,您看我是不是老了?」

    關緒清瞧著靜芬的淒楚模樣,不由得心裡一緊,平日裡不曾留意,現在仔細一看,原本的那張俏臉上平白多了幾道紋,方才靜芬便是用絲線狠命抹平這皺紋,當下乾咳了一聲遮掩過去,笑道:「俏生生一個佳人,怎會老呢?」說著便奪過絲線,煨著皇后的身子坐下。

    靜芬神色黯然,不知觸到了什麼心事,竟撲簌簌落下淚來。

    關緒清登時沒了主張,握著靜芬的柔荑,輕聲道:「靜芬,人總是要老的,不光是你,朕也一樣,可在朕眼裡你永遠都是當初那個美麗端莊的樣子。」

    靜芬掙開皇上的手,啜泣道:「你們鬚眉哪裡理會得女人心裡的滋味兒,女人最怕的便是眼睜睜瞅著自己變老,英雄無用、美人遲暮都是世間一樁憾事,眼看著溥寅娶妻生子,溥德都到了成婚的日子,當額娘的能不老嗎?」

    「美醜老幼,無非是一副臭皮囊,早晚有一天,不還是要入黃土的嗎?這都在一顆人心上,人老了沒要緊,心若老了卻沒得救了。靜芬,不管你老成什麼樣子,朕都疼你、愛你,這些年你還不知道嗎?」關緒清扯動了情愫,滿眼的柔情蜜意,彷彿回到了與皇后大婚的那一日。

    靜芬哭的更厲害了,肩膀簌簌抖動,煨在皇上懷裡,把龍袍都偎濕了,「就因為你對我好,我才想把你伺候好了,要你天天守著一個老太婆,臣妾心裡也不是滋味兒。皇上,按著宮裡的規制,三年一選秀,原先兩次選秀你都因為打仗錯過了,眼瞅著便到了選秀的佳期,這番你要好好物色物色,找幾個可人疼的姑娘,臣妾才能心安。皇上莫惱,臣妾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

    關緒清怔了一下道:「你若是不說,倒是忘記了,朕知道你是好意,這便應允了,回頭便張羅此事,別哭了……再哭就真成了老太婆了。」

    靜芬破涕而笑:「做了這些年人君,身邊一堆阿哥公主,還沒個正經,人家心裡不是滋味,你卻來說笑。尋常百姓家三妻四妾都是奢望,可帝王身邊若沒紅顏相伴,便失了體統,尋常人都懂的理兒,身為皇后怎能看不破呢。」

    「好,朕全依你便是,只要你不喝醋就好。不過朕有言在先,若是尋不到可人兒的姑娘,這選秀就作罷。」

    靜芬笑著點點頭。關緒清只見靜芬梨花帶雨,著手處身子比過去更為豐腴,交過脖子便在她唇上親了個嘴兒,靜芬紅著臉瞅著外屋的宮女,「皇上,讓別人瞧見了……」

    關緒清只管親著,嘴裡含混道:「瞧見就瞧見,龍鳳呈祥也不許麼?」

    一個宮女進來,瞅見皇上,臉上不由得一僵,跪下施禮,又對皇后說:「主子,珍妃娘娘要我來回稟,牌桌都已準備停當了,三缺一,就等您了。」

    「知道了,回告珍妃,一會兒便到。」靜芬一邊往臉上涂胭脂,一邊對皇上說:「左右也是閒著,我們姐們兒便約好了在大佛堂西廂打牌湊趣兒。」

    「好啊,朕也去湊個熱鬧去。」

    兩人收拾停當了,便一起去大佛堂。繞過正殿,果然聽見幾個女子聲氣嘰嘰咯咯說笑。關緒清循聲便進了西廂房,果見珍妃、瑾妃圍坐在檀木桌子旁,側坐上還坐著兩妃的堂兄志均,正摸著雀兒牌說笑。三人見皇上皇后一齊來了,忙跪下施禮。志均更是施了三跪一叩的君臣禮,笑道:「奴才本是去上書房公幹,被小太監扯到這廂來,湊個牌局,不想皇上駕到,恕奴才失儀之罪。」

    「起來吧,你們是親戚,理應多多來往,呵呵,看來這牌桌都湊齊了,朕倒是顯得多餘。」

    志均忙讓出座兒來道:「奴才這座兒是皇上的,奴才給皇上瞧著。」

    關緒清哈哈大笑,便坐在椅子上,朗聲說道:「都楞著幹什麼?坐,都坐。」回身對小太監說:「去,到養心殿尋王商取一袋子金葉子來,今兒個想必朕不出點兒血,休想離開了。」

    瑾妃笑道:「那可不,我們好容易抓著皇上清閒,定要贏點兒體己呢。」

    靜芬也說笑:「咱們今兒齊心,不要叫皇帝贏了去,他每日聽多少奉迎話,也該給咱們姐兒們散散福!」

    關緒清笑道:「我還沒上陣,已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了。朕的金葉子對你們的銀角子,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志均在一旁微笑道:「一兩銀子對一錢金子……」

    關緒清還要搭訕著說話,卻聽上首靜芬笑道:「留神出牌了,東風!」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2:24
第六百四十三章 吃醋論



    關緒清隨手摸了一張,一瞅是南風,手裡已經有一張,便並在了一處,打出一張牌道:「二筒,只怕瑾兒要吃了。」

    瑾妃笑道:「這張牌臣妾用不著。」便打出一張南風。

    「碰!」關緒清把三張南風並在一處,小指在瑾妃手邊搔癢,瑾妃臉上一紅,瞅了對面的皇后一眼,忙把手縮回。此時關緒清與她鄰座,她身上香澤味不斷襲來,又聽她那鶯語燕聲,巧笑喜人,渾身覺得燥熱心癢難耐,心思全不在牌上。只是礙著這桌上四人八目盯著,也難有所動作。見王商提著一小袋金瓜子來,關緒清便道:「就放這兒,一會兒分給大家,你去吧。」說著便隨手打出一張九萬。靜芬便推倒牌,笑道:「我就單吊這一張呢!」

    「好好,我認輸!」關緒清笑道:「想不到皇后先勝一局。」也不算數,隨手捏了兩片金葉子丟到靜芬手邊,靜芬笑道:「皇上,仔細著數目,別一會兒便輸個精光。」

    「沒奈何,常聽人說打牌有個講究,一男對三美,一準要輸個精光,輸光了朕便去上書房抄《金剛經》去。」說話間呼啦啦的洗牌,手指有意無意間摸了一下瑾妃的手。

    靜芬笑道:「皇上就不用洗了吧,有我們姐們兒就成。」

    珍妃冷言冷語在旁道:「洗牌最是要緊,不過姐姐仔細著一雙小手,莫被人摸去了皮。」

    瑾妃臉上一紅,張開手便去呵珍妃的癢,嘴裡說道:「看我不先扯破狐媚子的爛嘴。」

    姐妹倆嘻鬧了一回,靜芬止住了笑,一邊碼牌一邊說:「方才在我和皇上商議過了,今年是選秀的佳期,咱們幫著參謀著,把這次選秀辦得風光些,也不枉皇上平日裡對咱們的一片心意。」

    關緒清拿眼看時,卻見珍妃和瑾妃都不說笑了,無精打采的碼牌,珍妃說:「選秀是宮裡的規制,也是皇上的喜事,我們跟著能參謀什麼,只要皇上樂意便罷。」

    言語裡帶著酸醋氣,靜芬一笑道:「上回文廷式來問安,給我講了一篇言論,笑得人肚子疼。」

    「什麼言論?」關緒清配合的問道。

    「吃醋論。」靜芬瞅了珍妃姐妹一眼,笑道:「字字句句至今還記得,他說:拈酸吃醋,不啻一門藝術,個中學問大矣。天要打雷,人要吃醋,此之謂天理。恰到好處的一絲醋意,正如川菜中之醋溜土豆絲,美味可口,頗有幾分令人回味無窮處。男女之間,從來不曾產生一丁點醋意,基本上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蓋彼此之間毫不在乎,還談啥情說啥愛乎?一絲恰如其分的醋意,粉面含春,微嗔佯怒,豈不令人柔腸頓起,愛意橫生?實在沒醋可吃,尚且要空穴來風,製造一點醋海風波,過把酸醋癮。不過,醋之為物,當用之有度。比之烹調之用,其理一也。量少則無味,太過猶不及。吃醋太過,進而為妒。妒之味,大有異焉。酸中帶甜,那是情醋;酸中帶辣,一味嗆人,那是妒的滋味。唐太宗李世民當年賜給房玄齡幾名美女做妾。房玄齡是有名的妻管嚴,怎麼也不敢接受,多次婉拒此賞。李世民料到房玄齡夫人是個悍婦,房才不敢受賞。於是派太監持一壺『毒酒』傳旨房夫人,如不接受這幾名美妾,即賜飲毒酒。誰知房夫人面無懼色,接過『毒酒』含淚一飲而盡。結果並未喪命,原來壺中裝的是醋,皇帝以此來考驗她,開了一個玩笑。吃醋的典故就此流傳開來。」

    關緒清又接口道:「沒有醋意的男女,想來大多無趣;醋意太濃,則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鳥日子照樣是過不下去的。所以,醋本無過,關鍵是看你如何吃法。朕平日裡只說文廷式迂腐,做起學問來確是一把好手,這篇《吃醋論》便是文中典範。」

    珍妃姐妹知道皇后拿話來刺自己,都低著頭不言語。

    靜芬笑說:「皇上就是皇上,古來帝王哪有成輩子守著一個人的道理,不懂得這個理兒如何做得皇上的女人。」

    珍妃姐妹都默然良久,回頭瞅了一眼堂兄志均,「我們姐妹也樂意皇上身邊多幾個人伺候,只是憂心皇上耽於女色,枉費了國事,好事卻成了壞事。」

    靜芬捏起色子,在手裡搖搖說:「憂心是假,吃醋是真,你們姐妹和端妃她們哪個不是花骨朵一般的人物,皇上何時做過因噎廢食的事,再者說,這種事也不是你們能隨口便問的,盡好妃子的本分才是正經。」

    靜芬忽地拿出皇后的威嚴來,珍妃姐妹不敢再說什麼,都諾了一聲。

    關緒清伸脖子過去在兩人臉上各親一下,說:「你們都是朕的心頭肉,朕便是真有三千粉黛,又怎麼能對你們不管不顧呢。」他回頭瞧了志均一眼,道:「此事便著你全權辦理吧。選秀對皇家是一樁美事,可到了下邊卻往往變了味道,有的還弄得人家妻離子散,這便違了朕的本意了。皇家事事都有制度,務必定個名額,寧少勿多,更不能擾民,人家情願大家歡喜,不情願的也不能強*。呃……穩妥起見,今年就從部院與地方大臣宅裡來選,但不必強分滿漢,回頭對後宮人等盤點一番,造出個冊子來,但凡二十、二十二、二十四、二十八這些年歲的宮女,可自願出宮出嫁,前朝一入宮門深似海,一輩子不見天的規矩要變變了,天理要存,人欲也不能都給滅了。」

    「喳。奴才一定傾力去辦,選秀本就是美事,誰不願親近龍澤,侍候主子呢?」

    「那樣最好,莫被朕查出有不自願的,那些秀女都是士族官員家的千金,哪個在家不是養尊處優,不是規矩管著,若是選為才人也就罷了,要麼誰又情願把閨女送到宮裡做使喚丫頭,今兒起宮裡便設個定製,年過二十的宮女便可自願回家奉養老人,待嫁閨中。」

    「喳。皇恩浩蕩,是百姓之福啊。」

    此時,宮女又端過一碟荔枝、一碟細點,眾人邊吃邊耍,關緒清有意相讓,頃刻間便把一袋金葉子輸個精光,兩手一拍道:「朕方才說什麼來著,一男對三美,一準兒輸個精光,早知如此倒不如起先便賞了你們,免得費了這許多周折。」

    眼看著天色黯淡下來,宮女們收了牌局,珍妃姐妹各拿一把金葉子喜滋滋的回宮去了,志均也告辭回府不提。

    關緒清則與靜芬回寢宮用晚膳,靜芬給皇上夾菜,一邊說道:「宮裡這些嬪妃都好知應,容齡姐妹是孩子心性,藍妃整日裡燒香禮佛,德妃是半個西洋人,這事兒早看開了,端妃更是個體恤的主兒,說什麼她便聽什麼,你儘管選秀就是了。眼下太平年月,左右閒著沒事兒,皇上莫不如來個江南選秀,順便也體察體察民情上來,豈不是一箭雙鵰嗎?」

    關緒清將一片玉蘭片夾給靜芬,說道:「這個清淡些,只是不易克化,嚼碎了再咽……要說體恤還是靜芬想得周到,有你們這些可人疼的女人,還不夠朕消受得嗎?」說話間便把摸著靜芬的手,一陣摩挲。

    靜芬笑道:「我不是個好忌妒的人,在這上頭我也淡,再者說皇后要母儀天下,只要你身子骨兒削瘦得起便好,再說這男歡女愛……」她突然覺得失口,便掩住了,竟不自覺地臉上有些發燒。靜芬是原滿洲副都統桂祥之女,桂祥也是唸過詩書的,十分注重對兒女的訓誨。女孩子自記事時起,外親一概不見,雜書不看。只《女兒經》和《朱子治家格言》是每日必讀的。其餘的,便由管家嬤嬤,帶著練針線,學描繡,進規退矩一絲也不能亂。靜芬十幾歲就嫁給了皇上,溫良恭儉讓五德俱全。家裡老小沒有一個不喜愛她的。

    此時,皇后突然變得嬌羞起來,滿腔柔情如同新婦,關緒清最愛她這樣,不禁動火,笑道:「朕現在便試試你這上面淡不。」說著竟起身走過去,扳著靜芬肩頭向她臉頰吻了下去。幾個侍候在帷外的宮女見這情景,躡腳兒躲得無影無蹤。靜芬掙了幾下,便如綿羊一般任由擺佈。關緒清摟著她上了榻,撫著她的秀髮,柔聲道:「靜芬,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還是你生得美。這麼些年過去了,朕越看越愛看。」

    「真的?」

    「嗯。你笑什麼?」

    「心裡歡喜。」

    「為什麼閉著眼?」

    「這會子我不想睜。」靜芬軟得一灘泥似地偎依在皇上懷抱裡,悠然道,「我雖生在官宦家,但能沾到龍澤便已是莫大的福分了,何況又與皇上廝守了這麼些年,有了一雙兒女,女人到了走到這步也就知足了,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豔羨呢。」

    關緒清在靜芬額頭上輕輕一吻道:「朕就愛你這知足常樂的性子,可宮裡不知又有多少人不懂得知足呢。」他撩開女人的旗袍隔著褻衣揉搓著又道:「沒來由生那些感慨作甚,過一日便逍遙一日,碧雲寺的方丈不是說了:菩提即煩惱,唯有佛祖,斷煩惱,亦得清靜。放不下『我』,舍不下『我』,自是煩惱多多……」

    兩人望著窗外的點點繁星,漸漸痴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2:24
第六百四十四章 溥德大婚



    眼看溥德到了冠禮的歲數,若是按舊制,已算是晚了,過去世界大戰打得昏天黑地的,此事便被擱置下來,延誤至今。主事的便是皇后靜芬,過了三月初三,關緒清便召集一干王公大臣們、後宮的嬪妃們來議婚。皇上尚未立儲,可正出的大阿哥溥寅不親龍澤,一門心思的鼓搗那些科學實驗,這儲位便自然會落在二阿哥溥德頭上。溥德雖是德貴妃庶出,卻飽讀詩書,溫良恭德,相貌也俊秀,頗得皇帝的喜愛。因此此次給溥德擇的福晉保不齊便是未來的皇后。

    大家各抱著自個的打算,對未來皇后人選,各有打算。

    載灃與載洵兩位叔父,一個強調海軍,一個強調陸軍,在皇上面前爭得臉紅脖子粗,載灃主張選海軍總督劉步蟾的女兒,載洵主張選陸軍大帥張作霖的女兒。為了做好這個媒,兩位叔父連日僕僕風塵於京津道上,匆匆忙忙出入於永和宮和太極殿。

    為此,關緒清也不成寐,親自擬個單子,交後宮遴選。靜芬主張從舊制,是把候選的姑娘們都找來,站成一排,由溥德當面挑揀,挑中了的遞玉如意給中意的姑娘。

    德妃則說這法子太老,也費周折,倒不如把這些家姑娘的照片取來,讓溥德從中挑選,中意的便在照片上做個記號。最後,靜芬禮讓,在此事上便聽從了德妃的法子。

    一時間,京城裡有名的攝影師雲集劉步蟾、吳佩孚、內務府大臣端恭、內閣總理大臣梁啟超四府,有的使出渾身解數,甚至不惜動用飛機從美國請來最好的攝影師,為女兒拍攝玉照。照片送到養心殿,一共是四張。在溥德看來,這四位姑娘的玉容,都是一個模樣,每位都有個像紙糊似的身段,臉部很小,實在也分不出醜俊來,如果一定要比較,也只能比一比誰的旗袍花色特別些。廢了半天的思量,溥德便在一張似乎順眼一些的相片上,用鉛筆畫了個圈兒。

    這是梁啟超的女兒,閨字令嫻,比溥德小三歲。這張照片送到皇后那裡,靜芬打心裡歡喜,事先便尋麼過了,令嫻儀態端莊、通詩書善西學,溫良有禮。可德妃卻不十分樂意,非叫王公們來勸溥德重選,說是令嫻不安分,整日價拉扯一干丫頭在府裡跳舞,搞得中不中洋不洋的。她心裡中意的是內務府大臣端恭的女兒,閨字文秀,與溥德我同歲。

    靜芬這番有些惱了,把王公、嬪妃們召集在一處相商,靜芬在正中說道:「這是依了宮中的成例,規矩也是皇上欽定的,哪有選過了不算的道理?傳出去還有皇家的臉面嗎?依我說,定了就是定了,明兒個就找相師來掐算,給梁府送帖子。」

    德妃此番竟也不想讓了,掐著手絹,*著一口京片子說道:「皇家的事才來不得兒戲,皇上說要酌定,選的不妥再選一次又有什麼要緊。」

    王公大臣和妃子們也都議論紛紛,有向著皇后的,也有向著德妃的,一時間爭得烏煙瘴氣,誰都灰頭土臉的。正鬧得不可開交,王商從皇上那兒傳來口諭,著皇子溥德自行酌定。這番誰都沒詞兒了,溥德關在門子裡悶了半晌,仍是選了令嫻。靜芬喜笑顏開,一個勁兒誇溥德有眼力。德妃則戳著溥德脊樑骨罵道:「不成器的東西,虧我養你這些年。」

    舊曆三月十七。宗人府為皇子溥德行上中禮,關緒清與王公大臣、後宮嬪妃們臨場觀禮,眼見著宗人府宗正給溥德戴了一定「通天冠」。禮畢時,上書房內監小德安代皇帝致賀詞。而後,宗正帶著溥德去太廟祭過了祖先,溥德拈了三隻香,鄭重其事的念罷了禱詞,方才回宮。

    回到宮裡,禮部右侍郎郭曾炘正侯著,早已擺好香案,給阿哥打了個千兒,溥德也行了拜師禮,便由其領著燒香,上供,叩拜,直把溥德磕了個七葷八素。然後,隨郭曾炘進入殿中。其他人都留在殿外等候,隨侍太監知道要給阿哥上人倫課,便壞笑著調侃,把頭湊在一處插科打諢。

    「喜公公……」

    「哎,怎麼著,慶公公。」

    「司寢選妥了沒?」

    「選妥了,皇后娘娘親*代下來的事兒,誰敢兒戲,個個兒風騷透骨,卯足了勁兒要把阿哥伺候爽利了呢。」

    「這光棍差事誰不想幹,私底下遞紅包兒的興許不少吧,這番你得發筆小財。」

    「沒有的事兒,莫玩笑啊,這司寢都是我精挑細選了的,都去皇后娘娘那兒打過卯,中間誰敢作弊。」

    「得了吧,誰不知道你喜公公是有名的雁過拔毛,若是生著子孫根,恨不得自己個兒先試試呢。」

    「做咱們這行當的,半男不女的,也只有想想的份兒了,五行不全啊。」

    大殿裡,郭曾炘搖頭晃腦的背了一通《朱子家訓》:三姑六婆,實銀盜之媒;婢美妾嬌,非閨房之福。童僕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豔妝。祖宗雖遠,祭祀不可不誠;子孫雖愚,經書不可不讀。居身務期質樸,教子要有義方。莫貪意外之財,莫飲過量酒。……

    溥德聽的乏了,半閉著眼睛,昏昏沉沉,腦袋一頓一頓的。

    好容易背罷了這篇枯冗文章,兩個太監從大喜殿小心捧來了歡喜佛,放在案頭,歡喜佛為男女合一佛像,成互相摟抱狀,佛身上設有機關,控制男女性器,按動機關,佛就作交合之狀,以此來將人倫大禮一目瞭然的告訴觀賞者。郭曾炘告訴溥德要行人倫課後,他初始不明,待把歡喜佛擺弄了幾下,又聽郭曾炘朦朦朧朧的講了一通兒,便已懂了三分,一張俊臉先羞紅了起來。

    「殿下,臣方才所講你可聽明白了?」郭曾炘合上手中的冊子,一本正經的問呆立的溥德。

    「嗯,有些明白,卻不透徹。」溥德懵然答道。

    溥德瞥了一下郭曾炘手中的冊子,實際上他是似懂非懂,郭曾炘講的實在是太正經了,一板一眼的念,渾然沒有理會皇子懂不懂,一本正經的模樣好像手中捧的並非「春宮冊」,而是皇帝的「大誥」。見皇子說有些明白,郭曾炘也未追問,他為人一向嚴肅,這次是不得已被派來做皇子的人倫老師,在人前談及那等羞於啟口之事,巴不得這事早結束早好,哪會考慮眼前這學生懂還是不懂。再說這事是天生的,就算不教你,你上了床自己也會摸索,左右不過是個洞而已。這會要是和你講得太過透徹,日後廷前如何相見。要不是國之禮儀所在,這等教習直接在民間故院學下豈不是更明了。

    「那好,請殿下觸摸佛身吧。」郭曾炘指了指殿中供奉的歡喜佛小聲提醒溥德:「此佛名喚歡喜佛,內含機關,進出之道與臣方才所講皆合,殿下可自己摸索一下,若有不明之處,再問微臣好了。」

    「是。」

    溥德拿起歡喜佛一陣擺弄,不知碰到了何處機樞,只聽「嘎巴」一聲響,那佛像下面突然伸出一根*,不偏不倚正插進了半邊女像下身,溥德兩手一顫,歡喜佛落在地上,自己早已羞得滿面通紅。

    上人倫課時,師生都必須端莊嚴肅,不可兒戲,故郭曾炘見溥德的羞怯樣子,心下好笑,臉上卻是肅然,指著那歡喜佛下面隨著機關不斷進出的物件繼續講授起來。只可惜他如何講都像是在講皇帝大誥,本已差得滿臉通紅的溥德竟然聽著聽著便肅然起敬,如聆聖訓。郭曾炘好容易耐著性子講完,便又問皇子「懂得嗎」,溥德只點頭不作聲。郭曾炘長吁一口氣,這一堂人倫課便告終了。

    掌燈時分,內官監將八名俏麗年長的司寢送到溥德寢宮,教習皇子周公之禮,此事在宮中雖然秘而不宣,卻也有關朝儀,偏廢不得。幔帳下,溥德攬著溫香軟玉,一個個媚眼如絲,俏生生望著他,一時間兩眼迷濛,平日裡摸慣了詩書的手放在緞子般的嬌軀上,竟忘了身在何處,燭影搖曳中是耶非耶?

    第二天一早,京城相師便把卜算的帖子送到後宮,相師們只生了一顆腦袋,自然奉上的都是「大吉大利」。古人云:「男女無媒不交,無幣不見。」取到了好綵頭,靜芬便命天使到梁府下聘,宮中辦了個場子祝禱一番,天使便持節,帶著禮物前往官學胡同。

    簷下禮樂官一聲高喊,奏「中和韶樂」,迎娶福晉的儀仗隊已在乾清門外列隊待發了。最先為步軍統領衙門馬隊,以下為北京警察廳馬隊、保安隊馬隊和軍樂隊,繼而是一頂黃緞銀頂轎和三輛黃緞銀頂車。再往後是七十二個手執彩旗、太平傘的執事隊伍,還有眾多轎伕抬著的四駕黃亭。

    再往後又有六十個手提宮燈的太監,左右跟著王公大臣,這後面才是統率迎親儀仗的最高官員:手持「聖節」的正天使醇親王載灃和手捧「聖旨」的副天使端郡王載漪,八名御前侍衛在正副使左右扈從,身後還有人捧著香爐,上插四炷香,一絲絲輕煙旋入霄漢。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2:25
第六百四十五章 洞房花燭



    欽天監司官高喊一聲:「吉時到!」若干女官陪同著溥德,把一柄「御筆用寶龍字如意」安放在鳳輿內正中。隨後起轎,從東華門出宮。鳳輿發走之後,載濤之妻等福晉、命婦、女官又前往洞房,為新娘和新郎鋪設喜床。迎親隊伍超過三千人,由東華門出東安門,浩浩蕩蕩向北而去。經北池子,往西北進三座門,過景山東街,出地安門中門,沿地安門大街入官學胡同。一路之上,黃沙鋪道,淨水潑街,到處有紅、黃兩色裝飾,這裡從昨夜起便由警察廳戒嚴,馬路兩旁仍是人山人海,萬頭攢動。大體都是住在這一區段的居民,卻不許隨意走動。至於得到允許可以觀禮的中外人士,都佩戴一枚朝廷發放的鋼質徽章,見章放行。

    「來了!來了!大人,迎親的隊伍來了!」家人一聲回報,胡同口鞭炮齊鳴,來觀禮的梁家親朋與院部大臣立刻開始賀喜聲不斷,喧鬧的聲音讓在後院房中等待的梁家小姐春心為之一動。

    昨晚沐浴時,令嫻的母親和丫鬟恨不得把她搓掉一層皮,沐浴之後,反覆用以綠豆粉、西域香水、揉麵擦身。再用蜂蜜、玫瑰花瓣涂面,又用羊脂、素馨香反覆塗抹。一大早起來,又在她臉上撲香粉,畫眼線,涂眼影,描青眉,抹紅唇,再在兩個臉蛋兒上,鼓搗出兩塊頰紅來,如此一鼓搗,此時的令嫻像極了瓷娃娃,卻是端莊有餘,可愛全無。

    對著鏡子仔細又照了一次後,令嫻忐忑不安的用小手緊捏衣腳,芳心亂跳,一對兒亮閃閃的眸子一瞬不眨的瞧著窗外。對於皇子溥德,她沒親見過,可京城裡的傳聞早已鋪天蓋地,丰神俊朗、才華橫溢,堪稱萬中無一,早就是各家香閨心裡的不二之選,今番自個兒能被皇子選中,用爹爹的話說就是「梁家祖墳上冒了青煙兒」,皇上對梁家龍澤深厚。女人一輩子最激動的兩件事情便是嫁為人婦和喜做人母。

    「小姐,夫人吩咐了,等會兒用這塊紅帕罩頭,罩上去後便不能拿下來,要由殿下親手摘下,要不然可就不吉利了。」貼身丫鬟小雲小心翼翼的將一塊紅帕放在床頭桌上,笑著收拾桌上的物件。

    令嫻突然開口說道:「小雲,迎親的隊伍來了嗎?」

    「外面的鞭炮把耳鼓都震聾了,小姐幹嘛還要問我?難不成等得心焦了。」

    令嫻臉上一紅嗔道:「死丫頭,少貧嘴,不許胡說。」

    小雲扮個鬼臉:「不說就不說,又不是我嫁人,嘻嘻。」

    「你早晚也躲不過這一遭。」令嫻輕笑著又瞧著窗外,心下更是忐忑。

    府門外,梁家上下但凡是能動彈的,這回傾巢而出,就連前日臥病在床的廚房馬四奶奶也不知吃了什麼回春藥,一大早便活蹦亂跳的起床梳洗,把個管家齊五看得直愣眼,尋思大夫不是說了,馬四奶奶這身子骨眼見著是不行了,怎麼個今兒卻又如此精神,莫不是迴光返照。想到這兒,齊五心中打了個突,今兒可是小姐出嫁,嫁的還是當今皇子,這馬四奶奶要是迴光返照,眨眼間人就沒了,沒得尋了個大大的誨氣,搞不好自己吃飯的傢伙都保不住,便提心吊膽在馬四奶奶後面跟了半天,直到瞅出這老太婆不是迴光返照,齊五才放下心。馬四奶奶若不是真的病好,她從廚房偷的那豬蹄哪能吃得下?

    載灃帶領的迎親隊伍到達官學胡同口時,梁家人已經在大門外全部跪著了。

    載漪宣讀了聖意,梁家人山呼萬歲,然後眼睛全骨碌一下瞄向了載漪身後的那四乘黃亭。裡面都是皇家送來的聘禮,雖隔著轎簾瞧不真切,但都猜著皇家的聘禮那還了得,金山銀山不敢說,起碼那珍珠、瑪瑙多得也能碼成小山。這聘禮不光有梁小姐和他父母兄弟的,就連家丁、奴僕人人也有份兒,折算下來,人人也能發筆小財了,的的確確是甘澤普降、皇恩浩蕩了,喜得那些家丁丫鬟樂得合不攏嘴。

    「臣內閣總理大臣梁啟超見過天使大人!」梁啟超端端正正的給天使施禮,從載灃手中接過溥德的生辰八字,轉手交給相師,相師是欽天監派來的,只略略的拿眼一掃,裝模作樣的掐捏之後,便擠眉弄眼的開始道喜。

    雖知道納吉納徵只是走過場,但聽了相師的道喜,梁啟超還是不由鬆了一口氣,只要把女兒送上鳳輿,這門「皇親」就算結定了。

    載灃、載漪領著隨行官員太監們在梁府喝了喜酒,令嫻披著蓋頭由幾個「全活人兒」攙扶著盈盈而出,溥德也來到正廳,挽著令嫻的纖纖素手,梁啟超先向皇子行禮,而後攜了夫人李慧仙在堂前坐定,新郎新娘向二人行三拜禮,這才踏上鳳輿。臨出門時,令嫻的兩個兄弟在後送了姐姐一程。

    「起轎!」禮部右侍郎郭曾炘一聲吆喝,迎親隊伍開始向來路返回。鑼鼓、喇叭一通吹打,鞭炮皮子崩得滿地皆是。

    皇宮裡自是另一番喜慶場面,景陽宮裡到處張燈結綵,貼著紅色燙金雙喜字兒,置著大蠟燭,掛著王公大臣們送來的喜聯,御路上都鋪了紅氈子。中和韶樂設在太和殿前,丹陛大樂設在太和門內。法駕鹵箔陳設在太和殿丹陛及庭院內。皇子妃儀仗陳設在午門之外,外面的杏黃色緞子帷幔上,用金線繡著大鳳凰。

    好容易忙活到天黑,新郎新娘都累得直不起腰來,漸漸的,天上升起一點星月,不相干的人都已陸續退下,宮女掩了門在耳房聽事。溥德一步步來到寢室,只見新娘子坐在床沿兒上一動不動,仿如木雕泥塑一般,溥德來到身前,燈下見她身子一震,便止住了腳步,兩人都不言語,便這麼一立一坐,良久無聲。

    半晌,溥德又欺近了些,伸出手來想去揭蓋頭,手卻停在半懸空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又縮了回來,一顆心撲通通直跳,昨夜雖經過了一番「司寢」,嘗到了男女樂事,可新娘子到了眼前,他心思裡卻有些游移。先前便聽皇后額娘說了新娘子千般好處,相片上倒也是個端莊俊俏的人物,可真要揭開蓋頭,心裡又難免忐忑。溥德深得詩書教化,到了此時,上書房羅振玉師父那番理學大篇又冒了出來,君子不盜不銀,我是堂堂皇子,萬要檢點著些,莫不可唐突了佳人,到了這番光景,溥德竟也天人交戰起來,平日裡那股子迂腐勁兒也出來了。

    新娘子聽著腳步聲便在左近,來來回回的,卻不揭蓋頭,心裡也焦躁起來,心說都說二皇子才華橫溢,難不成竟是個書呆子?可婚前母親便在耳邊喋喋不休,說入了宮廷不比家裡,凡事要端莊、檢點,莫失了閨秀的風度。此時心裡焦躁,卻只得靜靜等著。

    忽聽溥德低聲吟道:「獸爐沈水煙,翠沼殘花片,一行行寫入相思傳。」

    自己便也信口拈來:「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溥德吃了一驚,瞅著新娘子愣了半晌,又吟道:「只願卿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那邊也吟道:「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誰人說。」

    溥德喜上眉梢,到了此時再不猶豫,一把揭開了紅蓋頭,燭光燈影裡,一個俏生生、粉奈奈的臉龐映入眼簾,令嫻偷偷瞧了對方一眼,便又低下頭,一張俏臉早已羞紅。溥德煨著身子坐在床沿兒,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瞅著令嫻,不覺間竟似痴了。

    忽聽牆角自鳴鐘噹噹噹的敲起,溥德便如觸了電般一把握住新人的雙手,只覺得觸手處溫潤如玉,心頭的波瀾層層疊疊的生了出來,輕聲說道:「沒想到你竟如此美貌。」

    令嫻縮回一隻手來搓著衣角,低眉說道:「照片上便丑了嗎?」

    溥德隨口恩了一聲,立即覺得不妥,又道:「不是,我說照片不及你美……」

    令嫻掩口笑道:「二皇子不愧是讀書人,竟拿詩書來與人家調笑。」

    「我也是有感而發,哪裡來的調笑。」接著便信口說:「君子不盜不銀……」

    令嫻笑得更甚了,「二皇子詩書教化得好,說出話來這般有趣。」

    溥德臉上一僵,燈下觀美人,越看越愛,把令嫻的手握得更緊了,「平日裡阿瑪督導甚嚴,書讀得多些,因此便有些迂腐了。」

    「我倒覺得你心性直率,不會花言巧語,比那些京城裡游手好閒的公子哥強多了。」

    「是嗎?我倒沒有留意這些,也沒成想你也是詩中的魁首,正……正和了我的心意。」

    令嫻把頭放的更低了,嘴裡說:「你的心意我哪裡解得,和與不和的與我有相干嗎?」

    「自然是相干,當初英文師父莊士敦說,男女之間有許多一見鍾情的,以往我偏不信,這番才領會得了,燈下一望,恍若故人,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一見你便沒了奈何,手腳沒著沒落,一顆心便再也離不開你了。」

    溥德這番話說得真摯,令嫻怔怔的瞧著溥德,眼裡竟也漸漸有了淚光,「我和你也是一般的心思。」說罷兩人便緊緊相擁,一夜魚水成歡,正是:花樣妖嬈卻歡柔,含情俊眼逞風流。斜倚翠屏嬌又怯,對人佯整玉騷頭。風情嬌冶天生般,冰雪肌膚貼渾肉。半枕夢魂迷蜂蝶,一春幽恨化水酒。

    ps:鮮花啊,兄弟們!!!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2:25
第六百四十六章 後宮粉黛



    關緒清當晚回養心殿,宮裡四處早已掌起了燈火。從早上起身辦事,整整折騰了一整天,除了批閱摺子,接見外官,主要就是溥德大婚。當時提著精神,還不覺得怎樣,這時候靜下來,卻又身心疲倦。一時心裡想皇子們的事,一時又想兩淮漕運的事,一時又想到國外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兒,越想越是頭疼。正在玉案前出神,王商在身後小聲奏稟道:「主子,晚膳是在配殿裡進,還是在東閣子裡進?」

    「嗯……」關緒清這才回過神來,甩著雙臂鬆泛一下身子,便見小德安捧著綠頭牌子銀盤過來,便隨手翻了個牌子,小德安一看是汪嬪,關緒清說道:「不用傳膳了,想進點兒清淡的。叫汪嬪到這小夥房給朕預備夜宵。」說完就起身來到天井下,脫了外面的袍子,就地練了一趟布庫,又打了一趟太極拳,出了一身透汗,心裡反而清爽了不少。正擦著汗,只聽腳步細碎,汪嬪挽著個竹蔑小筐,正站在東廂簷下笑看,關緒清笑著說:「這伙房裡還少了菜蔬,還從你宮裡帶過來幹嘛?」

    一聽皇上傳喚,汪嬪做了一番精心打扮,上身藕荷色套著月白襯衫,下身是蔥綠色的百褶裙,裙下半露著水紅色小鞋,頭上紮著紅絨結,一頭濃髮梳得油光可鑑,刀裁鬢角配著鵝蛋臉,水杏眼,顯得端莊裡透著嫵媚。見皇上一邊問話一邊過來盯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兩手一扎做了個萬福,說道:「這裡菜蔬雖多,都得現整治,臣妾怕主子餓,帶了些點心來,還有點時新鮮菜,是臣妾閒時自己種的。」

    「好好!」關緒清又打量她一眼,一邊搖著扇子,一邊拾級上階,說道:「把點心帶進來吧。朕一邊進膳,一邊看摺子。你下廚去吧!」說著進了殿,又叫道:「德子,東閣裡暗,再加一枝燭,端一小盆子冰放在炕上,殿裡太悶了。」

    他看了看炕案上碼著的摺子,苦笑一下,還是上了炕,一手扯過一份奏章,一手提起了硃筆。連著看了幾份,都是外省省長奏報糧食豐欠的事。關緒清雖然關注,卻並不特別留意,只特別留意了甘肅、陝西和兩江的。甘肅、陝西去冬連著大雪,三月又一場透雨,四月以來雨水雖少,地裡莊稼長勢還是不錯的,都奏稱如果不遭風災,夏收可望達到九成。兩江有的州府遭了水患,但蘇、常、湖、無錫、江寧都報了稻米豐收,他這才放下心來。

    只在幾份摺子上批「知道了」,想了想又在甘肅的摺子上批道:「你們所奏的飼料、柴草、木炭等物,朕已著山西平價撥過去了!這類事是你們地方官的分內差使,早就應當未雨綢繆,還煩朕代為勞心,皆因你們平日辦差粗心。甘肅的回民為各省最多,回漢雜處,習俗不同,容易滋生嫌隙,務必要認真留意調處。」寫完,又拿過江寧將軍豐紳的摺子,端詳了一會兒,那上面寫的是放緩絲綢出口的請示:去年因帝國生絲綢緞等物價格上漲,朝廷下發了限制出口的廷喻,來充實百姓使用。到如今推行了幾月的時間,而絲價仍未降低,而且還有上漲的趨勢。可見百姓人口滋長,民生殷富,用量越來越大。臣以為這是自然之勢,並非都是限制出口的緣故,所以請旨放寬出口……」

    看罷,關緒清提筆在請安摺子上批道:「你奏的有些道理,不日將命海關總署下達通告,放寬出口限制。另著戶部核定每船的運載量,但湖絲緞匹等項,仍應嚴行查禁,不得偷運走私。你督導江寧,民生不錯,要再接再厲,勿要慢怠。切囑!」寫完看了看表,已快八點半了,忽然想起還沒用晚膳。抬頭一瞧,汪嬪正垂手站在隔柵子屏前,於是笑著下炕,問道:「給朕預備好晚膳了?朕用心批摺子,倒冷落了你了,來,給朕揉揉右手腕,提筆多了就免不了痠疼……」便把手伸過去,順帶間在她聳起的胸前輕輕撫摸了一下。王商衝著隨侍太監們遞了個眼色,都悄沒聲息的退到了殿外。

    「皇上這話臣妾可不敢當,臣妾只是個嬪哪敢想什麼冷落不冷落的。」汪嬪微紅著臉,一雙白膩的小手捧著皇上的手,輕輕按捏著他的腕子,兩人幾步來到飯桌前,關緒清坐在椅子上,她便跪在旁邊慢慢揉著,笑道:「比起您辦的正經事,臣妾只不過是個草芥罷了。皇上,您看,這都是臣妾做的菜,東邊是糖醋黃瓜心兒,西邊是涼拌小豆芽,都是掐了頭的,半點豆腥味也不沒有。您再瞧南邊是干爆紅蝦,北邊木耳拌裡脊,中間的菜是黃的,只怕主子也未必用過,要是皇上用的稱心,臣妾可要鬥膽討個賞!」

    關緒清看那盤菜,碼得整整齊齊,根根像粉絲一樣細,卻透著淺黃,上面滴著椒油,燈下看去格外鮮嫩。他伸出筷子,夾了幾根在嘴裡慢慢品味,笑道:「朕看出來了,這桌菜是有名堂的,青紅皂白黃,五行各按其位,也真虧你挖空心思。這味菜是葫蘆?還是……雞仔拌的粉絲,也沒這麼脆的……」

    「皇上先別猜是什麼。」汪嬪用木勺給皇上盛了一碗熬得粘乎乎的粳米粥,放在他面前,又把一塊象牙一般玲瓏的小饅頭遞給皇上,笑道:「您用著好就成,不必管它是什麼。」

    關緒清笑著又吃了一口,說道:「用著好,看著好,聞著好就成。」

    汪嬪見皇上胃口大開,連吃了三個小饅頭,各味小菜都嘗了,心裡自然也高興。關緒清吃得熱汗淋漓,汪嬪在旁邊輕輕搖著扇子,嘴裡陪著皇上說話,慇勤備至。

    過了一會兒,關緒清吃罷了,用手巾淨了面,從汪嬪手裡接過茶漱漱口,這才笑著說道:「你侍候得朕滿意,待會兒朕自然也教你舒坦。辦完事,陪朕去皇后那兒瞧瞧去。」

    「臣妾本該當伺候主子的。」汪嬪壓低了嗓子,幾乎是在說悄悄話,「我……身上不乾淨兩天了……」說完,汪嬪便微微嘆氣,似乎心裡覺得十分遺憾。

    「那好,你先回去將養,改明兒再翻你的牌子。」關緒清說著便披衣出殿,走到門口,又回頭對汪嬪笑道:「那句詩叫什麼來著,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呵呵……」笑著出了養心殿。汪嬪望著皇上月下的背影,又急又氣,心說:這葵水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搗亂,一個好生生的機會給斷送了。

    關緒清進了皇后寢宮的廣亮門,只聽滿院寂靜,窗戶上映出一個個女人的倩影,正殿廊下侍立著十幾個守夜太監,還有幾個粗使宮女提著小木桶往各房送熱水,走路也是躡手躡腳,像做賊似的。王商跟在關緒清身後,搶步便要進殿告訴她們接駕,關緒清笑著擺手制止了他,輕手輕腳上了丹墀,親手推開門進了正殿大門。

    五六個宮女因皇后已經歇下,宮門也已上拴,猜著不會再有人來了,因為天氣炎熱,都脫得只剩下一件小衣,躲在東暖閣門前殿角用手巾沾著溫水抹身子,沒成想皇帝會突然無聲無息駕臨,嚇得沒處躲沒處藏,又來不及穿衣裳,一個個羞得滿臉通紅無地自容,把腳從盆子裡急抽出來,一起跪在地上。

    關緒清笑指指內殿示意她們不要聲張,驚擾了皇后,卻遲遲不進去,也不叫宮女們起來,低聲笑道:「好一幅群美沐浴圖,屋裡洗身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特意走近了一個宮女,凝視著她白皙的脖項,*的雙臂和大腿。這宮女是皇后的隨侍丫頭,叫櫻桃,今年才十六七歲的年紀,此時上身只穿著件薄得透光的小背心,兩乳上兩個殷紅的點兒隱隱可見。她見皇上站在自己眼前遲遲不走,心頭怦怦急跳,兩抹紅雲都燒到了耳根,伸手想掩胸前卻又不敢,只好兩手交叉護住*,頭低的都快挨著地面了,心裡卻在不停的打鼓,皇上要做什麼,他要是……我該怎麼辦?十幾年的清白身子今晚便這麼沒了嗎?可他是皇上,我又能怎麼樣,換作是別人別說是被皇上臨幸,就是被看上一眼都得求神燒香的呢。

    正胡思亂想的功夫,沒想到關緒清笑著收回挑逗的目光,說道:「都起來更衣去吧!」說著便進了內殿。

    此時靜芬己得知皇上駕到,早已穿好衣裳,眼見著皇上款款進來,迎門做了個萬福,笑道:「萬歲不是翻了汪嬪的牌子呢麼?怎麼又……」說到這裡覺得失口,反不好意思。關緒清最喜歡見皇后這樣的嬌羞容顏,再說靜芬天生麗質,才三十出頭的少婦,此刻燈下一看,掩不住的眉黛含煙,溫存嫵媚,關緒清不由得心裡一蕩,挨身坐了床邊便將靜芬攬在懷裡,小聲道:「你平日太端莊,今晚這樣真是美不勝收。天色遲了,咱們先赴了巫山,再說汪嬪……」當下,抱著她肩頭兩手攀上玉峰,身子已經壓了上去。閣裡的太監宮女見狀早已悄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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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誰解風情



    關緒清與靜芬纏綿,只見:羅衫乍褪,露出雪白酥胸;雲鬢半偏,斜視嬌波俏眼。唇含荳蔻,時飄韓簷之香;帶綰丁香,宜解陳王之佩。柳眉顰,柳腰擺,禁不起雨驟雲馳;*動,花蕊開,按不住蜂狂蝶浪。粉臂橫施,嫩鬆鬆,抱著關彎雪藕;花得暗竊,嬌滴滴,緩緩浮動。歡情濃暢處,自不知夢境襄王。

    一盞茶的功夫,兩個*的身體才停止運動,靜芬尚還嬌喘微微,摟著皇上小聲道:「先別忙著起身,再溫存一會兒。臣妾趁著還沒老,還想為皇上生幾個皇子。唉,這次就怕委屈了汪嬪……」關緒清撫摸著她的如瀑布般披散在枕上的烏髮,說道:「你還年輕,又這麼性善,菩薩都會保祐你的。」靜芬見他起身,也自慢慢起來,掩著被皇上揉搓得一片酥麻的*,「哧」地一笑。

    「你笑什麼?」

    「不是笑,我有點怕。」

    「怕?」

    「怕朕離開你這兒後,又去汪嬪那兒去?傻丫頭,實話告訴你,汪嬪這幾天來了天葵,承不了朕的雨露。」

    靜芬靠在對方*的胸脯上說道:「您知道,我在枕席之歡上有限,就剛才那一陣,這會子覺得下邊有點脹呢……恕我懶床不起身了。」

    「你也應承不了了?朕要是沒點兒龍馬精神,怎麼應付得了後宮這些嬪妃們。」關緒清用手指揩著靜芬額前細密的汗水。

    靜芬微嘆一聲說:「一個女人到了宮裡已是不易,又有福跟了皇上當妃嬪,尋常百姓瞧著不知心裡多羨慕呢,卻不知這宮裡頭三六九等,各自也有說不盡的煩惱。有頭有面的皇貴妃、貴妃、妃、嬪、貴人、答應、常在也有幾十個。熬得出熬不出,全看她在皇上跟前得意不得意,身後的靠山要看她生了阿哥沒有,再不濟也得生個公主,到老有個依靠?我主著六宮,聽的多了,見的多了,有時想想也真可憐這些人。我不用猜,這會兒德齡姐妹准在殿外眼巴巴等著呢,還有端妃,連李嬪那些人也在等著你。誰不想多承雨露,生個一男半女。所以,臣妾也擔心您的身子骨,能不能應承下來,反正我眼前也有溥寅和曉莊了,就是您不在身邊,至少也有個說體己話的,想想她們……唉。皇上別惱,臣妾時常想讓皇上多體恤她們一下。」說罷嘆息一聲,看著搖曳的燭光出神。

    關緒清笑著拉起她的手,傾覆著說道:「好了好了……你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你就是菩薩的心腸,處處為別人著想,你越這樣朕就越愛你。」說著在靜芬臉上一吻。

    「那就是大家的福氣了。」靜芬也笑了,說道:「我不過隨口說說,其實皇上更喜歡誰多點兒,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不過,櫻桃這孩子我倒看好她。一者是家裡受難收進宮裡來的,沒娘家可回了,二者素來忠心耿耿服侍我,我怕她日後落了沒依沒靠,三者我叫人拿她八字出去給人算過,有宜男相。平常我就留心看著,皇上挺憐愛她的,不如回頭給櫻桃開了臉,索性就作『答應』吧。」說著,就向外面叫「櫻桃,進來!」關緒清吻了一下她前額,小聲道:「咱倆剛做罷了事,哪有說辦就辦的,朕先答應了,改明兒再正經辦吧。」

    這時,櫻桃已經挑簾籠進來,關緒清乾咳一聲忙收起了笑容。

    「皇上回養心殿。」靜芬叫她來原本想當面說明的,此時也覺得不莊重,於是便改口說道:「你陪著過去,皇上說有一碟新鮮的山榛子,你順便去取來。」

    櫻桃也不傻,三更半夜忽然接到這差使,一聽就知道是個藉口,陪著皇上才是真的,她馬上就明白了,騰一下紅了臉,答了聲「是」,低著頭跟在皇上身後出了寢宮。剛走到西廂房月亮地兒裡,果然德齡和容齡盈盈過來請安行禮,心裡暗笑,臉上卻莊重的說:「露水都下來了,還在這裡賞月?回去吧,小心涼著了。」德齡和容齡對望一眼,小嘴兒撅起老高,只是背著月光,看不清什麼神色,只輕輕說道:「皇上也當心點天涼……」說罷便不情願的悻悻離去了。

    關緒清一邊走著一邊也在想,德齡姐妹是臨幸最多的妃子,隔三差五的總翻她們牌子,無奈命運不濟,懷了兩個阿哥都半路小產了,調經的湯藥沒少吃,可就是不見動靜,也不知是犯了沒門子邪了,看來也該著太醫院好好診治診治了。正想得出神,身邊提燈的櫻桃怯生生說道:「萬歲爺,您出神了,該拐彎了。」關緒清這才醒悟過來,忙折身向北,瞧了一眼後邊跟著的王商和幾個太監,問道:「櫻桃,左右無事,咱們做個遊戲,你猜朕在想什麼?」

    櫻桃臉上火辣辣的發燙,把臉別到陰影裡,小聲說:「這個……奴婢不敢……」

    關緒清一笑,一把握住櫻桃提燈籠的手,說道:「漱芳齋的端主子就最善於猜度朕的心思,你也試試看。」

    櫻桃手一顫,燈籠險些落在地上,又不敢掙脫開,只能由著皇上握著,說道:「奴婢可不敢亂猜,主子想的當然是天下大事……」

    「你猜的並不錯,天家本來就沒有小事。」關緒清仰面看著天上的繁星點點嘆道:「屈指算算,朕現在也就是大皇子溥寅,二皇子溥德,三皇子溥華,四皇子溥賢,五皇子溥俊,六皇子溥仁,七皇子溥超這幾個皇子,比起康熙和乾隆這些一代令主都少多了,原先朕天天忙著治國、拓邊的事,在這上面也淡薄,現在天下太平,這上面也該勤勉些了。你說是嗎?」

    這話櫻桃覺得實在難以回答,但又不能不答,囁嚅半晌,才道:「子息都是天定的,皇后娘娘、藍主兒、端主兒、德主兒、容主兒、珍主兒她們都還年輕,主子正值青春鼎盛,犯不著愁這個。」

    關緒清點點頭,繼續向前走,又過了一會兒,笑道:「你這會子在想什麼?」

    「什麼也沒想……奴婢今晚挺奇怪的。」

    「奇怪?」

    「是啊!萬歲爺往常夜裡也來,主子娘娘總要送出殿的,今兒不知怎麼了?不成的話,回去我便把李太醫叫來,給娘娘瞧瞧脈。」

    「今兒躺著沒起來,是麼?」

    「嗯。」

    關緒清不禁呵呵大笑,一手摟住了櫻桃肩頭,小聲說道:「傻丫頭,她是怕……流……」

    「流……流什麼?」

    關緒清嘿嘿一笑,在她腮上輕輕一吻,悄聲道:「怕流出龍種來。這是關係社稷江山的大事,也是人倫大事……」

    櫻桃眨著眼仰臉問道:「什麼人倫大事?越說我越糊塗了?奴婢遲鈍……」

    關緒清瞧著她那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自覺的方才說話失口,便小聲道:「皇后說要進你當嬪呢。到那一天朕不教你自然就都知道了。」

    抬頭一看,養心殿小德安等人提著宮燈出來,知道是迎接自己了,便鬆開了櫻桃。此時,櫻桃聽了皇上的話,便如木雕泥塑一般,兩腳在地上生了根似的,怎麼抬也抬不動了。

    小德安向皇上打個千兒說:「主子,熱水都已備好了,奴才伺候您到東暖閣更衣沐浴。」

    關續清一擺手,回頭瞅了櫻桃一眼笑說:「不必了,你先去歇息吧,讓櫻桃伺候著就成了。」

    櫻桃心裡突突直跳,自打進宮以來,她只是伺候皇后沐浴過,還從沒伺候過皇上,雖說這對每個宮女來說都是無上殊榮,可以一想到自己一個黃花閨女要面對一個赤身露體的男人,就不免有些害怕,當下怔怔的立在那兒,手腳都木了。

    沒成想關續清一把拉過她的手,一邊向東暖閣移步,一邊說:「不會伺候人嗎?還楞著幹什麼?」櫻桃就像丟了魂兒似的,兩腳鬼使神差的跟著走進了東暖閣。

    進了門,關續清吩咐太監們在外面侯著,和櫻桃轉過檀木屏風,這裡早已擺下一個特製的大木盆,裡面水汽氤氳,隱約可見水面上漂浮著一層小野玫瑰花瓣,一股清香沁人心脾。櫻桃深吸一口氣,開始為皇上寬衣,關續清低頭瞧著她暈紅的臉頰,心中一蕩,話語裡充滿了幾分挑逗,笑著說:「朕在小湯山行宮還有一處池子,溫泉水冬暖夏涼,可祛病消災,得便的時候朕再去一遭,你在旁隨侍著。」

    櫻桃只是低頭嗯了一聲,慢慢給皇上除掉褻衣,露出結實勻稱的胸膛來,心裡跳得更厲害了,直愣愣瞧著一時竟呆住了,關續清捧住她臉頰,在她額前輕輕一吻,低聲道:「發什麼呆,你想讓朕著涼嗎?」

    櫻桃羞得滿臉紅雲,趕忙幫皇上除掉其餘的衣裳,關續清光腳踩進木盆裡,水溫不冷不熱,頓時只覺得全身每個毛孔都張開了,每一寸肌膚都熨貼,他仰靠在木盆邊上,閉了會子目,睜眼一瞧,櫻桃還怔怔的立在旁邊,一聲不發的低著頭,於是笑道:「你平日便是這麼伺候主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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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隨侍沐浴



    櫻桃渾身一震,慢慢除下自己的外衣,只著一件粉底兒過腰肚兜,上面繡著卷雲紋,中間是一捧小蘭花,天氣熱裡面也沒帶裹胸,肚兜邊上的肌膚白嫩如玉,稍一側身便能隔著腋窩瞧見兩個初蕾瓣的玉乳。她抬起兩隻蓮藕般的胳膊,把微微散亂的頭髮在後面挽了個髻,這才拿毛巾過來沾著水給皇上輕輕擦拭著上身。

    關續清覺得舒爽,又說:「朕肩頸痠疼,你給朕揉揉。」

    櫻桃猶豫著嗯了一聲,跪在關續清腦後,伸出蘭花般的十指在兩肩輕輕揉捏,關續清只覺得好像有兩股神奇的氣流從櫻桃十指緩緩流出,從肩頸直到腳趾,他的血液開始漸漸蒸騰起來,身體的某個部位也開始不安分的挺拔著。他睜開眼,直盯盯瞅著櫻桃近在咫尺的美麗臉龐,茭白如玉的臉上掛著暈紅,便如雨後的粉荷,同時他的手也已經伸進了櫻桃的肚兜後面,輕輕的搓揉著。

    櫻桃頓感全身一陣痠軟,皇上的那雙不安分的手便如帶著魔力一樣,使自己的身體在短短的一分鐘內就已產生了奇妙的變化,她覺得自己的身子開始變得輕盈,正一點點兒向上飄去,朱唇微啟著,禁不住低聲呻吟。

    關續清翻身坐起,一把抱住櫻桃的身子,在她的脖子上、臉上、嘴上熱烈的吻著,嘴裡喃喃的說著:「朕這便叫你男女人倫……」櫻桃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癱軟在皇上堅實的臂膀裡,微閉著眼睛,腦子裡是一片空曠的原野,兩匹烈馬在原野上奔馳……

    正在這時,只聽外屋有人說道:「主子,直隸省長李長樂隨旨覲見。」

    關續清這才停了下來,臉上原本被情慾灼燒的紅光變成了陰暗鐵青,怔怔的瞧著櫻桃半晌,說了聲:「更衣吧。」

    櫻桃趕忙收束了心思,戰兢兢為皇上穿好了衣裳,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低著頭隨皇上轉出屏風。關續清對隨侍太監一揚手道:「宣進。」

    太監衝著侯旨房高喊一聲:「李長樂隨旨覲見!」李長樂被一個小太監領著,躬身進來,一抖馬蹄袖,規規矩矩的皇上面前,高聲呼道:「臣李長樂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關續清倚在黃緞子御榻上,瞧著櫻桃說:「你先回去吧,把山榛子給皇后送去。」

    櫻桃低著頭盈盈萬福,然後離開了東暖閣。

    李長樂把皇上宣見的旨意呈上,關續清瞧了一眼微笑道:「直隸把持著京畿要樞,朕急著見你,是想聽聽直隸官風怎麼樣?最近一段時間,彈劾直隸官員的摺子不少,朕甚為憂心。你別驚慌,主要還是想和你聊聊。朕久不出宮,地方上的許多事也難以做到明察秋毫。」

    關續清端起參湯,用小勺品著喝了一口,又道:「漢春吶,直隸省長位居封疆大吏之首,可說是位高權重,凡遇事你要深思善,別的地方朕可以疏忽,偏獨你這直隸省,朕任何時候也疏忽不得,你更要用心治事,懂嗎?」

    「臣謹記了。」

    關續清又道:「朕沒讓你在內閣掛銜兒,是因為兩個職位權都太重了,責任太大也不能兼顧。你雖不入內閣,內閣有事關乎到直隸省的還是要你來辦。聽說上月你整肅了一下衙門,朕就非常高興,不要怕閒話,不要怕人砸黑磚盤算你。朕雖執政以寬,卻不是要放縱天下這些齷齪官兒,也要有一批敢殺敢砍的烈直之臣!如今的庸臣陋吏是太多了,多如牛毛!不能用,也不能全都罷黜了。如今天下太平了,官員們都變得謹小慎微起來,生怕一個過錯就丟掉了烏紗帽,因此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像岑春宣那樣有作為的官兒是越來越少了。」他輕輕嘆息一聲,「不過畢竟這些人是政府根基,要靠他們行使政令……」

    李長樂聽皇上這樣殷切勉勵,心裡升起一股暖流,血脈賁張間臉都漲得通紅,多少天來的焦慮、沮喪,蒙在心頭的陰霾一掃而光,想要拜謝皇上的恩遇,一時竟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又聽皇上慨嘆吏治艱難,也不禁暗自嘆息,深有感觸的說道:「揚州府有個輕薄少年仿照《陋室銘》作了一篇《陋吏銘》,堪稱當世警言,不知皇上聽過沒有。說的是:官不在高,有場則名。才不在深,有鹽則靈。斯雖陋吏,惟利是馨,絲圓堆案,白色減入秤青。談笑有場商,往來皆灶丁。無須調鶴琴,不離經。無刑餞之聒耳,有酒色之勞形。或借遠公廬,或醉竹西亭。孔子云,何陋之有?這還只是說鹽務的官員,其餘牛鬼蛇神就更是一言難盡了。」

    「這種事幾乎每次朝會覲見都要說說。」關續清點頭道,「卻也只是說說而已。翻遍二十四史,吏治平庸的時候多,好的時候卻屈指可數,總歸沒有什麼一治就靈的藥方子。不說這些煩心事了。叫你進來,是議一議恩科的事。前一陣子已經把這事交給熊希齡了,可秉三身兼內閣,政務繁忙,擬考題的事就交給了李鴻藻全權主持,朕先告你一聲,直隸的恩科要提早籌辦,有事便找李鴻藻他們商議著辦。」

    「全憑李大人吩咐就是了,臣一定傾力照辦。」

    關續清一笑,說道:「說到學術,哪個人及得上李鴻藻?反反覆覆一部《四書》考了幾百年,題都出得重複,李鴻藻偏偏能從中千奇百怪出花樣兒。這次的題和春闈不會差很多,朕命他們出些個選擇題和判斷題,不能都是規規矩矩的八股文,還有數學、物理、化學、西方政治這些題也要適當加點兒,以後份量會漸次加大。你回去發個公告,告知直隸考生們,教育部的公函隨後就到,今年的題也不想著偏、怪、奇、澀,堂堂正正直出直入的出,只怕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意料不到呢!」

    李長樂笑著點頭,說道:「這麼著倒好。臣讀四書幾十年了,也可說是韋編三絕,但真要弄險弄怪的編題目難人,未必編派得來的。」

    關續清仍是帶著那種莫測高深的笑容,轉了話題說道:「嗯科是大事,各地組織得力,就能給國家選出可用之才來,相反則一塊臭肉腥了滿鍋好湯,春闈時山西不就出了一樁事嗎,學政督導不力,致使接連出現多起作弊案,從考生到學政殺的殺,關的關,這股歪風未必能止住。現在不打仗了,可文事武事都不能出亂子,哪個地方出事,就要稽案追究主官責任,朕先給你提個醒,別的地方先不說,你們直隸要提綱掣領,你要記清了,到時候要是出了亂子,可別怪朕不顧君臣之義了。」

    「是!」李長樂忙答應道,又試探著問:「直隸有些地方鬧教案,臣恐怕小事變大,便派冀州知府聶春明在直隸各地巡風,可前不久接到肅政廳公函,說正查他貪賄,雖然沒有奪職,他心裡忐忑著未必能盡心辦差,也不能把心思放在這事上。保定知府寶熙精明強幹,所以臣想請皇上聖裁,命寶熙全權辦理。責任攸關,就不至於互相推諉。」

    關續清想了想,搖頭道:「朕看寶熙這人,有點精於人事疏於政務的樣子。小事辦得太漂亮,大事就不見得中用。聶春明既然管了這事,無故換人也不好。查他歸查他,用他歸用他,兩者別混為一談。朕已命二阿哥溥德明天啟程去直隸,就便讓他巡視督察就是,也不宜為幾個教匪折騰得如臨大敵。朕倒是關心恩科取士,你要幫著李鴻藻用心選些有用人才上來。也不能一味拿個硬尺子量長短,真正的飽學之士文章倒未必作得好,要讓考官從文卷裡用心體察。你們平日瞧著好的,也可以薦給朕用。」

    李長樂笑道,「考生裡還是人才濟濟。一頭臣用心體察,一頭也要瞧他們運氣。」

    關續清打了個呵欠,說道:「真要有好文章,抄錄來進呈給朕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你道乏回去吧。」

    「喳。」

    李長樂答應著行禮,躬身退出去養心殿。關續清噓了一口氣,側眼看了一下暖閣角的自鳴鐘,對太監說道:「再來人一律當著,有事明天再議,朕先安寢了。」

    第二天一早,關續清醒來後,小德安小步進來,陪笑道:「萬歲爺今兒起得早,昨晚兒又睡得遲,只進了兩塊蘭花糕,這會兒准餓了,奴才叫他們傳膳吧?」

    「不用了。」關續清站起身來說道:「朕先去皇后那裡,今兒個天要是好,到頤和園去游賞游賞,連日批摺子,見朝臣,朕屁股都坐出瘡來了。」說著便著更衣,兩個宮女趕忙過來忙活著替給皇上穿衣。小德安出去傳旨知會皇后那邊接駕,然後抱著件貂皮大髦進來,說道:「外頭天變了,風有些涼,主子當心出門著涼。」

    關續清笑道:「這大夏天的穿個貂皮大髦,成什麼樣子?」不過也由著他們披上大髦,繫上絲絛,這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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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坤寧宮會群芳 第...



    果然一出殿門就覺得一股冷風撲上來,幸好有這件衣服擋著,抬起頭看著遠天,半陰半晴的天上懸著大片大片的鉛雲,太陽在雲團背後忽隱忽現,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關續清深吸一口氣,對守在門口的小德張說道:「桌椅茶几上都落了灰塵,進去打掃一下,記著宮裡不養懶人。還有,出來把門鎖好。」這才由太監引路,向坤寧宮那裡去了。

    到了西邊拐角處,那邊一個宮女正神不守舍的走過來,與關續清撞個滿懷,關續清正要發作,定神一看卻是櫻桃,櫻桃大驚失色,趕忙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認錯,關續清瞧著櫻桃的樣子想笑又忍住了,繃著臉說道:「你瞎了眼麼,踩了朕的腳了!」

    「主子,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櫻桃沒想到撞到了皇上,又驚又怕,說道:「是皇后娘娘叫奴婢過來看萬歲爺起來了沒有,奴婢走的急了,沒成想……」關續清仔細打量著她,只見她今天穿著一件杏黃色小褂,蔥綠水褲,一條又黑又長的大辮子直垂到屁股,隆起的前胸隨著喘籲微微抖動,不停的道歉,不停的磕頭,忽然想到昨晚沐浴時櫻桃只著肚兜的迷人樣子,心中一蕩,俯下身來,手指托著她的下頜,溫言道:「是朕踩了你的腳尖,現在疼不疼?」放下手時,有意無意間在她胸前一碰,就觸電般的縮回了手。

    櫻桃身子一震,心裡更是緊張,但皇上問話不能不答,這是皇后再三叮囑的規矩,她只偏轉了臉,細白牙咬著下唇,鬢邊已滲出細汗,怯生生的說道:「是奴婢不仔細,衝撞了皇上,皇上沒踩了我……」關緒清剛要再說話,卻聽後邊腳步聲,知道是小德安等人過來,便提高了嗓音說道:「朕這兒沒事了,你忙你的去吧。」又撫撫她頭髮,說聲「傻丫頭」,背著手大踏步向坤寧宮走去。櫻桃心頭突突亂跳,渾身都癱軟了,心裡一片空白,呆呆的跪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這才掙紮著起身。

    坤寧宮裡一如往昔,仍是陽光朗照。靜芬正在榻上和幾個妃子、福晉摸紙牌玩,旁邊是志銳的福晉唐怡瑩,毓朗貝勒的福晉赫舍裡氏,載灃的福晉瓜爾佳氏,還有一個女人背著身子給靜芬看牌,瞧不見面目。靜芬見皇上進來,丟了紙牌,帶眾人離座給皇上請安,笑道:「皇上來了!剛才德子過來通秉了,我們閒著沒事,就先摸會兒紙牌,才完了三把,您就到了。皇上要在我這裡進膳,今兒個齋戒,那些素餐太淡味,也怕您用著不香,已經知會汪嬪等會兒過來給您現炒。」

    關緒清笑著讓眾人起身,這才看到慶親王載振的兩個福晉劉佳氏和李佳氏也在,就坐在炕下笑道:「今兒個來的人齊,出來的時候眼瞅著天陰下來,沒成想走到這邊,天青氣朗,原來有眾福晉在這兒給皇后托福呢。」說著便向劉佳氏和李佳氏兩位叔母點頭致意。

    唐怡瑩和赫舍裡氏雖然懷有身孕,不過還是向皇上做了萬福兒才坐下,然後就一眼眼的偷瞄皇上。關緒清倒是被瞧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斜簽著身子朝向靜芬坐著。唐怡瑩性子稍有些靦腆,只是微笑著不說話,赫舍裡氏爽直的多,對著關緒清笑道:「皇上的恩遇真是比天還大一倍,我跟前那大兒子也封了輕車都尉。昨天我打發他到他爹跟前去,我說你這麼個十幾歲的毛孩子封都尉憑著什麼功勞?還不是皇上體恤你爹在西伯利亞那冰天雪地訓練兵馬,給皇上出力賣命得來的嗎?兒子你聽我說,真福氣還得靠自個兒掙,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回頭咱們向軍部請命,到大營裡頭當個真都尉,大功立不了,咱先立小功,一點點積累上去。要是不成器,丟了你爹的臉面不說,就連在皇上那兒都不好說話。」

    唐怡瑩這才跟著說道:「這說的也是,我媽娘家那莊裡有個黃員外,二十年前家裡趁著良田百頃,宅院一片連一片,家裡丫鬟老媽子一大幫。沒成想後輩們不爭氣,說敗落幾年光景兒房子拆的拆賣的賣。兒孫們分了家產,樹倒猢猻散,要麼說老天爺心裡有桿稱,凡是還是得勤勉。」

    兩個人絮叨著聊起家常,滿嘴都是民間故事,連皇后等人在炕上都被吸引住了。關緒清聽得入神,連連點頭說道:「話糙理不糙,正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就因為不是代代栽樹。一旦老樹被伐,乘涼的猢猻自然一哄而散,這話也很有一番道理。回頭把這些事講給阿哥們聽聽。老百姓不是說麼,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後三十年看子敬父,堪稱是至理名言。」又對皇后道:「大阿哥、二阿哥每日都來請安嗎?他們倆還好,那些小阿哥們,肯定天天來告李鴻藻和羅振玉的狀,說兩位師傅督導過嚴,你有了功夫就教訓他們,人家師傅督導嚴有什麼錯,朕看倒是他們懶得學才是真的。現在他們小,你這個黃額娘要多費心,等大點兒懂事了,就把他們都放到地方上歷練去,不吃幾年苦,誰也別回來見朕。」

    靜芬點頭說道:「孩子們還小,大了自然就乖巧了,力所能及的歷練一下也成,要是在外面吃了大苦身子受了損害,皇上的苦心就白費了。」

    關緒清這時才仔細看清了靜芬旁邊那人,和靜芬生的有三分相似,眉眼間卻總含著七分春情,半真半假的時不時衝自己丟個秋波,隱隱是一副風騷透骨的樣子。關緒清認得,這人就是端郡王載漪的福晉,也是靜芬的胞妹,葉赫那拉氏靜芳。現在正半捲著袖子給姐姐掐肩,見皇帝說著話幾次瞟自己,見姐姐去摸牌,又放下袖子幫著整牌,笑著對皇上道:「我看皇子們都不錯,又聽話又有學問,怎麼皇上還是不滿意呢,三皇子溥華的詩、四皇子溥賢的畫兒都刻成了本子,我雖不懂的,可看著就不錯,我們家溥儁和兩位皇子一比,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麼大孩子了還撒尿和泥呢。」

    一番話把大夥都逗樂了。

    靜芳雖是靜芬的親妹子,可是平常為了避嫌,反而到宮裡走動的還沒有其他福晉多,論起年歲來也才不過才二十七八歲,做事乾脆利落能說能笑,和靜芬是一個娘胎裡的兩個性子,關緒清還少留意這個小姨子,今日不知怎的忽然覺得她異樣俏麗嬌媚,見她捂嘴笑時兩頰生暈,眉目流轉,笑聲像銀鈴兒一般悅耳,不覺心中一動,笑道:「靜芳說的牽強了,前陣子朕見到溥儁,還在滴水簷下朗聲讀書呢,朕過去一瞧,讀得還是達爾文的《進化論》,小小年紀就知道看西學,真是不易啊,朕敢斷言,這小子將來一定比他爹有出息,到時候定會大加提拔。你輕易不來宮裡走動,今兒個有空兒,你們姐們兒就呆會兒,說說體己話,皇后天天一個人悶坐也怪沒意思的。」

    靜芳抹了一下鬢角嗔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懂的什麼《進化論》什麼『退化論』的,皇上只拿我取笑!您那弟弟這兩天害了熱病,我忙著去廟裡求藥,他說那是巫術迷信,現在是什麼年代了,咱們這樣的皇族家庭可不能沾那個邊兒。還說是生死有命,連醫生都不叫看,不信神又不看醫生,那不是等著……」她捂了一下嘴,接著說:「原先回過姐姐的,姐姐說就在宮裡小佛堂去給觀音菩薩上炷香,心誠則靈,那屋裡經年沒人,這會子正命宮女們收拾呢呢。」

    唐怡瑩等福晉都是聰明伶俐的人,見人家一家人在一起相聚,於是就對了對眼光,起身說道:「時辰不早了,家裡還有一堆事,臣妾這就告辭了。」

    靜芬笑道:「沒事就進宮,咱們姐妹說說話,摸會兒紙牌湊個趣兒。」

    關緒清也說:「家裡要缺什麼,或者有什麼事,進來稟皇后,或者告訴內務府一聲。」

    三人向皇上、皇后做了個萬福,就出離了坤寧宮。

    關緒清三人也說了會兒話,左右閒著沒事,就對坐好了摸起紙牌來。關緒清打出一張牌說:「八萬,只怕靜芳要吃了。」

    靜芳笑道:「這張牌臣妾正要得著。」說著話就擺出一張七萬和九萬來,打出一張紅中。

    關緒清這時和她坐著不遠,清楚的聞著她身上小蘭香味,又聽著她的鶯語燕聲,看著她時不時拋來幾個眼波,渾身覺得燥熱心癢難耐,精神已經不在牌上了。只是在桌下把腿蹭過去,在靜芳小腿上不住磨蹭著,靜芳偷瞧了他一眼,也不躲避,反而把另一隻腿也湊了過來。只是礙著皇后在場,也難有太大動作。關緒清此時心猿意馬,隨手打出一張二筒。皇后就撂下紙牌,笑道:「還是皇上體恤,臣妾和了一把。」

    「好好,今兒個大家都來給靜芬積福來了,靜芬先贏一把也在意料中。」關緒清笑道。說著就去抓紙牌洗牌,正巧靜芳也想洗牌,兩隻手無意間碰在一起,兩人都是一怔,忙縮回了手。
regn13 發表於 2018-1-19 22:27
第六百五十章 佛堂偷情



    靜芬看得清楚,只是不說破罷了,當即笑道:「皇上就不用洗了吧,靜芳洗牌就成。」

    關續清只好笑著縮回手,對靜芬道:「昨天在上書房議事,載漪要去兩廣催辦貢物,還有南方各省的關稅錢,也不能再拖沓了,皇后要什麼新鮮果蔬的,或是什麼稀罕物件,告訴靜芳一聲,讓載漪帶回來就是。」

    靜芳不知道這事,一邊摸牌,一邊笑道:「皇后姐姐方才還說廣裡的荔枝和福橘好吃呢。」她突然停住了嘴,原來桌下關續清的腳碰著了自己的腳面,於是偷瞥了皇上一眼,生生把後半句話嚥回去了。停了一會兒才說:「姐姐供的玉觀音,說了幾次了一直沒請來,聽說武夷山的香火旺,這次載漪去,叫他親自請。」話沒說完,她的腳被什麼觸了一下,看了關續清一眼,關續清掩飾著笑道:「先把牌收了吧,眼見到用膳的時候了,靜芳別走,陪著你姐姐就在坤寧宮一起用,朕也不走。」

    說著話,飯菜已經上來,靜芳下炕幫著在小案上佈好了菜,向皇上和皇后做了個萬福說:「臣妾先去小佛堂拜拜。」

    關續清對宮女吩咐道:「告訴汪嬪,晚膳就在皇后這裡用,稍後便叫她來侍候。到養心殿把玉案上那柄如意送到小佛堂,賞給靜芳福晉。」靜芳謝恩先告退去了小佛堂。

    靜芬說道:「皇上,我雖不出門,外頭進來請安說話的也多,也大概知道一些事,不少地方鬧災,甘肅的旱災、廣西的水災、還有河南的蟲災,臣妾斗膽說一句,皇上也是不是想個救災抗災的法子。」

    關續清說道:「朕也想過這事,如今內務府和內幣進項大,可出項也嚇人,過去打仗那是金山銀山壘起來的,財政部也不是生錢的地方,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往後還打算把京裡這幾座園子好好修修,給子孫積點福蔭,可這又是一大筆錢,還要先過了那些直諫大臣的關才好。朕正琢磨著以後宮裡得開源節流,咱們自家能省的,用到別處也能辦不少事救不少人,也算是咱們給百姓積的德。」

    靜芬點頭說道:「還是皇上想得周到,其實臣妾也是瞎*心,要是開源節流,臣妾先從脂粉錢裡省。」

    關續清握住靜芬的手道:「你就是菩薩心腸……」

    兩人邊說邊吃,用罷了之後關續清用手帕擦擦嘴又用茶漱了口,娓娓說道:「你說的都是正理。朕心裡有數,都記著呢,哪裡有災,朕肯定要留意賑濟,不但糧食,還有寒衣、防瘟疫的藥,這種事出毛病就不是小事。可恨的是下頭這些官,往往是陰奉陽違,只顧著裝填自家腰包兒,本來是傾盆大雨,到下頭的摺子裡就變成了牛毛細雨。各地的城門稅和議罪銀,雖說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畢竟不是從百姓身上急徵暴斂,數目也有限。總之,天下這麼大,事情這麼多,要想處處周全也真的是難。」

    靜芬反握住皇上的說,體恤的看著皇上:「這麼大個國家,好歹一個地方處處都是事,皇上的*勞臣妾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望皇上仔細著身子骨就好。」

    關續清感慨的說:「議罪銀子和內務府的關稅抽成,其實就是官銀入私,成了咱們皇家的體己錢,能哄得住百姓,哄不住外頭文武朝臣,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事不能行文詔告明白了。可紫禁城圓明園等處宮人比先朝增了差不多十倍,又不好直接從戶部增支錢財,不這樣也真是沒法子。紫禁城是全國的中心,宮裡花點錢,全國的老百姓都瞧著呢,搞得我這做皇上的像做賊似的。你要是手頭稍稍一鬆,那些個直臣們就給你搬出堯舜、唐太宗和康熙爺來,喋喋不休給你講為君之道,煩都把人煩死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家常,靜芬漸漸眼皮子沉重起來,關續清一瞧,小聲吩咐宮女道:「好生侍候著,朕出去了。」然後就輕輕出了坤寧宮,對守在宮外的小德安說道:「朕有點乏,要進裡頭略歇息一會兒,你們回養心殿,一個時辰後朕回殿辦事。」小德安一干人答應著走了。

    關續清獨自沿永巷向北散步,在永和宮門口遲疑了一下,還是跨步走進了佛堂小院。這時太監們都到伙房吃飯去了,小佛堂的幾個帶髮修行的尼姑也都在裡面的廂房用齋,隱隱可以聽到佛堂裡傳出的誦經聲。關續清左右張望著進了佛堂,摸摸這只銅鶴,看看那樽香爐,又隔玻璃看擺在裡頭的盆景,然後就看見靜芳正盤膝坐在蒲團上,就抬腿進去,笑道:「妹子佛前的功課做得好虔誠啊!」

    「是皇上來了。」靜芳早已覺得皇上到了,故作驚訝的輕呼一聲,在蒲團上給皇上磕頭,輕輕抿嘴兒一笑,就低了頭不言語。

    關續清笑道:「剛用過膳,出來散步。想起你在這邊上香,也就順便來瞧瞧。」說著,到佛案前拈起三炷香,在佛燈上點著了,插進香爐裡,向後退了一步雙手合十,喃喃唸著什麼。唸完了對靜芳說道:「既然咱們都拜過了,就到東廳敘話吧。」

    東廳是觀音佛堂東邊的休息廳,和觀音堂相連,專供后妃禮佛歇息隨喜用的。靜芳早已經看出皇上弦外之音,左右看看沒人,心裡反而突然一陣慌亂,心頭撲撲急跳,覺得臉頰發熱。

    這時,卻見一個小尼姑走進來,趕忙鎮定住心神,淡淡的說道:「萬歲爺過來進香。你送點菜來吧!」

    兩人這才一前一後的進了東廳,圍著小方桌坐定。關續清這時也是一陣陣的心猿意馬,尼姑把茶送進來,關續清就說道:「先放在手邊吧,你們暫且不要過來侍候,朕要靜一靜兒。」

    小尼姑答應一聲放輕腳步退了出去。屋裡靜悄悄的,關續清時而四處張望,時而盯著靜芳看幾眼,靜芳低垂著頭雙手搓著衣角,過了好半天,她忽然撲哧一笑。關續清扭頭看著她,笑問:「你笑什麼?」

    「我笑皇上。」她忽然抬起頭來看著皇上說,「您念的什麼經?我怎麼一句也不懂?」

    這時關續清見她暈生雙頰,烏黑的雲鬢低垂,似嗔非嗔的嬌羞樣子,心裡便像是開了鍋似的沸騰,笑道:「不但你不懂,朕也不懂,那是梵語經文,一為消災解病,二為益壽延年,三為子孫綿長,四為江山安泰。」

    靜芳嬌聲笑道:「皇上是天子,能上通天聽,您這麼一禱告,想必連玉皇大帝也知道了……」

    關續清仰面大笑,說道:「玉皇大帝不一定,觀音菩薩肯定是聽見了,兩個人一個是道教,一個是佛教,兩不相干的。」說著伸手拿茶壺要倒茶喝,靜芳忙起身取過茶壺替他倒茶,嘴裡還道:「這是我們女人的事,您渴了吩咐一聲就是。皇后姐姐用完膳,想必睡下了吧。」

    靜芳正要放下茶壺,關續清一把把她身子攬住,緊緊攥住了她的手。一時間空氣好像凝固住了。靜芳一手提著茶壺,另一隻手被皇上攥著,站著不是坐著不是,想要把手抽出來,卻被皇上握得更緊了,。只得把臉偏向一邊,連脖子都羞紅了,過了半晌才低聲道:「皇上……別……被人瞧見了不好……」關續清說道:「瞧見了又什麼相干?她們誰敢胡言亂語?先把茶壺放下,怎麼這麼忸怩?」靜芳順水推舟的輕輕放下了茶壺。關續清一把便把她攬住,靜芳的身子倒在皇上懷裡,坐在他腿上。這時離得近了,關續清見她滿面嬌羞的閉著眼,不禁烈火焚身,輕輕在她腮邊吻了一下,小聲笑道:「姐夫和小姨兒相好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你真是個人間尤物,載漪經不起你的美色,害了熱病是假,恐怕腎虧是真的吧?」

    靜芳雖然和皇后靜芬是一母所生,可就像一個枝子上的兩個不同味道的桃子,一個端莊賢惠,一個開放潑辣,靜芳原本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兒,載漪工於心計,天天忙著結交朝臣,根本不把身邊這大美人放在心上,關續清雖說年歲比載漪大些,可保養得好,身子也健壯的多,即使現在三十多歲,還可說是玉樹臨風的美男子,眼下兩人鼻息相聞,眉目傳情,肌膚相親,心裡早已經像著火似的,身子已是軟成了一團棉花,把粉頸埋在皇上懷中,喃喃說道:「皇上,這麼著不好……就論娘…娘輩分……我是您小姨子……載漪是您堂弟……」

    「所謂肥水不留外人田,載漪照顧不了你,朕幫著喂飽你得了。」

    「皇上……您這個也不老成的……這麼硬邦邦頂人家腰眼……這是什麼東西?……」

    「這個?這是龍根。」關續清笑呵呵在她耳邊說道,「您一個勁兒給朕倒茶,卻不知龍根也渴了,正要喝水呢……」說著,就像抱嬰兒一樣把靜芳抱到北牆邊的春凳上,一手緊緊攬著她的肩膀,騰出另一隻手來胡亂來扯靜芳的前襟,嘴裡還說著:「朕這陣子忙得這上面沒半點興頭,好容易昨天挑起點兒火來,卻因別的事生生給澆滅了,你要是能給朕解乏,實在是功不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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