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武俠]缺月梧桐 作者:缺月梧桐 (已完結)

   關閉
wlt61028 2012-6-21 16:15: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8 360737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5:57
卷八 建康縱橫 第十八節 千金之作

在王天逸探底武神幾日后,黃山石一大早就把王天逸叫到了建康飛鷹樓。

“幫主親自下令:立即進行你的計劃,我們不管從什么立場考慮,都不能讓最危險的第一公子控制最厲害的武神。有這種苗頭都不行!”

黃山石聽完命令,看了一眼滿眼都是赤紅血絲的王天逸,笑了起來:“最近很累吧?”

“不累!”王天逸不僅馬上回答得斬釘截鐵,而且還笑了起來。

這表現換來的是黃老的一個心知肚明的微笑。

“黃老,我們手里還有撿來的刀呢。什么時候對武神下手,各位首領可有指示?”王天逸躬身詢問。

黃山石瞄了王天逸一眼,卻不說話,低頭閉目想了一下,他在評估該不該對王天逸這個中層干將說出高層的打算。

“昆侖是武當的附庸門派,武當最近接連吞并四周門派,這次來大會據傳來勢洶洶,要和慕容談論沈家商道的事情,想利益均沾。”黃老睜開眼睛說道。

王天逸一愣:“慕容并不比武當弱,怎能容忍武當向自己碗里伸手?武當這么做不怕挑起大的沖突嗎?”

“武當現在已經是武林中高手人數最多的門派了,又有昆侖武神跟班,氣勢正盛,千峰翠未必不敢伸手。”黃老說道。

黃老的親信蘇曉一臉鄙夷的補充到:“武當做生意不行,最近幾年一直收支剛剛平衡,大約是窮的沒辦法了,什么賺錢的地方都想伸手。最近我們這邊的私鹽大量流入武當的地盤,而對我們白鹽鹽道卻提高了過路費,懷疑是武當監守自盜,故意縱容販運私鹽。媽的!還講什么武林道義嗎?”

王天逸聽蘇曉的口氣,就料知了黃老對武當的態度,畢竟親信的喜好就是上面的態度,他馬上說道:“我馬上就去準備發動刺殺前的準備工作。”

黃老卻搖了搖手,說了一句:“這個要等武當來可,看桌上談判如何。”

說著給王天逸解釋了一下,王天逸這才明白,原來大人物并不在意跟誰合作。

武當氣勢洶洶而來,慕容秋水自己打通的商道定然不肯讓別人沾手,哪怕是一分一毫,這樣坐在兩者之間,扼守沈,慕之間的長樂幫就舉足輕重了。

只要看沈家和少林的意思,就可以結成長樂,武當,沈聯盟。鐵鉗一樣扼住商道,一腳踢開慕容世家,也可以結成長樂,慕容,沈同盟,讓要憑借強刀來搶食的武當滾蛋。

長樂幫想利用這點來左右逢源,謀取更大的利益。

至于為何大人物內心卻更希望原來不共戴天的慕容世家,黃老沒說,王天逸這條蛇卻能猜的到:那肯定是霍長風的意思,他更想有個安全的鄰居,這樣他才有時間把他的兒子扶上寶座,并讓他坐穩。

“這個是機密,你自己知道就行,爛在肚子里。”蘇曉等黃老說完,馬上叮囑王天逸。

“黃老二位放心,屬下怎敢泄露半點。”王天逸立刻回答。

“那好,你去吧。黃老還要去鄉下挑選新宅子的假山。”蘇曉把肚子往腰帶上端了端,笑了起來。

“屬下還有一事”王天逸趕緊叫道:“最近建康武林人士太多,魚龍混雜,少幫主又為人豪爽仗義,無數人杰為之折服雖好,但屬下怕其中混有居心叵測之人對少幫主不利。我屬下都熟背江湖人士名錄,不僅可以識別客人,還可以給少主介紹人物,因此可否讓屬下派人協助燕小乙一同保護少主。”

“燕小乙做的非常好啊,難道你人手富余?他同意嗎?”黃老問到。

“小乙哥同意。”王天逸趕忙說。

“那隨便你們。”黃老揮了揮手就走了,他著急他家的新假山。

黃老一走,王天逸就笑了起來,他終于有機會詳細了解少幫主霍無痕了。

霍無痕的近三個月的行程安排日志他早就在燕小乙那里讀過,研究了兩天,幾乎是手不釋卷的研讀,但是無論是他個人還是錦袍隊私自去按這日程守點都是嚴重忌諱的,這行動必須有大人物的許可,今天他終于得到了這個許可。

但王天逸發現自己和霍無痕好像根本沒有共同之處。

這幾天為了這事,他著實沒睡好。

一條蛇為的就是打入目標的身邊,成功的蛇可以幾年不動,但只要一口就可以咬死一股勢力。

但如果你進不去核心,怎么刺探情報,怎么開展針對行動,這種蛇別說一口可以咬死一股勢力了,怕是和路邊的死蛇沒有任何區別。

打入核心就要做讓目標喜歡的事情,不過霍無痕喜愛的卻是詩畫弦歌,這對江湖行家的王天逸來說卻是隔行如隔山,他在武林中可以呼風喚雨興風作浪,讓上頭滿意,但在這文房四寶的天地里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白丁,能不頭疼嗎?

頭疼是頭疼,但王天逸被作為蛇培養是有他的道理的,在他恩師嚴重,他是那種咬住目標不松口的堅忍之犬,為了水,他可以在沙漠中生生的挖出一口井拉,這次的行動并不比在沙漠中挖井艱難,不過都是想盡一切辦法達到自己的目標而已。

王天逸的計劃平平無奇,就是研究霍無痕這個人的喜好,他打算從霍無痕每天的行程日志中開始。

在長樂幫的地盤邊緣的一家書畫古董店門口,站著換了一身便裝的王天逸,他抬頭看了看那塊“竹雨”的門匾,由于了片刻,舉足進去了這家飄著一股陳舊味道的店面。

沒有穿那身不可一世的飛鷹錦袍,是因為錦袍在建康已經太過招搖,而他今天來卻不敢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這個店可是少幫主經常光顧的,而且他自己也是謹慎小心收集情報來的。

進了店,王天逸一看,里面墻上掛著一些字畫,柜臺后面的架子上放著一些古董瓶瓶罐罐,并無其他客人,只有一個伙計百無聊賴的縮在柜臺后面打盹,一副蕭條的模樣,并看不出這個少幫主青睞有加的店有什么特異之處。

“客人,你要看什么?”被王天逸咳嗽一聲驚醒的伙計還算熱情。

“有什么?”王天逸愣了一下,進而有點尷尬。

轉了個圈,目光再次在墻上木架上溜過一圈,轉回來的時候依舊有些尷尬,他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哦,我想買幅畫。”王天逸茫然尷尬后,底氣有點不足的說出這句話。

“哪種畫?誰的畫?”伙計愣了一下。

“你這有什么貨?要上好的。”王天逸咳嗽了一聲,問道。

“李慕江的,范大威的……我們這里都有啊,客人您喜歡誰的?”伙計報了一串王天逸聞所未聞的人名,簡直如連珠箭般把這個見過大風大浪的司禮先生打暈了。

“我……”王天逸的手好像在比劃什么,但劃了一圈又一圈,就是說不出話來。

“我就想要副好畫自己鑒賞……。”沒辦法了,王天逸垂頭喪氣的表露了自己不懂的意思。

“哦。”而伙計的嘴張了一個大大的圈,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轉而一伸手指向了王天逸背后那副花卉圖:“客人,那個畫好啊,我們今天剛進的,是姜方寒的大作,姜大畫家您聽說過吧?建康八大才子之首啊,他的畫千金難求!您瞧瞧這走筆,瞧瞧這墨暈,擰整個建康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花卉了!而且名稱也好啊,叫‘富貴花開’!我給您拿下來您仔細看,我相信您這行家肯定一眼就看出這畫的好來!”

伙計熱情無比的把那畫取下來,放在柜臺上讓王天逸看,但是王天逸只瞧見滿眼的牡丹畫的是夠燦爛的,怎么能聽明白伙計天書般的講解呢。

王天逸鼻子里長出了一口氣:“多少銀子?”

“二百兩銀子,看您識貨,這價錢夠公平吧?這么低的價錢,你找遍建康都摸不出第二家來。”伙計臉上擺出了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

王天逸可不吃這套,看畫不行,討價還價總還是會的,兩人談了一會,最后伙計以一副銀袋被偷了的表情應了最后一個報價:一百兩銀子。

王天逸舒了一口氣,但就在他要掏銀子的時候,樓梯上緩緩下來一個白發精瘦的老者,他端著一個精致的紫砂茶壺,有點慍色的居高臨下的問道:“小殼,你非的這么吵嗎?”

“老爺,客官買畫呢。”伙計趕緊回頭一個躬身。

王天逸卻是眼尖,伙計還沒回過頭來,王天逸已經對著老者一個平身拱拳:“宋南蒸宋老爺子,晚輩給您見禮了。在下長樂幫司禮王天逸,幾日前拜望過您。”

原來此老者卻是夾在長樂慕容之間的宋家的長輩,獨臂宋不群的叔叔宋南蒸,本不參與江湖上的事情。

“恩。”看了看王天逸,宋南蒸點了點頭表示見過他,接著緩步從樓梯上下來,問道:“你不是長樂幫的武林高手嗎,來我這‘竹雨’做什么?”

“這不,我想買幅畫,自己欣賞一下。”王天逸笑到。

“欣賞畫?怎么不去買武藝心法呢?”

“我是想學學畫,也附庸風雅一下。”王天逸攤開兩手,哈哈干笑了兩聲。

宋南蒸看了看王天逸那雙硬繭覆蓋的鐵手,嘿嘿笑了兩聲:“謙虛,謙虛,你買什么畫?”

“老爺,就是這個姜方寒的《富貴花開。”伙計湊了上來,回報到。

“你賣了多少銀子?”宋南蒸喝了一口茶,悠悠的問道。

“一百兩,沒想到這位客人和您認識,看來我給他低價是對了。”伙計笑了起來。

“什么?!”宋南蒸一口茶吐了伙計一臉:“你這家伙失心瘋了嗎?姜方寒的畫你給我賣一百兩?”

伙計和王天逸同時呆如木雞。

“可是……可是……”伙計瞠目結舌的想解釋。

“對不起了,天逸小哥,一百兩,姜方寒的這幅畫沒法給你。這小伙計是專門照看前臺的,就懂一點皮毛,對不住了。你可以看看那邊墻上的其他畫作,我會低價賣給你。”宋南蒸說道。

“這畫怎么回事?”王天逸問道。

“我昨天晚上和姜方寒一起吃飯,他馬上就要入宮做畫師了,幾年內怕是不會有大作流入市面了,現留畫作不日將身價大增,而且他一直喜畫竹,市間所留牡丹鳳毛麟角,我給你說說這幅畫的精髓。”

宋南蒸和王天逸說了一遍,居然和伙計說的完全不同,但已經不知道比那小伙計說的高了多少輩,把王天逸說的頭暈目眩。再看那些牡丹果然如同活了一般,鼻尖聞到的不再是墨臭,而變成牡丹的濃香了。

“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怪不得連我家少幫主都如此盛贊您,以后我想多向您請教畫的技藝。”王天逸誠懇的說道。

宋南蒸得意的喝了口茶,問道:“你家少幫主才高八斗,名震建康畫壇,他的稱贊老夫不敢當,過獎過獎!”

“這扶畫我要了,您開個價。我要時刻揣摩您說的筆意。”王天逸叫道。

抱著那幅《富貴花開出得“竹雨”,王天逸的心情不亞于當年抱著自己第一柄鐵劍從兵器鋪出來,恨不得插翅飛回家中馬上研習的那種心情。

“天逸!天逸!”急不可耐的王天逸走得兩步才聽到背后有人叫,扭轉頭一看,去是大喜,“竹雨”門口不遠一群騎士正簇擁一輛馬車過來,喊自己的正是領頭的燕小乙。不是少幫主大駕是誰?

“你來竹雨干什么啊?”少幫主下得車馬車,看到這個總是一身兵器的家伙,今天卻抱著一副字畫滿臉喜色的過來,也是好奇。

“我想學畫,聽人說竹雨這個店有真正的行家,就過來買了一副好畫,想回家掛著每天欣賞。”王天逸知道此刻自己做的正是少幫主喜歡的,但他不能不強忍著心頭驚喜,盡量擺出一副老實巴交說真心話的模樣。

“你想學畫?”霍無痕果然笑了起來:“小心捏碎毛筆。”

在旁邊那些和自己一樣的高手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的時候,王天逸真的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拿來你的畫給我看看。”霍無痕伸出手來。

王天逸大喜過望的差點背過氣去,趕緊把手里的畫交了出去,霍無痕展開掃了一眼,又合上,快的和王天逸拔劍收劍一般利索。

“不錯,適合你。”

霍無痕一笑,把畫交還給王天逸,不再理他,自顧朝“竹雨”旁邊的院門走去,去不進“竹雨”店門。

“天逸,多少銀兩?”燕小乙一邊牽馬問道。

“姜方寒的,一千兩。”王天逸笑道。

“什么?!”沒想到霍無痕耳朵聽到這個數字,他猛的停下腳步,轉身又走了回來,問王天逸道:“你說多少價錢?”

“一千兩”王天逸笑著躬身道。

“跟我來!”霍無痕竟然一把拉住王天逸的胳膊,把他拉進了“竹雨”旁邊的院門,進去卻是前面店面的后院。

霍無痕一進來,就大喊起來:“宋老東西!宋老東西!出來!出來!”

“你這個浪蕩兒吼什么吼!”前面一聲回音,卻把王天逸弄了個心驚肉跳,他真沒想到居然有人敢說七雄之一的公子。

宋南蒸依舊端著茶壺,但不再像見王天逸那樣優哉游哉的走路,而是像沖出來一般,見了霍無痕卻一邊大笑一邊大罵:“你這建康小兒一來就擾我清靜!”

“宋老東西,你怎么坑我下屬?”霍無痕指著驚異不定的王天逸叫到。

宋南蒸根本沒瞧見王天逸,只對著霍無痕一路沖過來,聞聽這話,才頓了一下,指著王天逸一愣。接著對霍無痕大笑起來:“你不要欺老,我何時騙過他。”

霍無痕指著宋南蒸鼻子叫道:“別裝蒜,你賣給他的那副姜方寒的贗品,畫法拙劣不堪,立意低下,看在顏料和紙張的份上,我賞那畫工一兩銀子已經不錯了,你竟然敢賣一千兩,你也太黑了吧!”

聞聽霍無痕所說,燕小乙一眾保鏢先是一愣,接著看著王天逸哄堂大笑起來,王天逸卻是先變木雞,然后又被哄笑的又羞又惱,要不是胳膊被霍無痕拽著,恨不得馬上就找個地縫鉆里面去。

宋南蒸被霍無痕當面戳穿,卻毫無愧疚之意,在王天逸看來反而簡直有點的得意洋洋,他對霍無痕說道:“霍浪蕩,我沒有騙他,因為對你來說,這是副就是贗品也是低劣贗品的破爛貨;但對他來說,那副畫就值一千兩銀子!你說對吧?”

霍無痕呆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拍著宋南蒸骨頭凸起的肩膀叫道:“說的太對了,干脆把老姜,方破爛他們都叫過來,為了你這句話,我們當喝一大杯。”

宋南蒸馬上回身叫仆人去請那些綽號匪夷所思的不知所以的客人,然后又把一張銀票從懷里掏出來,遞到王天逸面前,卻對霍無痕笑道:“你小子今天要罰一大杯,一句話砸飛了我一大筆不義之財!我最近欠了不少賭債呢。”

霍無痕卻驚奇的說到:“為何要給?對他而言,那確實是一副千金之作啊。”

“廢話,你都說破了,不還,我侄子又會在我耳邊聒噪,耳根一點清靜比不上千金嗎?”

“這些江湖中人太煩人。”霍無痕身有同感的搖了搖頭。

“拿了銀錢走吧。”霍無痕對王天逸說了句,就不再理他自顧自朝后院走去,看來已經熟的像自己家了。

王天逸看了看少幫主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晃動的銀票,他沒有去接,卻對面前含笑不語的宋南蒸一躬到底,行了個尊敬有加的大禮。

“怎么?謝我讓你長心眼了?”宋南蒸笑了起來:“以后買畫,你一個生手怎么著也得找個行家跟著,拿著吧,不給你,小群真的會來找我。”

“您說的對,那副畫對我來說確實就是千金之作。”王天逸躬身誠懇說道:“這些銀錢我萬萬不敢收的,只是晚輩對風雅之士仰慕之至,想研習畫作的心卻是真的,以后能否來這里向您請教畫作的理和技藝?”

“什么風雅之士,我就是俗到家的老東西而已。”宋南蒸嘿嘿一笑,把銀票舒服的掖了回去。

“請您教我。”王天逸又是拱拳又是躬身。

“教不了你,沒空。你還是研習你的武功得了。”宋南蒸絲毫不因為拿了那銀票而對王天逸有絲毫熱情,說罷轉身就要揚長而去。

王天逸哪里能放過他,他一把拉住了宋南蒸瘦骨嶙峋的臂骨,然后卻慌不迭的放開,因為他的鐵手真的差點捏碎這把老骨頭。

宋南蒸痛哼了一聲,轉過身來,大怒到:“你究竟想怎的?

“抱歉!抱歉!請先生教我如何識別那贗品吧?”王天逸一邊問,一邊擦冷汗,剛才那一下他是無心而為,沒有考慮到自己在身體上不知道比對方強悍多少倍。

“你種過花嗎?自己買幾盆牡丹看看,贗品空有型哪里有神?!”宋南蒸拂袖而去。

“什么時候添了這喜好?”燕小乙笑著過來問道。

王天逸搖了搖頭,擦了擦冷汗,卻問道:“怎地那宋南蒸和少幫主如此互相稱呼,委實可怖,要在外邊不知情,我定要拔劍沖上去了。”

燕小乙哈哈大笑起來:“這是魏晉雅士之風,古風。”

王天逸當然沒有服侍那群雅士的資格,灰頭土臉的他走出“竹雨”,一邊走,一邊時不時的打開那卷軸看那畫,時而痛罵時而傻笑時而驚異時而屏氣凝神的觀看,引的不少路人回頭。

等他從花市回來,抬頭卻見一匹健馬橫沖直撞而來。

左手抱著卷軸,右手抱著一盆牡丹的王天逸當街站定。

那馬就在王天逸身前三尺被勒開了馬頭,馬上騎士滾鞍下馬。

“什么事?”王天逸冷冷的問道。

錦袍騎士急急躬身行禮:“報司禮,有人和我們錦袍隊在碼頭起了沖突。”

“什么人?”

“對方不報名號,手下又硬,而且居然是主動挑釁,泰盾和劉定強把他堵在碼頭的望江樓了,他要見管事人,我們不敢亂動,只好來找您了。”

“恩。”王天逸把畫和花交給那錦袍騎士,自己飛身上馬,撥轉碼頭,箭一般地朝望江樓飛馳而去。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5:57
卷八 建康縱橫 第十九節 貴人故人

王天逸疾馬殺到望江樓下時,這座二層酒樓下面已經站滿了神色緊張的錦袍隊成員,外邊卻已經圍了又一圈看熱鬧的路人,都伸直了脖子盯著二樓看,看那副表情恨不得脖子再長幾丈。

“把閑人給我趕開!”王天逸把馬鞭丟給手下,指著那群看客大聲下達到場后的第一個命令。

那些眼珠子好像光一樣,就算習慣了江湖中的血腥殺戮的老手,也受不了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刀光劍影,那個時候,大家都好像是在大街上裸奔。

“在二樓,就一個兒女,短刀。先挑釁泰盾,后又動手,我們四個恩把他堵在二樓。”

一邊聽手下匯報,王天逸一邊大步不聽的行入望江樓,馬上有眼尖手下看見他門帶兵器,立刻倒持長劍奉上,但王天逸手一揮,并不接,這個時候,手下云集,哪里犯的上他動手。

“何方朋友,報上名號來!”王天逸上來樓梯,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二樓的客人沖突一起就早跑光了,現在空蕩蕩的二樓正中心站著的就是那個拿短刀的青年,鼻子正在流血,就是他在長樂幫的地盤上挑釁長樂幫的人,錦袍隊四個青年人各持兵刃隱隱圍住了他。

“你是誰?”短刀青年看見王天逸一過來,圍住自己的四個敵人姿勢都有松懈,竟借這個當口擦了擦鼻血,笑了起來。

“在下,長樂幫錦袍隊司禮王天逸。”王天逸做了個很敷衍的拱手禮。

“司禮,他打傷了我們的人!”泰盾一見王天逸,又恨又急的說道。

看了一眼鼻青臉腫的泰盾,不去理他,卻又問:“他們都是在下的下屬,可能有得罪的地方,五湖四海皆兄弟。多包涵,朋友你請報上名號吧。”

那青年卻不回答自己的身份,反而指著劉定強問道:“這位是誰?好硬的功夫。”

聽到這里,王天逸已經知道此人的功夫在泰盾和劉定強之間,他打傷了泰盾,卻在劉定強手下吃了點虧。

不過看對方并沒有因為自己到來而驚慌失措,反而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還敢問劉定強是誰,王天逸沒有吭聲,暗想:“此人不是有恃無恐就是不知道天高地。但要是你這小王八蛋的名號不夠響,單憑你挑釁長樂幫這一條,今天我就讓你永遠橫在建康城。”

心里雖然殺心早起,但王天逸面上依然不動聲色,繼續問第三遍:“朋友先報報名號,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好商量啊?”那短刀青年一笑,反問道:“你真的是管事的?你先把他的名號告訴我,我就告訴你我的名號。”

王天逸還沒吭聲,那邊劉定強早就按耐不住了,怒氣滿面的說道:“我是……”

“閉嘴。”王天逸低吼了一聲。

“呵呵,你不說,我也不說。”那青年笑了起來。

盯著那青年看了好一會,王天逸竟然繞過那青年,背負著雙手往望江樓里面走去,大家都順著王天逸的動作看去,沒想到望江樓二樓靠窗的地方居然還坐著一個人。

在自己的地盤上突然被莫名其妙的挑釁,錦袍隊的人不是憤怒,而是驚愕:還有人敢在老虎洞里拉老虎的尾巴?這種情況下,哪里還留意到一群四散而逃的食客居然有人不走,還坐在那里,而且是背對著一群憤怒的揮舞兵器的江湖高手,安安穩穩的坐在那里。

行進中的王天逸,用背負在身后的手隱蔽的打出了“危險警惕”的手勢,跟在他身后的兩個手下同時握住了刀柄。

王天逸看似毫無戒心的走過那人,拉開了他桌子對面的椅子,兩個錦袍隊手下很自然的停在了那人的背后,目光掃了那人脖領往下的脊背,預想著下刀的最佳位置。

“這位朋友,我可以坐嗎?”王天逸一手扶在椅背上,笑著站在對面問到。

“哈哈哈哈!”那人左手一把把筷子撂在桌子上,盯著王天逸大笑起來:“長樂幫的朋友好眼力!”

一時間,空蕩蕩的樓里充滿了這大笑,這短刀青年也微笑起來,長樂幫眾人則一頭霧水,不過都有一種沖突過去的感覺,握刀的手軟了不少,看來是有備而來的客人。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一看那人的臉,王天逸撐住椅背的胳膊猛的一軟,身子頓時矮了一截,他滿臉驚訝的叫到:“這不是唐博唐六爺嗎?”

“呵呵。”唐博笑了一笑,舒服的挺直了脊背,靠在了椅背上:“長樂幫健兒面前,唐六爺不敢當,都是朋友……”

這本是謙虛的話,但王天逸卻沒順著套話繼續答。他湊過頭去問道:“在下當年有幸和您并肩作戰,還蒙您搭救,但是就十分敬佩您的人品武藝,到現在還經常向人說唐門的暗器神技和義薄云天呢。”

“啊?”唐博愣了下,他盯著王天逸又看了幾眼,張著嘴傻了片刻,才又笑到:“我行走江湖也有時間了,行俠仗義做的也不少,得蒙你還記得,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王天逸看出唐博記不得自己了,他立刻笑到:“是啊是啊,在下是長樂幫建康部的錦袍隊司禮,王天逸。這位左手短刀的才俊不知道怎么稱呼?”

“來來來,七弟,收起刀來,不要再胡鬧了。”唐博立刻掉頭朝場中那青年喊了起來,那短刀青年嘻嘻一笑,收了刀。

“收刀收刀!是貴客。”看這家伙果然和唐博有關系,王天逸慌不迭的讓手下收起兵器,唐博身后的兩個長樂幫門徒也立刻側身后退,從正對唐博后背變成了貼墻侍立。

“這位是我七弟唐江豪,新出江湖,還不熟悉條條道道,做人執拗幼稚,各位還要多多包涵,他有不對的地方盡管教訓。”唐博拍著自己兄弟的肩膀對王天逸笑道。

“豈敢豈敢,唐六爺客氣客氣”王天逸哪里敢教訓唐七,不過這是長樂幫的底盤,江湖面皮上的事情卻必須扯開。一番客氣之后,王天逸道:“不知道剛才我們長樂幫的人怎么和唐七爺沖突了?還望您二位給我個說法。”

“誤會!不知道錦袍隊就是長樂幫的人!”唐博第一句話先給自己人推脫,然后他說道自己七弟本來在窗口看風景,但是當時恰巧泰盾和劉定強守著那個窗口居高臨下的看碼頭,唐江豪年輕氣盛就要擠過去,結果不知道誰推了誰,就打起來了,至于自己為什么不開口制止,唐博解釋說當時自己沒注意,等注意的時候,自己的七弟已經被圍了起來,他相信長樂幫的人肯定按江湖規矩辦,再說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犯不著用自己那點江湖聲望去說理。

唐博侃侃而談,他七弟坐在旁邊好像不關自己事情一樣端著碗大口吃飯,而王天逸就坐在對面笑嘻嘻的聽著,但他背后站著的錦袍隊的成員嘴都氣歪了,臉上挨了兩拳的泰盾氣的腦袋晃來晃去,卻不敢插嘴。沒想到劉定強看在了眼里,心頭火起,猛的插嘴道:“司禮,明明是這位先……”

唐博馬上閉嘴了,胖胖的臉上似笑非笑起來,而王天逸勃然大怒,他扭頭吼道:“給我閉嘴!”

又扭頭對唐博致歉道:“這些手下都是路邊找來的,差的要死,什么都不行,江湖規矩也不知道,我教訓無方,唐六爺不要介意。”

“謙虛了,王司禮。”唐博笑到。

“喂,那個說話的是誰啊?拳腳功夫厲害啊,打中了我的鼻子。”唐江豪放下飯碗,擦著嘴問到。

“是你手下數一數二的吧?”唐博看著劉定強笑了起來,還豎起了大拇指:“長樂幫英才輩出,晚上一起吃飯吧。”

王天逸卻絲毫不受這話,臉上擺出了一副藐視的模樣,揮著手笑道:“那是因為唐七爺大意了,他這種武功,我手下一抓一大把,要是他這么厲害,能被我們派到這里接送賓客嗎?這可是仆役的活啊,您真是過獎了。”

“那我們再切磋一下,或者你找幾個功夫好的來。”唐江豪很認真的說道。

“我這兄弟可是個武癡,和丁三一樣。丁三?哦,就是丁玉展!”唐博很隨意的說道。

王天逸擺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您說的丁三就是丁大俠啊,久仰久仰!”

又笑:“切磋沒問題啊,不過我得請示,我這塊管的就是迎送參加武林大會的賓客,不是高手群,只是一群別的地方不要的閑人負責服侍客人,不管打架,打不了,也打不過。”

唐博的笑容凝滯了一下,接著大笑起來。

此刻王天逸把泰盾找過來,先訓了一頓,問:“你怎么不問明身份再動手?”答:“我問了啊,問了好幾次,我要是直接動手還能被打嗎?”然后卻被問他傷的如何。

唐博此刻從窗戶伸出頭去,對下面的人喊了幾聲,接著馬上就有個仆役打扮的人捧著幾把簇新的配具齊全的刀劍上來。

“畢竟我兄弟火氣太大,要不然怎么會弄出這誤會來呢?”唐博嘻嘻一笑,指著那四把刀劍笑道:“這就算我賠禮了。”

“哎!您說什么啊?”本來還在齜牙咧嘴敲打泰盾的王天逸,一個鯉魚打挺般的姿勢扭會過身來,滿臉堆笑:“我們也有不對的地方,沒有認出唐江豪唐七爺來。”

“本來就剛出道嘛,大家都沒見過。”唐博嘿嘿一笑,王天逸就坡打滾順勢收了那些兵刃。

有人有身份,有人有強勢;有人有面子,有人就得了賠償。

看得見的沖突,看不見的談判,加上兩個對江湖規矩爛熟于胸的老江湖,一場武林沖突就看不見的消弭于無形。

皆大歡喜后,王天逸問起了唐博何以不告知建康武林,而自顧自的進來了。

唐博笑稱原來武林大會邀請的自己叔叔唐權海,因為身體不適,無法前來,家族就派他和剛出道沒多久的七弟過來,但他自己喜歡一個人安靜,想安靜看看建康風景。

“原來唐權海先生不能來了啊。真是太可惜了,那現在請您移駕建康城內,我們早就對你們唐門翹首以盼了。”王天逸說道。

“我在等人呢。”唐博說到。

“丁三,哦。就是丁玉展。”

聞聽丁玉展要來,王天逸一愣。此人原來不在賓客的名單上,丁家的代表是楊昆。誰能想到閑云野鶴的混世魔王丁玉展也要來建康。

錦袍隊年輕人則一副喜出望外,很多人面上直接就流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唐博看在眼里,鼻子里哼了一聲:“這小子名氣大的很啊。”

“丁大俠什么時候到?”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吧。”唐博有點陰陽怪氣的說道:“他原本要和我一起來,說要走水路欣賞江景,但我一個小商人哪里有幸能和大俠一起走,就早早走了。按道理他估計快到了。”

“快快快,通知幫里,唐門二位少爺到了,還有丁玉展丁大俠可能今明抵達。”王天逸表情緊張的大聲命令手下。

這個時候,江面上一艘大船從北面行駛了過來,看船頭滿滿的人,是艘客船,唐博斜指著那船到:“也許他就在這艘船上。”

不管在不在那艘船上,丁玉展江湖身份要比唐博高,一個是未來家主,一個是三代弟子,王天逸立刻站起身來,對唐博一個恭敬的作揖道:“唐門二位恕我失陪片刻,在下現在就去碼頭迎接丁玉展丁三少爺。”

唐博點頭表示無妨,王天逸帶著一堆人正要往下走,唐博叫住了他。

“你?我們在哪里見過?”唐博此刻沒有掩飾自己的遺忘。

“在濟南,”王天逸恭恭敬敬的回答道:“當時還有丁……當時您和丁大俠在一起行俠仗義來著,在云城您還救過我呢,呵呵。”

“哦……”長茶館內的恍然大悟“哦”尾音中,唐博嘴巴張成一個圓形:“你就是那個……什么門派的弟子來著?……那個那個那個……”

“青城。”王天逸含笑回答。

“對啊!原來是你啊!”唐博說道:“你怎么不早說,現在出息了啊,不錯不錯。”

王天逸出得望江樓,就讓人把唐博送的四把兵刃拿上來,對在樓上和唐江豪對峙的四個手下叫過來:“我就知道他們唐門怕是早準備好賠禮用的禮品了,媽的早有預謀。你們今天表現的很好,動手前一定要問清對方的身份,這樣理虧的是對方。這四把兵器都是唐門的好貨,價值不菲,泰盾挨了兩拳,你先挑,劉定強沒掉長樂幫的面子,第二個挑……”

“司禮你是不是對唐門太客氣了,既然唐博裝不知道,我們不如先揍那唐江豪什么的王八蛋一頓”劉定強卻面色有異,他說道:“我們長樂幫怎么能被人任意欺負?這可是我們自己的地盤啊。另外您那么說我們錦袍隊是仆役,是不是丟了自己的面子?”

王天逸一聽一臉噎著的表情,但他對劉定強一直客氣,畢竟對方是自己和同僚正在死命爭搶的人才,耐著性子解釋到:“沒有丟自己的面子,面子是殺出來的,不是斗毆斗出來的。尤其是剛才在望江樓,唐門的兩個人的身份都比我高多了,我不能不給他們一點面子,他們挑釁怕也不是故意欺負,我藍八成是在摸錦袍隊的底,看看我們成員的戰力和反應,作為長樂幫實力的情報進行搜索,畢竟我們出現也有一段時間了,江湖上也有傳聞,不免有人要來搜集情報,故意挑釁引起沖突也是刺探實力的一種手段。二來,雖然唐門是奸商,非常可惡,但是我們也不能做人太絕,一是我們需要他們的高級兵器,而是他們和各個門派都有武器和藥品的交易,通過他們可以搞到別的門派的情報。所以我說錦袍隊是仆役的話,是隱藏自己實力,附帶吹噓長樂幫實力。劉定強你這種身手都來當仆役,長樂幫戰力有多強還用我說嗎?”

“他也不是傻子吧?”泰盾摸著臉問道:“定強的功夫太好了。”

“他信不信我的鬼話是他的事,但我得這么說。”王天逸瞪了泰盾一眼。

“不過,司禮您居然還和唐博這種人有過交情?真是交游廣闊啊。”一個手下問道:“在江湖上,他可是有名的毒加孤啊。”

“沒什么用,身份在那擺著呢,貴人多忘事,你們不也看見了?”王天逸不動聲色的把對方的馬屁踢回去:“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我,我今天沒穿錦袍。”

船很快靠岸了,王天逸領著一群人等在棧橋出,看船頭大呼小叫的江湖人事很多,人人都巴望著丁玉展在這艘船上。

好事成雙,拉著一個昂首闊步走下船來的武林人士一問,丁玉展果然在這個船上。

但王天逸他們沒想到的是,船上那么多江湖人士居然全部是跟丁玉展一起來的。

將近一百人啊!

王天逸的臉都綠了,暗想這接待費算誰的,想到銀子,轉瞬間心就鐵了:別人我管不了,只接丁玉展,他犯急就犯急去,反正丁玉展是個大俠,名聲雖響徹云霄,但對山雨欲來的江湖利益紛爭根本算個屁。

大俠不談錢,談錢非大俠。

岸上黑壓壓的人群在兵器碰響聲中,隱隱然站成了三堆,左右兩大堆人滿臉喜色,對陌生的地方東張西望,中間一堆人則人數很少,不過七八個人的樣子,表情陰郁,和左右兩步根本是冰火兩重天。

這個時候,丁玉展這才施施然下得船來,依然一身乞丐般打扮和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看到他的穿著和他的這些“狐朋狗友”,王天逸立刻明白了唐博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了。

“三少爺,長樂幫的人居然專門接咱們來了!”一看到丁玉展下船,馬上人群里有人大呼,接著就是漫天的口哨和叫好聲。

“在下長樂幫建康部……”一看丁玉展過來,王天逸不敢怠慢,一個箭步沖上去,就是一個長揖到膝蓋。

但他的那一長串報名還沒報完。

丁玉展一把拉起來他,兩只手執著王天逸,看了還一會,猛可里一個鐵箍似的擁抱,大叫一聲:“好兄弟!”

在這么多人面前,丁玉展居然一個擁抱,王天逸先是震驚,然后變成了不好意思,最后則全是真心實意的感動了。

“別……別……丁”王天逸腦袋一團混亂,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丁玉展放開了王天逸,又拉著王天逸的胳膊對著自己帶來的那群江湖好漢大聲叫道:“這位是長樂幫的王天逸,也是我的好兄弟,我們很早就認識了,他幫我很多次,我們是換命的交情。”

一群人看來見慣了,馬上振臂高叫:“王兄弟好樣的!”

但王天逸沒有見慣,做夢都沒有想到會受到丁玉展如此對待,不管大俠是不是算個屁,但丁玉展這擁抱居然讓王天逸眼眶一熱,查點就落下淚來。

江湖中人人滿嘴情義無價,但兄弟間究竟有多少真心實意的擁抱?

在那溫暖的一瞬間,王天逸覺的都可以為三少爺去死。

但他不是未經風磨礪的年輕人,他立刻把這個荒誕的念頭踢到了爪哇國去了,但是他以前為丁玉展做的事情,他覺得真值了。

以他價值千金的殺人技巧,只一個擁抱就讓他覺得真值了。

“來來來,我給你介紹我這些好朋友,好兄弟,人太多了啊。”看著黑壓壓的人群,丁玉展撓撓頭,看來他也未必能全記得這些人的名字。“我挑重要的給你說吧。”

丁玉展一抬左手,指著左邊那堆人笑道:“這些都是些義薄云天,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好漢,這個是……”

丁玉展說了幾個名字,又一抬右手,指著右邊那堆人說道:“這邊丟是心有狹義,因為兄弟的一點虛名就非要追隨我的豪杰,這位是……”

王天逸一邊行禮一邊納悶,看這兩堆人怎么看怎么古怪:

左邊的衣著光鮮,臉上紅光滿面,右邊的則衣著簡陋,臉上憤激之色常見。

左邊的年紀偏大,還有幾個老頭,身份都有一點,不是掌門就是掌柜,而右邊的則是剛過弱冠,看起來除了自己這個身體和一個聞所未聞的可怕外號外,什么都沒有。

左邊什么人都有,還有一些明顯不會武功,右邊的則一個個都是好勇斗狠的年輕人。

最為奇怪的是,介紹之中兩邊居然還互有對罵諷刺:介紹左邊的時候,右邊就有人罵:“吝嗇鬼”“守財奴”“有錢買好棺材”等等;介紹右邊的時候,左邊一樣罵:“吸血鬼”“小騙子”“除了會騙大俠還能干什么的癟三?”

聽了半天,王天逸搞明白了:大俠不談錢,談錢非大俠,肯定不錯,但大俠沒銀子怎么活啊?又不能去偷去搶。一般人也不愿意去做要飯這種丟臉的時期,那只好等人資助或者直接借錢了,以丁玉展的這個姓氏和他的名聲,借錢自然不是什么難事。

原來左邊的都是丁玉展的債主,雖然丁玉展的借條一般拿去如廁,但人家債主卻都把他的借條當觀音供著,這次聽聞丁玉展要來建康,恰好他丁家的管事的也要來,丁三沒錢還,但是丁家有錢不是嗎?都跟著過來要把陳年舊帳清了。

而大俠行走江湖,鮮衣怒馬的不僅風光,而且不用絞盡腦汁的做賺錢的買賣,有不平自然行俠仗義了,但一個人就站腳板那么點地方,江湖這么大,不平再多也不是你天天能碰上的,碰不上自然就是游山玩水了,這等美事,自然是江湖年輕人的向往,于是丁玉展的食客或者朋友也多的不可勝計。

這次聽丁玉展要去武林大會耍,好事這本來就想去看那些江湖大英雄武林人物,有此等機會怎肯放過,因此右邊的全是仰慕丁玉展而來的年輕人。他們除了狹義,還和丁玉展有一點很像,都是銀錢不留手的人,吃了上頓沒下頓,能來到建康土地上,還是全靠著丁玉展付的路費餐金。

債主對食客互相能有好感嗎?一路上早對罵無數。

現在左邊就有人高喊:“九紋龍十三少你罵我守財奴,你不是英雄嗎?干嗎花三少爺的銀子,我看你一路上吃喝爽的不行,干脆你把這些路費什么付給我當三少爺還債算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瞬間兩邊罵戰升級,兵刃抽拔聲不絕,看來三少爺的“仰慕者”們竟然馬上就要火拼。

“不要吵!不要吵!”丁玉展好容易平息了下面的怒火,王天逸指著第三堆人問道他們是什么人?

丁玉展談到他們,表情嚴肅了不少,只報了一下個人的門派,王天逸馬上心里透亮:這群人代表的十幾個門派都是靠近武當和昆侖,慕容的,他們來這里怕是想談判或者尋求慕容保護。

“你要掂量著點,這種事情可不是大俠能摻和的?”王天逸把丁玉展拉到一邊,低聲說道。

“人家來求我我不能不管,我現在就很后悔沒管華山那個小伙子,人家在我門口跪了三天三夜,我沒……唉,我后悔了!在一個地方做生意做了幾十年了,人家活的好好的,憑什么你來搶?他還想當一統武林,當皇帝不成?怕個屁啊,路有不平有人鏟!”丁玉展說道。

王天逸生生的把一句:“你不是要來惹事的吧?”壓在肚子里。

“那好,你跟我來,我帶你和唐博先生去長樂幫飛鷹樓休息一下。”王天逸對丁玉展笑道。

話音未落,一眾錦袍隊的人都沖了過來,把丁玉展圍了起來,嘴里道:“屬下領路屬下領路!”眼睛卻都盯著他眨都不眨,看來也是仰慕已久。

丁玉展一邊對唐博罵罵咧咧,一邊對望江樓走去。

“你,泰盾,帶著中間七八個客人,先安頓在我們錦袍隊總部,他們有用,我料想他們也沒有心思游山玩水。”王天逸低聲叫過幾個人命令到:“你李安杰劉定強兩個,把其他熱鬧領帶市里去玩,認識領頭的幾個人,找個由頭帶回來,剩下的直接扔到建康城,我們不管。”

“司禮,我能不能去招待丁玉展丁三少爺啊?”劉定強猶豫了一下問道,很恭敬。

聽他的語音有異,王天逸掃了一眼這幾個年輕的下屬,發現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都與以往不同,轉念想到是因為丁玉展對自己的那么親熱,心頭暗罵:“丁玉展,你真會做人啊。不過這面子給的……唉。”

“我打算找劉三爺的人招待丁玉展”王天逸看了一眼劉定強說到:“你不知道那個大俠的真面目,我怕你給他賣了。”

劉定強一頭霧水,但是還是要去,王天逸無奈,只好應允。

但是人還沒走,有人就叫起來了:“看,武當的船!”

王天逸吃了一驚,扭頭看去,果然江面上一艘大船斬風破浪疾馳而來,武當的山旗在桅桿傻瓜內高高飄揚。

“這群家伙來的這么早?不是說千里鴻要最后壓軸而來嗎?”王天逸壓住內心的驚愕,匆忙讓泰盾趕緊帶那七八個重要的客人走,自己就等在那邊。

來的居然是武當的先頭信使,告知建康武林,千里鴻幾日后就要抵達。

“最好趕在千里鴻來之前,把那事辦了!”王天逸急匆匆的打馬回到府邸,見到手下第一句話就是:“祺安回建康沒有?”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5:58
卷八 建康縱橫 第二十節 無恥大俠

作為江湖上傳授弟子最多最有名的門派之一,少林可以說是桃李滿天下,做為空性大師蒞臨建康的前哨,王原田林新亭這兩位龍門鏢局的**人物,一到建康就受到了熱烈歡迎,各路江湖朋友都來拜見自是不提,當然少不了已經星布江湖各門各派的昔日弟子。

此刻剛吃過早飯,王原田就特意去接見早已等候多時的幾個弟子。就算不是親手教授的弟子,同門師徒之情也讓會見氣氛融融,大家無話不談。

“都是少林弟子,我在這里也不怕告訴你們實話:你們放心,少林的歷來是江湖的中流砥柱,加上受佛法熏陶,以行事公允為旨,絕無好勇斗狠之心,哪怕武當和慕容世家為了點小利兵戎交加,把整個江湖都拖進戰場,少林也無意插手其爭端。定強,你氣色不是很好啊?是不是初入江湖太過勞累了?”王原田放下茶杯很關切的問道。

劉定強在來訪的四五個弟子中,資歷雖然最淺,但他隸屬“地頭蛇”長樂幫,加上武藝卓絕,居然做了客座的頭把交椅,離主座如此之近,王原田自然對他面目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猛然被龍門鏢局二當家發問,劉定強一個愣怔,白己竟然在自己的問題上走了神,他不由很尷尬的笑了笑,掩飾自己的失禮:“師叔,我在長樂幫還可以,大約是初入江湖加上遠涉家鄉,最近忙了些,于是有些疲累了。”

“呵呵。當然在長樂幫要可以。定強你可是去年咱們少林第一俗家高手,長樂幫敢小覷了你?”王原田自信滿滿的一笑:“長樂幫這些年越做越大。穩穩站定七雄之位,以你的才華在里面定然前途無量。我也聽聞了,長樂幫因為壽州地事情,急于恢復實力。那個俞世北可是在少林寺呆了不少時間,居然愣是把你挖走了。聽說開了天價啊。要不然。說不定你就在這龍門鏢局,當我的副手了。”

“師叔,多少啊?”此話一出,立刻下面有師兄急于知道劉定強地身價,但是王原田何許人也,閱世無數,怎么會做唐突之事,談長樂幫萬金買千里馬,不過是要捧個昔日少林師侄現今江湖同道一下。捧完了自然就呵呵一笑再不言語。

“唉,我也后悔沒留在少林啊。“劉定強一語驚呆四周人。

“啊,劉師弟。你何出此言,長樂幫可是江湖強豪,高手云集。強將林立,多少武林高手想賣命。它還不要呢?”一群弟子立馬說了起來。

“怎么?長樂幫虧待你了?”王原田眼皮一翻,笑容卻是依舊。

“這……沒有。”劉定強的心里好像兩個人猛地來了下格斗,一個人是他離昂的薪酬,另一個人則是少年不能如愿的不滿,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在長樂幫沒什么大事,都是些應酬,看王師兄,在江南鏢局也不過一年有余,已經連打了幾場硬仗,江湖上都小有名氣了,而我的刀怕是都要銹在刀柄了。”

“我哪能和你比?”王師兄馬上變了臉色:“我是苦命,在小鏢局謀口飯吃,能打的就是我和掌柜,我們不去拼命,大家一塊餓死,刀口上混飯吃啊。你玩的肯定都是長樂幫地那些組隊謀略、巷戰兵法,我是仰慕的要死,但怕這輩子也摸不著咯。”

大家一起對劉定強起哄,劉定強尷尬之下只好說:“哪有那么好,我最近就是接待客人,突在沒想到。”

“別扯!”秦師兄站起來:“你們錦袍隊接待的都是什么客人吆?前兩天你們信嗎?我在街上就看到定強了,他居然是和丁家三少爺并馬而行,啊,我看他還拿著馬鞭替三少爺指點風景呢!唉,我這峨眉的小店掌柜愣是沒敢上去搭訕。丁家未來的家主啊!大俠啊!最大的大俠!”

聽到丁玉展的大名,一群人紛紛羨慕恭維劉定強,劉定強反而臉上一陰,小聲嘟嗦道:“真的是大俠嗎?”

這句話聲音很小,但王原田的眉毛唰地立起來了,不走氣憤,而是徹頭徹尾的驚訝:“定強你說什么?丁玉展那災星都不算大俠那誰是?”

劉定強趕緊捂口支吾起來,同門和師叔哪里肯放過他,你我一起追問,景后劉定強把他認識的丁玉展說了出來。

================================================

原來他因為仰慕丁玉展,而死活從王天逸要了招待丁玉展地活兒,本想這位在江湖上只要提起大名就引無數英雄肅然起敬的大俠是個以俠義道德規范自身的圣杰,和他在一起,可以和心中地偶像談談俠義談談江湖談談人生,但哪里想到這個俠名威震四方的大俠別說俠義道德了,連普通江湖人物地仁義這些最基本的信條一概當放屁。

在他接引丁玉展的前半個時辰里,他無數想和丁玉展談談那偉大的俠義那高尚的人生道德,但人家丁玉展根本不接話茬,對他根本待搭不理,他對劉定強說的無非就是下面這些:

“娘的,這大半年全在窮鄉僻壤混了,個天可算可以逍遙一把了!小子,建康好吃的好玩的報上來給我聽聽!”

“哪家的酒樓好?帶路!我可要有建康特色的哦。”

“我以前沒來過建康,哪家青樓的姑娘漂亮哪家的小曲唱的好,我不知道,帶我去!”

“好啊,小曲聽的舒服啊!該去哪里呢?比武場?你頭殼里有水嗎?對了!去賭場!賭場!景好的賭場!”

可憐劉定強這么一個以潔身自好為榮的江湖少年郎,為了丁玉展丁大俠要去地地方自己還要問路,他平日里哪里去過青樓賭場這些地方。

但是對丁玉展的景仰之火還在他胸里熊熊燃燒,他捧著因為吃驚快掉下來地下巴。心里還殘存著最后一點幻想:丁大俠是來這些地方見某個特別的人完成某個震驚武林的俠義之舉的。

等夜深了,渾身帶著風塵女子脂粉香氣地丁玉展拖著他進了劉三爺的賭場后,他幻想也沒破滅過,總是感覺這個吃喝嫖賭地痞混混的一樣地人會突然搖身一變。變成渾身發著圣潔之光的天下無雙的絕世大俠。

“你把你衣服脫了,別告訴你們長樂幫的人是我,咱們微服私訪你們賭場!哈哈。”

所以在丁玉展說出這些奇怪要求的時候。劉定強雖然懵懵懂懂但還是照做了。

劉三爺的銀鉤賭場很熱鬧,人多的要命,江湖第一大俠丁玉展一腳踢飛了一個輸光了銀兩要拿自己胳膊做注的賭徒,大刺刺的坐上了那位置。

“劉小哥,你身上地銀票拿出來,我先借一下。”丁玉展把劉定強拉過來坐在自己身邊,大言不慚的開始要錢。

那一夜,劉定強不知道是怎么過的,坐在賭臺前。身子周圍全都是密匝匝地人,密的好像一股會流動的肉墻,人群地汗臭味要把他熏暈。狂熱的叫喊讓他精密地耳朵不時產生眩暈,眼前的骰子一會投下來一會扔上去,旁邊丁玉展面前的銀兩有時高摞。有時低下去,但在劉定強眼里只能讓他頭暈。

當然丁玉展叫的比誰都響。他內力充沛。

印象中,丁玉展又和他要過幾次銀兩,直到他告訴這位大俠,所有的銀兩都用光了,丁玉展就讓他穿上抱在懷里的錦袍,揪住他脖領把他提摟起來,自己對著荷官大喊大叫,丁玉展說了什么,那時候的劉定強并不知道,那時候的他已經頭暈目眩了。

只知道,丁玉展甚至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展示給兩個大漢看,這種像賣鴨子一樣的行為,劉定強自打出生后就沒有人這么對過他,但丁玉展就做出來了。

然后那些人拿了一戴盆望天籌碼給了丁玉展,丁玉展眉花眼笑的把劉定強又扔回到座位上,自己一把搶過骰子扔了出去。

蒸籠一般的熱,震天永不停歇的聲音,永遠不停的擠撞,加上昨天夜間因為要接引丁玉展的興奮通霄沒睡著,這些讓劉定強頭昏腦脹的趴在賭臺上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人用力推了起來。

他睜開惺松的眼皮,眼前浮現出的是丁玉展滿面堆笑的臉:“劉小哥,我出去方便一下,你替我占著這位置啊!你別走開,這里人多,一分開就找不到你了,你等下,我馬上回來!”

說完,丁玉展拍了拍劉定強肩膀,自顧自擠出人群飄然而去,劉定強當然是答應,可憐他還要替丁大俠阻擋一群狂熱的賭徒,來占著這被屁股坐的滾熱的座位,他既不兇橫也不是蠻不講理之徒,別人對他也不怎么畏懼,這差事自然苦不堪言。

汗流浹背口水吵干,丁玉展的位子還是被別人坐了,劉定強只好想等丁玉展回來,再讓他讓開。

誰曾想,丁玉展這一方便居然是黃鶴一去杳然無信,劉定強等的那個急啊,一邊等一邊想是不是丁大俠吃壞了肚子,越想越厲害,想到了丁大俠難道是遇到了危險又或者突然發病倒在了茅廁,但又想起自己要是去找丁玉展,萬一他找不到自己怎么辦,他初次來建康游玩,這又都深更半夜了,找不到回錦袍隊的路怎么辦?

這想的讓他坐立不安的屁股都快被板凳磨破了,最后等旁邊的椅子上換了第七位賭徒的時候,劉定強啪的一聲站了起來,他實在等不了了,他要去我那丁玉展大俠。

“坐下!等他回來!”啪啪兩下,肩胯上同時摁上了兩只手。

劉定強左右一打量才發現自己一左一右站上了兩個賭場保鏢。

劉定強一驚之下心下大安,笑問:“你們跟著丁大俠呢?錦袍隊通知你們了?”

“你就等他回來吧!別給我們套近乎!”兩個人的表情異常的嚴肅,連笑都不笑。

“什么樣子啊?不都是長樂幫地同僚嗎?”劉定強懶得和這些下等武士費口舌。但自已猜著丁玉展肯定沒什么事情,加上時間已經到了深夜。坐下后不久就真的睡著了。

睡地很死。

所以他是被人一腳踹到他上才醒的。

“于什么?”劉定強從地上爬起來,發現天已經大亮了,而自己身邊圍了一圈打手,一個頭目模樣的家伙手里掂著自己的長刀。陰陽怪氣地說道:“小伙子,如果你朋友還不回來,你就有麻煩了。”

劉定強轉了一圈。才發現哪里有丁玉展的影子,這人居然一直沒回來過。

“丁大俠呢?”劉定強睜著黑眼圈,慌神了。

“你還有功夫管人家?”那頭目怪笑了一聲:“你朋友昨晚說你是錦袍隊的,把你抵押在這里,自己回去籌三千兩銀子地賭債了。”

“什么?!”劉定強只覺天上突然幾百道閃電同時砸到自己腦門上:“抵押我?欠賭債?”

“欠債跑路的我見得多了,賭場別說朋友了,連父子都沒有!”那頭目好像見過不知多少次這種表情了,見怪不怪的說道:“我們有人見過你,確實是錦袍隊的。所以才讓你朋友抵押,你昨天晚上也點頭同意了。這三千兩銀子是賭場的,必須要還。你朋友跑了,這筆債就你了!你是要我們去找你們王司禮要賬呢,還是自己還上?你別以為自己是長樂幫的。就心存僥幸,要是你們頭不管。我們砍了你的手腳也不是不可能,快說,要怎么還債?!”

“我…我要…我要見你們劉三爺!”抱著腦袋轉圈的劉定強,突然抬頭大喊一聲:“出大事了!丁三少爺失蹤了!”

眼圈加上布滿血絲的眼球,再加上臉上那種天崩地裂般地恐懼,把銀鉤賭場的人嚇了一個踉蹌。

但劉三爺不在賭場。

劉三爺和其他他這個級別的長樂幫豪杰一塊,都在錦袍隊地總部里,正在被王天逸一一介紹給丁家未來的家主一一丁玉展丁大俠。

劉定強和四五個半找人報告半“押解”他的賭場保鏢找到劉三爺地時候,劉三爺正和七八個長樂幫豪雄在錦袍隊校場的角上,遠遠地圍著王天逸和丁玉展兩人。

王天逸正在給丁玉展展示他最近的新愛好,建康的富貴花。

幾株牡丹被王天逸親自栽在校場角上,旁觀的人都在給丁玉展講解牡丹在建康的歷史,沒人去說王天逸那些花卉,說實話,瞎子都看的出來王天逸砸破花盆種下的牡丹全部都半死不活了。

對花卉丁玉展自然也沒什么興趣,不過是王天逸種的,總要給面子,也不知道說什么,情急之下不談那些蔫的夠嗆的牡丹,直按說道:“沒想到兄弟幾日不見,你小子成雅人了…”

一句“雅人”,差點把王天逸高興死,馬上眼晴瞇的就找不著眼珠了,伸手就要拍丁三,丁三一把打開,罵道:“別碰我,你是完了,有錢了就玩物喪志,估計過不了幾年武藝就丟光了,江湖又少一個高手!我能找的人又少了一個。”

大家全部大笑起來。

這時候,劉定強也知道了:昨晚丁玉展不僅沒迷路,而且自己回來后還和王天逸喝了一場酒才去休息。

送丁玉展去了章高蟬的馬車,王天逸一轉身,面對上了蓬頭垢面精神狼狽的劉定強,臉上笑容陡的就沒了,他哼了一聲,問道:“你怎么現在才回來?丁玉展你都能跟丟?”

“誤會誤會!”劉三爺早就在王天逸和丁玉展寒暄的時候收到了手下的匯報,他心里盤算了一下劉定強的身份地位,此刻早有主張,因此上來和王天逸笑道:“小兄弟是實誠人,三少爺讓他等,他還真等,哈哈!三少爺也是的。來的時候通報一下我,我自然找賭術高手陪他玩個夠。”

“市井勾當。丁三好地就是這一口。”王天逸扭頭回了劉三爺一聲,扭臉又罩上了一層寒冰:“劉定強,這點小事你都沒有眼色?這些天你都干什么了?來長樂幫這么久了,就***一點長進都沒有?!”

一句“粗話”讓劉定強臉上漲地通紅。他幾乎沒受過這樣的羞辱。

“算了,劉小哥是少林的人才,閱歷還淺。日后自然不會犯錯了。再說三千兩銀子又算什么錢了,我勾掉就得了。”劉三爺聽過王天逸對劉定強的看法,知道王天逸對這個少林奇才地期望還是很高的,要不然和俞世北爭他干什么?此刻就上來打圓場。

“小事你都處理不好,我怎么指望你做大事?啊?”王天逸厲聲喝問劉定強。

剛才丁玉展就是從躬身的劉定強一眾人面前經過地,劉定強發誓丁玉展認出他了,但是這個大俠對他這種背信棄義的行為根本沒絲毫表示,就像劉定強是空氣一般從他身邊大咧咧走過去了,這一下就讓心高氣傲的少年仿佛受了奇恥大辱。此刻又被王天逸痛罵,劉三爺的圓場絲毫沒降低這種受辱程度,別人的求情對傲少年來說一樣是種羞辱。劉定強的臉好像在咝咝作吶,他自己都感覺的到臉上熱的仿佛要燃燒起來一般,被欺騙被辱罵的羞辱在心中翻滾。很快變成了一股氣,怒氣。

秦盾等錦袍隊同僚都在旁邊看著。出丑到這些不如自己地雜牌門派弟子面前,這又千百倍的放大了這怒火。

難以遏制的怒氣。

“我是沒想到”劉定強弓著地身子猛地一挺,抬頭大聲說道:“哪里有說話不算話的大俠?”

大家都驚呆了。

秦盾等人同時張開了嘴己,又同時把眼神瞟向王天逸,王天逸也驚呆了,但秦盾等人看向他時候,他卻盯住了劉定強那倔強地臉,太陽穴上爬上了一條鼓鼓跳動的青筋。

劉定強一句狠話說完,也盯著王天逸,只是胸中那口悶氣隨著這句話根本沒瀉出半分,反而越來越大,幾乎身體都要破了。

王天逸突然閉上了眼晴,還慢慢地微微點了下頭,這好像是同意的表情,劉定強又是一愣,緊接著在胸里那口氣的壓迫下,劉定強咬牙繼續說道:“吃喝……”

就在這個時候,王天逸的長袍袍角一飄,一團影子猛撲出來,他左腳狠狠的低踹在了劉定強的大腿上!

就算劉定強這種少林弟子的第一高手,也沒想到王天逸這種情況下出手,根本是毫無征兆,加上這是快如風影的一腳,就直直的從正身回話生生被踹成了臉朝地!

劉定強轉瞬間身體被踹的朝后飛去,等他落地,已經半跪在那里了,因為被直接攻擊的那條腿已經像塊木頭一樣不聽使喚了,只能直直的拖在身后。

“反了你了?丁三是你能評論的嗎?!”王天逸看著半跪在那里的劉定強低吼起來。

劉定強跪在地上,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但沒有恐懼,他沒有抬頭,也知道那個魔鬼般的司禮肯定暴跳如雷,不過這只是插在他腦袋里的一個念頭,充斥他心海的卻是學藝以來的一幕幕老師打弟子的各種情景;盡管他從來沒被打過,因為他一直是各個教官手下最優秀的弟子,但是教官老師用武力教育其他弟子的錯誤的情景卻在那腦海里極速閃現,在這些圖畫之上大喊大叫的卻是一句話:“有人打我?”

驚訝來源于意想不到。

二十年來第一次被教官等級的人物毆打的驚訝反而壓過了屈辱仇恨等心情,劉定強心中一片混亂。

“司禮,請恕劉定強不敬之罪。”秦盾身為錦袍隊隊長,看情況不妙,帶頭半跪了下去,幾個倒霉在旁邊的隊友趕緊跟著半跪下去,替劉定強求情。

“我有什么錯?為什么打我?”劉定強并沒有咬牙切齒,但他心里仿佛藏著個小人,那個躲在肚子中的“小小的劉定強”卻咬牙切齒起來,“他”抬起頭,對著半跪在地上的劉定強大喊起來:“站起來!又不是我的錯,憑什么這么對我?”

劉定強手指插進土里,有一瞬間心中那呼喊看起來就和男子漢的勇氣一樣,他想站起來,可是他不敢。

雖然他不去想,不愿意想,但他確實知道,如果自己站起來,那就是徹底挑戰王天逸的威權,王天逸會怎么對待他?劉定強沒有去想。

但理性就像告訴你不要把頭伸進鱷魚嘴里的老頭一樣,雖然猥瑣膽怯的令人惡心,但你卻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劉定強不僅沒有站起來,他跪在那里,額頭幾乎碰到草地,嘴里說道:“屬下知錯了。”

一句話立刻讓感情如野火般從全身各處燒了起來,但理性那個猥瑣的老頭子牢牢騎在劉定強脖子上就是不放手,野火也沒辦法,只能讓劉定強的十指插進了土里。

事主認錯了,同僚都跪了一起求情,劉三爺等幾個串門的也上來勸,王天逸也沒有多追究,沒過半個時辰,劉定強就知道原來王天逸放過他是有原因的。

原來王天逸打算讓劉定強利用自己少林俗家弟子的身份去少林客人那里,打聽下少林對武當和慕容的看法,看看少林究竟傾向于哪一派。

劉定強不知道像白己這樣的剛出山的弟子,能打聽到什么情報,但王天逸陰著臉說了:“聽聽風聲雨聲也是好的,各路情報都要,你就去打聽弟子能打聽到的情報好了。反正我們也不會聽一家之言,你在瞎操心什么?”

上司的表情和舉動讓劉定強挫折感失敗感十足,魂不守舍的他就來拜訪昔日的師叔了。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5:59
卷八 建康縱橫 第二十一節 少林意志

但是牽涉到武林幫派和草莽豪杰一致仰慕的大任務丁玉展,劉定強自然不敢談的太詳細,含含糊糊的大致說了下事情的原委,最后嘆了一口氣,說自己被上司狠罵了一頓,算是對自己背后評論人的一個借口。

“這也沒啥啊,哈哈。”王原田,這位龍門鏢局二當家莞爾一笑,道:“我當是什么大事呢。”

“嗨,我還以為丁玉展殺人放火呢,就這啊”幾個同門則是一臉的大失所望,小聲的抱怨起來。

“這還不算大事嗎?”沒想到師叔和師兄們是這個反應,劉定強有點著急了,他揮著雙手有點慍怒地說道:“江湖上還有多少大俠?一個大俠說話不算話還叫大俠嗎?”

王原田擺了擺手,好像把丁玉展這個話題像簾子一樣拂到一邊,凝神問劉定強道:“你上司,就是那位錦袍隊司禮,我好像聽過他的名字,但想不起來近年來江湖上有過這樣一個人物,他什么來頭啊?對你如何?”

“什么小門派出來的,哦,青城的。以前販賣過私鹽的,好像同時還在暗組干過,”劉定強眼光有點不屑又有點恨意,他微微地撇了下嘴,接著說道:“武功也沒見過,不知道哪里來頭厲害了,呵呵,不然也不會當迎送賓客的司禮。”

“不對吧,定強,我看你們錦袍隊招兵買馬的,還獨立建制,不像是專門迎送賓客的。”王原田眼睛轉了轉,笑道:“你小子,可不能在師叔面前胡說八道啊,入了幫就不認師門了啊?”

“師叔你這是哪里話?”劉定強急得一挺身子,叫道:“在師門面前,我有什么好瞎說的,再說我天天迎送賓客,就是薪金多點,但地位和仆役有何區別,我能知道什么啊?雖然他是我的上司,他交代的活我辦了就是,我也懶得去打聽人家的底細。”

“你還是老樣子啊,一心修煉武藝不理窗外事,你不是弟子,這可不行呵呵,定強還是不改弟子本色啊,好啊好,江湖上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低頭做事的人大家都喜歡。”王原田看劉定強那心急火燎的樣子不像是裝的,本來想教導一下,但轉念一想,人家都長樂幫的人啊,我少林在人家地盤上有什么資格有什么義務教導長樂幫的人,所以本來的責備在嘴里轉了一圈出來卻變成了贊許。

“王天逸?青城的?不會是三四年前,突然轟動江湖又轉眼沉寂的‘屠城雙煞’吧?對啊,以前的兇僧胡不斬不是也在長樂幫剛剛洗白嗎?”劉定強不理窗外事,他的師兄可不乏消息靈通的人士,干鏢局的那個師兄睜大了眼睛,急急說道。

“哦,說說。”大家的眼睛一起系在了那個鏢師身上,倒把離王天逸最近的劉定強撇在了外頭。

那鏢師把自己聽說的一些事情說了一下,大家都是驚訝。

“一個戍組弟子,還沒出山呢,就單槍匹馬的干掉自己的一隊教官?真夠狠啊,怪不得長樂幫能在江湖牢牢站穩腳跟,慕容世家根本奈何他們不得,他們招攬的都是怎么樣的亡命之徒啊。”一個人說道,大家背脊上都好像爬上一條涼颼颼的蛇。

一時間,昔日的江湖霸主少林的這群人都沒開口,房間里靜悄悄的。

“青城的,武功再好能到哪里去?”劉定強的聲音突然孤零零的響了起來,大家看了他一眼,卻沒人搭腔。

大家都混江湖有些日子了,心里亮堂著呢:出身門派的知名度和你在江湖上的致命度并沒有多大關系。

“我突然想起來了,這這這不是欺師滅祖嗎?!這這樣的事這樣的人我還沒見過。”劉定強再次說了起來,他終于通過拐彎抹角的方式把對王天逸的怒氣發泄了出來。

直接說自己頂頭上司的壞話?

還是說王天逸這種亡命之徒的壞話?

一個不你還年輕的時候,手里的刀就硬的可以欺師滅祖地步的江湖強人。

你太不自量力了。

房里的所有人都在心里悄悄地搖了搖頭,但沒有人告訴劉定強,一個自入少林門墻后就年年第一,一個春風得意從沒嘗過失敗滋味的高手,一個心高氣傲到極點的少年人,你給他說這些不是得罪他嗎?

“又不是我兄弟子女,我得罪你干嗎?自己的江湖自己混!”這句話在各個年長的師兄臉上表現出的是詭異的微笑。

“定強,別這么說。”王原田想了一下還是說話了,他怕今天這些話傳到王天逸耳朵里不好,江湖大的能包容五湖四海,但又小的多少年前的一個睚眥說不定就讓你粉身碎骨,他身為少林使臣,必須把話說圓了。

“第一,這是青城的事情,他們發生什么事,我們外人自然不知道,剛才說的這些都是傳聞,沒有證據不足為信。第二,就算有點影,王兄弟不是馬上入職長樂幫了嗎?欺師滅祖自然是無稽之談”

“他不是青城的嗎?怎么是無稽之談了?”劉定強睜大了眼睛,不依不饒的問道。

王原田滿臉微笑的看著這個少林的知名弟子,心里卻突然有了一拳打在他鼻子上的沖動,所以他慢慢的說道:“欺師滅祖的都是江湖上形單影只的落魄無恥匪徒,不可能是幫派里的得力人才!‘誰的刀硬誰就有道理’難道你沒聽說過嗎?”

就在這時,王原田的副手,林新亭飛跑過來報告:慕容秋水公子大駕光臨!

長樂幫來看王原田的最高級別的人物不過是林謙,黃副幫主還是王原田主動去拜見的,而現在慕容世家的二號任務親自來拜望王原田等人,不啻是慕容給了少林一個很大的禮節,房里的人全都一愣。接著不約而同的站起來,人人滿臉都是喜色,都覺得還是少林有面子啊,居然有跨級別拜會的事情。

王原田也是驚喜非常,暗想空性大師還沒抵達,慕容自己就來了,果然被空性大師猜個絕準。

慕容秋水來的飛快,看來根本不玩門前等候迎接那套俗禮,林新亭前腳報告,他就施施然跟著過來了,身邊只帶了慕容世家建康代理總管齊元豪。

“啊啊啊,慕容秋水公子大駕光臨,小的真是受寵若驚啊。”王原田飛奔著沖出屋外,還沒邁過臺階,就抱拳大喊著行禮。

劉定強和其他同門一樣,巴巴地在后面看著慕容秋水,入了錦袍隊后,雖然遠遠的見過這位名震江湖的二公子幾次,但見多少次也不會膩煩,那種翩翩的風度,那種君王般的氣質,那總是掛在嘴角自信的微笑,怎能不是所有江湖少年心中的偶像人物。

“今天正午,昆侖武神要大宴武林賓客,為兄弟丁玉展接風洗塵,您怎么不去赴宴?”王原田把慕容秋水一行人迎進客廳問道。

慕容秋水微笑指指身后的齊元豪,笑道:“我今天是跟元豪來的,他說要來看看師兄,我想不如跟著來拜望一下。過一會,就坐和我們一起去赴宴吧,順路。”

“哎呀,小齊,慕容公子這樣子折殺我了,你怎么不早通知我一下!”王原田看來和齊元豪很熟,直接笑著抱怨。

“公子要來轉轉,我也沒法子啊。”齊元豪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耽擱你們兄弟敘舊了。”慕容秋水大笑起來。

那些一眾少林弟子,卻被直直而來的慕容秋水一眾人,堵在了屋里,雖然是被堵了,但可以近距離看慕容秋水談笑風生的真英雄模樣,一眾人都退到屋角里,卻不愿馬上轉身告辭離開,另外這樣也太唐突,都巴望著王原田可以和慕容秋水多客氣一會再來送客,要是慕容秋水能問問他們,和慕容二公子見個禮再走那就太妙了,都可以出去唬唬江湖小孩了。

不過這只是一廂情愿的幻想,以這群剛出江湖沒多少時間的底子來說,和慕容公子見禮只是妄想。

但慕容秋水賢良的名聲不是蓋的,他居然真問這群人了。

“王同道,這些朋友是?”慕容秋水指著屋角那群躬著身子不停拿眼睛瞟他的人問道。

“哦,是來拜見我的少林弟子,都感念師恩啊。”王原田笑著回道。

“不好意思,還打擾了你們師徒之會,”慕容秋水抹著嘴一笑,索性站起身來朝他們走去,嘴里道:“各位朋友,不好意思了,王同道,可否引見一下各位少林健兒。”

慕容秋水禮賢下士,王原田臉上的光都可以晚上照人了,哪里有不引見的道理。一一給慕容介紹每人的幫派身份。

劉定強武功最好,反應最敏捷,慕容來的時候,他第一個退到墻角,因此他成了最靠里的一個人,也是最后給慕容秋水介紹的人。

雖然見過慕容秋水幾次,但仍然緊張的口干舌燥,這可是站在武林頂峰的人物啊。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當王原田一手托住劉定強胳膊,一手伸向慕容秋水身前的時候,慕容秋水突然笑了起來:“這個不用介紹了,這小伙子我認識。”

“什么?”所有人都愣了,劉定強身處眾人矚目之下,更是呆如木雞。

“不是劉定強小兄弟嗎?是老朋友長樂幫錦袍隊重金請的第一高手哦。長樂幫今年進了不少人才啊,好好干,少林第一,前途遠大!”慕容秋水無比親切的拍了拍劉定強的肩膀,根本沒受他的躬禮。

劉定強在聽到這些話之后,耳朵里好像突然涌起來千層巨浪,滿耳都是巨大的轟鳴,而頭頂突然出現九個太陽,亮的眼睛前什么都看不到了,自己的每根汗毛都豎立了起來,全是太好的以致于不能置信地那種震驚。

等九個太陽的亮度減弱,耳邊轟鳴消退,慕容模糊的身影已經變成了背對他了,王原田正陪著他朝上座走去,有人偷偷拽住了他的衣角,他搖搖晃晃地跟著那手夢游般走出客廳,好像被人圍了起來,滿眼都是晃動的大拇指,耳朵里只能聽到幾個不能分辨意思的詞。

然后他又被人群拉到偏房里,面前晃動著同門笑成一朵花的臉,雖然他腦袋里一團團的轟鳴,但卻知道人們在贊許他,在夸獎他,他們是星星,他就是他們圍著轉的月亮。

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

自從出了師門,他就再沒在除夢以外的地方再感到這種天旋地轉的舒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眼前的臉不停的減少。等到偏房里只剩下他一個,他那波濤起伏的心才慢慢平緩下來,才明白同門師兄們都一個一個告辭先走了,而自己還有活。

他有點搖晃的走出偏房,眼前一片碧空白云,舒服的讓人難以置信。

“我這種人,倒霉之后必有喜事,老天你還沒忘記我啊!”劉定強暗哪吶喊一聲。朝門口走去。

“定強,去哪?”背后突然有聲音傳來。用詞如此親熱熟悉,肯定是少林的人,劉定強應了一聲,微笑地扭過頭去,然后笑容就沒了。

王原田和林新亭沒有和慕容秋水一起去赴那萬眾矚目的大宴,雖然他們很想領著慕容秋水的這個大面子。但主客正暢談的時候,有龍門鏢局的屬下送來急報,詔令兩個使節出得建康去等待空性,慕容秋水只好遺憾的告辭了。

慕容一走,林新亭就笑道:“我們少林真好大的面子啊,慕容秋水親自破格來見我們。”

王原田呵呵一笑:“他有求于我們,空性大師全說對了。”

原來這一場武林大會將是武當和慕容世家的龍虎之戰,雖然千里鴻還未駕臨建康,但背后歲不聞血腥卻慘烈不減地幫派縱橫卻早已經在武林中展開。

此次龍爭虎斗的焦點無疑是連接沈家和中原的那條利潤驚人的商道。

武當近期收德武神帶領的昆侖作為附屬戰力,戰力已經號稱武林第一,不停地攻城略地,刀鋒所指,所向披靡。整個講話股栗,但自身那脆弱的入不敷出的生意體系卻讓他的胃口也大的驚人,一切能染指的東西都想奪來。

武當想橫刀奪肉,慕容秋水身為江南霸主,何曾知道怯字怎么寫,平日里都是去拿別人的,怎可容忍別人來動自己一根手指頭,加上和沈家的聯姻關系,此刻自然是寸步不讓。

而在這樣的情勢下,緊挨著那條細長商道的少林就成為兩方爭奪的焦點。

要么竭誠武當少林沈家鐵三角,形成鐵桶困龍之勢,渴煞慕容,要么結成慕容少林沈家達成三星連珠,武當只能眼紅一口湯個別想喝上。

不過長樂幫,本就是在慕容世家的血肉上誕生的,生來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敵,但最近幾年和慕容和解,雙方聯合霸占江南武林,生活滋潤的很,這就注定了在這件事上長樂幫獨特的搖擺不定。

不過長樂幫也很有可能和慕容一路走到底,因為據說霍長風想給兒子穩定的江湖,他需要時間把兒子扶上寶座并坐穩,與慕容世家這樣的強豪為敵未必是一個好的抉擇。

加上最近長樂幫在昆侖那里吃了罕見的大虧,這以他們睚眥必報的強豪本性必然不肯善罷甘休,而昆侖就是武當扶植起來的小弟,所以在這件事上,長樂幫可能更傾向于和慕容世家聯盟。

那么現在局勢下的關鍵就是少林了。

但是少林早就不是當年少林武當昆侖三足鼎立時期的少林了,他們混雜著信仰和金錢的行動組織體系并不如那些世俗幫派反應迅速下手狠毒有效。

因此他們的地盤穩定但同時缺乏侵略和嗜血的精神,并沒有火中取栗的江湖亡命精神,他們也犯不著,也不想犯。

所以他們怕的卻是沈家滲透過京城,進入中原武林,而這一直是沈家幾代人的追求。

因為沈家入關就靠少林東邊一條線,沈家不是蜘蛛,在線上就滿足自己,他們是一群狼,進來就會撒尿擴充地盤。

擴充地盤的首要受害者恐怕就是少林了。只有他們領地內才有大幫派賴以生存的大城市。

少林不反對武當搶錢,因為少林面臨兇狠的長樂幫,在濟南就吃過他們的虧,同時別人嘩嘩的賺,誰不眼紅。長樂幫和慕容賺的太多,難免不會威脅到他們。

但同時,盡管少林和武當是長久以來就存在于武林中的老相識,但俗話說的好,同行是冤家。所以少林認為武當是潛在的敵人,也知道武當也是這么想的,再說武當拉著昆侖最近如此橫行無忌,少林心里也并不舒服,與其說是江湖公理,不如書哦市妒嫉,心里并不愿支持他們。

于是少林就成了一個移動的秤砣,他移向哪里,哪里就重了起來。

偏向武當,則長樂幫可能和慕容聯盟,結成慕容,霍,沈聯盟,對抗僧道聯合。

若偏向慕容,武當則必然和沈家聯盟,并且十分可能結成武當,沈家,丁家同盟。

也就是說一旦少林參戰,沈家必然有機會實現抱負,鉆進中原。

但如果少林中立,則沈家就會被卡在外邊,變成武當(昆侖),慕容,長樂捉對,而少林直接對抗沈家,并有可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砍下來的刀并不可怕,高手有的是應變的招式,但懸而不發的刀會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小處來說:不管打不打,不管誰贏,少林都將得到一杯羹。

大處來說“說不定有更大的驚喜,在武林廢墟上,毫發無傷的人將是最強大的人,一夜之間,重回武林頂峰不是不可能。

空性說,站在江湖這個大賭局面前,實力并不是比其他豪強強大的少林,要斷絕扔色子的念頭,更要克制貪念,不貪就能贏得更多。

少林無視扔在眼前的賭盅,絕不XIAZHU,他們鐵了心的要中立!

因為他們想贏的更多!

所以王原田就算對劉定強這樣一個長樂幫的小角色,也嚴肅無比的說著少林絕對無意于介入任何一方。

這就是少林要宣示的武林意志:絕對中立。

劉定強一回頭,笑容就僵在那里了,下巴都合不攏了,叫他的不是少林同門,卻是要赴宴的慕容秋水。

“小哥,你還沒走啊?你要去哪里?”慕容秋水滿臉笑容的招呼劉定強到自己身邊。

“我我我”劉定強本日里自覺自己天生了一副正義凜然地嗓門,但此刻在江湖第一公子面前,正義并不足以讓他流利的說出話來,倒是汗先下來了。

“回去找我們司禮吧”劉定強想抓救命稻草一樣便找了個因頭,趨勢王天逸要他打探少林的態度,真沒告訴他何時回去,王天逸對他很失望。

“王天逸肯定在宴會,我也要去,來來來,坐我的車去吧。”慕容秋水笑著一把抓著劉定強,朝自己的馬車走去。劉定強不知道怎么上的那涼豪華無比的馬車,也不知道面對遞過來的那些聞所未聞的土蕃西域水果說了什么,反正就是吃了。

然后感覺就是:慕容公子真是太好了。

他完全就是說書先生嘴里的那些英雄好漢,那些真正江湖中的大豪杰,平易近人沒有架子,兩人地位本來是天地之差,但面對自己好像是傾蓋相交的知己一樣,又好像是最完美的師長一般,面對這樣一個人,劉定強感到自己像面對溫暖的太陽一樣,恨不得馬上為他去死也行。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慕容秋水笑著聽他訴苦,就像多年前,劉定強第一個恩師聽劉定強燈下訴說自己要進入少林學習武藝嘯傲江湖一般,又溫暖又親切,還帶著一點時光流逝的傷感。

這種溫暖這種親切正是劉定強進入江湖丟掉的第一件東西,這里沒有循循善誘的恩師,只有冷酷無比的上司,這里沒有眾星捧月的同門,只有眼神難測的同僚,總之劉定強丟的東西,在面對慕容秋水的時候又找到了。

他想說什么就說什么,連對王原田都沒敢說的都說了:“就這樣我額被耍了,還被司禮打了,我覺得很失望,丁玉展應該是道德楷模,著呢么能這樣吃喝嫖賭騙五毒俱全呢?簡直是五毒大俠!”還生氣的哼了一下。

這番“丁五毒大俠”的評價連慕容秋水都愣了一下,隨后指著劉定強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起來,旁邊危坐的齊元豪也擠出一絲笑容,陪著笑。

“您可不要告訴丁三少爺啊,我說給您聽的,您要保密啊。”劉定強怯生生地說道。

“哈哈,丁三知道也會笑死的,不會在意的。”慕容秋水笑得咳嗽:“我好久沒這么開心了,哈哈。”

一邊笑,一邊拿指頭敲了敲對面危坐的劉定強的額頭,笑道:“小子,你真是太老實了,不根本不了解丁三這家伙,他不是大俠,不是圣人!你何必要如此苛求那個混蛋?哈哈!”

“圣人?大俠?”劉定強摸了摸腦袋,說道:“可是我一直就聽說他的事情,很仰慕他,這樣一個名滿江湖的大俠,怎么能做出不檢點的事情呢?”

慕容秋水仍舊在笑,他說:“果然是少林第一呢,做什么事情都要盡善盡美,但是我問你,你劍術最強,是個高手,但你可否也要是暗器第一?如果不是暗器第一,你是否就是笨蛋,是廢物?”

“不是這么比的”

“怎么不是!行俠仗義是什么?是在你危難的時候,不問報酬的向你伸出援手,這是仗義。遠離吃喝嫖賭,丁三貌似算不上哦。呵呵,就先這么說吧,就是一個品德良好的人,我問你如果有個曾經偷過東西的賊跳水去救人,你說他是好人還是賊痞?再問你,如果一個人在北城救火,在南城搶劫,這人是義士還是賊人?再問你,如果有一個人不吃喝嫖賭騙的良人,在你被賊持刀威脅的時候,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危不敢上前救你,此人是好是壞?”

“這這這”劉定強氣結了。

“小兄弟,學武的時候,同門師兄弟中肯定有最快的劍,最猛的刀,最狠的拳,但看人這樣貌似偏頗,人怎么可能非白即黑呢?看其大節就好了,行俠仗義在江湖上是那么難,丁三一直在做,風餐露宿的并無怨言,他圖什么?你可以說他出生富貴,純屬吃飽了沒事干,那好,就算他是富貴子弟耍玩仗義,但他行的畢竟是俠義啊。就像當街賣藝的,不管看客給他的錢是看他耍的真好,還是看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甚至是看他姑娘長的漂亮,但人家給的是飯錢不是?你給嗎?你再正義再好人品再好辯才,坐而言不起而行有用嗎,論立意有用嗎,論行為才是正道。所以,丁玉展就算是五毒大俠,他仍然是大俠,比諸五善言空強多少?”

劉定強心悅誠服,腦門上又多了一層汗,卻是對自己誤判丁大俠的愧疚之汗。

這時候車停了,原來已經到了大酒樓后門。

劉定強幾乎是戀戀不舍的下車的,只恨這段路太短,不能和慕容秋水多聊下。

這樣的諄諄教誨金玉良言在江湖中有多少機會有人會給你談,更何況是高高不可仰望的大人物,簡直是夢境一般,劉定強真不想下車。

可惜車還得下,因為這地位對他就是不該來的夢境。

不僅下車,而且齊元豪拉了他,讓慕容秋水下車進去之后一段時間,才讓他跟著自己下車。

“師兄,你是哪年在少林學藝的?”慕容秋水給他的自信讓他拉住齊元豪的袖子問道。

但齊元豪一扯衣服,哼了一聲,頭也沒回的進了酒樓,剩下愕然的劉定強被一眾慕容護衛擋在人墻外悵然若失。

“定強,你怎么在這里?”俞世北騎著高頭大馬。在一群手下的簇擁下竟然也來到了后門。

“我來找司禮回報的。”劉定強看到這個伯樂趕緊低頭行禮。

“跟我進去。”俞世北攬著劉定強的肩膀大搖大擺的進了酒樓。

“定強,在錦袍隊呆的還行嗎?”俞世北并不急著上樓見那些江湖朋友,現在這個大酒樓的頂板都被他們踩的砰砰亂響了而是找了個房間,和劉定強說話。

“還行吧。”劉定強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俞世北一搖拳頭:“你是我挑的人,我很看好你,在幫派里,引見人就是恩師,要是在我身邊,我也能幫幫你,但可惜,誰想非得成立一個錦袍隊。***吃飽撐的。”

俞世北的意思就是誰挑你進幫派,你就是誰的人,這可是看不見的規矩,但劉定強沒想到這個,他向來認為自己武藝強,低頭安心做事就好了,只要盡心盡力發揚武力,自然會風光無限,所以根本沒明白俞世北的意思,只是說多謝統領抬舉。

“唉,我擔心你啊,天逸以前是暗組里專門做最臟活的那批人,我以前也是暗組的,我清楚的很,那些事情做多了,人弄不好會瘋的,所以我才拼命洗白了。我說啊,天逸做行動是高手,但帶人他不行,尤其是新手!暗組新手只有兩條路,要么變高手,要么變死尸,我看天逸現在在錦袍隊里玩的還是暗組那套,要是把你這個我辛辛苦苦搞來的人才弄瞎了怎么辦?現在錦袍隊又不是暗組!”俞世北盯著劉定強說道。

“那您的意思是?”劉定強問道。

“調過來跟我,我帶你。”俞世北說道。

“五毒大俠!哈哈哈哈!”唐博的大笑隔著雅廳就傳了出來,這種豪放對以毒聞名的他還真是少見,但過道里各門各派的各路高手都不意外,因為人在朋友面前總是放浪形骸,高處不勝寒的人一般朋友少點,但高處也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不是,而剛才慕容秋水剛剛進去,丁玉展也在里面。

“武神怎么還不來呢?慕容秋水都到了。”劉三爺聽了聽那用內力延續的長久不絕的大笑,撇了撇嘴,轉頭問倚在過道柱子上的王天逸道:“今天上午動氣了?我真擔心你殺了那少林第一。”

“我倒有這個心。”王天逸一笑:“但他是昂貴的公物,我也不想他沒干活就砸了他,我們不折本了么。”

“既然這么想,我看那家伙心高氣傲也不是做事的材料,干脆放他去俞世北那里得了,我給你說私密話,那天我和俞世北喝酒,他就提到想要劉定強他們幾個人,但礙著錦袍隊剛成立,幫主他們都盯著你的人力,不能要人。”劉三爺悄悄地說道。

“呵呵,”王天逸無所謂地一笑:“放他走,門都沒有?”

“怎么著?”

“我錦袍隊剛建,要的就是新手眾志成城的團結,他要是現在跑了,等俞世北把他寵好了,回來給泰盾那幫廢物一顯擺,心不就散了。我白訓了!”王天逸一聲冷哼:“出去可以,要么在我手底下成高手調出去,要么就給我變尸體抬出去!”

“看來錦袍隊以后十足可畏啊。”劉三爺愣了片刻,笑了起來。

“錦袍隊不可畏,我就得變尸體”王天逸指著自己的腦袋:“我還是待罪之身呢!”

“替少幫主頂罪還沒死那還叫罪嗎?這賭的一把可賺大了!”劉三爺暗想,微微一笑,卻不說話。

一轉眼,看到一個人從那邊進來了,東張西望的四處看。王天逸立刻轉過柱子,朝那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暗想:“今天這場戲可一定要好看啊。”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6:00
卷八 建康縱橫 第二十二節 最敬之人

齊元豪腳步匆匆進入等候雅廳哩,在正飲茶的慕容秋水耳邊悄悄說了幾句,慕容秋水撂下茶杯招呼也不打就出去了,剩下兩扇門被他們走路的疾風刮得唰唰搖晃。

“天逸,進來坐啊!”唐博暗器高手,眼睛不是一般的尖,一眼就看到貼著柱子和一人竊竊私語的王天逸,大聲叫了起來。

王天逸朝這邊一笑,親熱的拍拍那人的背,轉身走進了雅廳。

“坐這!”唐博拉開了自己的椅子,王天逸禮貌的躬身一笑表示禮節才施施然坐在他們中間。

“慕容老二干嘛去了,怎么突然就跑開了?”丁三吃著西瓜子漫不經心的問道。

“我哪知道?”唐博一拍手:“想知道就跟出去啊。”

王天逸很謹慎的拱了拱身,對對面的唐江豪一笑表示招呼后,才說:“應該是昆侖的章掌門到了,慕容二公子出去迎接了。”

“咦?你怎么知道?沒人報啊,街上也不見馬車隊列啊。”唐博長身看了看窗外人潮洶涌的武林人士,奇怪的回頭問道。

王天逸一笑:“隊列沒到,慕容二公子就先知道了。很簡單啊,章掌門最近金屋藏嬌啊,建康第一美女啊,她可是慕容的人,慕容公子先行知道武神行蹤何足為奇?聽說慕容二公子還有可能將這美女送給武神呢。才子佳人,天生一對啊。”

“翠袖?”丁玉展一把扔了瓜子,兩眼圓睜,兩手撐在桌上,伸頭到王天逸面前,擺了蛤蟆功起手式,連呼吸都粗了:“你這家伙見過真人沒有?果真是天下無雙的美女嗎?”

王天逸被丁玉展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眼珠子嚇了一跳,還沒回過神來,那邊又湊過來一張同樣熱切的臉:“是啊,王司禮,你可見過真面目?果真是傾國傾城?”

卻是唐門唐江豪。

“漂亮……是一定的,不過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沒想到各位消息如此靈通啊。”王天逸一臉被嚇破膽的樣子苦著臉解釋道。

“整個江南都在瘋傳,聾子都知道了!怎么樣啊?怎么樣啊?說具體點!”丁玉展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伸手就去掐王天逸的脖子。

不過他沒掐到王天逸。因為手還沒到,一股水珠猛撲丁玉展面門。

丁玉展吃了一驚,挺身就往上仰去,但反應饒是再迅疾功夫再好,怎奈他一個上身蛤蟆似的趴在桌子上,怎能快過如此又急又近的奇襲。

王天逸張大了嘴巴,眼睜睜看著丁三被潑了個滿面花,然后身子從趴到直的猛烈上升動作瞬間失去準頭,腳下打滑之中,“咔嚓”一聲大響,名滿江湖的丁大俠就摔桌仔底下去了。

“博六你他娘的瘋了?!”丁大俠一手剛架到椅子上,頭還沒鉆出來,一句暴喝就幾乎掀翻桌子。

王天逸目瞪口呆的看著唐博手里的茶杯,暗想:這幾年沒見,這家伙越來越像毒蛇了,還剛剛都滿面春風的,怎么回事?突然就一杯茶潑臉上了?還是潑丁玉展,真是喜怒無常到了乖戾的地步。

“博六,你得給我說清楚!”丁玉展鉆出桌子,還滿臉都是茶水的臉上忽白忽紅,看來動了真怒了。

無緣無故被一杯茶潑了一臉,別說武林高手了,尋常好脾氣的人也受不了啊。

王天逸唰地站起來,擋在了站著的怒不可遏的丁玉展和端坐如山的臉上陰晴不定把弄茶杯的唐博之間,心里暗暗禱告老天:“千萬別打起來啊!要非打不可,也不要在我面前打啊!要是非在我面前打,可千萬別流血啊!早知道這樣,吃飽了撐的,我進來干屁啊?!”

“說清楚?!”唐博依然坐著,牙齒唰地磨了一下,陰陰的反問著

“六哥,你這是為啥啊?”唐博的小弟怯生生地站起來問道:“丁三哥也沒做啥呀?”

“還不是為了你這個混蛋!”唐博突然跳了起來,一指頭把他小弟戳著腦門戳回了椅子,然后唐博臉上變得比丁三更紅更憤怒。

瞠目結舌的王天逸扭頭看了一眼丁三,發現他的怒氣也正在瓦解,下面一樣是奇怪。

“長輩們讓你跟我來是為什么?”唐博砸著桌子沖著唐七怒吼:“為的是讓你行走江湖增長見識,不是讓你打聽娼妓的長相的!江湖人敬重我們唐門正是因為我們家人行事正派,齷齪骯臟事情一概不碰,在污泥滿地的江湖中就像雪蓮花一樣潔身自好,我們就是道德的楷模!而你,看看你的樣子,不學好的,專門學武林敗類……%%&*^*”

唐博不管丁玉展,嘴里的說辭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噼里啪啦究訓起了唐江豪,直罵得唐七面無人色,看得王天逸目瞪口呆,丁三聽到最后,臉上依然紅白不定,但早已不是怒火顏色了,而是尷尬之色,有氣無力的一拍桌子:“博六,什么帶壞小兒,你弟弟都多大的人了?是我帶壞他,還是他帶壞我?再說了我有你說的那么壞嗎?我在江湖上的名聲還是馬馬虎虎的可以的……”

“再說了,只不過打聽轟動江湖的美女而已,”丁玉展又拉著王天逸說道:“慕容老二的翠袖怎么能是娼妓,你這建康的土著說說。”

“怎么不是!”唐博暴跳如雷的拉住了王天逸的另一只胳膊,猛地一拉:“你這個土著說說,哪里有良家婦女拋頭露面勾搭男人的?!”

“女仆就不拋頭露面了?都是娼妓?”丁玉展猛力一拉王天逸。

“兩位放手吧!”王天逸汗流滿面:“兄弟一樣剛來建康,我根本不是南方人!”

但是兩人根本不放手,拉拉扯扯,最后王天逸也沒辦法,暗想慕容世家本來就是敵人,只有不方便說,沒有不能說,嘿嘿笑了幾聲,扭頭對丁三小聲說道:“娼妓那肯定不是的,但也肯定不是普通的女仆,是有點家妓的嫌疑。”

蓄養家妓為客人奏樂歌舞玩樂,原本在富貴之家常見,丁三還想爭辯,但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出來。

唐博得了理,得意洋洋地瞪了丁三一眼,扭頭震怒的指著微微哆嗦的唐七大吼道:“再讓我聽見你打聽唱妓,我也不稟告家長,直接打死你扔到青樓井里去!”

唐江豪馬上點頭,隨后又舒了口氣,說道:“只要不稟告家長,隨便兄長你了。”

聞聽這話,其它三人都是一楞,轉而王天逸偷笑,丁三大笑,而唐博臉色立刻變青。

但他沒來得及發作,身后傳來一陣吵鬧。丁三猛地轉身在窗戶一看,大叫一聲:“美人來了!”飛跑下樓去迎接武神和偷看翠袖去了。

章高蟬果然是和第一美女翠袖同車而來的,一下車,整個街道上傳出一片大呼:“武神!”

章高嬋站在車梯上四下一掃,滿目都是崇敬仰慕的眼睛。輕輕出了口氣,閉目舉手,身體三面一轉,算作回禮,頓時又激起一片狂熱的叫聲。

慕容秋水第一個來迎接他,章高嬋攙住這江湖第一公子的手臂,慢慢下車,含笑中似乎已經醉了。

王天逸在三樓看著被眾星捧月般的章高嬋,笑了一聲,朝樓梯走去。

但只下得一半樓梯,樓梯上咄咄的靴子響起,隨著這靴聲,人的聲浪直朝三樓涌來,王天逸定睛一看,卻是章高嬋在一群人的簇擁中朝三樓奔來!

不過此刻握著章高蟬手臂的卻不是慕容秋水,而是丁玉展了!圍著章高嬋和丁玉展的人也不再是錦衣華奴,卻是丁玉展帶來的第三波人,那些深處武當地盤邊緣的江湖門主。

丁玉展幾乎是拖著驚異的武神往上跑,跟著的那一群人行地那叫一個快,他們圍著章高嬋在前面跑,后面昆侖的高手到是驚慌失措的在后面趕,兩撥人轉眼間就從侍立的王天逸身邊經過,直直進了雅廳。

“要和昆侖談事情嗎?”王天逸用腳趾想都知道,丁玉展要接這段時間和武神談不侵犯那些小門派的事情,想著這個,王天逸慢慢的扭過身,又原路上了三樓。

“你們都出去,我和你們掌門有點事情說!”丁玉展大聲呼喝著把章高嬋的護衛趕了出來,把章高嬋一人留在了里面,“咔嚓”一聲關上了門。

王天逸裝作不經意的朝雅廳踱了過去,他本來和祺安有舊,加上早有預謀,和昆侖這次來建康的高手都很熟,就一面和這幾個人寒暄,一面翹起耳朵聽門里的動靜。

但是他也沒長一副貓耳朵,在人聲喧嘩的酒樓上,只能隱隱聽見里面傳來的聲音,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

突然一句話清清楚楚的傳了出來,但不僅王天逸,連其它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起愕然回頭朝門看去,原來卻是丁玉展暴怒的狂喝之聲。

“你要我以后談?我談個媲啊!你天天不知道躲到哪哩,我根本都沒法找到你!我談什么談啊?!”

接著章高蟬的聲音傳了出來,好像在解釋,馬上又聽不清了,昆侖的人面現尷尬,王天逸笑道:“丁大俠果然脾氣挺大的。”

談了又一會,一個憤怒的聲音又如同堅硬的長矛刺穿木門在雅廳外回響,這次卻是章高嬋惱了,他大吼著:“你去找千里鴻啊!找秦明月啊!我根本不管這事!你們這樣是什么意思!”

接著門突然狂暴的朝兩邊撞開,撞在了墻上,發出兩聲巨響,有一扇門還軟塌塌的斜了下來,門軸斷了一根。

所有人都驚駭的朝門里看去:章高嬋長袖一揮兩手背在背后,正陰著臉朝外走來,身后的丁玉展瞋目咬牙楞在那里,他帶來著四個掌門正全部跪在地上,對著章高嬋的方向,此刻卻都是面如死灰。

“章高嬋必然要拒絕你啊。”王天逸一邊后退讓路,一邊看著丁玉展,心里卻有點同情:“昆侖是武當的先鋒和刺客,是千里鴻握著的利刃。人家不發話,怎么可能單和你簽合約?章高嬋就算是個廢物是個傻子,他也不肯做這事啊。”

就在這時,慕容秋水急急的沖了上來,看了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他一把拉住章高蟬,一邊指著門里的丁玉展大聲抱怨道:“丁三,你又給我添亂不是!這本是高蟬為你接風洗塵的宴會,你何必要和他談這些雜事?你啊你,唉!”

“我找不到他嘛!這還是我來建康第一次見她!”丁玉展氣咻咻的出來。

慕容秋水就地就當和事佬,笑著對章高嬋說道:“高蟬,小三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大家都是好兄弟,你們又都是江湖仰慕的俠義楷模,不要為一點小事傷了長久情誼。來來來,這事別說了,開開心心的先聚一下。”

章高嬋自覺剛才也失禮了,搖了搖頭,拉著丁玉展,道歉道:“兄弟,剛才我唐突了。你行俠仗義不錯,我也是俠義之輩。但…但此事須從長計議方好。”

“你不是自稱頂天立地嗎,還是掌門,我不和你談和誰談?倒叫我和你下屬…”丁玉展呲著牙還要說。

“閉嘴!”慕容秋水指著丁玉展輕輕的說了一聲,聲音雖輕,卻有了嚴肅的命令口吻,丁玉展立刻不吭聲了。

“一會你自己罰酒,好心你非要糟蹋。”慕容秋水又補了一句,這次語調又恢復調侃輕松了。

“我喝我喝。”丁玉展嘆了口氣。

“我也喝,對不住你啊,兄弟。”章高嬋也舒了口氣。

“來來來,你我一起下去拜會下各路英雄。小三,記著你的罰酒。”慕容秋水把章高嬋拉走了。

章高嬋的護衛也走了,丁玉展卻不動,仍舊低著頭,嘆了幾口氣,滿臉的失望。

“丁三少爺,大恩不言謝,您對我們七個幫派的恩情,我們牢記在心,事情不成也無所謂,反正昆侖就算答應還有武當,我們大不了回去變賣家財招募死士,玉石俱焚,大丈夫在世有什么過不去的坎,不就是一個死嗎?”四個代表圍攏過來,人人都很絕望,但對丁玉展看來是真的感激涕零。

“各位放心,我答應你們的事我一定給你們辦了!”丁玉展冷哼了一聲。

“你和他說沒用,要談真得找千公子或者昆侖秦明月。”王天逸不忍看他那副頭撞南墻血流滿面的模樣,走過來說道。

“千里鴻和秦明月?”丁玉展抬起頭一聲冷笑:“和他們談,不是與虎謀皮嗎?”

“你知道與虎謀皮還拉著那武神不放干什么?”王天逸有些可憐的說道。

“武神再怎么說,千軍之中取上將首級,那也是昆侖的首腦,也是武當不可或缺的重要戰士。你覺得如果簽約沒用的話,那還什么有用?”丁玉展反問道。

“有道理啊。”王天逸一楞。

“不過讓他聽你的也很難,難道你要對他磕頭不成,你這么努力為的是什么啊?”王天逸一攤雙手。

“你媽的,武當和昆侖讓這些人交出世代經營的生意,憑什么人家過得好好的,你就來搶?我都咽不下這口氣。”丁玉展瞪圓了雙眼。

“誰的刀硬誰有理,江湖都這樣。”王天逸撇撇嘴。

“我就不這樣,我不算江湖嗎?”丁玉展怒吼一聲,自顧自朝樓梯走去。

看著丁玉展倔強的背影,王天逸嘆了口氣,悠悠地問道:“你不累嗎?不煩嗎?你圖的到底是什么啊?”

“我累啊!我煩啊!”丁玉展并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只是高高的揮了一下手表示一下:“圖什么?現在我***

章高嬋駕臨,在位于長樂幫領地內的酒樓頓時熱鬧起來,三層大廳擺滿桌椅酒饌。就食的賓客以身分高低順次入席就座,光是些掌門幫主之流的人物居然就坐得滿騰騰的,剩下的武林人士純屬過來看人看熱鬧,并無被邀請,連通過錦袍隊把守的正門也不可得,這些人多得竟然也在大街上擠了個水泄不通,一個個去小攤上買包子饅頭充饑,一面仰著頭看那樓,彷佛在腳下看看這次聚會的巨樓就能和樓上吃山珍海味的人一樣有面子了。

慕容秋水章高嬋等一眾人自然落座在第三層,但長樂幫的少幫主霍無痕卻沒來,替代他來的是黃山石副幫主,但也沒人好奇,都知道霍無痕少主不是能以常理意度的行空天馬,落座在偏席的王天逸卻知道,這是黃老特意安排的,有些場合不便讓霍無痕出現,怕他壞事。

翠袖依然主席各位身后不起眼的角落地方侍立,臉上還戴了一層紗,這原本向來是燈下黑的地方,但此刻大家都有意無意的去瞟她,反而讓這個地方成了焦點,丁玉展最是猴急甚至要起身去撩翠袖面紗,但章高蟬翼把拉住了他,喝道:“兄弟,要做什么?”

丁玉展這才悻悻地坐回來,對對面的一樣失望的唐江豪無奈的搖了搖頭,慕容秋水當是裝看不見似的輕笑,還替盯著弟弟臉色鐵青的唐博斟上酒。

唐博的陰臉并沒有持續多久,不過是要給自己加點面子而已,沒過多久,唐博一樣談笑風生起來,酒席上歡聲笑語響成一片,大家開始放浪形骸起來。

“五毒大俠,說的真準啊,對不對?丁三?”唐博笑著給章高嬋說丁玉展的丑事。

“切,這是謠傳。”丁玉展哈哈大笑,并不在意。

“什么五毒大俠?”章高嬋不解其意,低頭問唐博。

“五毒就是吃喝嫖賭騙嘛!丁三這個無恥的家伙,作惡多端,行為不檢,結果得了報應,不知被哪個起了如此名副其實的綽號……”

章高嬋也大笑起來,他攬住丁玉展肩膀問唐博道:“這是誰想出來的啊?這么糟蹋我兄弟?”

唐博一指慕容秋水道:“此人說的。”

慕容秋水輕笑地一抬筷子:“說曹操,曹操就到!”

首席上的人一起抬頭朝前看去,卻是王天逸走到靠墻的地方,正聽劉定強回報情況。

“王天逸,把你那個手下一塊叫過來!”丁玉展大叫起來,一時間大家的視線全部集中在王天逸和劉定強身上。

王天逸還發楞了好一會,最后黃山石在上座打了個手勢,王天逸才訕訕的拉著劉定強跑到了正席之前。

“哎,小哥,我敬你杯酒,算給你賠罪啦。”丁玉展居然給劉定強舉杯敬酒。

丁玉展一臉正經,劉定強差點嚇暈過去。章高嬋微笑靜看,唐博笑得差點岔氣,慕容秋水含笑不語,王天逸摸不著頭腦,跑到黃山石身邊,讓黃老一咬耳朵,頓時臉色變青。

劉定強哪里敢接,只能一個躬身汗如雨下。

“丁三少爺,此下屬年少無知,你別放在心上……”王天逸一個箭步沖到劉定強前面,低頭躬身比他快多了。

“哎,我沒跟你談,你別瞎操心了。來來來,劉小哥,我不對,我賠罪。”丁玉展大聲讓王天逸走開。

“丁三大俠千萬莫怪,在下我實在是見識淺薄,燕雀不知鴻鵠之志……”劉定強結結巴巴的說了很多道歉的話,總算把自己的錯怪之意解釋清楚了。

“燕雀不知鴻鵠之志?丁三你打算謀反?”唐博見了丁三話就很多,俏皮話一波接一波的,一句話拉了個哄堂大笑,不少人都鉆到桌子底下去了。

“行了,你們別擠兌這長樂才子了。”慕容秋水來打圓場。

“各位,請多包涵!這位是剛入我們長樂幫的少林第一俗家高手,武藝雖好,但行走江湖時日還少,可能言語不帶考慮。”王天逸一咬牙,順著慕容秋水的桿唰唰地往上爬,言語里所幸吹噓起劉定強來了,還把不在場的少林拉進來。

此言一出,劉定強的形象頓時高大不少:少年高手啊,還好像對丁玉展不知天高地厚的是少林的人,對長樂幫只剩了一個招賢納士的印象,慕容秋水一楞,呵呵笑了起來,拿筷子指著王天逸道:“好啊,錦袍隊司禮果然知禮啊。”

“來來來,既然如此,我們喝一杯。”丁玉展還是把劉定強叫過去,兩人對飲一杯。

王天逸一邊盯著那小子,一邊掃著黃山石,緊張得幾乎要冒汗,生怕這小爺爺再讓那根舌頭惹禍。

但果不其然,劉定強一句話又出問題:“丁三少爺,你是我江湖上最崇敬的人之一……”

“之一,那其它的人還有誰啊?”章高嬋笑著問道。

劉定強一杯酒下肚,站在一堆江湖大人物中間本就不飲自醉,聞聽武神發問,難以考慮,無比誠懇的說道:“第一個是慕容秋水公子,縱橫捭闔天下聞名;第二就是您武神先生,武藝天下第一,萬人不敵:第三個則是丁玉展丁大俠,我現在一想,才覺得您行人所不能行,為了俠義堅忍決絕,實在讓小人景仰萬分……”

聞聽劉定強說的這番話,慕容秋水和丁玉展都是無所謂一笑,章高嬋則高興萬分,把他和前兩人并列這本身就是很讓他受用的恭維。

“劉定強下來!”王天逸一聲爆喝,接著又換了一副笑臉,四處作揖道:“他還有一人未說,因為我們錦袍隊已經將此人視為神一般的所在,反而不會將他和外人一般比較,故而剛剛劉定強沒說。”

“誰?”唐博問道。

“還用問嗎?王天逸這家伙的上司啊!你上司誰啊!”丁玉展很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

王天逸一個躬身,用比劉定強誠懇厚實得多的腔調說道:“丁三少爺明斷,就是卑職少幫主霍無痕。”

這句話一出,黃山石呵呵一笑,其它幫派人士都是會心一笑,有幾個對著長樂幫酒席上豎大拇指,這些人無一不是大幫派中的高手。

“你這人越來越無趣了,看看你下屬說的多有趣,你不行了,倒退回去了。”丁玉展亦真亦假的調侃王天逸。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6:01
卷八 建康縱橫 第二十三節 錦袍出刀

“我其實幾年前就認識貴幫的王司禮,那時后他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雛兒,和丁三打得火熱。哈哈,幾年不見,王天逸已經是有禮有節。很好,長樂幫怕是很快就會成為各個門派中的禮儀典范了。”唐博夸獎著王天逸奉承著黃山石,手捧一杯美酒站起來敬道:“黃幫主教導有方,晚輩敬您一杯。”

倉廩實知禮節,人在沒錢的時候也許滿腦子想的都是一口餅,什么道德什么禮節什么名聲,都去***;但一旦有錢有勢了,先前那些去***的東西又變成了渴望之極了,總覺得暴發戶或者野蠻強盜這名聲有點不舒服了,長樂幫無疑就是這樣。

短短幾十年,就從一群亡命之徒變成了唐門子弟口中的禮儀典范,黃山石自然很高興,接過來喝了,下面的王天逸也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這一切動作當然都逃不過天下第一的武神的眼睛,他本來就坐在兩人旁邊,突然指著劉定強道:“我倒覺得那小伙子不錯,青年人就要坦坦蕩蕩,想什么就說什么,要學的也當是武林的英雄好漢,何必拿那些江湖禮節來套掉自己的銳氣?”

“嘿嘿。”章高蟬這些話,黃山石和唐博等人都聽得清楚,但是嘿嘿一笑,并不搭腔,畢竟武神說話的水平在這些江湖老手面前和劉定強也沒太多區別,不過他武功實在驚人,自然有了他放炮別人卻不敢認為無禮的資格。[]

“江湖上論英雄好漢,就這一輩中,誰敢和章兄比啊?武藝、人品、聲望哪一條不是讓江湖晚輩們仰望?”慕容秋水當是不讓章高蟬因為無人接話尷尬,畢竟這個江湖上的萬人敵已經敗服在翠袖的萬人敵的美貌之下,慕容秋水已經在張羅著給這個武神在慕容世家地盤上建藏嬌的金屋了。如果把武神收歸自己囊中,哪怕就是武神中立,不再做武當附庸,氣勢洶洶的千里鴻父子在武林第一公子眼里不過是個會跳會叫的猴子而已。

“沒錯!兄長不僅武藝天下第一,其俠義也是無人能敵!”丁玉展一口悶下一杯烈酒,啪地一聲把酒杯摜在桌面上,大聲對著所有人喊了起來:“你們知道去年壽州的饑荒嗎?武神命令昆侖為災民發放口糧,活了多少人?!論你打得過我,我丁三不屑一顧,老子總有一天是武藝天下第一,但論你這份菩薩心腸,我第一個敬佩你!我這大俠望塵莫及!你才是真正的大俠。大哥,來來來,兄弟敬你一杯!”

丁玉展突然拍桌子扯著嗓子喊的這些話,讓擠滿武林高手的大廳里一時靜悄悄的,過了好一會,才猛可里爆發出震天的叫好聲,人人都在向章高蟬遙遙舉杯。

壽州饑荒了那么多人,誰沒聽說過?!但他們以前聽說,在里面為災民們殫精竭慮四處奔走募集糧食的只有丁玉展,昆侖確實也做過散糧的善事,但給了多少,江湖并不清楚,但此刻丁玉展拍著桌子說在這事上敬佩章高蟬,那說明了什么?武神不僅出力了,而且出的可能更多,都讓丁玉展敬佩了,豈不是比丁玉展更讓人敬佩。[]

不管在饑荒中,這些江湖門派是屯糧惜售還是趁機低價購買災民子女作奴婢,但聽到看到有人做善事,不管心里有沒有罵他們傻,但心里那絲絲敬佩卻是無法避開的,畢竟都是爹生娘養有而有女的,扯脫了生意,誰和誰有什么區別?

于是乎,在大廳里出現了罕見的場面,在“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鐵血江湖,不少威猛到極點的武林髯虬大漢卻像小姑娘一樣噙著眼淚,端著酒杯上去給章高蟬敬酒。

這條丁玉展親口說的驚人的消息,好像長了翅膀,從酒樓第三層傳到第二層,又從第二層傳到第一層,很快酒樓周圍擠滿了最低層武林中人的街道上,一聲又一聲的聲浪又撲回了三層:“武神!好樣的!”

酒樓里真的是仰慕加敬佩或者純粹是向找機會敬酒認識大人物的豪杰要從第一層、第二層去第三層,把負責把守樓口的錦袍隊成員們左推右攔,大汗:不能隨便讓上啊!

不過在整個樓都熱鬧起來之后,兩個人反而驚呆了。

一個就是王天逸,丁玉展率領昆侖的人襲破壽州門派此事,他等于是參與的,但他因為秦明月和夜鶯的秘密生意往來,清楚的知道,那些用丁玉展甘冒得罪強豪風險得來的沾了血的糧食,卻沒有多少到了災民手哩,丁玉展前腳離開,后腳秦明月就把這些糧食高價賣掉,賺得缽滿盆滿。[]

真正為俠義為救災民出力只有丁玉展,還有半個王天逸,他還免費為大俠擦屁股,秦明月所作所為只是為了利益,章高蟬不可能不知道這事,但沒有任何情報顯示章高蟬和秦明月關于此事有沖突,他要么和秦明月意見一致,要么放任秦明月去做,這俠義和章高蟬有屁關系?丁玉展干什么把自己的名聲往章高蟬頭上戴?

“媽的,秦明月肯定告訴丁三,他把所有糧食都放出去賑災了!丁三這家伙被秦明月的甜言蜜語騙了!這個蠢蛋大俠!”在這件事上,王天逸怎說也算幫過丁玉展──幫別人的人比被幫的人更有感情──現在看著這名聲被戴到了別人頭上,王天逸自己比當事人丁玉展還心疼,他暗暗咬牙切齒的朝上看去。

上面是另一個楞住的人,章高蟬!

王天逸楞,還是基于情報的研究上;章高蟬楞,卻是自己心里知道怎么回事!

昆侖把丁玉展冒著得罪武當的風險搶來的糧食全高價賣了牟利,這件事秦明月當然稟告給他。章高蟬有過一絲的猶豫,老實說,要是自己倉廩充實,放一點給餓殍遍地的災民,這救苦救難的大善事,誰可能都會去做。

但是,昆侖永遠缺銀子。

自己的高手需要吃飯,新打下來的地盤需要安撫,武當關鍵人物需要打點……等等等等。每次談到幫派收支,秦明月都好像要哭出來。

“是為了幫派生存,是為了對朋友的一個承諾,還是災民死活?”

每當想到這個問題,章高蟬都會想:我為什麼不是孤身一個人?我如果無牽無掛沒有那麼多職責,我跟著丁三去浪跡江湖行俠仗義又能怎麼樣?

  但他不是一個人。

他是一個幫派的掌門,是一個家庭的頂樑柱,還身負整個江湖最高超的武藝以及自然而然隨之而來的雄心大志,那麼多的眼睛從沒離過他片刻。

說了這麼多,但這些念頭在心理轉過只是剎那,章高蟬那個晚上只猶豫了一瞬間,只嘆了一口氣,他就揮揮手同意秦明月去做了。

不做善事只痛苦一瞬間,但做了這背信之事後卻高興了很長時間,整個崑崙都在為突然多出來的那麼多銀兩和地盤而歡呼雀躍,這其中當然包括章高蟬。

但此刻,這個兄弟,這個實心眼的大俠卻仍然認為自己信守了賑災的承諾,在整個江湖面前,在這麼多武林豪傑面前,把壽州賑災這大好事套到了自己頭上,崑崙掌門章高蟬能不愣嗎?

“我……我只做了很少。其實都是兄弟你……”章高蟬愣了片刻,轉頭朝丁玉展說道。

“你別客氣了!做善事還害羞啊!”丁玉展大笑著一把把武神提著站起來,撫著他的背,手朝下一攤,那手的盡頭早站滿了無數敬佩的客人,到處都尊敬的目光和雙手端住的敬酒酒杯的波光粼粼。

是說出九成糧食都是丁玉展募集的實情,還是……陡然被丁玉展提到眾人面前,在那些爍目的眼睛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章高蟬這剎那間頭暈眼花。

但丁玉展沒給他機會,那讓人眩目的名聲在他眼裡竟然真的是一文不值一般,好似不合腳的鞋子一般急不可耐的想脫給章高蟬,他一把接過一杯敬酒遞到武神手裡,大笑道:“李家槍楊掌門的酒,大哥喝!”

丁玉展托著章高蟬的手,讓他一口喝下了那杯突然略顯苦澀的美酒。

既然喝下第一杯敬酒,和喝下第一百杯酒有什麼分別?

  章高蟬默認了這名聲。

然後章高蟬已經不敢再看丁玉展了,本就對丁玉展有愧,而這被強戴上的名聲千百倍地放大了他欺騙丁玉展的罪惡感。

但過了一會後,章高蟬侃侃而談又回來了,既然有人賑災,丁玉展又不是為了名聲去的,那麼誰帶這名聲不一樣嗎?唯一的難度就是要報出賑災的數額。一盞茶的工夫之後,章高蟬成了去年那捐出八成賑災糧的天下第一大俠,而武神大俠又和丁三大俠談笑風生起來,不同的是,章高蟬看丁玉展的眼中多了一份敬重和親熱。

“……剛才長樂幫的小哥把我和慕容二公子和丁三弟平列,這個我並不敢當,他們都是豪門公子,而我的父親……我很小的時候他就過世了,等我從山洞裡回到江湖,我一無所有,現在的一切都是憑我這雙手打下來的!老天不見得公平,但男子漢就要用自己的力量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來!”

章高蟬的祝詞又掀起一片狂熱的叫好聲,那和豪強平起平坐的榮耀以及剛剛突然找上來的好得難以置信的聲望,讓武神心情澎湃起伏,不由得講起了自己的真想法。現在的章高蟬眼裡淚光閃閃,任誰都能想見那是一個拼搏之後見得彩虹的淚花。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被章高蟬感染和激勵,秦盾暗暗的打出手勢,和俞世北一起坐在偏席上的王天逸早就一直在注意手下的信號,看到這個信號,王天逸扭轉臉,看著神采飛揚的武神,附​​和著叫了聲好,用筷子點了點桌子。

“我馬上讓你給老子顯原形!”一個聲音在王天逸心裡惡狠狠的響起,他的眼睛卻朝那丁大俠看去。

看到王天逸筷子的動作,黃山石微微欠身,朝同席的各位豪傑笑道:“老邁了,告退片刻。”說罷起身離席,裝作要解手的樣子而去。

黃老的背影剛閃過屏風,樓梯口的秦盾就大叫一聲:“武!當!貴!客!到!”

“武當的人來了?誰?”這句話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都想武當擺明了最後一個到,此刻根本沒大人物到建康,現在怎地突然有武當貴客來了?會是誰?先頭使節?

所有人都朝樓梯口看去,一時間大廳靜悄悄的,只剩下樓梯上咄咄的細碎腳步傳來。

“武當的人?我怎地沒收到通告信箋?你們有誰知道?”慕容秋水低聲問其它幾人。

“不知道。”唐博丁玉展連上章高蟬都是一頭霧水,委實不知道這個武當貴客是誰。

等那人上得樓梯,所有人更是大吃一驚。

  這貴客竟然是個女子!

一個衣著華貴,卻著婢女打扮樣式的年輕女子,手里高擎著一面花紋繁雜的“武當”金牌,直入大廳,朝正席大步走來。

“這是誰?”慕容、唐、丁都愣了,江湖本是男子的世界,怎地跑出來這樣一​​個女子,還是婢女?手里居然還拿著武當大人物才有的“武當”通行金牌。

而章高蟬一見此人卻面如死灰,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回椅子中,手裡的酒杯“咔嚓”一聲滑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這酒樓本來在長樂幫地盤之內,所有負責整個酒樓保衛和客人甄選的事情都是錦袍隊在負責,現在黃老恰好不在,慕容秋水一擺頭正想叫此處管事的王天逸,沒想到那邊王天逸早一臉急吼吼的模樣衝出去了。

“這位……大姐……請問您是何人?和武當……”王天逸唰地一聲閃到過道正中,很恭敬的攔住了那女子。

“滾開!”那女子麵容還算清麗,卻根本沒正眼看王天逸,開口就是如此不給面子的辱罵,把整個酒樓的男子都驚了,都想道這女子上來就敢對長樂幫的頭目如此凶悍,簡直如訓斥家奴一般。

被人罵滾開,王天逸臉色自然也不好看。那婢女根本不看王天逸,高仰著頭,鼻孔對準了他,就看定了上面正中的章高蟬。任誰都看見這個司禮看了一眼那面金牌,深深呼了口氣,這才越過那女子肩頭大喊自己手下:“秦盾,這是誰?”

秦盾連爬帶滾的過來,一臉苦瓜模樣看了一眼那女子才說道:“這大姐不理我,金牌是武當掌門千峰翠先生的名牌……我怕是家眷,不敢攔啊……”

王天逸一臉無奈的表情,一伸手對那女子強笑道:“這裡都是男子,人多眼雜,有礙您清譽。大姐有話這邊說,我送您去那邊雅房。 ”

卻不料那女子根本就把王天逸當成了風,根本不哩,卻突然戟指指著高高在上的武神大吼起來:“章高蟬,你這個負心郎!”

女子尖銳高昂的聲音如呼嘯的徹骨北風一般在大廳裡徹響。

  靜默。

所有人都好像被凍在了那裡,杯碗因為震驚失手打碎的聲音在這裡好像冰哭裡的冰柱碎裂一般此起彼伏。

“碧環……你誤會了……你先退下……我自會解釋……”章高蟬乾巴巴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一絲恐懼的尾音。

“解釋你個王八蛋啊!”碧環突然跳了起來,她那獨有的尖利嗓音不知超過章高蟬那有氣無力的聲音多少倍,幾乎要把屋頂掀翻了。

“我就是要給夫人討個公道!”碧環的腳剛落地又跳了起來:“章高蟬,你狠啊!夫人剛給你添了個小公子,身體孱弱臥床不起,你卻在建康風流快活,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

一個婢女,直呼崑崙掌門之名,並冠以“王八蛋”三字,還配以潑婦罵街的超高聲浪,杯碗立刻又碎了一地。

三樓的大人物人人呆如木雞,下面卻沸騰了:一個婢女在大庭廣眾之下騎著高頭大馬,穿街過市,用鞭子抽開街道上擁擠的江湖人士,直上大酒樓,掏出武當最高令牌,掌摑過江龍的武林高手,腳踹地頭蛇的長樂幫錦袍隊。下面的人親眼目睹這驚世駭俗的一幕,不知多少人跟著過來,三樓樓梯早擠滿了地位稍低的江湖人士,整個樓梯都吱吱呀呀的要塌了,錦袍隊在門口好像左擋右攔顧不過來,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在樓梯口擠了上來,蹲在那裡看這好戲。

“碧環,你誤會了,還不退下!”章高蟬急得臉都紅了,但腔調卻忍讓克制。

“兀那婆娘……”有對武神有好感的江湖豪傑開始省悟過來,有人大聲喝斥起來,但他還沒說完,王天逸的聲音就打斷了他。

“啊!我想起來了!您是章掌門夫人的貼身丫環碧環啊!怪不得您有武當的金牌。”王天逸大聲的解釋引起一片驚呼聲——原來果然是武當的!王天逸接著擺開了手做了一個無奈姿勢大聲說道:“章夫人可還好?聽聞章掌門泰山大人高明海高先生也要過來,您們都是一家人,這是您們的家務事,我們不好說什麼,但大庭廣眾之下有失觀瞻,可否移步?您和章掌門私聊?”

“私聊個屁啊!”碧環一把推開王天逸,往章高蟬那裡又走進了幾步,手裡的馬鞭倒指著章高蟬大叫道:“我在建康幾天了?我根本找不到你!你怕什麼?躲著不敢見我?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了?說啊!”


章高蟬用手摀住了臉,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根本沒回話。倒是王天逸貼在碧環旁邊,大聲的替武神辯護:“武神是江湖人人敬佩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男子漢,哪裡有什麼虧心事?您還是跟我來。”

“這是男人的事情,你不懂,別說了,趕快給我走!”章高蟬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指著自己的丫鬟叫道。

章高蟬臉色青裡泛紅,手在不停的哆嗦,要是換了一個他的敵人在他面前肯定被嚇得魂不附體了:武神暴怒啊,但這個婢女卻無一絲畏懼,反而拋出一絲冷笑: “哦?男人的事啊。現在你在這里風光了,值得人敬佩了,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了!你忘了你當初怎麼給我家小姐的承諾的?你說你一生一世只愛她一人,除了她連小妾也不娶!你說其它女子在我家面前都是土雞瓦狗一般,可是現在呢!小姐剛剛給你們章家添了一個小少爺,你就跑出來尋花問柳?還公然要金屋藏嬌?章高蟬啊章高蟬,我問你還有良心嗎?你們當年崑崙就是一幫馬上要散伙的走投無路的烏合之眾,沒有地盤,沒有生意,幾十個大老爺們所有身家加起來都買不起我家小姐身上最便宜的一朵珠花!誰給了你們崑崙地盤?誰給了你們崑崙生意?誰養活了你們崑崙?大處說是我家武當,小處說是我家小姐!當年來我家小姐門裡提親的人踏平了門坎,這裡的丁三少爺,唐六公子,還有慕容大少爺,都提過親!哪一個不如你這個一無所有的山洞裡爬出來的孤兒?我家小姐心好,說你善良、老實、值得託付終身,整整一周天天哭泣,米水不進,這才感動了老爺,同意了你們崑崙的提親,你還記得嗎?我家小姐天性溫柔,我怕她被小的欺負,我去問你,你卻給小姐發誓說此生此世只和她一人相濡以沫,可現在你在幹什麼?!你摸摸良心,你這不叫忘恩負義叫什麼?!”

一番話,說得章高蟬臉色由紅變青,又由青變白,又由白變紅,最後一片死灰,指著碧環,眼珠子都好像要突出來,嘴裡:“你你你你你……”,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像話!來人……”慕容秋水猛地一扣桌子,這碧環擺明了要來拆自家翠袖的台。

沒想到他還沒說下面,那碧環猛地一轉身,指著牆角里那個身影大叫起來:“那就是翠袖賤人吧?”

說時遲那時快,手裡的鞭子沒頭沒腦地越過主席朝翠袖砸了過去。

“反了你個奴婢了!”慕容世家建康總管齊元豪一時怒吼,跳出桌子來,直朝碧環衝去。

“慢著!”王天逸唰地身體一扭,擋在了碧環和齊元豪之間:“齊總管,此世牽扯武當崑崙,莫要亂來!”

“不要礙事,滾開!”齊元豪身體不停,虎手朝碧環肩頭疾抓。

“別動女人啊。”王天逸咬牙冷笑,“喀”地一聲格開對方虎抓。

“你!”齊元豪眉頭一皺,身形不變衝勢,提膝就撞王天逸肋部要害。

  “咔咔”兩聲響成一線。王天逸冷笑著飛膝對飛膝,鐵拳對鐵拳。

兩人毫無花俏的硬碰硬,卻都快得如閃電一般,王天逸自己身體不退半步,齊元豪卻不得不退了兩步。

畢竟齊元豪比王天逸級別高得多,脫身第一線廝殺的時間也長得多,於是儘管論江湖上誰更有力量,毫無疑問是齊元豪,但論單打獨鬥,一個被群星拱月的總管怎麼可能是剛從暗組出來沒一年的錦袍司禮的對手。

“王天逸,你們長樂幫在幹什麼?!”齊元豪揮手阻止手下一擁而上的意圖,因為這是在長樂幫的地盤,那邊想一擁而上的虎狼比這邊多了不知多少倍。

不過王天逸身後的碧環那張利口可沒停著,現在說的話更離譜更可怕了:“你以為你是靠自己雙手打下今天這一切的嗎?我告訴你,江湖里那麼多高手你殺得完嗎?你不會累嗎?沒有武當,你武藝再好也被輾成齏粉了,什麼銀兩什麼地盤全是我們老爺給你的,你不過是我們武當的入贅女婿!如皇帝徵兵,你要第一個前去!”

  入贅!

 這可是男人的奇恥大辱。入贅的女婿其實可以看作和家裡的男僕沒有區別,有時候皇上和外族打仗,兵員不夠也會指名要囚犯和入贅者第一個入伍。

  武神是入贅女婿?

所有人同時眼唰唰地看向臉紅得要滴出血來的章高蟬,他正把拳頭捏到啪啪響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只是這是人家家務事,我不好亂插手。二來我也不想身為一個武林高手對一個女人下手!”王天逸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卻看武神,生怕這傢伙下來打碧環,要是那樣的話,什麼人也沒有用。

但幸好的是,章高蟬果然不敢動這個刁蠻丫環。

“你剛才居然和我動手,你想怎麼樣?以下犯上,你們長樂幫眼裡還有江湖規矩嗎?”齊元豪怒吼起來。

“齊總管,對不住,我一個小小的司禮,大不了聽任幫裡處置吧!”王天逸無所謂的一笑。

“你!”齊元豪大怒,卻無可奈何。

慕容秋水​​扭頭看了看空蕩蕩的椅子,那裡剛剛還坐著現場最高級別的長樂幫指揮,但現在場裡最高的人卻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司禮王天逸在頂著,剛才齊元豪以總管之尊驟然下場對低級別的王天逸動手,怕是已經吃虧了,王天逸功夫極硬,論匹夫之怒,怕是不會吃任何虧,但要說國君之怒的級別,對方又大可以把什麼罪過都推在王天逸頭上,自己慕容這邊真是收益甚小而風險甚大。

“走。”慕容秋水冷著臉,起身便走。

場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丁玉展不在乎什麼男女之防,也不怕武當,和崑崙又有交情,就跳下去連拖帶拽的把還要繼續施威的碧環拖走了,章高蟬面如死灰的低著頭也離場了。

等黃山石出恭回來的時候,一盞茶的工夫,這場風雲際會的接風洗塵宴會早已變成一齣轟傳武林的大鬧劇來收場了。

看著滿臉興奮的那群事不關己的武林人士,王天逸站在大廳中間,強壓著笑的衝動,清了清嗓子,大喊一聲:“錦袍隊清場!”

黃山石親自過來,笑瞇瞇的拍著王天逸的肩膀,小聲笑道:“幹得真過癮啊。”

原來長樂幫的大人物們本來就對崑崙有很深的敵意,恨不得一夜之間就把崑崙殺得灰飛煙滅以報壽州之仇。但礙於崑崙戰力不可小覷,加上武林談判,各方勢力傾向不定,不是能動刀的時機,而慕容秋水通過絕色美女拉攏崑崙的武神更讓霍長風一眾人寢食難安,於是熟悉章高蟬家裡人的王天逸獻上一計。

他找到章高蟬的寵臣,自己的弟弟祺安遊說,給他擺明利害關係:章高蟬能夠走到叱吒風雲這一步,根本不是因為他自己武力強大到這一步,和他夫人是武當二號人物高明海的千金有很大關係。崑崙和武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祺安之所以得寵,是因為章夫人很喜歡他,他等於是崑崙內武當派系的人。如果章高蟬沉迷慕容世家的翠袖太深,導致章夫人失寵的話,祺安肯定跟著失去寵愛。

“你想啊,弟弟,你武藝不高,而且說實話,你不是崑崙的老人,你只是後來才進去崑崙派,你得罪不少崑崙裡那群老人,如果你們掌門不愛你了,我怕你會有危險。”王天逸這樣對祺安說,心裡沒有不安,因為他說的全是實話。

果然祺安恍然大悟,王天逸就給他出招,讓他去當回報崑崙壽州總部的信使,王天逸又找了個武當派在建康定居的高手,讓他用給武當師傅寫信的口吻,狠狠的揭了章高蟬在建康被翠袖迷得顛三倒四的醜事。果然,章夫人性格溫婉,只是垂淚,但脾氣火爆又愛主心切的丫環碧環一見信差點沒被氣死,不理病床上小姐阻攔,殺氣騰騰地就奔建康而來。

王天逸又讓祺安做好人,預先通報掌門,說:不好了,那個人見人怕的瘋丫環來建康了。

章高蟬果然嚇得不敢見碧環,畢竟崑崙靠武當維持生計,見了碧環那樣的,和章夫人名為主僕其實從小在一起長大,以姐妹相處,如此後台,章高蟬本來就有愧于高柳若章夫人,此時能不害怕嗎?怎麼敢見。

祺安此刻自告奮勇安頓碧環,說她過了兩天氣消了再好好勸勸,熟不料碧環由祺安安頓在長樂幫控制的旅館,王天逸可找了不少各式各樣的人在碧環耳朵裡無意似的說章高蟬的醜事,碧環火爆脾氣又見不著章高蟬,差點被氣炸了肺。

這不,果然一切按照計劃,在江湖眾人面前,長樂幫這隻黑手精心策劃的“瘋狂丫環大戰武神”,生生的讓武神在建康把一切臉面都丟個精光光,還背上了入贅女婿忘恩負義好色之徒的惡名。

市井之徒本就多事,恨不得無中生有,“寡婦門前是非多”就是寫照。現在來了無數人親眼目睹親眼聽到的,武林人雖然都自稱好漢,但舌頭不比不是好漢的短,有了這等口頭好嚼的,一個個恨不得長八條舌頭到處去說。

看到這傢伙如此丟人現眼,什麼威名都被砸了個精光,而且這麼一鬧,武當不會不知道,他們知道了自己的第一號刀居然和慕容秋水的美女有染,不氣死也要嚇死,自然要找入贅女婿章高蟬算帳,這樣一來,就算章高蟬有八個膽子,眾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再和慕容秋水有牽連了,慕容秋水想用釜底抽薪拉攏崑崙架空武當的計策自然無用!

  而長樂幫人幾乎都要樂死了。

錦袍隊第一次出手就搞爛了章高蟬幾年建立起來的名聲和慕容秋水的計劃。

所用的不過是個罵街的“潑婦”。

==========================================

“這肯定是長樂幫搞的鬼!看那個王天逸的作為,都是精心策劃好了的!”齊元豪出了酒樓後門,滿臉都是怒氣:“居然從人家的家務事設局,太卑鄙了!”

走在前面的慕容秋水陡地停下身體,他轉過身來問道:“卑鄙是卑鄙,但有效。你想到過沒有?”

“啊?”看著慕容秋水那深色的眼睛,齊元豪突然結巴起來:“我……屬下……屬下……”

“沒想到是吧?情報這次輸給長樂幫了,沒有研究透章高蟬身邊家眷。”慕容秋水一聲嘆氣,他抬起頭看著這座酒樓,慢慢的說道:“這座樓不知要用多少瓦多少梁才建得起來,難免有幾片瓦是殘缺的,幾根梁是有些傾斜的,但並不影響這座樓矗立在這裡。但如果所有瓦在窯裡就燒壞了,所有梁心就不直,這座樓建起來就要塌了。”

“屬下知錯。”齊元豪滿頭大汗的俯身低頭​​:“我馬上調集所有下屬會議。”

“嗯,你去吧。”慕容秋水微笑了一下,自顧自上了馬車,他並不關心屬下要商議什麼,他要的是“用心”二字。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4-2-6 00:57 編輯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6:02
卷八 建康縱橫 第二十四節 寒門英才

灰頭土臉而去,貴客也識趣的走了,其他賴著不想走很快被請離了酒樓,從窗外看出去,下面街道上到處都是笑逐顏開交頭接耳的江湖人士,好像在過一個盛大的節日。手機登陸dzt.cc隨時隨地看最新小說

親眼看著江湖上的仇人在自己面前吃了一堆狗屎,第三層上的長樂幫大人物也是人人紅光滿面,笑得合不攏嘴,黃山石黃老看來格外高興,又叫人上了一桌酒菜,和有功之臣把酒言歡,算是開了個小小的慶功宴。

俞世北不清楚錦袍隊下的功夫,當即問道:“天逸,你怎地知道昆侖有如此悍婦?而且章高蟬那廝居然畏懼那潑婢?”

王天逸笑道:“俞大哥,這你有所不知。我幾年前就認識那碧環的丫鬟了,當年這女子就仗著自己是武當的人,在外邊跋扈非常,無端端的挑起了一場和徐云城秦劍門的事端……”

說到這,王天逸打了個頓,看起來有些傷心的樣子:“然后……然后……唉,那時候我就想這武當的人怎能如此飛揚跋扈,雖說她是個女子也不應該這樣啊。最近我和故人家的朋友相遇,就是章高蟬的貼身小廝,了解到此女隨著高小姐嫁到昆侖后,脾性愈加惡劣,竟然成了昆侖一霸,無人不怕……”

“什么?一個婢女是昆侖一霸?昆侖的單兵戰力可是很駭人的,惹惱了哪個火爆貨,豈不是一巴掌就打死她了嗎?”俞世北吃了一驚,實在想不到一個婢女竟然能成為武神統率下的昆侖人人害怕的角色。

王天逸笑著揮了揮手,道:“打狗看主人呢,她是高小姐….章夫人的貼身丫鬟。從小一起長大地姐妹,誰敢對她不敬?況且她是在內廳稱王稱霸,大事她也不懂啊。另外,說到底,不是武神怕婢女,是昆侖怕武當。”

“好個昆侖怕武當!來來來。陪老夫喝一杯。慶祝章高蟬吹的那些牛皮今天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戳破了,一個入贅女婿天天吹我命由我不由天,不就是白眼狼一頭嘛!真替老高不值,好端端的姑娘嫁了這么一個玩意兒!哈哈。”黃山石大笑起來,伸手端酒。

王天逸、俞世北趕忙端酒陪上,一眾人喝完,都是高興非常,錦袍隊的新丁也興高采烈的上來倒酒。

看著四周精神抖擻侍立的錦袍隊。黃老笑道:“今天地事情我一定好好給幫主說說,我沒看錯你啊,還得好好干,下面的事情需要更用心啊。嗯,你手下訓練的也不錯,暗組的那些好東西你可要給我完完全全的拿過來,這可是我給老大拍了胸脯保證的。”

“黃老放心。屬下…….”王天逸趕緊起來表示一下決心,一時間酒桌上杯盞交錯,上下之間其樂融融。

不過黃老雖然年紀大了,武功都還回去了,但眼神卻還是犀利。一抬眼看見了站在那邊肅身而立的劉定強,笑容不見了,哼了一聲,扭頭對王天逸道:“不過你可要好好管管手下在大眾之前的言行,錦袍隊不是暗組,尋常不見人,江湖之上人前言行極其重要,可不是只是戰力好就可以地……”

王天逸的臉瞬間就變灰了。他順著黃老的目光,頭像折刀一般猛地轉了過去,一眼就看見了劉定強,心中大叫不妙。

果然黃老看到王天逸找到了自己那番話的源頭,就敞開了說了:“今天他在人前說的那叫什么話?!什么最敬慕容秋水丁玉展章高蟬,這不是放狗屁嗎?他自己是什么幫派的?他心里還有長樂幫嗎?吃著我們的卻向外人?這不是混賬嗎?”

王天逸流著冷汗,揣度著黃老地心情,盤算著這個怎么給黃老個解釋:是承認自己御下不嚴還是直接就劉定強說劉定強,來個硬解釋。

喘息一定,王天逸也拿定了主意。他看著黃老的表情,強笑道:“黃老,我們御下很嚴,平常接待貴客都是要讓客人滿意,這是我的要求。但是今天沒想到慕容秋水他們會叫錦袍隊小的上去問話,劉定強這家伙武藝很好,但有點練武練傻了,大約是想拍拍他們的馬屁,卻拍地很爛,他沒想到這是在江湖外人之前,忽視了長樂幫的大體。少林的怎么都出這種人啊?當然也和我教導欠缺,考慮不周有關,萬望黃老贖罪,回去之后我就嚴加訓斥,下次指定不會再發生類似之事。”

旁邊的俞世北看了看王天逸又看了看黃山石,也笑了起來:“黃老,這小哥是剛入長樂幫,行走江湖不久,說話欠考量吧。人倒是還實誠的,另外也是少林俗家第一嘛,可能專心武學,與人情世故上閱歷不深,出點小錯也是難免啊。\\來喲www.laiyo.com更新最快最好用的小說搜索網站\\年輕人都膽氣足,不知天高地厚的嘛,敢說,呵呵。”

“實誠是實誠,膽氣足是膽氣足,胳膊往外拐是胳膊往外拐!把他叫過來我問問。”黃山石冷笑一聲。

那邊廂王天逸陰著臉大叫一聲:“劉定強!給我過來!”

一看王天逸臉色不好,所有人都打了個冷戰,劉定強站在那邊突然被點名,有些驚恐的張了張嘴,睜著兩只眼睛怯怯的朝黃山石那桌走去。

看著劉定強過來,俞世北臉上也是陰晴不定,心里想保劉定強,但對方是王天逸地手下,眼下又是有點犯黃老忌諱了,當著自己的面說崇敬別人的公子,誰家老大不忌諱?這點讓俞世北很猶豫,要不要幫他,這個自己一直想收羅來的年輕高手。

想來想去,看了這個的臉色又看那個的眼神,俞世北還是把頭低下去喝酒了。

那邊的王天逸何嘗不知道俞世北想挖劉定強這個好手,心里也想俞世北來個拔刀相助,打打圓場,自己這邊就可以不費力的脫身了,順路還保住了劉定強這個在幫里可以說根基全無的傻蛋。所以眼睛余光也沒離開過旁邊的俞世北,但最后卻看到俞世北低頭轉眼,王天逸心嘆一聲:求人不如求己,看來這次手下惹得禍還是得自己來擦干凈了。

劉定強剛怯怯地來到桌邊,王天逸不待黃山石開口,“唰”的一聲站起來。面對面和劉定強相立,面上表情幾乎

人的樣子,大吼道:“混蛋!你知道今天你丟盡了錦嗎?”



像齊射的神機連弩,王天逸嘴里的聲浪撞到劉定強臉上,刮走一切游移,只剩下未知地恐懼。

“你當然不知道,你要知道你也不會當著黃山石的面說那種屁話。”王天逸心里暗叫,但嘴上卻借著罵把劉定強遭難的理由說給他聽:“你這個該死憨貨!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崇敬外人,你該死不該死!我叫你們給客人說好聽的,不是讓你們給長樂幫丟臉!”

劉定強如被雷轟,這才知道是在主席前的那番實心話出了毛病,讓上司震怒了,王天逸那震怒的臉在眼前越來越大,好像幾乎塞滿了天空。他滿頭流汗,還張口結舌的要解釋:“我….司禮…我先前說丁三….后來慕容……”

“去你媽地慕容!”王天逸一耳光抽得劉定強滿眼金星,接著黑暗中只感到膝彎猛地痛到發涼,然后就是好像一根冰涼的鐵棍一起抽在兩只膝蓋上,最后你冷冰冰的地板針扎似的蹂躪著自己腦門。

幾乎眨眼間。王天逸一個摑加轉身踹,把劉定強打得跪在了桌前,被五體投地的摁在了地上。

頭上的發髻正對著高高在上橫眉冷對的黃山石黃幫主地腳趾。

王天逸并不想放棄劉定強不管,俞世北說的不錯,誰引薦的誰帶出來的高手就是誰麾下的,誰麾下戰力強誰在幫派里地位就高,一身卓絕地功夫的人怎么說也不是廢物。

“不懂說話就不要說!趕快給黃老謝罪!”王天逸大吼之后,一手摁著劉定強脖子。就像摁著一頭老虎那樣斜著身子抬起頭一副笑臉對黃老道:“黃老,這家伙給您賠罪了,都是我在小節上考慮不周,屬下該死!從此之后,我就不準他們隨便和外面大人物交談!”

說完王天逸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黃山石看,萬一還不消氣那只好自己也跟著跪下了,不過這招他還不想用,這用在這情景下有點反應過度了,那反而是有點脅迫黃老的意味了。

萬幸是黃老沒有嚴加追究這問題,王天逸對部下雷厲風行的突然打擊有點出乎他意料。但讓他還是很滿意的。

黃山石笑了笑,終于笑了,王天逸松了口氣。

“讓他起來,我給他說說。”黃山石說道。

看著鼻子流血、額頭全是土還在渾身發抖的劉定強,黃山石大聲訓斥道:“小毛頭,你要記住,穿著長樂幫的衣服你就是長樂幫地人,別人看你就是看長樂幫,別人聽你就是聽長樂幫,別順便放屁給幫派丟人!”

劉定強還沒動靜,旁邊的王天逸趕緊躬身稱是,彷佛黃老說的是他一樣。

看黃老開始倚老賣老教育后輩了,緊張的氣氛沒有了,俞世北也在旁邊說道:“現在江湖小兒不如我們那時候,什么都敢說,其實這小子說的也沒什么,江湖小兒都視慕容秋水他們三個為楷模,常常不知天高地厚的效仿,以劉定強的年紀和資歷發發少年狂,我想也沒什么太大的影響。”

“切!他們三個當狗屁楷模!”黃山石一聲嗤笑后,正色說道:“看看他們三個,不就是江湖年輕人中最有權力的、最有武力的和最有聲望地嗎?一言以蔽之,權、刀、名!誰不愛權名?誰不想睡個覺起來就有好刀去等權錢到自己懷里來?誰不想有權有錢后錦上添花再搞來美名?大家都愛的事情不過是樹上的果子,你不種樹不澆水不施肥,能有果子吃嗎?果子要么是種出來的,要么是老爹給你留下來的,看看你,小子,你爹不是江湖大人物,沒有天降下的富貴,這個你也別想了,下輩子投胎再考慮不遲。你有什么要崇敬那些盤中餐的?啊?你倒是應該崇拜汗滴禾下土!這樣簡單的鳥事都搞不清楚,還敢在江湖上現眼?”

“黃老真是高見啊!聽您老一席話,屬下勝讀十年書啊!”王天逸慌不迭的拍手叫好。一面撲上去為黃老地這番話敬酒,一面拿腳不停后踹劉定強,讓他趕緊在黃老面前消失。

“太高明了,黃老,屬下也敬您一杯。”俞世北也趕緊附和。

黃山石幾杯酒下肚,愈發高興。甚至替王天逸關心起錦袍隊的事情來:“天逸,那十幾個給你的小毛頭是不是也像那個小子一樣,搞不清事情啊?”

“哪里有啊。”王天逸誠懇的笑了:“都很聽話,不聽話也很快就聽話了。至于劉定強那個小子平日里做事也很可以,上次打花了唐江豪呢,讓那個家伙來刺探情報!就是平時可能練武多了,平常事務腦袋還沒開竅。”

“他武藝很好嗎?”黃山石問道。

“武藝是很好,少林去年弟子中的第一。所以難免心高了,眼里看的都是什么慕容秋水丁玉展這類地人物,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俞世北解釋了一下,黃山石恍然大悟的一聲:“原來他就是那個少林第一啊,百聞不如一見啊,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父親是開武館授徒的,所以武學方面他資質挺好。”俞世北募得的劉定強。自然對他情況很熟悉。

“家里很窮還是富人?”黃山石接著問道。

“大富談不上,不過家境很殷實。”俞世北有點疑惑的看了眼黃山石,心想怎么問起他的家里來了,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要去滅門吧?

“你家里如何?我是說入長樂幫之前。”黃山石扭頭卻問王天逸。

王天逸也是愣了一會,笑道:“我家里自然談不上殷實。日子緊巴巴地,最后還不是差點家破人亡了,多虧幫里大恩啊。”

“你當時覺的江湖上誰可做你楷模?我說你在學藝的時候。”黃山石接著問王天逸。

王天逸求助似的看了一眼俞世北,發現他也是一頭霧水的模樣,也不知道黃山石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就如實回答了:“我當時哪里能崇敬誰?我家里既不富裕,幫派也是小小的青城,我還是戌組地。當時想的就是出山做什么糊口為好,比如廚師啊

啊,護院啊,什么的。至于什么慕容丁家之類的,人間,我根本不考慮。”

“哈哈。”黃山石大笑起來,說道:“看來果然寒門出英才啊。”

“此話怎講?”俞世北和王天逸一起問道。

“為什么寒門出英才?你們知道我第一次動手是幾歲嗎?十歲!!!”黃山石的笑容消失了,他地瞳孔縮成了兩個點,這一瞬間滿臉的皺紋都彷佛充斥了時光的風雨。他慢慢的開口了,聲音竟然還有點嘶啞:

“我小時候家貧如洗,父親早死,就剩老娘病臥在床,為了我們娘倆能活下去,我七歲就出去做乞丐乞食!

十歲那年的除夕特別特別冷,咳咳,我到現在都清楚無比記著那天,那天天不亮就被凍醒了,也許是餓醒的,聽見我老娘咳得特別厲害,還吐血了,我買不起藥,心想只能給老娘搞點活藥來了。什么是活藥知道嗎?就是吃的東西!什么都行!

我拿著破碗就出門要飯去了,那時候地上一地雪,屋檐上掛著一串串的大冰凌子,連行人都特別少,我敲了十幾家地門,沒一家開的!我只好去商旅行人最多的那條店鋪街上去碰碰運氣。

可是那天是該死的除夕,商鋪根本不開門,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只有經常碰到的那個老乞丐在屋檐下縮著。

我已經餓得走不動了,人餓的狠了就滿眼金星,頭疼,肚子抽痛,我就挨著那老東西坐下,等著有個人經過給點吃的,什么都行啊。

可是一無所獲。

直到一對父子走過來,那小孩也不過七八歲大,被他父親牽著一蹦一跳的走著,手里拿著一個大燒餅!

看見那東西,我的五臟六腑都在燒啊,你們沒有經過那種時候,是根本不能想像那種滋味的。

我馬上就撲上去了,繞著那父子轉,想讓他們給我一口燒餅。

那個兒子不是什么好東西。我一拽他爹地衣角,他爹一手就把我扒拉開了,給了我幾個銅錢,可是我餓啊,我就給他要他兒子手里的燒餅,可是沒想到那個小兔崽子根本不給我燒餅。

我一急。一口痰吐在他手里地燒餅上,結果他嚎啕大哭,他父親一腳把我踹倒了,抱著兒子就走了,那個燒餅,那個被我吐了痰的燒餅卻被他父親扔給了那個老乞丐!

媽的,為什么不給我?那是我的啊!

老乞丐這該死的一把就撿起了燒餅,揣在了懷里!

我恨啊!

上去就給他要。老乞丐不給啊,我又打不過他,我被他推在了地上,眼睜睜的看著他背轉了身對著墻,就要掏出來吃我地燒餅!

這是我和老娘活命的燒餅啊!

老子當時牙一咬,手這么一砸,“咔嚓”一聲碗就碎了。我撿了個大碗茬子,沖上去,就這樣左手拉著老乞丐的頭發,右手握著碗茬子狠狠的照他脖子上這么一劃!

真他媽的過癮,讓你搶我活命的東西!你他媽的去死!

然后我從他懷里掏出那個燒餅。揣進自己的懷里跑回了家,你們不知道,那個時候有多幸福,外邊凍得要死,只有那個燒餅在心窩那里帖著熱得發燙!舒服地要命!

后來我開始販運私鹽又學了武藝,我越來越順,因為我做事厲害!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要做好!因為別人還有退路。而我做不好就死,不是餓死就是被砍死!

所以我才說寒門出英才。

春江水暖鴨先知,窮人就是那江里的鴨子,水暖水冷第一個知道,必須要適應,不適應你就要馬上死嘛!而反觀一些有錢人富人,他們談什么道義談什么俠義,比如那個丁玉展,他為什么談這些和吃飯無關的東西?因為他富嘛,他有資本嘛。江水冷了,鴨子不搶別的鴨子的皮毛就要被凍死,而他則穿著狐皮大衣談什么有悖人理道義,你媽的!三天不吃飯你試試啊!

我們招人也是這樣,沒有本錢的下屬靠什么在江湖上混?不就是靠個拼命加忠心嘛!而從小衣食無憂沒有見識過江湖風雨犀利地學徒則往往談東談西就是談不到點子上,做點事情就推三阻四,說良心有違啊,說天理不容啊,說太過奸詐啊!都是放屁!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東西,究竟要干什么,江湖上所有的事情不都是一個目的嗎,活下去!要不你吃別人,要不別人吃你!”

說到這里,黃老舒緩了緊繃了臉皮,他笑了起來:“看看天逸就知道了,你說你要不是一入江湖就知道自己除了手里的劍什么也沒有,你能不拼命戰斗嗎?能不習慣服從嗎?不拼命戰斗,濟南的小段能看見你嗎?再說了,不走投無路,你會進暗組?但是如果不是你走投無路,你能在暗組這么快脫穎而出?當然,現在錦袍隊不是暗組,收攏亡命之徒和罪不可赦之徒畢竟在江湖上聲譽不好,我們希望可以建立和別地門派一樣清白的戰力,但戰斗力卻還希望保持精銳無比,這就要看你和俞世北兩位了。”

黃老說完了,王天逸和俞世北不管同意不同意黃老的經驗之談,卻來不及拍馬,趕緊對黃老起身稱是。

回到錦袍隊總部,王天逸馬上把劉定強叫了過來,他不管劉定強表情如何也不理他內心如何失落憤怒,他直接說道:“你現在調到器械組協助,器械組最近很忙,都是暗組老手在里面,你在里面也能學到很多東西。不要再在外面露面了,暫時躲著黃老點,等他忘了這事再說。以后別犯渾了。下去。”

看著劉定強有點踉蹌的背影,王天逸嘆了口氣,他并不在意一個高手是寒門還是豪門出身,他覺的還是易老說的對:“最大的美德是忠誠”,這點和道德有關系,但和貧富好像沒什么關系,但上司既然說出了寒門出英才的偏論,他能怎么辦?總不能玩命挺著劉定強讓他抽黃老耳光吧。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6:03
卷八 建康縱橫 第二十五節 貧賤不移

“老簡,什么事?”王天逸仰在椅背上問道。

“老爺,這幾天看您拾掇牡丹來著,我給您找了個最好的花匠問了問。”

“怎么個好法?”王天逸問道。

“以前在建康的王府里做過十年的花匠。”簡管家笑了起來。

“他說我這些花怎么買來就要死呢?”王天逸神情一振,直起來腰說道。

簡管家說道:“我領他看了看您的花,他說一是品種老,二是沒有遮陽的地方,牡丹還是有大樹略微遮蔭好點,三是土質不夠好,需要……”

王天逸很認真的聽完,連說“原來如此。”

“老爺,您可要雇他?”

“不雇!”王天逸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要自己折騰,我養花不是為了賞花的,得了解花的品性才行,不然在行家面前還是一個白丁!”

簡管家張大了嘴,好久才蹦出一句話來:“老爺養個花都這么用心啊。”

王天逸“哼”一聲也微笑了起來,心里卻道:“上有所好,下必其焉。我這可是半點馬虎不得的大任務。”

正說著,蘇曉急急的來了。

劈頭第一句話就是:“有點麻煩,你小子想辦法!”

原來大家不歡而散之后,丁玉展卻沒管章高蟬臉色一副走火入魔要瘋掉的模樣,也不管章高蟬此時的心情,死乞白賴的硬生生上了章高蟬地馬車。

到得下午,坐鎮長樂幫的蘇曉收到消息。說章高蟬居然和擔心被武當昆侖吞并的幾個小門派簽訂了協議。

說什么因為江湖大義保證昆侖不侵犯他們的門派。

王天逸聞聽丁玉展拿下章高蟬也是大吃一驚,不過轉而說道:“這對我們有利或者無關吧?章高蟬自戴緊箍咒,那是自愿。”

“協議對我們無關!”蘇曉拉了拉大肚子上的衣褶:“協議跟丁玉展也無關!但是我們不想章高蟬和丁玉展牽扯上什么關系,丁玉展在小門派和江湖草莽中的號召力很驚人,在江湖上地俠名也是如日中天,我們剛背后想搞臭章高蟬的名聲。最好落井下石,不能讓他翻身,別讓人家說章高蟬雖然對原配怎么怎么樣,但還是有俠義的,你想想他配嗎?昆侖都該死。”

“丁玉展這家伙太蠢,被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銀子,我自己都看不慣!”王天逸恨恨的一咬牙。

“怎么?騙了大俠你心疼啊?”蘇曉哈哈大笑起來,轉而臉一陰。問道:“你有辦法?”

“當然。蘇大哥,這事包我身上,現在丁三在哪里,我馬上就去。”

說罷,王天逸呼嘯一聲,聚起一撥隨從,上馬就往唐門下榻的住處而去。路上更是行的如一股旋風。

很快,高大的門樓就在眼前,王天逸心里的怒氣也被思慮所取代,畢竟在江湖里做久了危險地行動,深知冷靜周密不誤事的道理。他有些自失的放慢了馬速,暗想:“我這是怎么了?丁玉展被昆侖騙,我這么生氣干什么?”

行到大廳,丁玉展正盤腿坐在席上,敞著懷和對面的唐博起勁大談什么,王天逸離他有十幾丈遠的時候都能想像到他的口水會噴多遠。

“哎,天逸來了。”唐博一見王天逸進來,立刻站起微笑著輕輕一拱。半分江湖禮節也不差,丁玉展則根本無視什么禮節不禮節,他拿很多人都不當外人,王天逸就是其中一個。

“過來過來,天逸,聽我給你說說我在黑風寨的好事,正說到關鍵時候,你真是好命,來地正是時候。”丁玉展箕坐大呼王天逸道。

“玉展,”王天逸對唐博一躬。然后扭頭直呼丁玉展大名,當著唐博的面還有點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揮走了那點尷尬,繼續說道:“我這次專門來找你,有點事情想和你說一下,你能否過來一下?”

“什么事啊!”丁玉展口里吐出個問句,但語氣卻是不折不扣的感嘆句,意思很清楚,他不去。

唐博那邊卻識趣的笑道:“我現在出去方便下。”就要走,給王天逸留出時機。

“別走,我還沒說完!”但丁玉展一把拉住了唐博,對王天逸叫道:“我說你這家伙,加入幫派后越來越沒男子氣概了,有什么不好當面說的?還不成你要造反當皇帝嗎?我這個人沒私事,你就當面說吧!”

看王天逸有苦說不出地模樣,唐博大笑道:“丁三這個破落戶就這么個滾刀肉,江湖上的老手遇到他也是個吃癟的下場!因為他根本不和你講禮。天逸你看看,要不你現在說,要不你改天堵他一個人?”

王天逸盤算一下,暗想反正今天是來揭昆侖老底的,多個唐博聽見也不怕,就嘆口氣,原來想裝作很氣不過的樣子,不過牽扯到丁三,后來那氣不過居然變成真心實意了,王天逸說道:“我就是氣不過!今天中午,我看你那么說昆侖如何仗義救濟饑民,你知道不知道江湖傳言昆侖自己就在去年那饑荒中發了死人財!他們的糧食從哪里來的?他們究竟放賑了多少?你知道嗎?你就算是大俠,也不能被人賣還幫…….也不能…….唉!氣死我了!”

王天逸怒氣沖沖猛地跺了下腳作為揭底的結束,那邊唐博卻驚叫起來:“哈,我記得還沒見過天逸你生氣地模樣!”接著扭頭罵道:“丁玉展,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蠢的連你兄弟都看不過去了。手機登陸dzt.cc隨時隨地看最新小說哈哈。”

但丁玉展讓王天逸吃驚了,他并沒有像王天逸設想的那樣先是震驚后又憤懣,而是對天吐了口氣,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喝起茶來,看表情。哪里是個被人騙賣的大俠,倒像是個享受蔭涼地鄉下老頭。

王天逸等了好一會也不見丁玉展臉上變化,和唐博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再也忍不住了,王天逸站起來指著丁玉展就像劉定強或者左飛那樣的熱血俠少般大叫道:“

“賑災全是你的功勞,你不能……”

“別說啦。”丁玉展一擺手。瞇著眼說道:“要是昆侖沒干這事,今天章大哥怎么會同劉掌門幾個簽約呢?”

一句話,把伸指大吼的王天逸堪堪凍在那里,一根毫毛也動不了,只剩下眼珠子往外突:“你….原來知道這事?”

“我怎么會不知道?”丁玉展嘆了口氣,反問道:“我是瞎子嗎?我是聾子嗎?我和你一樣能打人臉能踹人肚子,江湖里到處都是我記得名字或者

名字地好朋友,他們比我自己都關心我。我不愛聽息,但他媽的這些消息就是往耳朵里鉆,我捂都捂不住。”

王天逸慢慢收回彷佛木柴般僵硬地手指,倒抽一口涼氣道:“那你今天在大庭廣眾下給武神戴自己的帽子,你是在給他下套?”

“什么下套?不要說的這么難聽好不好啊。”丁玉展眼睛一睜,不過馬上又瞇了回去,臉上換上了一副吃霸王餐被人抽后的表情:“唉。不過今天章大哥說的比你還難聽,他正在火頭上,說我要挾他,我真傷心啊……”

“你他媽的不就是要挾他嗎?!”唐博看起來像想給丁三臉上一拳,接著說道:“你也真是不怕死。那可是章高蟬啊,今天中午剛吃了那么大的一盆洗腳水,估計不氣死也要羞死,你還趁機要挾人家?你不怕他一拳把你腦袋打爛啊?丁玉展,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這不還在嗎?”丁玉展摸著自己的臉,很得意地笑了起來,這一刻,王天逸突然也想一腳踹在這個臉上。



“章大哥確實很…怎么說呢。都快瘋了,當著我的面墻都打了三個窟窿,嘿嘿。”丁玉展臉上一副賊態兮兮的笑,回憶當時道:“估計男子漢大丈夫都丟不起這個臉吧。這我不管,我既然答應了人家,就要幫人家做成這事情,這是好事啊。我就給章大哥說:名聲我不在乎,給你了,別的我也不要,你想從我這拿什么都給你。反正你現在得給我把協議簽了,讓人家一家老小能睡個好覺。這怎么能是要挾他呢?要挾就要抰吧,反正把東西給我簽了就行,至于章大哥認為我是騙子還是強盜,我無所謂啊。”

“還‘你想從我這拿什么都給你’?你除了蹭吃蹭喝的本事之外,你還有什么啊,你身上我怕連銅錢都沒有!”唐博鄙視無比的說道。

“不愧發小啊,了解我啊。”丁玉展大笑起來。

王天逸可沒心情開玩笑,他是來拆毀丁玉展和章高蟬聯系的,這可是任務,身為幫派干將,干什么任務都是別說不到黃河心不死,就是到了黃河他也要游過去地人,此刻皺眉說道:“章掌門怎么看你有什么關系,怕是他欺此世盜你名心虛,這個人武藝雖好,但丁三你最好看人準一點。”

“你說他是壞人咯?”唐博幫襯道。

“哪有什么好人壞人?”丁玉展哼了一聲:“只有好事壞事。反正我辦事的時候,給我辦了就行了。我辦成的事太多了,我辦的都是好事,大家都在做好事。哈哈。”

王天逸徹底無語了。

在他離開的時候,聽到背后唐博嘆息道:“現在大俠都這么奸詐了。世風日下啊。啊!你滾開啊,讓我走,老子真地內急,誰有空陪你胡扯,媽的去死!”

~~~~~~~~~~~~~~~~~~~~~=======

“…….別說您的地位,就是尋常商賈,富裕一點也都納妾;再看看我們建康的李才子,人家三次落第,花光所有盤纏,一貧如洗,不還新娶有一妾嗎?泰山甘愿支持啊。為什么?人家有才啊,今年高中狀元,那叫一個光宗耀祖啊。所以說這種事情簡直是正常不過,能有什么呢?您可是又有才華又有地位。江湖之中富貴人多少。自己家都有的事情,誰會看不過您去?就我聽來所見,都是覺的一場誤會而已。”

王天逸笑嘻嘻的侃侃而談,他面前坐立不安地卻是章高蟬。

從丁玉展那里出來后,王天逸直接去了他剛剛慷慨激昂痛罵地年輕昆侖掌門那里,本來想找安或者左飛問問情勢如何。相機舉措,沒想到剛去就被章高蟬叫了過去,劈頭第一句話就是:“天逸,現在外邊怎么說我?”

王天逸肚里暗罵:“你現在說這個不晚了?”嘴上卻說出長長的一串意思為“此事無關緊要”的說辭。

章高蟬聽著王天逸慢慢的說,臉上一會青一會白一會嘆氣一會咬牙切齒,看得出被這種毫無防備當眾出丑的事情打擊地完全沒了考量。

看著他這個模樣,王天逸心里突然有股可憐,暗自嘆了口氣心道:“你這人武藝蓋世又怎么樣。你當來建康參加武林大會是讓你耀武揚威讓人膜拜的嗎?是讓你尋花問柳風流倜儻來的嗎?整個建康聚集的各大幫派是來談生意的!這是一場酒就能讓多少人掉腦袋、一個聚會就能決定未來幾年門派收入地幫派之間的森嚴角斗場!忘記自己代表一個門派的身份,居然把這里當花廳酒樓,如此兒戲,辦事如此隨意,不搞你搞誰?你說你,天下美女這么多,你和誰攪在一起我們也不在乎。你偏偏和慕容秋水地奇兵強將攪在一起,現在我們只是給慕容秋水搗下亂,等你的主子——武當的人來了,更有你好看的!要是尋常人和潛在的敵方這么不清不白,千里鴻馬上就會要他的命!不過你不會丟命。誰叫你武藝可以一人抵得上一個門派,但是我就納悶了,你這么強悍,連個丫頭你都躲著不敢見?遇著事情就避而不去解決,生生把危機脹大到無可挽救才來問我‘別人怎么看我?’怎么跟小孩一個樣子?

“碧……環,她怎么樣啦?”章高蟬好久抬起頭來,問道。

王天逸正等著他這個問題呢,他擺出了一個苦笑。說道:“這位大姐真是讓我頭疼死了,她手里拿著武當的金牌,就說自己是武當地客人,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把她安頓在我那里了。”

“這樣啊….也好也好…武當快到了,不好….不送不送了,慢走慢走…..”章高蟬猛地站起來,語無倫次的說道。

聽到后來,王天逸摸不著頭腦,心想:“這是送客嗎?”愣了一下。趕緊站起來道:“您忙,我告辭。”

“哎,不是不是,我說錯了,”章高蟬有些失措的把王天逸按到椅上:“我不是說慢走,我是說我先失陪一下,一會請你見個人。”

“看來我不用擔心武神突襲我的總部了。”王天逸看章高蟬語無倫次的模樣,先前怕他殺到他錦袍隊把碧環抹掉地擔憂去了一大半。

章高蟬很著急的往廳后屏風后奔,突然又停住身體,轉過身來對王天逸說道:“我已經把翠袖送回慕容兄那里了。你轉告….”

沒想到他突然停住說話,正在喝茶潤嗓子的王天逸茶水潑了自己一身,他跳起來,看著章高

說什么,但不知道說什么好。

武神也是一樣。

沒人說話,兩人異常尷尬的大眼對小眼的對看了一會,武神嘆了口氣,扭頭自顧自走了。

“你送她到哪里,關我屁事。”王天逸看著自己袍子上的茶漬很惱火。

“這位小哥,好啊,老夫林羽。”一個消瘦的中年男子進來了招呼王天逸,身后跟著的是左飛。

“鳳凰刀林羽前輩啊!”沒想到林羽也到了建康,一來他是左飛地師傅,二來林羽在江湖中的聲望也和丁玉展相似,王天逸早在青城學藝的時候就聽過他的俠義大名無數次了,知道此人在昆侖樹散的情況下,一人帶著以前兄弟下屬的親屬子弟四海為家,生活艱辛,甚至到了賣藝為生的地步,但并不因為貧困做惡事,反而窮而彌堅,多做俠義,行事公允,江湖上提起來都是豎大拇指的,王天逸對他的人品也是非常敬佩,加上和左飛的關系甚篤,所以見了林羽行地是弟子禮。禮節甚是恭敬。

“我剛剛到建康。”林羽回答了王天逸的問安寒暄,嘆了口氣,接著臉色一振,和王天逸山南海北的聊了起來。

王天逸自己信奉忠心二字,林羽所行源于儒家,兩者一脈相承。加上一個心有敬佩,又身體力行,另一個一生為獻見多識廣,兩人聊的甚是投機。

清談了好久,王天逸看林羽所問似有所指,就直接問道:“林先生可有什么事情要在下幫忙?鄙人錦袍隊司禮就是為各路貴賓排憂解難的,您但說無妨。”

林羽猶豫了一下,問道:“王司禮。碧環的事情我想你幫下忙。婦人講三從四德,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是夫人地陪嫁丫鬟,自然是我昆侖的人,而非武當門徒,現在她一個女兒身卻在外面拋頭露面。不來伺候主人,實在是與禮不符,可否請你把她送回我昆侖此處。”

“你也來當說客?可惜,碧環現在是個寶貝,不能給你們。”王天逸暗想。臉上卻一臉苦色道:“林前輩說的都是至理,但是江湖之上也有規矩,她手里的武當金牌是重要印信,我們不敢隨意處置。”

“金牌是夫人的,她一個丫鬟拿著主人的金牌就是招搖撞騙!難道長樂幫連這個都不知道嗎?”林羽臉上顯了一絲怒色。

“所謂金牌只是身份信物,但信物就是信物,不然還要制造信物做什么?”王天逸說道:“不過幸好的是,武當貴客馬上就要到此。我們將把此人送交武當客人定奪,反正你們是一家親,不用擔心什么。”

林羽又說了很多,但王天逸就是不松口,這可是幫派的事,怎么可能松口。王天逸看林羽一臉頹喪,暗想時間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辭。

左飛送了王天逸出來,瞅見四處無人,左飛拉了王天逸一下。王天逸愕然扭頭去看,叫道:“你又被你老師罵了吧?這是什么臉色啊?跟我去喝酒,去不?”

“唉,”左飛臉色其實比他掌門好不了多少,一會青一會白:“那潑婦本來就是仗武當勢欺人,是昆侖人見人怕地貨色,那天她怒火沖天的馳出壽州,老師就覺的事情不妙,想跟著過來,但幫里事情也很多,他今天才到建康,但是還是晚了一步,知道了事情之后連死的心都有了,唉,把我狂罵了一頓,就差拿刀出來砍死我了。”

王天逸心想:“我們把碧環調來,不過是為了讓章高蟬把慕容家的妖精趕走,別整個門派跑去慕容麾下,誰料想章高蟬堂堂一個武神居然如此沒種,居然用躲而不見的!結果事情結局變得好的難以想象。但這和你左飛一個昆侖小手下有什么關系?”

于是王天逸問道:“這和你有什么關系,你老師罵你做什么?”

左飛往地上一蹲,滿臉沮喪地說道:“唉,別提了,老師說這是狂奴欺主,說你當時既然在場,為什么不上去一刀砍死她?”

“啥?”王天逸瞪大了眼睛,實在沒想到這個以前俠義蓋世的大俠林羽居然比天下第一的章高蟬還要兇猛百倍,王天逸難以置信的慢慢的在左飛面前蹲下,睜大了眼睛說道:“沒想到你家老師如此勇悍,我還沒想到啊?他以前一個人在江湖上仲裁賣藝地時候,可是幾乎沒聽說殺過什么人啊。”

“媽的,以前雖然窮點,但是逍遙啊!”左飛狠狠的劃拉著地上的小石子:“鳳凰刀門重回昆侖后,老師就說了:太好了,終于找到少主了,可以盡忠了。和忠比起來,不殺之仁義那就后排咯。”

“貧賤不移的鳳凰刀的忠大約也不是欺世盜名的。”王天逸心道,嘴里說道:“他說的不錯,在幫里就是一個忠字,那你以后多努力吧,別老游手好閑地不干事情,到你老了舞不動刀還沒砍出富貴來的時候,你就真慘了,兄弟。”

“什么?”左飛吃了一驚抬起頭來:“你的意思是要我去砍那碧環?去殺女人?”

“哪有?哪有?”王天逸連連擺手,正色說道:“碧環的后臺可是武當的高先生,你們掌門天下第一的武功都不敢動她,你一個手下去做這個不是找死嗎?”

“我是說對女子動手!”左飛突然有些惱了。

王天逸哼了一聲:“分這么清干什么,結果不都是一樣嘛。憑那塊金牌,憑她和你們夫人的關系,誰敢動她半分寒毛?”

“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左飛突然拉住王天逸的胳膊,問道:“我說,你住的地方防衛森嚴嗎?人多嗎?我要是進去能打贏嗎?”

王天逸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問這些干嘛,我那里你都去過幾趟了?”

左飛嘆了一口氣:“就因為我去過你那里好多次,老師問我能不能半夜潛進去殺了碧環?”

王天逸愣了半天,突然跳了起來,后退幾步,大喊一聲:“你倆他娘的瘋了嗎?!”

左飛蹲在地上看了被嚇著地王天逸半晌,慢慢的點了點頭,舒了口氣:“我知道了,你那里防衛森嚴,我是很難潛入的。”

“他媽的廢話!我是干什么的!”王天逸掏出手絹把頭上的冷汗擦了又擦,指著左飛說道:“你千萬不要干這個啊,太蠢了。”說罷,還不放心又盯著左飛看,王天逸咽了口唾沫說道:“你要是非得干,也得給我先說啊,我不想給你收尸。”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6:04
卷八 建康縱橫 第二十六節 憤怒飛鴻

“環姐,你不用老皺著眉頭了,喝一杯吧,求你了。”祺安語氣上有點撒嬌,一瞬間又變成了一個孩子。

“小安說的對啊,貴掌門既然已經將翠袖送回去了,您還擔憂什么呢?他一直叮囑我一定跟您說這事啊。”王天逸點頭哈腰的笑著對碧環說道。

旁邊的劉三爺趕緊附和,堆了滿臉的笑:“是啊,您喝了這一杯吧,其實這是貴派的家務事,我們看來也沒什么。要知道那翠袖是轟動整個江湖的大美人啊,你家掌門又是英雄少年,英雄紅顏,本就沒什么稀罕的,嘿嘿。”

這桌酒擺在錦袍隊的總部里,盡管請的是長樂幫上下公認的貴賓,但參加的男士人數被主人減到少得不能再少,因為宴請的是罕見的女客,昆侖派的婢女碧環。

昆侖本家作陪的是祺安,作陪的人只是王天逸,以及為了避嫌和見證特地請來的貌似完全不相干的劉三爺作末陪,他算當地“知名”的“鄉紳”之一。

酒會的氣氛還算融洽,王天逸為了摘去自己背后捅刀的嫌疑拚命為章高蟬開脫著,畢竟外人別摻合人家家里事的戒語可清楚著呢,這可是在昨晚錦袍隊專門位這次小小酒宴召開的會議上的共識,就算章高蟬家里天崩地裂、流血漂櫓,這也是他的家務事,王天逸清楚的把自己定位在一個好心勸合的外人,把自己在此事的陰暗痕跡通過祺安和碧環的耳和口全部摘干凈掉;而省下搧風點火的事情全交給“不相干”的劉三爺干。

但碧環此刻突然有些沉默了。

說突然,是因為碧環一開始絕不沉默。

在酒宴剛開始的時候,此女破口大罵,罵盡天下男子種種丑態,讓長樂幫的兩個怎么也算江湖豪杰的陪客人人灰頭土臉,但插不上嘴還得伸著下巴陪笑不是。等碧環第一波舌攻打完,低頭喝茶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的拖了拖下巴,那里好像僵硬得都要掉下去了,然后碧環放下茶杯,杏目一睜、一拍桌子,第二波、第三波……

好容易都說得咳嗽了,兩個陪客和本家才有機會說些客套話。但碧環就是這個時候,臉色一黯,手摩挲著酒杯不再開口。

王天逸兩人剛才是插不上嘴,現在則是撬不開人家的口了,只能延展發麻的臉皮繼續擺著笑容不停套碧環話,就她一個客人,怎么說也不能冷場啊。

“碧環姑娘,您是巾幗不讓須眉,我們這些七尺男兒自愧不如。您……”王天逸正說著,碧環一聲嘆息打斷了他,她終于開口了:“王天逸,你見我們掌門,他怎么說?”

“章掌門認為您說的都對。”王天逸和劉三爺如釋重負的對視一笑,然后滔滔不絕的描述開了。

但這些描述好像并不能讓這姑娘展顏,她用手一圈又一圈的摩挲著青瓷的酒杯,突然抬起頭來,眉宇間已經早沒了開始時候的怒氣,而是罩上一層墨青。問道:“王天逸,你這錦袍隊可安全?”

王天逸一停。他看明白了碧環的神色,身為殺場中進出的常客,沒人比他更清楚這種表情,這是強作鎮靜的恐懼。

大庭廣眾之下以下犯上甚至可以說是忤逆,再加上犯的是天下武功最強的人,若單論戰斗,什么人在他眼里能比一只雞更孔武有力一些?任你后臺再硬再刁蠻再受寵愛,怕也不會不怕。

臉上那戲子般的笑容潮水般消退了,掃了一眼祺安,那里也是同樣的疑問,王天逸鼻子里一聲哼笑,這是一種絕對的自信:“碧環姑娘放心,我現在這個院子為中心的整個街區都是我錦袍隊的地盤,這里不說一流高手如云,單說高手自帶的保鏢以及護院和家丁也以百計,地面上有陷阱,夜里十二個時辰巡夜,別說毛賊,說句不敬的話,就算你家掌門武神來,他能不能突破哨戒?就算他能突破第一能哨戒,他能不能應付潮水般撲來的高手?他總歸還是人吧,況且我還是個地頭蛇,想這樣強攻的事情除非一個中等幫派所有高手傾巢而出才能做到吧。再說就算他能不驚動任何哨崗潛入,那么他能在百間房屋中找到你下榻的那一間嗎?他能全身而退嗎?最后這里錦袍隊是長樂幫的獨立建制,攻擊我這哩,就等于是向長樂幫宣戰!瘋了嗎?!”

說到這里,王天逸把胸中那口兇悍的殺氣吐出去,換了一副輕松的口氣,笑了起來:“現在江湖上一派祥和,各門各派都忙著賺錢,我想沒人吃飽了撐得要攻擊我們這一貫友善、老實巴交的長樂幫吧?”

劉三爺大笑了起來,碧環舒展了眉頭,也輕笑了起來,祺安看碧環笑了,也如釋重負的跟著笑了。

“碧環姐要回去壽州,王大哥你也能派人護送吧?”祺安跟著問道。

“當然,你和碧環姐的事就是我的……”王天逸一笑,還沒說完,旁邊的劉三爺就急不可耐伸手指著碧環叫道:“這瑞安全您放一百個心!您為什么要回去?現在這事已經鬧成這樣了,您應當等著武當的高爺來給您做主,反正就這幾天的事情!您這是忠心為主是不是?說到底,這是您家主人和夫人的事情,您不過是個傳聲筒,這家務事鬧得越大您事越小!如果沒人給您做主,回去后娘家一遠……”

“去!說什么吶!人家的家務事!”王天逸一副不滿的表情扭頭制止了劉三爺,回頭說道:“回去護送是情理之中,碧環姑娘是武當貴客,住多長時間我們都高興,劉三也說的也對,武當怕這幾日立刻就到,您不想見見親人?”

“回去我只是說說。”碧環堅定的決心回道:“我在這里等老爺。”

聽她這么說,王天逸劉三爺心里都是大喜,他們嘴上說家務事無所謂,心里可是都恨不得這家務事鬧得越大越好。

“碧環姐你就在這里住著吧,也別回去掌門那里。林羽來了,說了你不少壞話。剛剛我來的時候,林羽那老匹夫還喊我,我知道他肯定又是想讓你回去。我根本沒理他,連頭都沒回。他以為他是誰啊。”祺安一臉的不屑。

“不回去!等老爺評理!我還不信有理走不遍天下了!”碧環一頓杯子。

頓得很堅定,王天逸和劉三爺都是大喜,一起敬酒給碧環壓驚。

回壽州、回章高蟬身邊還是等武當來了繼續評理,在三種選擇中,決定了自己路,碧環有種解脫的感覺,把自己從對花心主子的怒火和面對武神的恐懼交纏之中擺脫了出來,眼睛里終于看到其它人了,碧環眼睛終于第一次認真的看了下王天逸,笑道:“哎呀,王天逸,你比原來的時候變了不少啊,身體更壯實了,臉上還有了疤痕了啊,怎么弄的啊?”

王天逸受寵若驚的驚叫起來:“哎呀,真沒想到您還記得當年我們見面的時候啊。”說著胳膊肘一捅旁邊的劉三爺,很驚訝地說道:“看見沒有,碧環小姐竟然還記得我呢,那時后我還是個江湖小蝦米,碧環小姐處的那都是什么人啊?那可是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啊!唉唉唉,碧環小姐您竟然還記得我,真是感動。來來來,小弟敬您一杯。”

碧環以她特有的刻薄味道,“哧”地一聲嗤笑,“哎呀,不過四五年沒見,你也油嘴滑舌起來了。當年你多木訥老實的人啊,武功不怎么樣門派也不怎么樣就敢替我們打抱不平,多有氣魄,能不記住你嗎?只是現在泯然眾人矣。呵呵。”

王天逸暗想自己油嘴滑舌也不過才幾個月,嘿嘿一笑還沒說話,那邊油嘴滑舌的專家劉三爺已經親熱的攬住王天逸,以王天逸老朋友的身分向碧環說了起來:“碧環姑娘,您可沒看準啊,天逸現在還是老實人啊,我們這樣的和您比起來都是些干活的下人,在江湖里這口大鍋里都是沉底的底料,給湯加味的,您在上面看都看不見!可比不得您天天見的那些天之驕子,那些都是飄在湯面上的牛肉、鹿肉和龍肉啊,少了他們,這鍋湯就不叫肉湯了!所以我們這樣的在江湖干個幾年,都一個模子刻出來了,就如同大鍋煮個幾個時辰,您撈撈看,什么底料渣不都是一個模樣嗎?”

“底料?”劉三爺這比喻說的挺逗,碧環呵呵笑了:“那肯定有不變渣的底料啊。”

“那是老鼠屎,要不然就是石頭!”劉三爺一臉毅然:“這種東西肯定要揀出去扔了。”

“吆呵呵,王天逸,你朋友剛才還說你仍舊老實可靠,現在又說不變的就是石子,是不是在罵你啊。”碧環笑得花枝亂顫。

“哪里有啊。”王天逸輕松的一笑,正了顏色說道:“老實是人品好,人品好的人都知道感恩戴德。現在我是幫派中人,別說榮華富貴了,就是我這條命都是幫派給的,這種大恩大德,當然要報答!不做好自己的事情怎么報答?現在錦袍隊就是為了接待貴客才成立的,只要您高興,別說油嘴滑舌,讓我給您翻跟頭取樂也成啊!啊哈哈。”

“哎,我說王天逸,你不是錦袍隊司禮嗎?我原來也以為你干的就是個紅白喜事迎送客人的差事,怎么你這錦袍隊還養著這么多高手,我親自看了看,防衛也確實森嚴,不像個小職位啊?”碧環問道。

“保護客人安全啊。”王天逸一笑,錦袍隊既然有戰力,再加上如果他干得好,實現霍長風的意圖,錦袍隊的真正作用不會不被江湖得知,這是瞞不住的。所以面對碧環的疑問,他回答得漫不經心。

“天逸大哥,現在是長樂幫一個管事的了,有錢有人,不是以前那個青城的王少俠了。我和江湖上的其它人說起來,人家都說大哥這么年輕就能被長樂幫這種大幫派委以重任,實在年輕有為前程遠大。”祺安微笑著朝王天逸舉杯敬酒。

“小弟,這沒啥,只要你忠心,江湖會給你一切。”王天逸同樣微笑著舉杯響應。

“忠心?”碧環突然嘆了口氣,這口氣如一股寒流把三個男人臉上的笑容全都刮去了爪哇國,大家都扭頭看她,祺安試探著剛要詢問,碧環開口了:“我說我家掌門的事情,你們都怎么看?”

“這……呵呵……”王天逸劉三爺相視一眼,盤算之中,話語沒法飛快出口。

那邊碧環又問:“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刁奴?”

“哪有的事!”劉三爺一個激動,酒撒了一手。

“是不是覺得我仗勢欺人?是不是覺得我以下犯上?是不是覺得我一個女的拋頭露面大吵大鬧是罕見的潑婦?”

碧環問了一句又一句,每問一句,王天逸和劉三爺心里就大叫一聲:“沒錯!”,但這不是背后碎嘴的場合,所以每在心里絕對贊同的大叫一聲,臉上就多一份驚慌。貴賓失態,主人能不驚慌嗎?

到得后來,碧環不說了,但王天逸和劉三爺還有祺安的手足無措一點沒有減輕,因為碧環哭了起來。

碧環打開了祺安要來擦淚的手絹,一邊哽咽一邊講道:“……王天逸,你不是沒見過我家小姐,你知道……她溫柔賢惠,說話都輕聲細語的,……又自小出生在豪門,不曾經歷外面的風雨和人心的惡心。我從小就被高老爺買進門里,當小姐的貼身丫鬟,從我第一次見高老爺開始,老爺就囑咐我,……我一定要保護小姐,不要讓她傷心。我和小姐一起長大,形影不離,親姐妹也不如我們親吧?我第一次抽人耳光是我十歲的時候,就是因為小姐的奶娘克扣小姐的點心,小姐不能兇,不會胸,因為奶娘會向老爺告狀小姐不學好,有失家教,小姐怕她,她就欺負小姐,這樣我不兇行嗎?我對下人和外面的人兇,是因為我不兇,她們就給鼻子上臉,人們都怕惡人,卻欺負好人。小姐又不會反抗,我不會保護她,誰保護她?現在小姐下嫁到壽州,離家那么遠,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誰能保護她?姑爺沒多長時間,就被狐貍精勾引走了,我不出頭,難道要小姐一哭二鬧三上吊?小姐就是菩薩身邊的神女,她生來不是做這些下作事的!她也不能受人欺負,掉一滴淚也不行!這些事情我來做!你們以為我愿意在大街上拋頭露面啊,你們以為我愿意咆哮章高蟬啊?你們以為我一個下人我不怕被報復嗎?你們一群七尺男兒,一群江湖高手,你們去吼武神看看啊?你們敢嗎?”

王天逸、劉三爺都不敢吭聲,只是遞上手絹讓碧環擦淚。

碧環隨便接過一條胡亂在臉上擦了擦,嗓子里一聲哽咽噴了出來:“我死了就死了,只要拉得姑爺回心轉意,小姐一家和美就好!反正我名聲早壞了,聲名狼藉就聲名狼藉吧,無所謂了,孤苦伶仃死后,就算墓碑上寫個惡仆二字也無所謂了,我知道我報的是赤忠之心而死就死而無憾了!下輩子還來照顧小姐!”

“您真是讓我們敬佩。”王天逸一嘆,這次是真心實意說的。

================================================

武神出了事之后,武當的貴賓很快就到了,簡直好似他們本來就潛伏在建康那樣,遲到本就是一種炫耀,這刻意傲慢的態度讓長樂幫和慕容世家的人很鄙視但也無可奈何,誰讓你們要開武林大會,而離了中原六雄任何一個,武林大會不過爾爾呢。

打頭陣來的是高明海,武當的二號人物,主要負責生意的他帶來的是十七個打算盤快得如唐門神機弩發射的算盤高手。

慕容兄弟、黃老、林謙……等等慕容世家和長樂幫在建康的所有大人物傾巢而出前去城外迎接。

在這樣群星云集的場合,王天逸的工作不過是指使手下警戒四下安全,不過身為一個頭目,他還是排在了長長的豪杰隊伍末尾,可以和武當的客人行個禮。

長得看不見尾的馬車車隊在人群前面緩緩停下,高明海在一輛馬車中緩步而出,第一個上去攙扶他的是他的女婿:章高蟬。接著就是武當其它人物,按身份主次站好,順次和主人們見禮。

“嗨!千里鴻為了顯擺,把寵物老虎都派來了!”蘇曉突然回頭朝排在自己后面的王天逸說道,一臉的嘲笑。

“老虎?”王天逸踮著腳躍過前面十幾個人朝武當隊伍看去,沒看見有動物或著籠子啊,他一臉的納悶。被活捉的老虎是個稀罕對象,能養著賞玩不僅稀罕,還很費銀子,畢竟那東西是頓頓吃肉的,還要專人看護,不比一個主子好伺候。

那么帶老虎出行,毫無疑問就是豪貴的象征,但也有點紈绔子弟不學無術的意味。

曾經這么做過的只有當年剛出道的慕容成,但他不如他弟弟厲害,并不代表他蠢,他只玩了一次,就明白了江湖上所謂的威勢不是靠你帶著一只昂貴的大貓就能長出來的,不如你的人一樣的敬畏你,并不因為你帶了那東西而更害怕,而不懼你的人,一樣鎮定自若的看著你手里的虎繩,分毫不讓的和你談著合同上的條款,所以,慕容成把那老虎做成了給老爹的虎皮大衣,還留下一段江湖笑話。

“老虎在哪里?”

看著王天逸一臉的迷惑,蘇曉哈哈一笑:“與眾不同的就是老虎。”

王天逸在江湖的大部分時間是獵人頭的戰士,需要用眼光挑出一群敵人中的首領;而蘇曉不僅以前也干過這活,現在一樣要在白晝之下和各種各樣人打交道,兩人目力識別群人中特異目標的能力都是驚人。王天逸定睛一看,一眼就看出了武當眾貴客之中果然有個與眾不同的人。

初到建康,和來迎接的主人寒暄,武當人人都是發著光的,只有一個家伙是暗的。

他確實是暗的。

識人一看氣:武當貴客都興高采烈,低頭弓腰表示謙虛和榮幸,而他則一臉的漫不經心和不以為禮;

識人二看腳:武當貴客衣著光鮮,長途跋涉而來卻干凈得一塵不染的靴子表示的不僅是身份的尊貴還是精神,而他一樣的衣著華貴,但靴子卻黃蒙蒙的,如果不是他懶到這種場合都不在乎干凈那只有他心上蒙塵,看不到自己的鞋子。

識人三看須:武當貴客續需的都整得胡子干凈順滑,簡直如大姑娘的頭發一樣,而不蓄須的人都剃得干干凈凈,這種光滑如雞蛋的美觀可是需要手藝高超的匠人和昂貴的刀具;而他沒有蓄須,卻臉上長出一片青色胡子茬,遠看之下怎能不顯得黑氣蓋面,一副不折不扣的倒霉破落相呢?

“你是說岳中巔?”王天逸看清了來人,一驚,沒想到武當連這個強力吞并的門派的傀儡岳中巔也派來了。

“那不是昂貴的寵物是啥?”蘇曉狡獪的一眨眼睛。

王天逸會心的笑了起來,沒想到千里鴻把這種大俘虜都整過來炫耀自己的功績來了,真是用心良苦啊。

“打過交道吧?”蘇曉問。

“老熟人了。”王天逸嘿嘿一笑。

“敲打敲打。”蘇曉一臉壞笑,小聲的嘟嚷一句:“媽的,畜生的伙食費也要我們出!當我們什么人了!”

王天逸一楞,接著點頭。他不知道這是蘇曉還是黃老的意思,不過無所謂,關鍵是他們兩人都是管王天逸的,況且岳中巔現在什么身份,最好不過是個自身難保的傀儡,王天聽話就行了。

黃老以老朋友的身份站在高明海左邊,右邊站著的是以晚輩自居的慕容成,兩個主人向高明海一一引見自己的下屬,按著地位高低,一一拜見高明海之后,就是和高明海身后的那些武當的頭目見禮。

岳中巔也排在武當貴客的末尾,主賓隊伍挨個見禮的時候一股子不耐煩的神情,不少沒見過他的人肯定聽不清這個嘴里含混嘟嚷幾句就算自我介紹的家伙究竟是誰。

王天逸看著一臉倒霉相的岳中巔走過來,心頭別有一番滋味,怎么也沒想到當年這個高高在上一句話一個好惡就能左右自己生死的大災星,一年前和蒙面的自己暗夜生死相搏的落單掌門,和自己再次見面拜會的時候,居然是這樣的情景,真應了江湖那句俗話: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嗯……山……會。”岳中巔在王天逸面前停住,嘴皮咕噥幾句,眼睛卻看也不看王天逸面門,只不屑的看著前面人的屁股,顯然在嫌那人走得慢,擋住了自己的路。

“岳公子,恭喜您升任華山掌門啊!恭喜。”王天逸自恃自己和他都在末尾,多廢話幾句,遠去的大人們也聽不見,有心寒磣一下這個“寵物”。

這幾句說得清晰,廳到有人這么說,岳中巔有些震驚的刷地回過頭來,這才看見了王天逸。

“你?”岳中巔眼睛努力的聚成兩個團,一副盯著太陽的樣子,很顯然,他沒能一眼認出王天逸是誰。

王天逸嘲諷的用手在自己臉上那道疤上劃了一下,笑道:“貴人多忘事啊!您這么年輕就當上了華山掌門,又當作武當貴客來訪,兄弟真佩服得緊啊,等著看你把武當華山分舵發揚光大啊,嘿嘿。”

岳中巔的臉陡然變成了豬肝色,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原來是你這青城小賊!”

王天逸微微一躬腰,擺了個見禮的姿勢,冷笑著說:“青城小賊不當了,現在是長樂幫錦袍隊司禮,負責接引貴賓。您這武當大人物如想游山玩水,只管來叫兄弟。建康城雖然不如華山壯美,也不如武當雄壯,但自有其妙處,嘿嘿,不要客氣。”

“你……你……”王天逸總是把華山和武當連在一起說,恰恰打在了岳中巔最恨的心上傷疤上,看到這家伙一臉冷笑的嘲諷自己,岳中巔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有渾身發顫。

“武當華山掌門請走好。”王天逸一本正經的做了個請的姿勢,旁邊的胖子蘇曉背過身去,只剩下肥肉亂顫,他是笑的,棒打落水狗委實是人人都喜歡的余興節目。

岳中巔沒動。

他看了一眼前面十幾步遠的高明海的背影,充滿仇恨的一眼。

然后豬肝色的臉涂上了一層慘白。

“去死吧!”岳中巔一聲暴喝,充滿了不顧一切的末日感覺,一個半旋轉身,飛起一腳直蹬王天逸胸腹。

沒想到這家伙會在這種場合突然暴起出手,“這混蛋瘋了!”王天逸心里震驚,但身為一個靠格殺起家的高手,他手動得比他心還快,一個含胸收腹,避開力峰,雙手已經擰上了岳中巔的靴子。

“殺還是不殺?”卓越的殺場經驗雖然讓他反應迅捷無倫,但不管是下蹲單腳橫掃支撐腿的神龍擺尾,還是側讓后放脫一手擊碎對方喉結的仙人指路這些后發攻擊并沒有像殺場上般狂泄而出。

世上的事情并不是不是你死我活那么簡單,這個問題轉眼得到否決。

怎么能放開手腳大打出手呢!被狗咬了,不能去咬狗。

這轉瞬間,讓王天逸腹部吃了岳中巔三分力量,但王天逸只能在心里大叫著“遇上瘋狗我倒霉”,抱膝低頭沖入岳中巔懷里,這不是殺技,而是摔技。

但倒霉的是,王天逸還不敢真摔了岳中巔。

打狗也要看主人,人家貴客剛到,不管誰對誰錯,你下人一下子就把人家帶來的寵物撂倒了,誰還有面子?

不過幸好的是蘇曉不是吃素的。

他的伸手雖然還給了老師八成,但面對一個一條腿被鉗制的失態大漢,他還是能從背后抱住他的。

王天逸懷里的那條腿如巨大的兔子般不停掙扎著想跑開,堅硬的膝蓋不停的撞著王天逸胸口,要不是蘇曉從后面所住了岳中巔,王天逸確信在高手面前不得不用這華而不實的摔技的他,肯定已經被岳中巔打死了。

所以三個人攪在了一起,就像喝醉了酒開毆的街頭混混一樣,很不雅觀的抱在了一起。

“你們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你們在干什么?#39;#39;

……

在前面的大人物們回過頭來,震驚不過瞬間,腔調各異的訓斥聲音幾乎同時炸響了,不同就是武當的人說“你”,長樂幫的人說“你們?#39;#39;

“停手!你在干什么!”蘇曉一邊裝模作樣地訓斥王天逸,一邊回頭先告狀:“黃老,岳掌門剛才一見天逸就突然大打出手……哎,岳掌門,您停手吧,你們兩個不是幾年前就是老朋友嗎?我們的人也沒怎么您啊?就是問個好啊。”

一群人圍過來,很快就把岳中巔和王天逸拉開了。

“我在青城就認識岳掌門,我不過問好而已!”王天逸一分開就慌不迭的為自己開脫。

那邊黃老怒氣沖沖地過來,拉著王天逸問:“怎么回事?”

“他鄉遇故人,他面上掛不住了。”王天逸很冤枉的一攤手。

黃老也沒深究,武當的人也沒糾纏這事,兩群人就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進城了,只是岳中巔身邊多了兩個武當跟班。

岳中巔發狂的原因,人人心知肚明。

尤其是武當,錦衣不走夜路,因為別人看不見,同樣破衣爛衫誰想晝行,岳中巔他本來就不想來建康在各路武林人士面前顯眼,但他不能不來,不敢不來,就像他連自殺也不能不敢一樣。

因為盡管人人都是赤條條來這世上,但很少有人可以赤條條走的。他在是個江湖中人的同時,他還是一個丈夫,是一個父親,是一個兒子,還有一群朝不保夕的人巴巴的稱他是掌門。

隊江湖中的男人來說,死亡絕不是最可怕的,肩上擔負的重擔有時比死亡更沉重。

無欲則剛,你不能死,你就聽話吧。

所以岳中巔來了,并且果然受到想都想不到的某個昔日敵人的無情羞辱。

如果他可以預知的話,他還是要來。

因為替他選擇的從來不是他,他并無選擇。

在自己的馬車上,王天逸換上新衣服,看著車廂里那件長衫上的腳印,有些恨恨的想道:“舊仇人成了落水狗,誰卻能想到成了碰都碰不得的瘋狗,不僅沒快意一下,反而差點被咬了一口。”

“我這純屬樂極生悲。江湖上誰得意忘形誰就會馬上踩上一腳狗屎。”王天逸無奈的嘆了口氣,對自己對剛才的突發情況沒事情準備有些自責,他搖著頭走下車廂踏梯,兩邊是明顯眼里有驚慌的錦袍隊的下屬,他們剛剛都知道了自己的司禮吃了癟,每人都怕這把怒氣燒到自己頭上,連王天逸的臉看都不敢看,都是大氣都不敢出收緊了胳膊,低頭站著。

“哈,你這家伙沒事吧?”蘇曉依舊笑嘻嘻的挺著肚子踱過來,拍了拍王天逸肩膀,笑道:“看你這滿臉猙獰的,不就是踩著一堆屎嗎?可別給我耽擱正事啊。”

王天逸咬牙冷笑一聲:“蘇哥您放心,我怎么會耽擱公事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有的是耐心。”

“哈哈,以直報怨,我就喜歡你這樣殺手出身的,不僅直來直去的過癮,還習慣等待,用著放心。走,跟我去見見武當的幾個好朋友。”蘇曉哈哈笑著拉著王天逸走了。

王天逸這種小小的得意忘形換來的是小小的沒面子,不過他這本來不算什么大事,比他慘幾百倍的有的是,就比如前幾天都要呼風喚雨斗天滅地的武神。

=====================================

人是要走路的,路并不是直的,走不通的路總是有他的理由,不過如果直線飛過也與會成為路過的不速之客。

就在此時,有一個施展出輕功簡直如飛一樣的人正在建康城筆直前進,日頭下飛縱的身子帶著巨大的黑影,簡直如一只老鷹低低掠過建康城,所以他進入了某些沒有路的地方。

“什么事?”慕容秋水在自己的住宅里被警鐘驚動,正在三樓臺的他推開窗戶,目送著一個快捷無輪的黑影在自己偏房的屋頂上高竄低伏地躍進,很快就出了慕容產業的范圍,消失在視野盡頭的一大片屋檐瓦楞之中。

“收起警戒,是章高蟬。”慕容秋水對著院子里手握弩箭瞪著驚恐眼睛還在四處仰望的護衛們說道。

齊元豪很快就上來了:“章高蟬大約是去武當那邊了。”

慕容秋水搖了搖頭,看著天際那道藍,有點失落的說道:“這個人沒有一顆江湖的心,我有點痛惜。”

剛護送完碧環正在列隊回去,巨大的黑影驟然間掠過全副武裝的馬隊隊列,錦袍隊眾人不約而同的勒緊了韁繩。仰頭觀望中,章高蟬的身影只是一晃便沒入伍當下榻的大院之內。“好輕功。”所有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嘆,來自胸膛的嘆息格外有力,以致于胡同里久久回蕩著這又敬又畏的感慨。

“斯哩,章高蟬不會去滅口吧?”一個下屬收回了仰著的脖子,驚恐地問打頭的王天逸。

“哼,他有這膽子嗎?武功和兇猛是兩碼事。”王天逸冷笑一聲:“不管怎么說,慕容二公子的算盤落空了。找了沒膽的人來享用他的大餐,真好笑。”

碧環害怕自己被報復,也害怕自己老爺給自己玩假認錯,不理章高蟬的無數次說情,執意把事情鬧大了,她在錦袍隊十六個高手護衛下,被送進了武當下榻之地,哭天抹淚的狠狠地把章高嬋這些天做的事情給揭了。

收到報告的章高蟬用神龍般的速度,在光天化日之下,從昆侖所住的寶宅,不管前面是土墻街道還是高樓居廈公司宅院,將整個建康城竟然看作了一塊大平地,沿著一條筆直的線直“飛”武當住處在高明海這泰山大人面前。碧環淚還沒擦干,武神已經飛將軍般從天而降,當然不是來大開殺戒的,“撲通”一聲章高蟬雙膝跪下,五體投地。

他并非是出于對武力的恐懼,而是對自己的行為真后悔了。

高明海最后還是原諒自己姑爺了,怎么說都是一家人。

但隨后而來的“王中王”可不姓高。

高明海抵達后一天,正主武當掌門之子千里鴻就大駕“駕臨”建康,這個近期收服昆侖不停攻城略地的傳奇人物,這個自詡為“王中王”、“掌門中的掌門”、“幫主上的幫主”的年輕人一來就板著臉的,他就是要在這次大會中搞狠的。

慕容秋水代表慕容世家第一次和他會晤,還不是正式談,結果就不歡而散,有人相信自己的刀,看來本來就沒想用嘴談。

接著和嚴守中立的少林和誰有力就支持誰的沈家一一談過,慕容秋水就交持下屬幾件事:第一,和長樂幫情報共享速度加快,幫助長樂幫在自己領地大力打壓私鹽生意;第二,派人去和幾年來一直反抗慕容世家的幾個江湖門派談判,讓他們老實點;第三,慕容世家直接勢力范圍之外的生意,尤其是武當地盤內的生意,馬上盤點帳目,縮減人員,并往總部回輸金銀等貴重物品,派駐的高手分批回撤入本派勢力地盤;第四開始就著武林大會江湖豪杰云集的時機招募補充的人手。

做完這一切,慕容秋水說道:“我是個講道理的人,但是別人不和我講到哩,我也不怕。”

就在慕容秋水和手下講道理的道理的時候,千里鴻也在說:“我在和你講道理!”不同在于千里鴻是吼出來的。

=========================================

夜已深,而千里鴻的咆哮粗暴撕破了夜的靜謐,身材削瘦的他背著手在大廳里來回走步,速度快得嚇人,猛可里千里鴻停了下來,一轉身,手指好像機簧彈出的利劍一般指正了面前的那個人,簡直好像要把他像張棉紙一樣捅個窟窿:“你說什么我不聽!我在和你講道理!你為什么不通過我們武當的人,就擅自和他們這些小門派簽協議?啊??”LfS@Bp


“我……”那人漲紅了臉,不敢正視面前比自己矮了一頭的那張臉上的眼睛,卻四下張望,見到的都是發髻。其它人的脖子像斷了一樣般耷拉在胸前,齊齊朝著中間千里鴻的方向,彷佛那里有一種巨大之極的吸引力。

“我是想讓你來建康的!可是你都干了什么?!慕容秋水那混蛋的事情暫且不去說他,單說你簽協議。來之前,我千叮萬囑你只是來觀摩察風的,誰給你全力讓你擅自代表昆侖簽協議?是誰!是誰!!”千里鴻的怒氣讓他脖子上紅色的筋脈同時暴起,散發出的怒氣好似把中間的他壓縮成一個怒火之柱,簡直讓人有他會一腳踩裂腳下大理石的錯覺。

“是丁玉展求我的!我有什么法子?”正面千里鴻怒火的卻不是棉紙,而恐怕是天下最堅硬的人體──武神章高蟬,連續被罵讓這個同樣年輕的掌門流光了尷尬的汗,慢慢浮現出來的卻是身為一個人一個高手一個驕傲的年輕人不可彎折的自尊,所以他梗起了脖子,帶著過頭的防御而顯示出來的殺氣瞪著面前的千里鴻。

“放屁!他讓你去死你也去死嗎?”千里鴻一點不讓的把章高蟬的眼里的怒火頂了回去,彷佛面對的不是一只手就能殺死他無數次的天下武功第一,而只是一個做錯了事的下等奴仆。

在這瞬間,兩人互不相讓的瞪視著,章高蟬還捏起了拳頭,千里鴻瞥了一眼那滿是青筋凸起的拳頭,回應的卻是更兇狠的目光,哪里有半點恐懼,有的祇有憤怒。

章高蟬敗下陣來。

他低下了頭,就像旁邊那些武當高手或者附庸門派的掌門,對著千里鴻的方向垂下了腦袋,力拳無力的放了開來,成了兩個舒服的“一”字,他喘了口氣,用有點破罐子破摔語氣的低頭說道:“反正已經簽完了,那我能怎么辦呢?”

千里鴻冷哼了一聲:“那幾個門派身處交通要道,我一定要拿下的。而且他們還和慕容世家簽訂了協議,這擺明了就是挑釁,罪無可赦。現在他們出城不久,我的手下已經跟著他們沿途留下標記,你順著官道追上去,拿回條約,殺掉挑釁武當者!”

“什么!”章高蟬猛地抬起頭來,滿臉的難以置信:“什么!”

“你自己的錯事就要你自己承擔后果。”千里鴻冷冷的說道:“現在和以后動手并無分別,這件事總是要你去做!”

“公子!這是背信棄義!而且是丁玉展牽頭的,他是我兄弟!這種事情我怎么能……這不對啊!”章高蟬依舊震驚。

“背信棄義?”千里鴻用和章高蟬同樣難以置信的口吻念了一遍這個恐怖的詞匯,他停了一下,看了一眼章高蟬,笑了一下,聲調突然提高百倍,簡直要掀翻屋頂一樣大吼道:“你背誰的信了?棄誰的義了?!啊??”

“啊?”武神睜大了眼睛,實在不明白這個問題究竟該如何回答,換了任何一個人以千里鴻這種神態表情語調問你是不是你有兩個眼睛,怕是表情都和章高蟬無異。

“你替昆侖考慮過沒有?你替武當考慮過沒有?你替你自己考慮過沒有?你替你這一身的武藝考慮過沒有?”千里鴻大吼著:“這些你都不考慮就去簽約?你背信棄義的是你自己的門派!是我們!是你自己!”

章高蟬楞了許久,嘴皮里最后吐出蚊子般的一個詞:“可是……”

“這是命令!沒有可是!”千里鴻斬釘截鐵的打斷了他。

武神走了,慢慢隱沒在夜色中的他,背影甚至有些踉蹌,一點都不像天下第一武功在身的活傳奇。

千里鴻在武神面前彷佛是跟能錐裂大地的怒火之錘,但是他離開之后,千里鴻卻真像泄了氣的皮球,突然變成了一個身材削瘦面色蒼白的普通青年,他有些疲勞的坐在椅子上,吐出幾口氣,開始喝茶,身型甚至有些駝背。

“公子,我覺得這樣有些不妥吧。畢竟涉及到丁家還有慕容,況且如果現在那幾個門派就受到襲擊,肯定懷疑是章掌門做的,先簽約再殺人毀約,這個……我們自己都不會這么干的,這傳出去對他的名聲也太不好了吧,不如先讓他們安全回去,我們再派刺客或者細作偷偷行事,昆侖畢竟是我們的股肱之臣啊。”

章高蟬一走,就有人向千里鴻進諫。

千里鴻看了看手下,說道:“先簽約再殺人毀約,還急不可耐**裸的干,那簡直是禽獸都不如的行為。而且肯定得罪死丁家老三,估計自他出道來,還沒人敢這么耍他的。”

“那您怎么?”

千里鴻一聲嗤笑:“章高蟬得罪的人越多越好,昆侖是個寶,章高蟬也是個寶,含在嘴里都一群人想著法的來搶。他們是我們武當的財富,是我們的看家猛犬,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想是讓他美名顯赫,江湖多助的好,還是讓他聲名狼藉,根本沒人敢相信的好?一個被別人看成禽獸的匪類除了我們他還能依靠誰呢?”

一群下屬恍然大悟,紛紛點頭,有人笑道:“原來我聽說章高蟬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自家丫環羞辱,說是我們的上門女婿,丟了大人,我還著急得不行呢。現在看來章高蟬不諳江湖險詐沒有行大事的膽色,反而是我們武當的大好處了!”

千里鴻先嘆口氣,又笑道:“也不能讓昆侖老丟人,人傻不怕,怕的是有人借機欺負你,馬上派人讓秦明月過來!缺了他不行。”

“我聽說兩人好像有不和啊。”一個下屬說道:“這樣搞,怕是武神心里會看成羞辱。”

“羞辱好,是秦明月比他強,是秦明月羞辱他,不是我們。不和更好,不和總要找人評理吧,找誰?還不是兩頭都巴結咱們?”千里鴻呵呵一笑:“家和萬事興,昆侖不和武當興!”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6:18
卷八建康縱橫第二十七節天生貴族

“成兄,好久不見,氣色越發好了。”在武當下榻的住處,千里鴻收起了這幾天面對慕容秋水的傲慢,很殷勤的站在月門後迎接同另外一個姓慕容的客人,不過卻是按貴客前來迎接的──慕容成。

看著千里鴻的滿臉笑容,慕容成一邊挽著對方的手朝客廳走,一邊同樣笑道:“鴻弟,我可比不了你,這才多長時間,你就威震江湖了,做哥哥的佩服得緊啊。”

兩人分賓主落座,一個原本攜雷霆氣勢洶洶而來的此刻卻以謹慎殷勤待客,另一個地位尊貴此時卻地位超然加上真心讚歎,兩人自然言談甚歡。“成兄,我們五當與你家慕容本就是世交,以前我們是武林三巨頭之首,你們則是獨霸江南的霸主,堪稱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多少年來一直同進退共患難,友誼堪比金石之堅,”千里鴻臉上做了個為難的表情:“現在世道變了,土匪牆盜也穿起了長袍,滿嘴江湖道義了。我不明白,令弟慕容秋水為何要與長樂幫那種鹽販子合作?他們本就是靠搶奪你們地盤起家的附骨之蛆,別說你們一個江湖所有豪傑都景仰的百年家族,就是一個不諳武藝的男兒怕也不要和這樣的強盜拼個你死我活吧?”

要是以前,慕容成聽到這些難免面上發紅,可是現在的他,已經從各種夢裡走了出來,所以聽到千里鴻的高談闊論,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吭聲。

千里鴻停頓了半天,看客人還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好像並沒和著自己的說辭來個聞雞起舞的意思,怔了片刻,說道:“成兄,我不懂你家想法,請教我。”

慕容成笑了起來:“兄弟是想在我們和沈家的北方生意中分杯羹吧?我聽說了。你和舍弟談得很僵,所以我才來聽聽你們武當的意思。你說的對,我們兩家一直是盟友,但是現在武當總不會是想威脅我們吧?七雄之間互相威脅,我還是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怎麼是威脅?”千里鴻滿臉吃驚的站了起來,誇張的攤著手走到慕容成面前,他定定的看了看慕容成,一搖頭:“好吧,就不談幫派榮譽。就談生意,我們武當已經控制了地盤上所有小門派。我們控制的地盤還會繼續擴大,很快我們地盤上不會有任何別的門派,只有武當!也沒有別的生意,只有武當的生意!你想想我們控制整個武林的中部地區,一但你們慕容和武當再次聯手,我們將聯手壟斷北方的奢侈品,我們想定多高的價錢就定多高的價錢,我保證,你們獲得的利潤將比讓長樂幫插手的時候多上三成,這是最保守的估計。”

慕容成看著面前年輕人的眼睛,良久才微微搖頭,歎道:“我們是武林門派,不是朝廷。像你現在所說的所做的,我……呵呵,真是想不到。生意和搶地盤還有些微差別,一塊地皮只能有一個姓,而其它那些小門派自己做生意是江湖入海吧。講究一個無為而治,你不可能壟斷所有生意,把所有的小門派納入自己制下更可謂破天荒。你們武當現在有多少人了?能管得過來嗎?”

“成哥!”千里鴻一把拉住了慕容成的手,叫道:“幾日不見,你怎麼沒了以往的雄心?你怎麼能聽你那市儈的弟弟的?”

慕容成臉上一紅,因為這“市儈”卻是他以前和千里鴻發牢騷的時候,親口給慕容秋水扣上的,此刻被他翻出來又扔出來,慕容成臉皮還是有點薄,有點掛不住了,所以他勉強的笑了笑:“聽他的?做生意都差不多,談什麼市儈不市儈的。”

“什麼差不多?!差遠了!”千里鴻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憤怒的紅暈:“我們和慕容秋水怎麼能一樣?”

“怎麼講?”

“打個不敬的比方,我們是貴族,他?庶出的而已!”千里鴻鼻子裡不屑的哼了一聲。

“我們可沒有皇上封賞的爵位。”慕容成樂了,但轉瞬臉上閃過一抹陰影:“沒錯,我生下來就從沒有赤腳在泥地上走過,他則生下來就知道腳下泥水的冷熱,如果你認為這是我們的優點的話……我不這麼想。”

“並不是爵位的問題。”千里鴻用一個急劇的轉身甩出一個堅定的否決:“也不是看那群市井之徒豔羨我們含著金勺子降世!我們天生富貴,還會在乎富貴?所謂貴族,乃在於天生的責任。成兄,像你我這種人,不能說一定就是未來的家主或者掌門,但八成是吧?我們天生就是自己門派的人,我們死也會是自己門派的鬼,別人可以背叛,我們可以背叛自己的父母嗎?這個不是以你我意志定的,乃是天生的血就決定了的。一句話,我們天生忠誠,因為我們註定屬於這個門派。門派興衰就是我等自己的興衰,要是門派亡了,哼哼,在這用刀和血築基的江湖上,我們肯定也會被族滅!這種門派興衰生死大責你我拋棄得了嗎?能撇得乾淨嗎?胎裡帶的!以你我之身份,天生就是以門派興衰為己任!”

看著這個滿眼狂熱的武當掌門公子,慕容成好像看到了自己:如果沒有慕容秋水,也許自己也會像千里鴻這樣,把自己綁在武當戰車的擋箭板上,盡情把自己的夢想化作現實。

“嗯,聽說千峰翠伯父剛剛讓你輔佐的時候,不少人反對,現在看看你,真的完全不一樣了。”慕容成誇讚道。“哼,那群老傢伙,”千里鴻微微搖下頭,嘴角卻掛著笑:“現在都老實了,因為我做的是王道。所以我希望我們兩家能夠再度聯手,如果那樣的話,長樂幫跳樑小丑何足掛齒?”

慕容成感覺得到千里鴻的自信,他和千里鴻老朋友了,早知道這個削瘦少年的夢想就要把死氣沉沉的武當恢復到當年少林昆侖武當三巨頭時候的榮光,但這種老門派就如同百年老樹,遭受無束雷擊蟲噬,面對江湖中不停湧現的新狼健虎就如老掉牙的獅子,守成有餘,創業不足,此刻談朽木中興何其困難,能保持領頭就已經不容易了。身為慕容世家的大公子,慕容家自然感同身受。當年就在慕容世家如日中天獨霸江南的時候,不過是販賣私鹽的五個異性兄弟沉舟破釜的捨命一擊,立刻就讓慕容世家光鮮衣衫下朽腐軀體毫毛畢現,戰爭剛開始被“自己看不起的小蟲子”長樂幫打得滿地找牙。 “就算沒有長樂幫崛起在慕容世家的腹地,也會有短樂幫、長恨幫橫空出世……腐爛的老虎屍體會填飽豺狼的肚子,這是江湖的意志。”慕容成很不情願的認同這句話。

“我希望成兄和慕容龍淵伯父能夠考慮一下我們兩家世代的交情,”千里鴻說道:“這不僅是生意問題,而且我看將會是我和你們再度飛翔於九天之上的一個大好機會!”

他揮了揮拳頭:“讓長樂幫滾出牌局!慕容、武當聯手,江湖上誰敢擋其纓?”“我可以向家父轉達你的意思。你知道我是傾向于和你們武當合作的,不過這涉及到巨大的利益,門派裡還需要達成共識。”慕容成慢慢的說出了意思。

“共識?”千里鴻一轉頭盯住了慕容成:“你在說慕容秋水吧?成哥,我跟你說句心裡話,長幼尊卑有序,一旦亂了,門派著跟著就亂!我覺得以你的能力,怎能老是躲在幕後,是你我大展宏圖的時候了。”

“呵呵。”慕容成笑了,笑得有些落寞。

“怎麼?成兄,不要老以為慕容秋水比你強了。”千里鴻是非常的自信的,因此在此刻他也在努力說服慕容成壓制慕容秋水:“我看他只是出道機會好,遇到幾個軟腳蝦,成就了他的名望。看看這三年,你們慕容世家地盤上可不安生,敢反抗一下的門派越來越多,負責讓地盤安靜聽話的是誰?是拿著抱龍刀的慕容秋水吧?他幹得實在太差了,竟然誰都幹不掉了。”

“幹得是差,不過前幾年父親是不好意思不用二弟,這幾年卻是不敢不用了,他勢力越來越大了。”慕容成搖了搖頭暗想,不過這些話他並沒有說給千里鴻聽。

“放心,我會盡力和門派解釋。我總歸是站在你這邊的。”慕容成笑著向千里鴻伸出了手。

千里鴻也笑了。兩隻手有力的握在了一起,都是十分溫暖。

但這一刻,誰也沒把握確切知道對方心裡想什麼。

隨著這一次靜靜的握手,曾經並肩指點江山互訴志向的朋友再也不見了,剩下的只有兩個口頭盟約的江湖盟友。

“呵呵,小千得意忘形了,我現在看長樂幫挺順眼的。”慕容成笑著握著慕容秋水的手,從院裡走出來,“二弟,回去吧,我走你還送?”

“大哥,和武當合作也無不可,都是賺錢嘛。你只管和他好好談。”慕容秋水一邊笑著,一邊親手給慕容成拉開馬車車門。

慕容成微笑著微微點頭表示了一下謝意,進了馬車,卻從車窗裡一偏頭看見齊元豪正滿臉笑容的拉著一個人進來。

“那不是那個誰嗎?”慕容成一怔,但接著不以為意的回過頭來,盤膝坐好,說道:“走吧。”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wlt61028

LV:7 大臣

追蹤
  • 10

    主題

  • 5323

    回文

  • 1

    粉絲

書呆子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