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武俠]缺月梧桐 作者:缺月梧桐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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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lt61028 2012-6-21 16:15: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8 36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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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細雨新桐 第三十五節請柬殺局(下)

“知道那個被殺的捕快張賢亮吧?那是我親自挑的。他地位很低,家境很差,家又住在中原商會的地盤里和楊振凡離得不遠,家里又只有他和老婆。適合下手。”金總捕頭好像想到了自己做的事情,雙手合什念了聲“阿彌陀佛”,眼里卻滿是笑意:“我知道他天天早退回家,昨天中午我親自喬裝去他家,把給長樂幫的請柬交給他。對他說,這個東西楊振凡出了天價想要,如果我以官府的身份給他,必然沒什么好處,所以我讓他找人賣給楊振凡領賞金,并許諾給他不少好處。并特別囑咐他一定讓楊振凡一個人獨身前來,否則不要賣給他。這很合情合理,他一點都沒有懷疑。

楊振凡也不會懷疑,他知道那份請柬和命案有關了,張賢亮不想被人知道他和請柬有關,所以讓他一個人去很正常。而且你們幾大勢力最近幾年一直沒有大戰,風平浪靜的,張家又在他的地盤上,要的銀子也不多,張賢亮又是官差不是平常人,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而我從他家離開之后并沒有走開,我跟著張賢亮一段,看著他果然去找了他唯一的線人癩頭老李,我才騎馬去找天機和邱明林。我們剛去中原商會附近蹲守不久,手下就把和楊振凡交談過的癩頭老李抓來了,當著一群不知情的手下,很快我就問出了請柬在張賢亮那里。然后領著一群證人,哈哈,一群手下往張家趕去。

當時長樂幫已經完全控制了張賢亮夫婦倆個,楊振凡去張家的路上也布滿了長樂幫的人,目的就是拖延楊振凡的時間,讓我們能堵上他,同時給張家的人傳遞信號。他們找得都是山東人,口音什么的沒有問題,楊振凡沒有懷疑。聽信號知道楊振凡快到了,暗組的人馬上用床上掛帳子的繩子勒死了張賢亮夫婦。你知道勒死人不想捅死人,這需要時間的。但是暗組的殺人專家精確的控制了時間,在楊振凡叫門的時候,剛剛勒斃他們兩個,并打掃完現場從窗戶里撤離。

不久我們就到了,靠著街上的暗哨提供的信號,不停的控制馬隊的速度,正正好把楊振凡那倒霉蛋堵在院子里。尸體還溫著呢,唉,我本來想把他堵在屋里的,差了一點。好險。”金總捕頭對自己有點不滿意,同時又得意了看了一眼拳頭捏的咯咯響的慈空。

“當時他們已經拿走了請柬,卻把包裹藏在張家,并且往張賢亮懷里放了一張銀票,造成張賢亮確實拿過那請柬的現相。張賢亮兩人是被用床上掛帳子的繩子勒死的,死得毫無特征,楊振凡滿身是口也說不清。

但是這樣只能讓楊振凡一人倒霉,他完了,少林還可以再派人來。而我們的目標卻是完全鏟掉中原商會,這樣我們又把請柬交給了周猛。

我們知道齊巨自從被丁玉展打了之后,面子上過不去,每天獨自在海天閣包間里吃飯,我們就把請柬仍在地上,等著他撿。其實不用他也行,鐵掌門里有內線,他也可以把請柬交給周猛,但是易月認為齊巨這種不相干的人更好,而且以他的性格和升職路線來看,這個人不大可能敢私吞請柬。如果他真這樣做了,內線也會讓他吐出來的。呵呵。

而周猛并不知道請柬上的兩起命案,我們嚴格保密了。他還以為不過是那個毛賊拿了這東西呢。很正常,這種雞肋門派的請柬誰會放在心上,周猛感興趣不過是因為可以讓老對頭楊振凡難受一下而已。

周猛后面做的,和我們的預計完全一樣,他故意大搖大擺的派人通知楊振凡去他的地盤上拿請柬,擺明了給楊振凡難看,不過他是不知道我們卻微笑著看他走進死亡陷阱。

我和天機在下午突襲了鐵掌門,靠著內線,周猛毫無防備也不知道請柬上的事情,只能乖乖的把請柬交出來。這樣我就有理由把他和楊振凡一起關在我的總部了。周猛很有經驗,知道他這樣的事情很好辦,沒什么大事的。他和楊振凡都沒想到,我們根本沒打算法辦他們,長樂幫和泰山派直接就會要他們的命;他們也沒想到,在我的總部這種本來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天卻是最危險的地方,只要進來就不可能活著出去。”金總捕頭摸著鼻子咧開了嘴。

“楊振凡被你們殺了?”慈空問道。

“別急,一會告訴你他在什么地方。嘿嘿。”金總捕頭得意的笑了起來,看著慈空的眼神就像貓看著一只垂死的老鼠一樣,“那天晚上發生了很多事情,我親自端了酒菜送給他們倆個,里面沒有毒,卻放了一種藥,它放在酒里可以使人一下子醉倒!當然不會致命,醒來后也只是和喝多了的感覺一樣,頭痛欲裂而已。楊振凡失魂落魄,只擔心自己會長地位難保了;而周猛受了內傷,一心只恨楊振凡,他們兩個人對我本來就是毫無防備,我派去看守他們的人都是他們自己重金養著的,官差里他們的眼線,他們都更加放心了;所以都大意的喝了下藥的酒,我親眼看到他們醉在床上,畢竟都武功不錯,萬一打起來破壞了牢門,容易被看出楊振凡不是被劫走的破綻。

而拙樓那邊,本來是易月打算派人襲擊一下丁公子他們,嚇唬嚇唬他們,不會傷他們的。這可是為了讓你入局啊,老朋友,哈哈。”金總捕頭對慈空大笑了起來。

“原來我們打算護送他們的人是泰山派的,襲擊他們的人是易月的長樂幫,但是沒想到的是真的有人打算殺丁公子他們!幸虧易月選的伏擊地點和那群人選的地點是同一位置,暗組里的蛇組成員本來早就監視起了那里,才發現有不明身份的人不停的在附近出現。當時長樂幫收到報告,及時更換了伏擊成員,易月親自帶著他們鷹組和虎組的高手趕到,這才避免了大災難!”金總捕頭心有余悸的擦了擦冷汗。

“哈,真是狠啊。連四大家族的公子,易月都敢拿來當道具!”慈空恨恨的諷刺起易月來了。

“嗯,易月的行動總是出人意料,敢想人多不敢想、做人所不敢做,要不怎么能定出兩張請柬干掉三大勢力的計劃呢?呵呵。”金總捕頭看來非常佩服易月,不過他馬上變臉了,罵道:“我們確實也很想抓住那批襲擊丁公子的人,他們武功很好,差一點就把濟南甚至整個武林陷進血海里去了。這事肯定和慕容大公子脫不了關系!我還以為慕容家只有慕容秋水是個人才呢,沒想到四大家族的人個個都夠難對付,連這種會引發武林大亂的事情都敢做。太狠了一點。

但是段雙全不是沒有坐牢嗎?他沒有法子,就和天機商量了,讓自己振威的人去護送,故意送上幾個振威的小嘍啰去讓易月他們殺,來洗脫嫌疑。他當時并不知道事情有變,本來打算遇襲死幾個人,然后一通大戰把敵人打走,來做場戲,沒想到來的不是李鬼而是李逵,結果全軍覆沒,連去護送的一個高級頭目都被那群人殺了。”

聽金總捕頭說到天機,慈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那五岳行會的二號人物邱明林呢?難道他還活著。”

金總捕頭一時間沒有說話,靜靜的看了慈空兩眼,慢慢的說道:“要不我說你輸的不冤呢?你不知道泰山派為了不讓少林、武當懷疑,可以連自己的左膀右臂都自己砍掉!”

“什么!”慈空驚呼起來:“難道泰山派自己殺掉了邱明林?”

“不錯!整件事情,泰山派的重要人物、五岳行會的二把手邱明林卻完全不知情。昨晚,天機命令邱明林用我的那種藥酒麻翻孟一飛和蔣如祥,天機是邱明林的頂頭上司,我不知道他編的理由是什么,但是無論是什么,邱明林都已經做了,可能因為他不知情而且這是命令。邱明林甚至自己也喝了那種酒,同時和他們兩個醉了過去。

麻翻他們后,我們的人也就是那個自稱老張的侄子的人,馬上把蔣如祥的隨身玉佩拉斷,交給易月的人,易月的人馬上洗劫了我的總部,而那里,因為昨天發生了那么多事情,大部分手下都疲勞不堪,我就只留了九個官差在那里,長樂幫的人殺了八個,把周猛分尸,帶走了楊振凡。當然殺周猛的時候,是先把他弄醒,然后打了一陣造了很大的聲響才殺了他的,還把蔣如祥的玉佩丟在那里。周猛被楊振凡打傷了,又中了藥很好對付。唯一幸存的官差是我們故意留的見證人,他膽子很小,聽到慘叫聲躲在屋里沒敢出來。

得手后通知邱明林家里的人,他用孟一飛和蔣如祥他們的刀殺了邱明林和老張,埋在院里。早上又叫醒孟一飛他們讓他們趕緊到衙門里去。頭痛要死的他們加上當時不早了,他們也沒檢查自己的身上的東西就糊里糊涂的自投羅網。哈哈。

這時,我派人先抓了五個中原商會的頭目,又把鐵掌門的人叫來,把被砍成肉塊的周猛還給他們,齊巨我留著沒放,他不能死,他也是要做為見證人活下來的。蒼松也被我纏住了,他是武當派的重要人物,他回去主持大局就不好辦了,內線也不好發動。果然早就和中原商會有仇的鐵掌門馬上就攻入了群龍無首的中原商會,結果兩邊都是元氣大傷,鐵掌門的八大金剛只剩下三個,而中原商會的孟一飛和蔣如祥馬上就會被問斬,其他的五個頭目很快就會被充軍發配;而且在軍隊過去制止他們械斗的時候,內線殺了軍隊的一個將領,造成了局面失控,三方都打了起來。雖然時間不長,死的官兵也不多,但足以把中原商會定為匪幫,把劣跡累累的黑道幫派鐵掌門鏟除了。哈哈。”

金總捕頭笑完指著慈空說道:“然后就是你!我們知道你雖然是佛門弟子,但比誰都貪心,段雙全和天機稍微在你面前一表演分地盤,你果然就上鉤了!就算你不上鉤,天機也會去和你說這事的,你也肯定入局。利益的誘惑太大了啊。我們告訴你假的暗號,又提供給你神擊弩,殺丁公子的時候也有這種武器,而且你這些事情除了你,你手下都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就算我們不殺你,丁公子和唐公子他們也饒不了你的。哈哈,你跳進黃河也說不清啊。”

聽到這些話,慈空臉色愈加白的如一張紙,又是兩口鮮血狂噴而出,滿嘴鮮血他哆嗦著問道:“泰山鏟除了我們,對他有什么好?我們完了,他又自己引入了長樂幫!”

“呵呵,泰山的想法這你應該比我清楚啊,你們和楊振凡拜的是佛,而泰山他們呢?人家是道教!”金總捕頭笑著站了起來,對著空中行了一禮:“恭賀太上老君一統山東!”

“什么?!居然是這樣!”慈空恍然大悟道。

“嗯,據說最初的動機就是這個。少林把持著嵩山周圍那么大的一個地區,什么門派都別想入內,而山東卻有少林的中原商會和你們普云寺。而且你每每以少林盟友自居,你不知道泰山派有多么膩味你呢!”

金總捕頭接著說道:“我也不太了解你們宗教人士的想法,泰山為了道教一統山東,做了很多讓步,比如在城內和長樂幫平分地盤之外,還退出了一些生意,比如鏢局、運輸,交給長樂幫壟斷。至于為何引入強龍長樂幫,很簡單,你們和泰山派幾乎是上百年的鄰居,那么熟,泰山派和你們幾乎連看門人都互相認識,他們怎么下手?只能借外力動手。

而長樂幫最近一直著急北進發展勢力,和泰山派一拍即合,開始了秘密合作。你想,什么幫派再強,在山東也強不過根深蒂固的地頭蛇泰山派啊,如果泰山派不合作,振威怎么可能那么幾年就壯大起來?你們都高估了振威,低估了泰山了,錯信了天機和段雙全的敵人關系!輸的活該!沒幾天,這里的普云寺就會改成普云觀了,哈哈。易月,易月,易月真是太可怕了。”

看著如秋葉一樣在床上瑟瑟發抖的慈空,金總捕頭又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楊振凡,你剛才也聽見了吧?做個明白鬼吧。”

“你說什么?”慈空瞪大了眼睛。

“我來告訴你楊振凡在哪里,”金總捕頭指了指慈空禪房里精美的木制天花板。“他就在天花板上面,嘿嘿,你見了天機的那個馬車了沒有?楊振凡今天上午才死,他的尸體一直放在天機馬車上的那個木床下面。今天我們來,天機把你支出去,他已經把尸體放到了這上面。過一會搜查的時候,楊振凡尸體也會被發現。楊振凡大怒之下襲殺官差,又脫獄而逃,和他關系很好的慈空你買通匪幫意圖殺害丁公子給他報仇,至于你的動機嘛,可以是在殺了丁公子他們后,嫁禍城內武林等等。后你為了擺脫嫌疑,又殺了楊振凡藏尸天花板。你還私藏違禁武器、拒捕。

說著,金總捕頭從自己懷里掏出兩份請柬,晃了晃,“這是你交給我的,是你勾結楊振凡襲擊我總部的罪證。”

慈空長嘆一聲:“我輸了。你究竟是哪邊的人?”

金總捕頭做了個鬼臉:“也許是泰山派的,也許是長樂幫的,也許都不是,只是個能從你們廝殺中得到好處的人而已。嘿嘿,我不過是個穿針引線的人,利用自己的身份,讓合適的人在合適的時候出現在合適的地方做合適的事情而已。你何必管我是哪邊的人?”

說完他又從懷里掏出一份寫好的供詞,放在慈空面前:“老朋友,我說你做了這么年的所謂的高僧,你哪一點像高僧了?你如果不貪心,你能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嗎?你不羞愧嗎?你死后要下地獄的。這是一份供詞,你照抄一遍,蓋上手印,我保證不難為你的徒子徒孫。不然我還得對你的徒弟嚴刑逼供,遲早我想要什么他們就說什么。但是你反正都死定了,就做次真正的和尚吧!把罪名全背了,死前你也做件好事,幫幫你那些毫不知情的徒子徒孫吧!只要你寫了,我發誓我絕不為難他們。”

慈空想到自己這一生的所作所為,卻真如金總捕頭所說身為和尚,卻行的是入地獄的事情,在這生死之前,他淚水滾滾而下,后悔不已,長嘆一聲,拿過筆墨,照那供詞抄了一遍,簽了自己的名字,用手抹了抹了滿嘴的鮮血,一個巴掌拍在那供詞上,印了一個血手印。

金總捕頭接過慈空親筆寫的供詞,仔細看了一遍,笑了起來,把那供詞慎重的放進懷里,又把自己寫的那份在蠟燭上燒了,笑道:“老朋友,謝謝你。現在是你去極樂世界的時候了。你還有余力自裁嗎,需不需要我幫你?”

濟南城的一個院子的屋子里,段雙全正陪著一個老者說話,段雙全說道:“首領,這次全靠您的神機妙算,才……”

“呵呵,雙全啊,”那老者打斷了段雙全的話,說道:“你現在退出暗組了,不再是鷹六,已經被洗白了身份,恢復了原來的名字,從暗夜進入陽光之中了,現在就不要叫我首領了,叫我副幫主就行了。”

說著遞給他幾頁紙,“這是鹿邑和墊石村前段時間發生事情的報告,你先看看,看完之后,告訴我你對這個王天逸是怎么看的?呵呵。”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1 19:59
卷二 細雨新桐 第三十六節云遮朔月

段雙全仔細的讀起了那報告,中間還笑了起來,讀完之后說道:“沒想到他還認識慕容秋水,真是走運。”

易月年近六十,留著花白的山羊胡子,頗有幾分道骨仙風,他問段雙全:“雙全,剛才你笑什么?”

“呵呵,我讀到墊石村的這段‘見敵將至,股栗不止’,就笑了起來。”段雙全答道。

易月微笑著捋了捋了胡子:“你當年第一次遇到他這種情況害怕了沒有?”

“哈,我當年還不如他呢,”段雙全說道:“當時我才十八歲,和兩個師兄下山辦事,在路上教訓了幾個毛賊,結果對方一下子出來四十多個人,我們三個落荒而逃。我還和兩個師兄跑散了,最后躲進了草叢里趴了一天才逃過一劫,那次是我第一次遇到以寡戰多的情況,真把我嚇得站都站不起來。”

段雙全想起了自己當年,笑了起來,易月也微笑了起來:“你對王天逸還有什么看法?”

“這個少年心地不錯,看到我被誣陷,馬上站出來幫我說話,只可惜好心不辦好事,老金制止他幾次,他還是要說。結果害我們振威死了十個人,年輕人都這樣啊。”說著段雙全搖起了頭:“不過這小子倒是不貪財,今天他和丁、唐那兩個瘟神離開濟南的時候,我們給他們每人一千兩的銀票,他死活不要,丁唐兩人則是二話沒說掖了起來,連個謝字都沒有。他真是夠木頭的,他們三個一起上路的,反正都是一起花錢,他收和丁唐收不都是一樣嘛,反正一起用的;至于武功,昨晚我看過他施展武藝,速度很快,就是底子打的很不好。我看徐家父子是輕敵了,而墊石村如果沒有慕容秋水插手,他必死無疑。不過這個人運氣實在是太好了,這樣的武功還敢硬出頭,而且居然一直沒死,還認識了幾個武林的大人物,真是狗屎運啊。”

易月含笑說道:“你說的很對,他武功確實不行,光追求快和力量了,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練廢自己的。狗屎運倒是沒有,主要是他身份太低了,像個小蝦米,沒人在意他,他的打法又比較兇悍,往往讓人措手不及。如果你去殺一個有頭有臉、武藝很好的人,你當然會周密準備、精心收集他的信息、制定精密的計劃;但假使讓你去殺雞,你恐怕不會多想的,到時候這只雞卻出乎你意料的很兇,飛起來啄你的眼,誰都會措手不及的。但如果稍一認真,這只雞肯定就是化為齏粉了。不過這個王天逸是青城戊組的,在那種打雜的訓練下能練到這個地步,說明此人很有些本事;另外他臨敵反應很快,我在鳴泉胡同和普云寺都注意過他,他有勇有謀,對于他這種年紀和江湖經驗的人來說是十分的難得。”

“哦,”段雙全心里一驚,問道:“莫非您想把他收入暗組?”

“你知道他什么地方吸引了我嗎?”易月問段雙全。

“武功他不好,難道是他的見義勇為,幫助了我們?還是他一舉和四大家族中的三個公子都有了交情,您想收他做聯絡人?不對啊,這不是我們暗組的工作啊。”段雙全皺起了眉頭。

“是他敢于承擔自己的責任。”易月揮了揮那些報告,“墊石村這件事情是他見義勇為出手導致的,當然這個也說明他人很好,人品好的我們也很喜歡,但最關鍵的是他冒著沒有外援的風險留下來力抗山賊,這對他的武功而言等于自殺!他本來可以逃跑的,那些村民留不下他,但是他沒有,他寧可自殺也背負起了自己的責任,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句話好說,但真是要把自己的命陪上的話,沒幾個人會做的。我們現在就缺這樣的人!至于武功,我根本沒有考慮過,我們有價值萬金的各種武功心法和最好的武功教官,只要有點根底,很快武功就能練好;而且他臨敵機變百出,又悍不畏死,這樣的人簡直就是為我們暗組而生的。”

說到這里,易月嘆了口氣:“雙全,你也知道我們暗組現在太缺人了,虎組、蛇組、影組倒不缺人,但是鷹組總是缺人,我們長樂幫擴張的太快了,急需你這樣的指揮人才,我的鷹組成員總是被不停的洗白身份派去各地管理事務,搞得我現在定個計劃還得自己親自動手。所以我一直在留意有成為鷹組成員潛力的少年人,幫主也讓我多留意,他則是想選一批人輔佐少幫主,唉。”

“可是,我們暗組選人的標準是絕不收留走運人,每個成員幾乎都是在江湖上走投無路被暗組收留的,所以才對暗組這么的忠心耿耿。那個王天逸現在認識了那么多大人物,青城派肯定把他當個寶貝留著,就是我都想要啊。我怕他不會加入我們的,就算他武功沒有成就,就憑丁、唐把他當朋友看這一條,也夠他混一輩子的了,他現在前途光明的很啊。”段雙全沉思片刻說道。

易月看了一眼段雙全,沒有說話,心里卻是想道:“什么前途光明?!你段雙全二十多歲憑著一身好刀法就當上了總鏢頭,當年不一樣的春風得意、前途光明嗎?但是一伙蒙面的山賊就殺光了你的人、重傷了你、搶走了那批值錢的貨物,你真的以為那四十個烏合之眾的山賊能留下你這個少林當年刀法最好的俗家弟子嗎?哈!眨眼間你就前途一片黯淡了:鏢局開革了你,鏢主要砍你手腳,而那群山賊的后臺門派要殺你,一年前還是意氣風發最年輕的總鏢頭,但僅僅一年后你就抱著一塊大石頭站在長江邊打算跳江自殺了。是我拉住了你,救了你,不僅收留了你,訓練你的武功還接了你父母過來,你當然對暗組忠心耿耿。但是你不會知道,托運那鏢的人、劫你鏢的人和在你窮途末路救你收留你的人,這些人的后臺老板都是一個名字啊,那就是長樂幫!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的。不!知道了也沒關系,只要進了暗組,你是無法回頭的,每個人都會被打上長樂幫的烙印,你不能回頭也不想回頭了!至于像王天逸這樣身份卑微、武功低下、毫無機心、欠缺江湖經驗的少年人,我只要動動小指頭,他馬上就會從天堂被打入苦海,到那個時候,他會發現江湖之大卻無他的任何容身之地,還不一樣會感激涕零的加入收留他的暗組。呵呵。”

“副幫主?”段雙全看易月出神,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哦,我走神了。”易月歉意的看了段雙全一眼,“王天逸我們再看看吧,人生命運多變,誰能知道他會不會一直走好運呢?呵呵。”

“呵呵,副幫主您看襲殺丁唐他們的是什么人?”段雙全找了個話題。

“哼,我也不太清楚,他們武功很不錯。不過和慕容成脫不了干系。”易月冷哼了一聲。

段雙全也皺起了眉頭,說道:“慕容成那天表現太反常了,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但是我實在猜不出他的動機,對自己的傳統盟友下手干什么?難道慕容家要一統武林?這不可能的。”

“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這事應該是慕容家內亂的前兆。起因很可能是慕容家兩個公子間的彼此內斗!至于具體內情,這個我們得不到。我原來以為慕容秋水這樣的人才是慕容家主的不二人選,沒想到慕容成也不甘落后啊,雖然手段嫩點,但手段太毒辣了,也真敢下手,這樣看來,慕容家主誰當還不一定呢。”易月閉著眼睛徐徐說道。

“慕容秋水太厲害了,我看慕容成不是對手的,雖然他是老大。”段雙全答道。

易月笑了一下,“話不是這樣的,這種奪繼位權的事情很復雜,并非最強者就一定會成功,別忘了參加角逐的人不止兩個還有慕容龍淵呢!最近幾年我們全力擴張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為了對抗以后的慕容家主慕容秋水啊。這個人野心十分驚人,除了我們長樂幫、丁家和唐家之外,慕容家地盤附近的各種幫派被他蠶食殆盡,地盤在不停的擴張。我們長樂幫現在總部的地盤和半個南京城就是從慕容世家奪來的,我們的綜合實力不如丁家、唐家,關系也不是他們和慕容那樣的世交。慕容龍淵無所作為,但是慕容秋水就不同了,肯定要向我們下手。”

說著易月眼中現出一絲憂色:“如果現在慕容秋水就當上了家主,我們并不怕他,就怕是他當上家主的時候,我們則是少幫主繼位了。那就危險了,少幫主實在……唉”

“少幫主還不管理幫內事務嗎?”段雙全問道。

易月無力的點了點頭,“要是少幫主像慕容秋水那樣就好了。我向幫主說過好多次讓他管管少幫主,他總是推諉我。到了現在則根本不聽了!我還不是為了長樂幫?!希望長樂幫不要只有兩代就完了。”

段雙全在這種問題上不敢說話了,而易月則是長嘆一聲,心中悲苦異常:“大哥早年和我們為了長樂幫四處打拼,一直沒有子嗣,到了四十歲才由第三個小妾生了個兒子,老年得子自然愛如珍寶,疏略了管教。現在少幫主二十多歲了,卻不務正業,除了吃喝嫖賭是把好手,其他方面簡直是個廢物。屋里的武功秘訣價值百萬銀子,他從來沒翻過一頁,少年時候倒還練過一段武功,到了現在懶得練踢腿都沒踢過,天天就知道和那群混蛋手下鬼混。

當年結義的五兄弟,除了老四和自己為了長樂幫挺身而出,屢次直諫之外,老二和老三完全就是明哲保身,什么都順著大哥的意思說,總是給少幫主開脫。自己推薦給幫主的謀士劉遠思,雖然謀略很強,但他入幫的時間短,不像自己是一手把長樂幫帶大的,長樂幫每塊磚石上都滲透著自己的鮮血,看著長樂幫就像自己的兒子一樣,而劉遠思總是認為長樂幫是幫主的長樂幫,有些話也不說。這簡直是混蛋,長樂幫誰的也不是!長樂幫是長樂幫的長樂幫!”

“我犯了一個大錯誤,早該培養一批人明白自己的信念,這樣幫主也不會由著少幫主胡作非為了。”易月痛苦的想道“希望現在著手還來得及!這樣下去,長樂幫遲早有一天死在少幫主手里。”

“副幫主,很快我們和泰山派就控制濟南全城了,您看我現在是不是培養影子放入泰山派?”段雙全問道。

“呵呵,不要直接往他們身上釘釘子,他們會恨你的。”易月笑了。

段雙全猶豫了一下,“那您的意思是不偵測泰山派了?”

“這怎么行?釘子一定要釘的。不過不要直接釘而已。”易月說道:“你先把釘子放在鐵掌門和中原商會的產業里,比如當鋪、錢莊、酒樓,妓院里,然后在談判的時候把這樣的產業交給泰山派,可以故意和他們爭一下,這樣他們就積極了。以我們影子的實力很快就能出人頭地,這樣泰山派會高高興興的把合了釘子的美味佳肴吃進去。遠比你釘在他身上更隱蔽更不易被發覺的。”

“屬下明白!”段雙全敬佩之極的說道。

“你準備一下,雙全,今晚我就離開濟南。不去北方了,返回南方。”易月看著段雙全說道。

“這么著急?”段雙全吃驚的站了起來。

“是啊,事情很多啊。”易月笑了起來,他又想到了王天逸是去長樂幫送請柬。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1 20:01
卷三 高蟬鳴遠 第一節散財公子

“這就是徐云城了,出了山東之后的第一個大城。”唐博用馬鞭指著官道盡頭那座雄偉的城門,微笑著對丁玉展和王天逸說道。

王天逸他離開濟南繼續南行的時候,丁玉展和唐博收了濟南武林送的一大筆盤纏,也跟著王天逸一路過來了。三人都坐上濟南武林送的高頭大馬,現在春天已經來了,他們一路上切磋武功、四處踏青游玩,日子過得簡直有如神仙。

“這么快就到了啊,我感覺好像只走了三天一樣。”王天逸說道。

“走!先住下,游玩幾天!哈哈。”丁玉展哈哈大笑。

三人打馬進城,只見徐云城內街道寬敞、房屋干凈漂亮,商鋪如云,行人摩肩接踵,一片繁華景象,王天逸驚奇的問道:“此城怎么如此繁華?好像比山東的首府還繁榮,厲害啊!”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唐博笑著說道:“此城遠不如濟南大,但是很富。你看包圍城市的那些山。”

王天逸和丁玉展一起順著唐博的手指看去,果然城四周都是高山,現在已經有些淺綠了。

“山怎么了?有金礦?”丁玉展不解的問道。

“沒有金礦,但是有藥材。這里是一個極大的藥材出產地。藥材生意極其發達。所以這里商業繁榮,商人很多,城市當然很富裕了。”唐博答道。

王天逸一邊拉緊馬韁讓馬走的更慢些以防撞到人,一邊問唐博:“是不是這里有你家的生意?你好像對這里很熟啊。”

“呵呵,被你小子看出來了。我們家對這里很感興趣,畢竟我們是做藥材和武器生意的,我來過這里一次,”唐博說到這里嘆了口氣:“但是這里處于幾個大武林勢力地盤的交界點,比如少林什么的,誰也沒有控制這里,這個城里反而成了真空,一方面是他們維持勢力平衡不進來,另一方面是誰進來也不行,他們不樂意見到的。我家和少林他們談了幾次,都沒有談成,所以這里只有一個我們家小小的藥材分號。”

“那豈不是沒有會武功的人了嗎?這就沒意思。簡直是武林荒漠啊。”丁玉展只關心武功和俠義,所以不屑的撇了撇嘴。

“也不是,有一個不大的武林門派秦劍門,一方面他們是本土幫派,另一方面勢力也沒大到引起各方注意的地步,所以沒人管他們。不過他們打死你一個人也夠了。”唐博對著丁玉展眨了眨眼睛。

“拼命干什么?練習武藝!”丁玉展很認真的對唐博說道。

王天逸一陣偷笑,知道唐博又在擠兌丁玉展,馬上找了個話題打斷他們:“博六,你熟悉這里,我們先找個客棧吧。”

“這邊!”唐博立刻忘了丁玉展。

出了濟南之后他們路過的都是些小城鎮,還沒有見識過唐博、丁玉展花錢的王天逸看到唐博領他們去的客棧,再聽到他們和店小二的對話,它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玉竹客棧啊。這地方一般。”丁玉展打量了一下那座金壁輝煌的客棧說道。

“湊合吧,這地方客商很多,客棧還行。這里是最好的。”唐博微笑著說道。

“你們說什么?”王天逸從十丈遠的地方看到這個客棧之后,腿肚子就開始打軟了,心里合計這里得多少錢啊。

唐博下了馬,把馬韁扔給迎上來的四個伙計:“我們住靜竹院。”

“大爺,那個貴賓院子已經有人住了……”伙計一聽就知道這幾個衣著光鮮的少年是大主顧。

“什么?有人住了?上次我來,你們掌柜的不是說那院子一年只有半年有客人嗎?那聽竹院吧。”唐博有點吃驚。

店小二搓著手陪笑道:“不好意思。那個院子也有人住了,客人不妨住文竹吧。”

唐博“啊”了一聲,“沒想到你們生意更好了,三個貴賓院子兩個最好的都有人了…….”

“羅嗦什么!帶路帶路,吃飯吃飯!都中午了!”丁玉展一手挽著唐博一手挽著王天逸心急火燎的進去了。

“這一天多少錢啊?”看了客棧里的陳設,王天逸更是感到頭發暈。

唐博還沒說話,丁玉展笑了起來:“別管那么多!我們身上還有兩千兩銀子呢,住幾天根本花不完!花光再說!”

王天逸進去之后看到這個客棧和四海客棧一樣,也是最前面的樓是酒樓供客人吃飯,不過整個客棧分了三部分,最后面的三層大木樓也是住宿的地方,只是中間卻是三個院子并在一起,里面都是平房,院子都不小,各稱為文竹、靜竹、聽竹,是專門為有錢的客人準備的。

三人進了文竹把東西一放,丁玉展嫌讓伙計送飯到院子里太麻煩,直接拉著他們兩個去酒樓吃了。

“客人,要吃什么?我給您報報菜名。”酒樓的店小二熱情的站在三人的桌子旁邊說道。

“什么都行,順便上!快點!”丁玉展用手一拍桌子。

那店小二一愣,唐博已經說話了:“特色菜有嗎?”

“有啊,我們有好多種呢,客人請聽……”店小二趕緊要介紹了。

唐博一揮手,制止了店小二說話,:“每樣來一道。快點。”那小二過了好一會才把舌頭縮回去,歡天喜地的跑去廚房了。

王天逸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從坐在這二樓開始,他屁股底下就像有根刺一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舌頭,小聲問道:“博六,你不問多少錢?”

“吃過,便宜!”唐博笑了起來。

聽了這句話,王天逸屁股下面的那根刺才軟了下去,長出一口氣,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問道:“大約多少?五兩銀子?”王天逸遲疑了一下,狠心報了他這輩子都沒吃過的最貴的飯錢。

“我記不太清了,”唐博撓撓頭,想了一會說道:“大約七、八十兩吧。”

“天逸你怎么了?”坐在旁邊的丁玉展就看見正在喝茶的王天逸“噗”一口把茶全噴出去了,然后伏在桌子上大口咳嗽起來。

“我沒事,嗆著了,”王天逸咳嗽了一會才直起腰來,對滿臉關切的兩人說道。

“沒想到我們一頓飯就可以生生吃掉一匹馬啊。”王天逸搖頭說道。

“馬很貴?”唐博異常不解。

“我們叫馬肉了嗎?馬肉好吃?”丁玉展也異常不解。

“唉,馬不貴,馬肉沒吃過。”王天逸無奈的說道。

因為他們三人是罕見的大手筆,就算在這個最好的客棧,這樣豪爽的客人也是很少的,所以菜上的很快,一開始三個店小二蝴蝶般在他們旁邊圍著他們服務:端水服務、倒茶、上菜。不過唐博極其不喜歡在吃飯的時候有生人離他太近,揮手把他們趕走了。然后才開始高高興興的大嚼起來。

三人正吃的高興,兩個人上了樓,這兩人的出現引起了在二樓吃飯的十幾個客人的注意,連王天逸都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們幾眼,因為他們穿著實在和這里太格格不入了:這里吃飯的客人人人都衣著光鮮、長袍垂地,長的都是油光滿面,王天逸的穿著在這里都顯得十分寒磣;而上來的這兩人更是離譜,他們沒有穿長袍,也不像他們穿武士服,一身的粗布短靠衣服,腿上還扎著綁腿,背后更是都背著一個大藥簍。典型的當地采藥人打扮。

店小二這個時候并沒有像他們各地的同行一樣以貌取人,而是滿臉堆笑迎了上去,把他們引到王天逸他們桌子的旁邊桌子坐下,并趕緊幫著其中一個卸下藥簍。

“章公子,今天您又去采藥了啊。找到百明草了嗎?”店小二笑著問道。

那個被稱作章公子的人把藥簍放在桌子旁邊,才轉身坐下。王天逸此時才看到此人模樣,只見他二十多歲年紀,比自己和唐博他們要大一些,濃黑的眉毛,高鼻子,很樸實的樣子,神態極其和氣,但是卻是滿臉憂心忡忡的樣子,他對店小二說道:“唉,還是沒有。周圍的山太多了。算了,不說了。你給我來個菜吧,再來幾個饅頭。”

這時,那個章公子看到跟著他來的那個人還垂手站在他對面,說道:“宋華,你叫店小二送飯到靜竹院里,你也去吧,看有多少人回來了,你們在那里吃吧。我在這里吃完就再回去繼續找,你們不要去了。都先歇著吧,這半個月累壞你們了。”

“公子,我跟你去……”那個宋華趕緊說道。

那個章公子一擺手,不再說話了,宋華只好躬身行禮和店小二下樓了。

“唉,”章公子低頭看了看藥簍,一聲長嘆,招呼店小二:“給我來壺酒!”

唐博回過頭來,一撇嘴說道:“沒想到是他住靜竹院,不知道是什么人。”

“看起來,好像會武功的。”丁玉展滿嘴都是菜,含混的說道。他坐的位置正對著那章公子,看得清楚。

王天逸卻沒注意他的武功,聽了丁三的話,又再一次回頭打量了一下那采藥人一樣的公子,這個時候他卻見到了驚人的一幕。

一個店小二齊肩高舉著一個托盤到了那章公子桌子邊,托盤里有一壺酒和一盤菜,在把托盤放低左手拿菜的時候,那小二手卻滑了,托盤一下斜了過來,眼看那菜和酒要潑章公子一身。只見那章公子原本握拳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一下子展開了,貼住了桌面,右手邊一對筷子“啪”的一聲宛如活了一樣,自己跳了起來,而筷子旁邊的空茶杯卻毫無動靜的靜靜的立在那里。

章公子右手電閃而起,在空中捏中了筷子,手一轉,筷尖已經點中那已經出了托盤半邊的盤子的底,就像粘住了那盤子一樣把那盤子從托盤上拉了出來,接著右手接續上抬,筷子已經橫在了盤子底邊,右手也碰到了那托盤底部,上面那本來已經要傾倒的酒壺也跳了起來,一下子躍到了章公子的肩膀上。

章公子筷子一送,就如同雜技一樣,把那盤子輕輕的放在桌子上,簡直比最熟練的店小二動作還要輕柔、聲音還要更加悄無聲息;而同時那章公子的右臂突然變得比魚的皮膚還要滑,那酒壺一到他的肩頭,就自己順著手臂迅疾的滑了下來,此時那章公子已經用筷子放好了盤子,手一松,筷子又落回了剛才的地方,木制的筷子此時就如羽毛落入水面一樣,落到桌面上連彈都不彈。而那酒壺已經順著他的手臂滑過了右手背,飛到了空中,章公子手一舉,輕輕捏住了那酒壺的把手,手一頓,酒壺自然傾倒了一些,美酒從壺嘴里汩汩流出,注滿了前面的茶杯。

“叮”的一聲,王天逸的筷子落在了地上。

“嗵”的一聲,唐博張大了嘴巴,筷子上的雞塊又掉回到盤子里。

滿眼驚駭的丁三雙手一撐桌子站了起來,楞了一會,扭頭把滿嘴的菜吐到地上,用袖子擦了擦嘴,抓起靠在桌子邊的長劍徑直向那章公子走了過去。

那章公子喝了一大口酒,怒烈的酒讓不善飲酒的他皺起了眉頭,揮手讓瞠目結舌的店小二走開。這個時候,他抬起了頭,定定的看著站在他桌子前面的丁玉展,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請問閣下有什么事情嗎?”那章公子問道。

“我想和你比武!”丁玉展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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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高蟬鳴遠 第二節俠義為重

“哦,呵呵。”那個采藥農打扮的公子笑了起來。

“剛才看見了閣下顯露了一手武功,兄弟佩服的很,請你一定要不吝賜教。”丁玉展沖他一抱拳很誠懇的說道。

“我看還是算了,我的武功只是點雕蟲小技。”那公子打量了一下丁玉展笑著說道。

丁玉展有些著急了,不理會旁邊那些吃飯人的驚異目光,大聲說道:“學武之人就是要不停的切磋武藝才能進步。高手一定要接受挑戰的!請你一定答應我!”

“我真的不想比。真抱歉。”章公子很歉意的答道。

丁玉展火了,他馬上用了激將法,指著那公子的鼻子說道:“難道你怕輸給我?我看你不會是膽小鬼吧?”

那公子有些驚奇的看了一眼丁玉展,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靜默了片刻,爽朗的笑了,說:“算我輸了吧。我打不過你。我膽子很小的。”說完就拿起筷子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一句話把丁玉展生生的憋在那里,以前他見過和他對著干的人,也見過百般找借口不想比試的人,但是他實在沒見過這樣的人,明明武功高明的可怕,偏偏就直接承認輸了,竟然一點都不愛面子。

王天逸和唐博就坐在他們旁邊,兩人的對話聽得明明白白,王天逸看到丁玉展向那公子挑戰,心一下就懸了起來。他和丁玉展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了,武功增強很多,也很熟悉丁玉展的水平,他知道那公子的那手神乎其神的武功,丁玉展和唐博誰都做不到,但是他也真沒想到那公子一遇挑戰馬上就認輸了。

丁玉展愣了一會,回過神來,看到那章公子已經吃起東西來了,他向高手挑戰的渴望不可抑止,牙一咬,一拳向那公子臉上轟去。

“這個白癡!”自從見到那章公子顯露武功,唐博右手一直揣在懷里,看到丁三突然出手,不禁怒罵起來。

見丁玉展這樣強行逼自己出手,那章公子臉上怒色一閃而過,仍然捏著筷子的右手手背輕輕一抬,已經碰了丁玉展右拳一下,丁玉展只感覺自己全力打出的一拳被對方一碰就改變了方向,“唰”的一下打空了。丁玉展打空的右拳馬上化拳為手刀,斜斬那人的脖頸。章公子一笑,右手又是后發先至,輕輕撞中了丁玉展的右手手腕,改變了那手刀的方向,丁玉展又落空了。

丁玉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呆呆立在那里,心里卻猶豫要不要把左手提著的劍抽出來攻擊。這個時候,那個宋華滿頭是汗的跑了上來,大喊:“公子快來,小姐的病又發作了!”

章公子聞言臉上變色,馬上站了起來,轉身就往樓梯那邊走。丁玉展一直在出神,根本沒注意那個宋華,只是突然看到章公子站了起來要往外走,心一急,右手握住劍把就要拔劍。他只來得及拔出來一半,章公子左手一揮,拂中了丁玉展的右手手腕,丁玉展只感到右手一熱,如遭雷擊一般從劍把那里彈了開去。他的粼波現龍劍又滑回了劍鞘。

“請你聽好,”章公子側轉了身子直視著丁玉展的眼睛,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武功是用來除暴安良、行俠仗義的,不是用來好勇斗狠、博取虛名的。”說罷轉身離開。

被說的愕然呆立的丁玉展直到那公子快步走到樓梯的時候,才開口叫道:“我是丁玉展,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章高蟬。”那公子扔下這句話就急急下樓了。

“我很佩服那個章高蟬了。說的真好。”王天逸看到丁玉展失神的坐回桌子邊,說道。

“我也是,知音啊。說出了武功的真諦啊。”兩眼無神的丁玉展答道。

“你境界比那章高蟬差太遠了。”唐博一聲冷笑。

“我一定要成為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丁玉展握緊了拳頭回答唐博,不過唐博打斷了他的理想訴說,他指著丁玉展的鼻子說道:“你要是再敢找那人比武,我就先宰了你!”

來到金竹客棧的第二天,卻下起了綿綿春雨,唐博和丁玉展在臥房的窗戶里看到下雨了都是唉聲嘆氣,心情顯得極其不好,王天逸一問才知道,他們兩個誰都不喜歡下雨。

唐博說道:“我最害怕下雨,雨后的泥地容易暴露行蹤,使得潛入敵人住地變得異常困難;最可怕的是我們的暗器在雨中很難打中目標,還會減弱暗器上淬毒的威力,就算是弩弓的弓弦也極其怕潮。在雨天,暗器高手和一個普通高手會毫無區別。不過今天我還得出門去家里的那個藥鋪看看了。唉。”

丁玉展說:“我也一樣。在雨里,不僅視線受阻,而且在和敵人拼斗的時候,兵刃上有水,會很滑,地上也一樣的滑,很多招數都不能像晴天那樣使用。使得勝敗的決定,很大程度上要看運氣,我討厭這樣。在雨天里我哪里都不想去了。那個什么藥王廟我不去了,天逸你自己去吧,我在這里睡覺,煩死了。”說完,丁玉展居然真的又和衣躺回了床上,還蓋上了被子。

王天逸苦笑了起來,本來聽伙計說今天是這里的藥王節,每年這個時候藥王廟那邊都有廟會,熱鬧的很,沒想到下雨了,看來廟會沒戲了,現在丁三又不去了,自己難道一個人冒雨去?

唐博拿起一把油傘,對王天逸說道:“你別理這個混蛋,一會自己去吧。沒了他在你身邊多省心啊。”說罷恨恨的瞧了在床上高臥的丁三,轉身出去了。

王天逸嘆了口氣,他也想出去了,索性仰頭坐在椅子上想劍法。沒想到丁玉展睡了一會,支起身來對王天逸說道:“天逸啊,你在這里我睡不著啊。哎,我說你還是出去藥王廟吧。替你和唐博燒點高香保佑一下,我就不用了,我運氣好的很!”

“哈!你這個死丁三!平常倒下就睡,今天怎么事情多了起來?”王天逸看著丁三笑罵起來。現在他和丁三唐博相處時間已長,已經不分彼此,嬉笑怒罵早成了開玩笑的一種方式。

“唉,幫個忙啊,好兄弟!”丁玉展哀求道。

“好吧。真服了你了。”王天逸讓伙計又拿了一把油傘過來,也出去藥王廟了。

看著王天逸也走了,丁玉展臉上的倦容馬上無影無蹤了,得意的笑了起來,一下子下了床,拿起劍也出了院子,直朝章高蟬住的靜竹院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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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高蟬鳴遠 第三節仗勢欺人

王天逸撐著油傘來到藥王廟的時候,發現自己想的也不是全對,下著雨,廟會是肯定沒有的了,但是藥王廟人還是很多的,廟里面裝不下那么多祈求平安的人,很多人都擠在三十多級的臺階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都撐著傘快把臺階都遮住了,里面的人出來一撥,后面的人才進去一撥。

“這要等到什么時候啊?”王天逸心里暗想。

他轉身要走,又想起丁玉展對他的要求,“真是個不省事的主啊。算了,我還是等等吧。”王天逸走上了臺階,排到了隊尾。很快身后也排上了人,前后都是傘,淅淅瀝瀝的雨打在傘上,水從后面的傘上流下,王天逸盡力躲著,身上還是被打濕了不少。“呵呵,燒個香還真不容易啊。”王天逸苦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往上挪動了幾級臺階,王天逸正等的不耐煩,就聽到臺階上面響起了一個尖銳的女聲:“你眼睛瞎了!你的傘把我衣服都弄濕了!”

“姑娘,人這么多,我不是故意的。對不住。”一個渾厚的男聲回應道。

都等得苦不堪言的眾人聽到這邊起了沖突,都興奮起來,“唰”的一聲都把頭伸直了,后面的還往前擠,把王天逸都沖得又上了一級臺階。

“王八蛋!你還敢擠!”那女聲再次響起。

“后面擠的……”這次那男人還沒說完,就被極響的“啪”的一聲打斷了。

“你怎么打人?”

“你混蛋啊!”

“戚連你沒事吧?”

“你說清楚為什么打人!”

“趕緊賠禮!”

“人這么多,還下著雨,他又不是故意的!”這次幾個聲音同時響起,看來那女人打了那男子一個耳光,而那男子的同伴都不滿意了。

“滾你的!”隨著那女子這句喝罵,就聽到上面一陣亂響和叫罵,王天逸只感覺前面的人紛紛后退,擠的他都站立不穩,他馬上一穩身形,他是練武的,不比普通人,牢牢的立在臺階上,等上面的人退開,他看到了局面。

臺階上中間已經空出來了,五六個大漢正在臺階上扶起一個漢子,在他們上面四五級臺階上立著兩個女子,一個穿著華貴,戴著一個大斗笠,斗笠四周垂下的薄紗擋住了她的面容,另外一個是丫鬟打扮,看來二人是來上香的小姐和丫鬟。那丫鬟打著一把大油傘遮在那小姐頭上,腰上懸著長劍,擺了一個金雞獨立的姿勢,右腿還懸在空中。看來她剛才一腿把那大漢踹下了臺階。

“碧環,你怎么打人?”那個小姐正質問丫鬟。她說話輕如蚊聲,王天逸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聽道。

“小姐,他敢弄濕我的衣服!這件事你不要管!這些鄉巴佬不教訓他們就得寸進尺!”那丫鬟絲毫不懼小姐,底氣壯得很,聲音又大又尖。

“姑娘,人多擁擠,又都打著傘!這事不能算完,你是女子,我們不和你計較,你賠個禮吧!”一個漢子對那碧環說道。

那戴斗笠的小姐嘆了一聲,對那漢子說道:“是我們不對,大哥海涵……”

她還沒說完,碧環就斷了她,“小姐別管!”轉頭對那漢子大罵:“做你娘的大夢!本姑娘沒打斷他的腿就算客氣了!”

這丫鬟如此的不講道理引起了圍觀眾人的公憤,有人在人群里大喊:“賠禮!”馬上引起一陣共鳴:“賠禮!”“太不講理了!”

碧環絲毫不懼,斜眼與眾人對視,還想與眾人對罵,這個時候,臺階上面的人紛紛閃開,一個青年帶著四五個人從廟里下來了。人群馬上響起了一陣歡呼:“李二公子來了啊!”王天逸只聽到身邊的一個人說道:“這就是李二公子?”

另外一個人答道:“是啊,徐云城有名的大孝子李二公子李孝先,你還沒見過?”

“不僅孝順全城聞名,武功也是頂呱呱,而且處事公平、毫無架子,真是人如其名。唉,我要是有這種兒子就好了。”

聽了旁邊圍觀眾人的對話,王天逸好奇起來,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青年,只見他四方臉,高鼻梁,神色平靜,身穿湖藍色絲綢長袍,腰系一條錦帶,上面掛著一把寶劍,顯得英氣勃勃。他分開眾人來到那兩個小姐前面,先問臺階上那幾個大漢:“怎么回事?啊?戚連怎么嘴里出血了?”

那幾個大漢看到他來都躬身行禮,卻稱他少爺,居然都是他的手下,他們把事情一說,李孝先又親自檢查了戚連的傷勢。這才轉身對兩個女子行了一禮,說道:“兩位,我的手下受了內傷,就他們說的事情經過來看,錯不在我們這邊。你們也不是男子,我們不想多事,就請你們向戚連陪個禮吧。這事就算了了。”

“你算什么東西?”碧環冷笑一聲。

這句話馬上激起了圍觀眾人的憤怒,一個聲音在人群里大喊道:“賊婆娘欠揍!秦劍門的好漢廢了這混帳!”馬上大罵碧環的聲音此起彼伏起來。

李孝先鼻子一皺,直起腰來,兩手抱在胸前,說道:“我是秦劍門的李孝先。你打了我們秦劍門的人,我們本來看你是女流,不想計較。讓你道歉就算了。既然這樣說,那別怪我了。看你也是江湖中人,那我按江湖規矩辦,我們不踢你,就打你一個耳光算了。”

那小姐趕緊上前,做了個萬福打算賠禮,但那丫鬟實在過分,一下子擋在小姐和李孝先之間,不讓小姐道歉,她指著李孝先鼻子說道:“你打我?失心瘋了嗎?!識相的快滾!惹惱了姑奶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沒見過你這樣刁橫的女人。”李孝先看見那丫鬟這樣有些吃驚了。

沒想到這句“刁橫”激怒了那碧環,她居然拔出長劍對著李孝先當胸就刺,人群響起一片驚呼聲。那丫鬟出手非常快,連王天逸都吃了一驚,站在她前面的李孝先更是來不及拔劍,不過李孝先反應也很快,他不退反進,一個側身既避開那長劍又欺近了那丫鬟,一個手肘錐打在碧環的右肩上,“嗆啷”一聲長劍脫手落地,那碧環也被打倒在地上。

李孝先的手下馬上人人拔劍在手沖了上去,七八把長劍架在了那碧環脖子上。

“二少爺怎么辦?廢了她武功還是斬她的手?”一個手下在如潮般的叫好聲中問李孝先。

“嘖”李孝先皺起了眉頭,說道:“她是個女人……”

“少爺,不能放過她!雖然她是個女人,但她打傷戚連還對您下死手!就算不論江湖規矩,這是我們的地盤,我們再講理也不能讓人騎在頭上拉屎啊,總得讓她留下點什么啊!不能讓秦劍門丟臉啊。”一個手下大聲說道。

王天逸聽出來了這個李孝先是秦劍門的少爺,他知道按江湖規矩,且不論這個碧環無故打傷人,只憑以睚眥就對人下死手這一條,殺了她都是可以的。留下點什么,可能是手指也可能是一條胳膊。他雖然也很討厭那個丫鬟碧環,但是現在卻覺得有點不忍。

李孝先也面露難色,這個時候那碧環也已經汗如雨下了,倒在地上的她突然大叫起來:“你們誰敢動我?!我是武當派的人!”

聽了這句話,圍著她的幾個人都是一怔,幾把長劍離她遠了一些。

李孝先沉默了片刻,問道:“你有什么證據?”

這個問題把碧環給問傻了,她想了一會,突然伸手拽住了旁邊那小姐的衣服,說道:“我的小姐是武當派高明海大俠的千金高……”

身子一直在微微顫抖的那小姐突然一聲尖叫:“你別說我的名字!”

李孝先一愣,打量起那長紗垂面的女子。那碧環知道李孝先還不太相信,趕緊連拉那小姐的衣服,說道:“小姐,你把面紗放下來讓他們認認!”

“碧環!你!”那小姐氣的渾身哆嗦,移步想走,但周圍都是秦劍門的大漢,她哪里有路,只好氣的跺腳。

“不用了!不用!”李孝先趕緊擺手,他知道這是異常讓一些千金小姐難堪的事情,“放下來也沒有用,我聽說過高明海,但是不認識,更何況他的女兒。”

“少爺,您看……”一個手下有些猶豫了,畢竟對方可能是武當派的丫鬟,雖然也可能搬出個牌子來假冒,但只要有可能,誰也不敢貿然下手。

李孝先想了一會,抬起頭來,緩慢而清晰的說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武當派。就算你真的是武林巨頭武當派的人,但是世間凡事大不過一個‘理’字。你無故傷我們的人,一點小沖突就要殺人,我們武林畢竟要以俠義為重。我不能讓你們這樣走了。現在你刺我那一劍我不和你計較了,那劍算了;但是你打傷戚連我不能算完,我得為兄弟討回公道。你是女子,我不斬你手腳不廢你武功,我打你后背一拳,放心,我保證不傷你性命不傷你經脈,你受的傷和戚連會一樣的。”

李孝先這話說得合情合理、正氣凜然,既有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大度,又有維護手下和幫派聲望的堅決,立刻藥王廟都被叫好聲淹沒了。

那剛才蠻橫之極的碧環現在卻渾身發抖,不停的在哀求旁邊的小姐。李孝先取出一塊手帕抱住了自己的右拳,大步朝碧環走去。

“公子且慢。”李孝先聽到人群里傳來一個聲音,扭頭看去,一個穿武士服的青年朝自己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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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高蟬鳴遠 第四節孝先義前

“秦劍門李孝先,敢問兄弟是?”李孝先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對走上來的那青年一抱拳問道。

“青城派王天逸見過李兄。”走上來的正是王天逸,他也一樣客氣的回禮答道。

“青城派啊,久仰大名。不知兄弟有何指教?”李孝先客氣了一下,有點奇怪的問王天逸所為何事。

“我想代這位….咳咳…這兩位姑娘受閣下一拳如何?”王天逸此話一出,全場立刻大嘩。

王天逸本來想說替那個丫鬟受這一拳,但他想到剛才那丫鬟的嘴臉,心里一陣厭惡,馬上轉口說替兩人受過。

李孝先也是非常吃驚,盯著王天逸看了一會,笑了起來:“你認識她們?”

“不認識。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她們。”王天逸答道。

“哦?”李孝先心里迷惑起來,“非親非故,那你為何要代人受過?”

王天逸剛才聽圍觀百姓說了一下李孝先,知道此人在徐云城口碑極好,又看到他和他手下的作風:明明是武林幫派,在自己地盤上被人打耳光了之后并沒有仗勢欺人、以多欺少,而是只是讓道歉就算了,要是別的門派遇到這種事情早就上去圍毆了;門派的少幫主無故被人刺了一劍居然可以不和對方計較,處事也極是公平,連打女人都還要用手帕把手包起來,男女授受不親都考慮到了。

“李孝先確實是個謙謙君子”,王天逸心里佩服的很,然而聽到那丫鬟自報家門是武當派的之后,他的心一下懸了起來。他最近相處的丁玉展和唐博都是武林巨頭的公子,從濟南武林對他們的客氣態度,他已經隱約知道得罪了某個武林巨頭的后果是極其可怕的。和丁玉展和唐博聊天中,他更是印證了自己的看法,丁玉展和老父不和,不幫著打點家族生意還算了,但唐博的一些話極其可怕,雖然他都是笑著不經意說句:“某某派那些混蛋我當然知道,我們把他們教訓了。”或者“那某某門啊,不知吃錯什么藥了,居然敢騙我家,當然把他們做了。”王天逸猜唐博嘴里的“教訓”說的就是某個掌門的性命,而“做了”就是指滅門。他已經開始迷惘了,唐博嘴里的武林和他原來想象中的武林不同,不是以俠義來服人的,而是用鐵腕快刀來讓別人敬畏的,每個武林巨頭的威望和權力都是殺出來的,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得罪過他們的人的,因為這樣會減弱他們那種可怕的威懾力。

他因為敬佩這個秦劍門李孝先的為人,所以擔心他得罪武當,聽到他要打那丫鬟一拳,有點擔心。尋思了一下,他突然有了一個主意,讓李孝先打自己一拳算了,這樣秦劍門不丟面子,武當派也不會怎么得罪,兩邊都能趁勢下臺階,所以看到李孝先用手帕包起拳頭打算打那丫鬟的時候,他趕緊上前說話了。

王天逸又沖李孝先一抱拳,沉聲說道:“剛才兄弟我在下面看的清楚,心里非常景仰你們秦劍門謙讓禮義。”說著一指那丫鬟繼續說道:“她可能是武當派的,怎么說也是要給個面子。而且她是個女人,各位好漢打一個女人難免有違俠義精神,影響你們秦劍門的大名,我不自量力來做個和事佬,拼著受一拳來了了此事如何?”

李孝先一呆,回頭看了看那丫鬟,只見她滿眼迷惘,忍不住指著王天逸問她:“你認識這個人?”

那丫鬟茫然搖了搖頭,李孝先看她不像是裝的,又看了王天逸幾眼,疑惑的問道:“你?”

李孝先的一個手下有點不高興了,上前說道:“你憑什么出頭?青城派在這里也……”但李孝先做了個手勢制止了那手下說話,皺起了眉頭。

王天逸一笑,把手里的油傘扔了出去,說了四個字:“俠義為重!”說完轉過身去,背對著李孝先,慨然說道:“來吧!我不運內力!”

一時間藥王廟里的所有人都屏息凝氣等著看李孝先如何決斷,諾大的廟里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

李孝先有些驚異的看了王天逸一會,突然大笑了起來,一把拉住了王天逸的肩膀把他拉轉過來,翹起大拇指微笑著說道:“好!兄弟你夠俠義!”

說完對圍著那兩個女子的手下一擺手,說道:“看在這位兄弟的高義上,這次的事情就算了,你們退下。讓她們走。”

王天逸張大了嘴巴,對李孝先問道:“這樣就算了?”

李孝先沖王天逸一舉拳頭,學著王天逸的腔調沉聲說道:“俠義為重!”言罷兩人相視而笑。

“少爺,您這樣不好吧?戚連無故受了內傷,大少爺一會就來,他知道會不高興的。”一個手下附耳向李孝先說道。

李孝先楞了一下,對那手下說道:“這位兄弟不認識別人的情況下都能代人受過,人家都這樣了,我們還能再打?這事看這位兄弟的俠義上就算了,你現在趕緊帶著戚連去看大夫。去吧,大哥那里我會說的。”說完他拍著王天逸的肩膀說道:“我大哥一會也會來這里給家父祈福。他……他為人比較嚴謹,你和那兩位改天再拜藥王爺爺吧,最好現在就趕緊離開吧。”

王天逸一聽就知道了意思,看來李孝先為人大度,但是他哥可能就沒他這么好說話了,勢必要起沖突,識趣的趕緊抱拳告辭。

他剛和那兩個女子走下兩級臺階撿起了自己的傘,只聽背后李孝先沖他問道:“王兄弟住在哪里?”

王天逸回頭答道:“我住金竹客棧。”

“有空我找你喝酒,我們再好好聊聊。”李孝先笑了起來。

“恭候大駕。”王天逸非常高興,心想自己一定要結交李孝先這樣的好男兒。

到了廟門外,那兩個女子感謝王天逸出手解困,王天逸才知道她們也住金竹客棧,那丫鬟離了險地又囂張起來,氣鼓鼓的對那小姐說道:“公子也不象話,您上香也不陪著來!我回去就告訴公子,把他們都殺了!”

“你住嘴!他采藥去了。”那小姐看來十分生氣,“今天不是你無理打人也不會這樣……”

“小姐,你居然叫我住嘴!!!!!”那丫鬟一下打斷了小姐的話,大聲反駁小姐道:“我這不全是為了您嗎?!哼!”王天逸聽得張大了嘴,心里暗想這丫鬟怎么敢對主人這么說話。

“碧環,你在家里挺恭順的人啊,沒想到在外邊怎么會這樣?你再這樣,我就告訴爹爹了。”那小姐輕聲說道。

聽到“爹爹”二字,那碧環渾身打了個冷戰,不敢再頂嘴了,乖乖的叫了馬車過來。

“王兄弟,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們一起順路回去吧。”那小姐對王天逸說道。

王天逸和女子打交道不多,人家軟語一說,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么,趕緊“嗯”了幾聲。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那小姐噗哧一笑,說道:“一會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他肯定很高興認識你的,你們倆真像。”不管在那里發愣的王天逸,說完就和那丫鬟一起坐進了馬車。王天逸撐著傘跟著那緩行的馬車往金竹客棧而去。

剛走過兩條街,就聽到后面馬蹄聲大作,一群人快馬往這里奔來,現在雨越下越大,街上沒有幾個人,王天逸扭頭一看看得清楚,有七八匹馬的樣子,馬上的騎士都是武林人士打扮,都帶著兵器。看到馬車和王天逸,有人大呼:“大少爺,肯定是他們!”王天逸仔細一看,說話的人正是廟里那個去送戚連的秦劍門手下。心里大呼不妙,這次來的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會砍了那丫鬟的胳膊,既然自己都出頭了,現在也不能看著她再倒霉。自己一個人還好辦,大不了轉身就跑,跑到小巷子里說不定就甩掉騎馬的敵人了,問題是還跟著一輛馬車呢,里面還有兩個女子。

“別管她們,自己先跑!”這個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但是馬上這個想法讓他自己感到惡心,他扔掉雨傘,跑到那車夫身邊大聲說:“有人追來了,你快點趕車!”

那車夫是本地人,大惑不解的問道:“誰追來了?”

王天逸聽了車夫口音,馬上想到這車夫如果知道了追兵就是秦劍門的人,說不定會等著他們上來,畢竟本地人誰敢惹本土幫派。他嘆了口氣,對他車夫說了句:“對不住了。一會多給你錢好了。”言罷一拳把那車夫從車上打了出去,那車夫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然后他拉開車廂門,把那碧環拽了出來,推到車夫的位置上,大聲說:“后面有人追來了!你趕緊帶著小姐快走。我擋擋他們。”

現在追兵已經很近了,兩個女子都知道事情不妙了,那碧環也不敢多說話了,一心只想回到金竹客棧,一句話沒說就狂打馬匹,馬車馬上飛奔起來,那小姐從車窗里露出頭來,對王天逸喊道:“你小心啊。”

王天逸沖她揮了揮手,轉過身來,立在街心看著幾匹馬過來了,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緩解一下心頭的緊張。

“就是他!”這些人在他面前勒住了馬,一個人指著他沖領頭的一個人大叫。那人也是十分年輕,近三十歲的樣子,眉目之間和李孝先十分相似,看來就是李孝先口里的大哥,他身上現在全被雨水打濕了,水順著他的袍角流到地上,一對濃眉擰到了一起,看起來十分惱怒的樣子。

王天逸看那公子如此惱怒的樣子,心頭暗叫不妙。趕緊上前躬身行禮,說道:“青城派王天逸見過各位秦劍門好漢。”

“青城是什么門派?我們這里可沒聽說過!”那公子冷笑了一聲。

王天逸聽他對師門不敬,抬起頭來,他有點惱了,但是看了對方有八個人而自己只有一個,再惱也得把火壓下去,心里知道這個秦劍門的少爺是不滿剛才藥王廟的事情,說道:“剛才兄弟我出頭做了和事佬,是希望你們兩邊都不致結仇。如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結個屁仇!誰知道你們三個是不是一伙的?騙了我那傻兄弟還落個好名聲,這是多好的事情啊。”那公子說話越來越不客氣。

雨水淋到頭上,非常不舒服,王天逸心里的火更是蹭蹭的往上竄,他直起身來,歪了歪頭,冷冷的說道:“我沒騙李孝先,事情既然我做了,那你想怎么辦?”

那公子看到王天逸的樣子,知道王天逸惱了,他不怒反笑:“哈哈,真是厲害。一個青城的都敢給我叫板了。唉,要不是我在路上遇到受傷的戚連,我們秦劍門的臉都被我那傻兄弟丟光了。自己的人被打了,連個屁都不敢放。看看吧,現在青城的都敢騎到我們頭上拉屎了,再往后,我們秦劍門解散了吧,改***私塾教書好了!”那公子越說越生氣,最后都開始罵人了。

說完,眼睛一瞪,對王天逸說道:“青城的!留下你根手指吧!我再找那兩個混蛋婆娘算帳!要是你們是一伙的,我要你的命!”

王天逸大怒,抽劍在手,說道:“我沒騙你。信不信由你了。”邊說邊盤算從哪里逃走。

不過那公子卻一聲冷笑,“想打是吧?”,說著翻身下馬,也抽出劍來,對王天逸一指道:“來、來、來,江湖規矩,單挑,別說我們以多欺少。話說在前面,這可是生死由命。死了也別怪我!”

旁邊的一個手下趕緊說道:“少爺,使不得!不用您動手,我們先擒了他!”說完他的隨從都翻身下馬要一擁而上。

那公子把手一揮,罵得:“放屁!秦劍門一向光明磊落。都***滾到一邊看著去!”

這公子的舉動讓王天逸有些吃驚,也有些慶幸,更混雜著敬佩。不禁問了一句:“敢問公子怎么稱呼?”

“李義前!”伴隨這句答話,李義前暴喝一聲,挺身攻上。王天逸在廟里見過李孝先出手,知道秦劍門很快,現在和李義前打在一起,發現秦劍門的劍不僅很快,更混雜著拳腳攻勢,被近身以后非常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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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高蟬鳴遠 第五節成事在雨

雨水落到激斗之中的兩人身上就飛濺開來,好像在王天逸和李義前身上蒙了一層水霧,腳下的泥水被踩的不停像鮮花一樣綻放,托起無數泥珠飛舞在空中,又被兩人的身體撞碎。

一開始因為對方是一個門派的公子,王天逸還有些害怕他的武功,等接戰之后,王天逸卻發現自己居然可以游刃有余的抵擋,不由吃驚起來,他沒時間想到這些天天天和丁玉展、唐博這樣的高手練習,不僅自己的武功有了很大進步,臨敵經驗更是豐富。

沒多長時間,王天逸和李義前已經過了五十多招,王天逸仍然毫無敗象,畢竟李義前再快也快不過丁三、博六,王天逸早就被兩個人打習慣了。李義前卻是越打越著急,他去藥王廟的路上遇到了送戚連的那個手下,事情經過都問清楚了,他也不是蠻夫,王天逸的年齡門派他都算過了,這么年輕的青城派弟子武功不會好到哪里去,更何況他在廟里自愿被打一拳,這樣的人不會是高手,高手都是非常小心的,他們往往寧愿進行十分危險的以少對多的戰斗,也不愿毫無防備讓人打一下。肯像王天逸那樣讓人打的不是江湖經驗少就是天生傻子,所以他認定這個出頭鳥不過是個江湖經驗都很少的三腳貓。況且青城派的人和武功自己都領教過,并不是太難對付,“對付這樣的人,我自己足夠了”李義前的原來的打算是這樣的。

但李義前現在有點著急了,他原本也不想真要這個人的命,只是打算痛毆對方一頓解氣,可偏偏自己算錯了對方的實力,現在對方雖然只是防守,好像無暇攻擊,但自己久攻不下旁邊還有手下看著,現在自己已經騎虎難下了。加上這場雨,雨水不停的滾入眼中,很影響視線,兵刃上都是水,碰撞之后很難估計下一步的局面,地面又異常的濕滑,身體根本沒法做什么大的動作,那樣很容易摔倒,劍術為主、拳腳為輔的秦劍劍法在這樣的環境里發揮不了平日的威力,而王天逸則是主要防守,他對李義前這樣的人還真不想拼命,他又全是以劍法為主,身體運動幅度并不大,在雨里反而成了以逸待勞、以長攻短的局面。

李義前實在忍不住了,他發動了絕招,打算不管對方死活了。他長劍一擺打開了王天逸的劍,抓住這一瞬間的時機,全身沖前,只有左腿蹬在地上發力,右腿前踹王天逸左腿膝蓋,左手猛的抓住了自己右手手腕,兩手一起發力,他的長劍馬上從橫著變成了劍尖直對王天逸咽喉,然后直刺過去。這招是秦劍門的絕招之一“翻天覆地”,從上下兩路齊攻對方,兇猛的長劍刺喉既可以殺敵,也可以吸引對方的注意力,敵人若是一味避開喉頭長劍,那么他的左膝就會被踢碎,若敵人要避開左膝那一記飛踹,則必然中劍。此招雖然厲害,只是因為整個身體前沖,只有左腳蹬在地上,這需要很高的身體平衡,在雨里濕滑的地上使用是非常危險的,但李義前顧不了那么多了,他心里現在只有他的面子和秦劍門的面子。

王天逸大驚,剛才和李義前過招的時候,他念李孝先的俠義和李義前的公平,只是防守,因為他和丁三唐博他們打的多了,防守李義前的快攻倒是游刃有余,倒還真沒有全力以赴,現在面對李義前這樣危險的招式,王天逸情急之下無暇多想,也是全力發劍了,他本來劍練的就快,而且是單手握劍,速度比李義前的雙手劍自然要快許多,后發而先至,眼看就要先洞穿李義前的喉嚨。

但是王天逸沒有把此招使實,他腦海里瞬間浮現出李孝先、章高蟬的影子,在長劍快擊中李義前的時候,他用力手腕下壓,他的劍尖劃了一段小小的弧線,偏離了李義前的喉嚨,只在李義前的肩膀上擦出了一道血花。

李義前的“翻天覆地”還沒用完,就見到對方兇猛的和自己的對攻過來,速度居然比剛才快了很多,眨眼間就到了自己喉嚨。只要是人,誰面對死亡都會猶豫的,李義前也不能例外,他也從來沒想過和這個人同歸于盡,驚駭莫名的他,身形不可避免的一滯,這個時候左肩一陣劇痛,身體的平衡感沒有了,蹬在地上發力的左腳馬上在泥地上打滑了,整個人一下子摔倒在泥水中。

“翻天覆地”敗給了雨水。

王天逸一大步退了開去,剛才李義前的右腳尖是擦著他的左膝踏在地上的,雖然隔著衣服,仍然讓他膝蓋隱隱作痛,雖然對手摔倒了,他還是后怕的很,馬上倒著躍了開去。

“你沒事吧?”王天逸離得李義前遠了,看到李義前呲牙咧嘴的捂著左肩慢慢的在泥水里撐起身子來,他又感到非常的歉意,又走上前兩步關切的問道。

李義前左肩受傷,大腿也疼得厲害,知道剛才那一下滑倒傷了自己的腿,他根本不想看王天逸,心里的羞愧、憤怒糾纏在一起,牙齒都咬得咯咯響。這個時候驚恐的手下才跑過來扶起李義前。

看到李義前的手下圍了過來,王天逸又趕緊后退了幾步,想說點不傷李義前面子的話,但實在想不起來,看見李義前被手下簇擁著站了起來,又想轉身逃跑,臉上表情變幻不定,手里的長劍都擺來擺去的,不知道怎么拿才好。

“少爺,我們上吧!”一個手下怒視著王天逸說道。

李義前腦子混亂的很,手下的關切只能讓他感到無地自容:“是自己要單挑的,不管勝負怎么樣,反正自己丟人丟到家了,居然中劍后摔倒在泥水中。現在自己滿身的泥水,要多狼狽又多狼狽,想繼續打吧,兩條腿痛的厲害,站著都難受,還怎么打?況且那小子劍很快,自己都大意了,沒有了自己,剩下的七個手下也很難留下他。但是不討回面子,以后……”李義前都不敢往下想了。

八個人和一個人就靜靜的在雨里對視。

這個時候,一匹快馬從八個人身后趕來,“少爺,老爺讓您趕緊回去。有要緊的事情!”

李義前鼻子里深深出了一口氣,盯著王天逸咬牙說了一句:“走!”然后頭也不回的轉身上馬帶著一群人離開了。

王天逸抱拳行了個禮,看著他們騎馬離開,轉身慢慢前行,耳朵卻聽著后面的動靜,可惜下著雨,馬蹄聲消失了之后,王天逸除了雨聲什么也聽不見了,一顆心跳的都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了。走了幾步看到那車夫還躺在那里,他跑上前去把他拍醒,告訴他去金竹客棧拿車,從懷里掏出錠銀子給了他,也沒管多少。做完這些,害怕對方再殺回來報仇的王天逸連油傘都沒敢撿,馬上朝金竹客棧拔足狂奔。

進去金竹客棧后,也不管看著落湯雞模樣的伙計驚奇的詢問,一頭往院里跑去,心里只想著趕緊見到丁玉展和唐博,有了他們兩個,自己還心安點。

可惜王天逸剛進三個貴賓院子的胡同,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一個人撞破靜竹院的院門飛了出來,一直砸到對面的墻上,才摔在地上。但那人馬上倚墻站了起來,吐出一口鮮血之后,從懷里掏出一把黃銅色的彎刀來。

“博六!”王天逸定睛一看那人卻是唐博,大驚之下抽出長劍沖了過去。

“別過來!快走!”嘴角流血的唐博看到王天逸馬上瞋目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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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高蟬鳴遠 第六節情義無價

王天逸一看這種局面,馬上就猜到了唐博遇到了強大異常的敵人,剛才居然連他都被打出來了。

唐博倚著墻在那里大口喘氣,好像連動一動都困難的樣子,看著王天逸楞沖過來,滿面焦急的唐博用力往門里打出三顆暗器,這一用力,他又一口血噴了出來,捂著胸口怒喝道:“混蛋!別過來!”王天逸沒有聽,跑過唐博身邊的時候,他說道:“你趕緊走!我頂著!”然后一咬牙沖進了大門四分五裂的靜竹院。

王天逸咬牙并不是因為他憤怒,而是因為他害怕。連唐博都打不過的敵人自己怎么可能會贏,但朋友有難,自己又怎么能袖手旁觀?王天逸踩著地上的大門碎片沖進靜竹院的時候,只感到自己頭皮都炸起來了。

剛進去院子,就看到怒氣沖沖的章高蟬的向大門走來,今天的章高蟬沒有穿藥農的衣服也沒有穿武士服,只穿著尋常的絲綢長袍,但是他兩道濃眉都立了起來,鼻子也皺了起來,眼里都是怒火,渾身散發著一種可怕之極的煞氣,他走的并不快,但每走一步,都象踩在王天逸的心上,看到對方這種氣勢,王天逸的長劍都伴隨著章高蟬的腳步顫抖起來。

“我最恨你這種對女子和弱者下手的人!”章高蟬指著門外的唐博緩慢而清晰的說道,他眼里好像王天逸根本是隱形人一樣,連看都不看站在門口的王天逸。

王天逸眼一掃,靜竹院里還有很多武林人士打扮的人站在屋邊,宋華也在其中,他們好像并沒有一擁而上的意思,都是很輕松的站在那里看著,有很多人還在微笑。院子中間的地上卻有個人一動不動的趴著,不知道是死是活,一把閃亮的長劍插在離他不遠的地上,不是丁玉展是誰?!王天逸認出那是丁玉展后,頭發根都豎了起來,“他打倒了丁三,又傷了博六!”王天逸心中一個聲音轟然響起。

大吼一聲,王天逸揮劍對著章高蟬沖了過去,以前無論進行什么戰斗,一旦決心接戰,根本沒有時間害怕,但這次不同,對手太可怕了,王天逸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贏,沖過去的腳步就象踩在棉花上,而手抖的長劍都快要捏不住了,但他還要戰斗,他要拖住章高蟬讓還活著的唐博逃走,所以他就象一只可憐的老鼠絕望的向貓沖了過去。

“博六你快走啊!”王天逸一邊拼盡全力向章高蟬砍去,一邊大喊。

章高蟬冷哼一聲,手臂一揮,他長袍巨大的袍袖突然變得如同鋼鐵一般,迎上了王天逸當頭而至的長劍,一下子長劍就被打飛了。然后左臂一動,他的另一邊袖子在空中卷中了唐博射來的一把柳葉刀,“當啷”一聲扔在地上。這是那邊的唐博看到王天逸危險了,全力打出這把飛刀,雖然他知道他的暗器對章高蟬一點用都沒有,但他還是要發,這是他唯一可以幫王天逸的。打出這把柳葉刀已經耗盡了唐博全身的力氣,嘴角的鮮血汩汩流出。他剛才只和章高蟬過了一招,就被踹出了院門。那章高蟬武功實在太可怕了,那一腿的速度讓他連暗器都來不及發,只能兩手全力擋在胸前硬接那一腿,結果只一擊就生生把他轟出了院子,還讓他受了生平最嚴重的內傷,現在他全身經脈都被震的移位了,別說逃走了,就連抬抬手都困難的要死。現在他拼盡最后一點內力射出了那把柳葉刀之后,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沿著墻緩緩的滑坐在地上。看著場里螳臂當車的王天逸在拼命,唐博的兩只眼眶都要瞪裂了,在心里大喊:“傻瓜!你走啊!你走啊!”

王天逸長劍被對方袖子打飛之后,他的右臂如被火燎,知道僅僅是對方袖子上的內力自己就受不了,但他來不及管那么多了,又猱身而上揮拳向章高蟬面門直擊過去,章高蟬只是袖子一揮打在他肩頭,王天逸就“噔、噔、噔”連退了三步才站定,只覺得自己右臂已經痛的抬不起來。

章高蟬很不耐煩的看了王天逸一眼,說道:“無關的人閃開!”

王天逸聽了一愣,回頭看去唐博還在那里,他大吼一聲拉著右臂又撲了上來,想用僅剩的左手抱住章高蟬,章高蟬皺起了眉頭,嘴里罵得:“煩死人了。”身形如閃電一般一動,雙手捏住了王天逸的雙肩,只聽“啪啪”兩聲,王天逸左右兩臂全被脫臼了。

王天逸只感覺兩臂傳來的痛楚讓他腦袋里絲絲作響,眼前金星亂晃,天地都在旋轉,他撕心裂肺的慘叫起來,“啊啊啊啊啊!走啊!快走啊!啊啊!”,唐博坐在地上,看著這情景,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王天逸仍然沒有放棄,他耷拉著雙臂,又抬腿向章高蟬踢去,章高蟬也有些吃驚了,看著這個武功低微的少年為了朋友還在拼命,他這次并沒有用內力,只是用一根手指壓下了王天逸的腳,說道:“你很有情義,這很好。但這事和你無關,我分得清楚。你最好現在就閃開,別逼我。一會我給你接好骨頭。”

痛得滿頭是汗的王天逸,他也沒有力氣說話了,他沒有閃開,而是咬著牙又對著章高蟬的腰踢了過去。這次章高蟬沒有動彈,就那么靜靜的站著讓他踢,王天逸只感到對方的身體堅硬如鋼鐵,踢到對方身上簡直腳都要斷了。然而他仍然一腳一腳的踢著,章高蟬白色的長袍上被他踢得到處都是泥,踢完第四腳,王天逸的右腿已經疼的哆嗦了,連伸直都不能了,他再也站不住了,右腿一軟,單腿跪在了章高蟬面前。他仰起了頭,章高蟬冷冷的居高臨下的和他對視,王天逸全身痛的嘴唇都咬破了,他擺動著雙臂盡力保持著身體平衡,跪在地上,把拖在地上左腿拉了過來,跪在地上又向章高蟬的腳踝踢去。現在他踢的力道連只蒼蠅都踢不死了,但他只知道不能停,停了唐博就危險了。

章高蟬很無奈的嘆了口氣,揮手輕輕擊向王天逸的頭。坐在地上的唐博看到章高蟬的動作,低下了頭不忍再看,他難以抑止的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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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高蟬鳴遠 第七節舍俠取義

王天逸已經感覺到了對方的拳風,半跪在地上的他毫無辦法,只能閉目等死,沒料想此時卻一個女聲傳來:“慢著,高蟬,他是好人。”

章高蟬聞言,手刀馬上停在了離王天逸腦邊,王天逸抬頭看去,說話的人正是藥王廟的那個小姐,她被那碧環扶著,正從屋里走出來。

“剛才我叫人找你去幫的正是此人。”那小姐繼續說道。此時那小姐已經脫了面紗,生的是溫婉動人之極,地上的王天逸都看的忘了痛。

“啊?若若,怎么回事?他是那家伙的朋友啊。”章高蟬顯得很吃驚,指著門外的唐博說道。

那若若小姐把藥王廟的事情講了一遍,章高蟬聽到王天逸為了不相識的人甘愿挨上一拳,又留下來力阻追兵也是聳然動容,他馬上歉意的把王天逸兩條胳膊接好,手法之熟練勝過最好的大夫。

“對不住你了……”章高蟬向王天逸道歉道,一邊把他扶了起來,不過王天逸卻沒聽見,他剛才滿腦子都是“現世現報”這句話,自己做了件好事馬上就來了好報,但是自己現在固然沒有危險了,他立刻擔心起了丁三,所以他掙開了章高蟬的兩手,一瘸一拐的跑到丁玉展身邊,輕輕把他翻了過來。

“你朋友沒事,應該只是昏過去了……”章高蟬還沒說完,丁玉展“啊!”的一聲睜開了眼睛,一個鯉魚打挺站了過來,他跳起來的力量之大把王天逸一下子給推倒在地上,歡蹦亂跳的他馬上撿起了自己的劍,嘴里大叫:“好功夫,佩服佩服!再來再來!章公子呢?”一邊四處打量,“咦?天逸你怎么來了,你怎么了?”說著過去要扶王天逸,王天逸心中卻是大喜:丁玉展既然沒事,那這事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嚴重,而且看起來那個小姐和章高蟬關系不一般,自己剛才恰巧幫了她,那么自己努力一下把唐博救下。

王天逸對著丁玉展說道:“我沒事,你去看唐博吧。”

丁玉展這才發現唐博委頓的坐在門口對面的地上,大驚失色,趕緊跑了過去。唐博耳朵還很好使,早聽見丁三又活過來了,而且丁三說話中氣十足,擺明了毫無內傷的樣子,他眼中也是一亮,不過馬上就變的快噴出火來了,左手在泥地上慢慢爬行,盡力去夠掉在地上的那把躡魂刀,“只要丁三那混蛋過來,我就一刀戳死他!”唐博心中暗想。

王天逸自己爬起來,對著章高蟬行了個禮才說道:“我剛才以為閣下危害了我朋友二人,現在看來丁玉展一點事情都沒有。我這兩個朋友都是好人,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閣下,我想應該是誤會吧。還望閣下告知,如果確實是有得罪的地方,還望多多包涵。”

若若趕忙說道:“王小哥不用客氣,我想肯定是誤會。高蟬你說話啊!”

章高蟬看了一眼若若,心想“剛才你是沒看到那人對你下手,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不過他仔細打量了一下王天逸,也是非常困惑,說道:“您是姓王是吧,看起來我比你大一點,就叫你一聲王小哥吧。多謝你為若若仗義解困,剛才我也看到了你為了朋友拼命,我也佩服的很,像你這樣俠義雙全的人肯為之拼命的朋友肯定也不會是什么壞人,但是你那個朋友做的事情我實在……實在……唉。”

章高蟬嘆了口氣,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若若還補充了一些事情,王天逸大體已經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原來自己去了藥王廟之后,丁三并沒有睡覺而是去了這個靜竹院找章高蟬比試武功。不過章高蟬并沒有在,他還是采藥去了,因為雨越來越大,陡峭的山壁變得太滑太危險,他只好領著一群手下早早回來了,一回來就看見丁三這個人抱著劍坐在門口等著他,渾身都被雨水澆透了。他也是覺得丁三這種熱愛武藝的精神是很令人佩服的,就破例同意了和他切磋一下武功。他也沒有全力以赴,抱著一種指點的態度和丁三在院子里冒雨過招。兩人正在激戰,一個伙計突然進來報告說若若小姐回來了,讓他趕緊去前邊,出事了。

原來若若回到金竹客棧之后,擔心王天逸留下來和那么多人對陣會出事,根本沒有去后面的院子,就在酒樓里讓伙計找章高蟬去幫王天逸。

章高蟬看起來很在乎若若,那伙計說得不明不白,章高蟬以為若若出事了,他心急啊,可是丁三打在興頭上,纏住了章高蟬,章高蟬又不想出重手打倒丁三,邊打邊讓一個手下去前面見若若看看情況。

此間,章高蟬對丁三邊打邊說自己有事,改天再較量,可是丁三全身心都放在了對攻上,根本沒在意他說什么。章高蟬心急若若,他越來越著急,最后一怒之下,一掌印在了丁三胸口上,他已經和丁三過了幾百招,丁三的水平了然于胸,這一掌不會對丁三有什么傷害,但肯定會把丁三打昏。丁三就這樣被打了出去。

而此時,出門辦事的唐博回來了,進屋一看,自己和丁三都不在,這個時候又聽到了隔壁傳來打斗聲,早就對章高蟬的武功抱有高度戒心的他馬上擔心起來,他一縱身上了墻,飛身來到靜竹院,恰恰見到丁三被章高蟬打的平飛出去,然后一動不動的落在地上昏死過去。唐博不知道丁三是死是活,不由大驚。

章高蟬一掌打飛丁三,也擔心會對丁三有什么傷害,就飛身上前看丁三的情況,他這一速度極快的近前馬上被唐博誤以為是要給丁三致命一擊,因為章高蟬離得丁三的距離本來就近,他沖向丁三的速度又快得駭人,唐博也來不及開口詢問,唐門暗器呼嘯著穿過雨霧打向章高蟬,可是章高蟬太厲害了,他只用袖子就接住了大部分的暗器。唐博見到打倒丁三,又見到自己暗器對他絲毫無用,已經知道了自己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雙方都是一楞,一個在墻上一個院子中間互相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

恰恰這個時候,門開了,章高蟬的手下領著若若和那個丫鬟進來了,原來若若著急章高蟬老是不來,親自過來催,章高蟬可能是喊了一聲語調親密的“若若”,或者是其他什么舉動,反正在墻上的唐博馬上看出了這個女子和章高蟬關系不一般。他離若若的距離要比章高蟬離若若的距離更近。

他從墻上朝若若撲了過去,要抓若若當人質,來救走丁三。他知道自己靠硬拼自保都不可能更別說救人了,只有抓住人質要挾章高蟬了。

但是有章高蟬馬上看出了唐博的意圖,身形如鬼魅一樣,后發而先至,擋在了唐博和若若之間,唐博知道自己不可能過得了這個章高蟬。也就是說若若他肯定抓不到了。

這個時候,唐博做了一件事情,他掏出了兩枚透骨釘從章高蟬胳膊下面打了出去,目標卻是背對著他們正往前走的若若。這一擊讓章高蟬怒發沖冠,他打落了兩顆透骨釘后,一腳朝唐博踹了過去,快得連讓唐博發動第二次攻擊的時間都沒有,唐博的右手本來已經在懷里又捏住了兩顆透骨釘,看到這雷霆般的一腳,他連躲開的時間都沒有,無奈的放開了暗器,右手從懷里抽了出來,雙手一起在胸前硬接這一腿。只這一擊讓他撞碎大門飛了出去。然后自己恰巧來了看到了博六撞碎大門這一幕。

王天逸聽到章高蟬恨恨的說到博六對若若出手的時候也是目瞪口呆,他雖然大體上明白唐博是為了牽制章高蟬,但這樣的事情對方肯定不會輕易原諒,別說章高蟬和若若關系非常了,就算自己都覺得不應該。正在頭痛,突然想到唐博以前教過他如何在危急的情況下拖延敵人逃走的事情,唐博說不要殺死敵人,而是要最大限度的給敵人制造傷員,傷員比死人更能拖住敵人的時間。眼中一亮,心想唐博怎么說也不是那種動不動就殺人的人,自己賭他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開口說道:“我的那位朋友用暗器打…打…若若小姐實在…難以原諒。但是我猜我的那位兄弟的暗器肯定不是對著要害去的,章公子您武藝高強之極,請問是不是這樣?”

章高蟬一愣,良久才說道:“是這樣的。那暗器走得路線極低,目標應該是若若的腿。”說到這里,語調又高了起來:“但是他怎么也不該對無關的人動手啊!更何況是個弱女子!這樣的人學武簡直是恥辱!”

“是我們不對。但我想他也是為了救丁三吧,就是您打倒的那個,他不了解情況,以為您要對丁三下毒手,您武功又這么高,為了救朋友不得不這樣做。”看著章高蟬的臉色,王天逸趕緊補充:“這樣做實在不對,但是可能是時間太緊,他根本反應不過來,想不到別的方法。一時沖動犯了這樣的錯!”

“高蟬,我不是沒事嗎?我看這是誤會,王小哥那么好的人,他的朋友能壞到哪里去?”若若輕輕拉了拉章高蟬的袖子。

章高蟬看了看若若又看了看王天逸,很無奈的嘆了口氣,大步走出門口,那邊丁三正在盤腿坐著給唐博療傷。

“丁兄弟,你先閃開。”章高蟬叫開丁三,一伸手按住了唐博胸口,只一盞茶的功夫就把唐博移位的經脈全部復原了,唐博感到對方的內力洶涌而入,自己好像浸在熱水里一樣,吐出一口淤血之后,竟然感到自己和沒受內傷之前毫無區別,章高蟬的武功和醫術把他驚的目瞪口呆。

章高蟬一把把坐在地上的唐博拉了起來,沉聲說道:“這位朋友,看在那個王小哥面子上,我治好了你的傷,這事就算完了。但是我得給你點忠告,我們學習武藝是為了弘揚俠義,除暴安良,扶弱幫貧的,萬不可恃強欺人,對于女子和無關的人你怎么能無故亂傷呢?希望你以后知錯能改……”

唐博卻絲毫不懼章高蟬,他一聲冷笑:“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錯了?為了兄弟我出手有什么錯?!”

“可是你不能傷別人啊。這要遭報應的。”章高蟬沒想到對方如此硬氣,自己反倒有點手足無措了。

“你武功那么強,我不傷人拖住你的話,我怎么救我兄弟?!義氣為先,情義為重,為了兄弟做這樣的事情我心安理得!除暴安良?濟貧扶弱?如果看見自己兄弟有難都救不了的話,還講什么俠義?難道讓我看見你這樣的強敵,不管丁三我扭頭就跑?!或者索性在你面前直接自殺,這樣就是俠義了?!報應?為了兄弟我下地獄都行!兩肋插刀難道只是說說嗎?”唐博的話擲地有聲,章高蟬也想不出話來反駁,居然被說得瞠目結舌的呆在那里。

丁玉展此時已經向王天逸問清了情況,大聲說道:“博六!你如果靠抓一個女子做人質救我的話,我寧可死!”

旁邊聽的眾人都是心中一動,暗想此人倒也是個俠義之輩。

不過唐博的話非常絕,他冷冷的哼了一聲:“你愛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著,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你有難我就要救你!就像剛才天逸做的一樣!”唐博的話義薄云天,眾人又是一愣。

不過唐博提起了王天逸,不由大怒起來,大罵丁三:“你這個混帳東西!我昨天警告過你不要惹事了!你***知道為了你我們倆都差點死掉嗎!剛才天逸兩只胳膊都被脫臼了,為了我們,他跪在地上還在踢章高蟬,你***知道嗎!”

丁玉展大驚,扭頭問站在身邊的王天逸:“真的?”

“這是個誤會。沒事。”王天逸微笑著說道。

丁玉展看見王天逸的表情,知道唐博說的是真的,他心下感動,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么好,這時唐博怒喝道:“你這個混蛋!”說著一拳對著丁三打了過來,丁三卻不并不躲閃,靜靜的站在那里,臉上挨了唐博憤怒的一拳,被打飛了出去。

丁玉展從地上爬了起來,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鮮血,低頭輕聲說道:“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

唐博氣得哼了一聲,扭過了頭不再理他。章高蟬此時卻是覺得三人有情有義,雖然唐博做法自己無法認同,但他那些義氣為先的話卻合情合理,讓人也很敬佩。心中對三人好感大盛,又見三人人人衣著破爛,渾身是泥,嘴邊都留有血絲,感到十分歉意。于是邀請三人進屋換換衣服然后一起聊聊。

丁玉展當然樂意,他想著的是章高蟬那身武功,另外章高蟬的一些想法也非常對他的口味;王天逸本無所謂,若若感激他仗義出手,讓他留下,也就答應了,唐博卻不想去,但是見那兩人都答應了,也只好跟著進去了。

沒料想卻聊的十分投機,丁玉展和章高蟬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章高蟬好像對內地武林并不熟悉,丁玉展自報家門之后,才知道他是武林四大家族之一的公子,他非常欣賞丁玉展這樣本可以錦衣玉食、但為了武功和俠義卻可以在江湖上顛沛流離的精神,而王天逸則是有點崇拜章高蟬,武功那么好,卻真的是講俠義的。唐博則是吃驚,他沒想到這么年輕的一個人居然是昆侖派的新掌門,雖然王天逸沒聽過昆侖派,但是他知道,“武功太強了啊,簡直可以以一當千啊,得趕緊通知家里昆侖派這個情況啊,幸好三叔已經在這邊了。”唐博心中暗想。

章高蟬后來索性留三人一起吃午飯,而若若向金竹客棧要了廚具,親自下廚做飯給他們。三人吃了之后大呼好吃。

章高蟬十分高興,向他們介紹了那若若小姐,原來她是武當派知名人物高明海的千金——高柳若,高家和章家以前是世交,高明海正帶著高柳若尋醫問病,正好在路上遇到了章高蟬,知道了故人的兒子不僅活著,更有了一身通天的武功和醫術,還當上了掌門,十分高興。很放心的讓章高蟬帶著高柳若來徐云城找藥給她治病。

“若若姐的病是怎么回事?我聽說章大哥你找百明草。”丁玉展問道。

章高蟬嘆了口氣,說道:“若若現在是不會武功,是因為小時候練功走火入魔了,傷了經脈,已經是積年老傷不好治了。我研究了很多醫書,配出了一味方子,但是卻少一味藥,百明草。最近我一直在找這種藥。”

“藥鋪里沒有?很貴嗎?”王天逸問道。

“唉,百明草醫治的范圍極小,用途極其有限,所以它的價格反而極其的便宜,它又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很難采。一般藥店根本不要這種藥,進了貨也賣不出去,而有時候藥農就算看見它也不會采,因為不值錢。我們問了所有的藥鋪都沒有這個東西,只能自己親自找,可是徐云城的山太多了,唉,難辦啊

“我最近沒事,幫你找吧。”王天逸笑著說道。丁玉展也表示要幫忙。

這個時候若若脫了圍裙也進來坐了,章高蟬很高興,要畫下藥的圖給他們認,突然想到王天逸的名字自己只知道怎么讀,卻不知道怎么寫,問道:“王小哥,你名字是怎么寫的?是不是“立”“日”“心”那個“意”?”

王天逸笑著說道:“天地的天,逃逸的逸,就是玉兔的兔加個走之”

“兔?你名字里有兔?”章高蟬很吃驚,把王天逸弄的一頭霧水。若若也看出章高蟬有些不對勁了,拉著他衣服問道:“高蟬,什么事情?王小哥名字怎么了?”

“沒什么。”章高蟬楞了一下,笑著說道。

“你騙我!你這傻子一說瞎話就耳朵紅,我看出來了,你說啊!”若若軟語求章高蟬道。

“哦,我想起來了一個事情,以前我遇到個算命的,算的十分靈驗,說我‘遇兔則吉’,這次果然王小哥替若若解了困,他名字里有個‘兔’字,真是靈驗啊。”這話說得若若和王天逸他們都笑起來了。

不過章高蟬又多打量了王天逸幾眼,他剛才并沒有說實話,他確實遇到過一個算命人,算的也是極其靈驗,很多的事情都一一應驗了。他也從不信變得有點相信起來,不過那算命人說他命中有道生死劫,如果過了,則一生命運大吉;如果過不了,不僅自己,連自己的親人都會大兇,“你要記住,遇兔大兇。”那算命人對他這樣說,他怎么問,那人也不解釋這話的意思。他以為是指屬兔的,所以慢慢的他不再帶屬兔的手下出動了。

但是今天卻遇到了一個名字里有兔的人,不由的驚疑起來,但是想到王天逸的人如此的好,又想到那算命人說的那生死劫的時間離現在沒有幾年的時間了,“這樣好的一個青年人過了幾年怎么會讓我和我的家人大兇呢?他現在地位很低武功低微,幾年之內能有什么做為?就算他武功幾年內和我一樣有奇遇,變得和我一樣厲害,他明顯是個俠義之輩,我也是俠義中人,怎么可能和我有沖突呢?我是孤兒,只有若若可能成為我的家人,他又幫過若若,難道他這種人還能對女子下手?嘖嘖,我多慮了,算命人指的那個人不是王小哥,是另有其人。”

章高蟬失笑了一下,晃晃頭甩掉了這個古怪的想法,親自給王天逸夾了菜:“下過雨,山上很滑,你們明天注意安全,千萬不要爬懸崖,幫我看看就行。”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1 20:20
卷三 高蟬鳴遠 第八節孝子無雙

吃過了中飯,雨也停了,相見恨晚的丁三和章高蟬切磋起武藝來,章高蟬欣賞丁玉展和王天逸的俠義思想,打算下午自己專門留下來指導丁三他們三個武藝。唐博卻自稱有事,馬上就要告辭,

王天逸知道自己的水平離他們兩個太遠,雄鷹和野兔是很難溝通的,章高蟬也很難指導自己。所以看見唐博要離開,他就自告奮勇的要去幫章高蟬和若若找藥。

“沒事,我正好要游玩一下呢。”王天逸笑著向對他說客氣話的章高蟬說道。

“王小哥,那你就去北面的山上看看吧。我們還沒搜那個方向,那地方山勢很陡峭,而且剛下完雨,你千萬不要自己爬懸崖,看看就行。如果找到了,告訴我的人就行。”章高蟬趕緊囑咐他。

“你們倆個下午回來吃飯。”高柳若說道。

“放心吧,章大哥、若若姐。”王天逸笑著把百明草的圖收進了懷里,告別了高柳若和章高蟬,和唐博一起走出了院子。

唐博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一出院子就拉住王天逸說道:“兄弟,我們怕要分別了。”

王天逸聽了很吃驚,趕緊問怎么回事。

“我三叔唐權海已經到了這里,他是特意繞了個圈子來這里接我回去的,我可能很快就和你分開了。”看到王天逸失望的樣子,唐博也嘆了口氣,說道:“不僅是我,丁三的姐夫楊昆應該馬上也到了,丁三也要走。不過你先別告訴他。”

王天逸有些傷感,不過他也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和唐博四手相握眼圈都有些紅了。

兩人唏噓了良久一起往客棧門口走去,王天逸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把藥王廟的事情自己又說了一遍,他害怕對方來尋仇,問唐博怎么辦。

“你既然走了,我去給章大哥說說這事吧,不然心里總是不塌實的。”王天逸說道。

唐博聽完微笑了一下:“哈,沒事的。正好我三叔唐權海來了,下午就要領我去見秦劍門和其他一些武林人士。李義前我也認識,我讓三叔給他說說。他們秦劍門那么點的小門派,我三叔又是我們家的重要人物,他說了話,給李義前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再糾纏此事。”

“至于章高蟬,你求他反而無用的,”唐博想了一下又說了起來:“他武功再好也只是一個人,一個人在諾大的江湖上有什么用?我看他人很厚道,但是厚道不一定管用啊。且不說他的昆侖派已經銷聲匿跡很久了,沒有多少聲望,說了話沒多少人會聽的,就算他想幫你,他也不能天天跟著保護你啊,這里他根本沒有任何的勢力。而我們唐門不同,我們不是一個人,我們家有成百的高手,可以調動成千上萬的人力,江湖上任何風吹草動我們的耳目都會知道,我們的高手可以在需要的時候出現在江湖任何地方。我們有人有錢有威望!雖然這里不是我們的地盤,但我想我們對秦劍門說的話仍然比章高蟬說的話管用。”

唐博的話讓王天逸學到了很多東西,看著王天逸聽得出神的樣子,唐博拍了拍王天逸的肩膀,誠懇的說道:“天逸,我知道你是熱心人,但是有時候你不要強出……”唐博本來想在臨走的時候給他一些忠告,勸告天逸在江湖上不要強出頭,這樣很危險。但馬上想到要不是他強出頭救了那高柳若,誰知道那憤怒的章高蟬會怎么對付他,所以生生的把話咽回去了。

唐博無奈的搖了搖頭,最后說了這樣一句話:“如果你惹了事,就告訴對方你是唐家博六的朋友!有什么事情要幫忙盡管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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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逸和唐博分手后,徑直出了城來到了北面的山里,山勢果然很陡,王天逸心情不好,在山里的羊腸小道里漫無目的的亂走,腦子里卻在傷感馬上就要來的分別。雨后山路泥濘,又非常陡峭,極是危險,王天逸不小心一跤摔倒,一直朝下滾了十丈遠才停住,這才想起來自己來這里是干什么的,慌忙拿出那圖,四處查看起來。

只是現在春天已來,到處都是新綠,找根草哪有那么容易?王天逸一邊走一邊看,眼睛都花了。

不知不覺間,行至一極高的峭壁處,下面站著個人肩頭搭著一捆繩子,正抬頭往上看,王天逸順著他的目光看求卻發現一個藥農打扮的人背著大藥簍腰懸長索從崖頂爬下,看那架勢要去懸崖中間的一棵橫著長出來的小松樹,那松樹離地面還有十幾丈的距離,雖然下面有幾丈高的土坡,但也坡度極陡。看那人踩一腳滑一腳的往下慢慢爬,王天逸只是看都覺得眼暈。心想:“剛下了雨就去這種地方采藥,莫不是瘋了?這也太危險了吧。”

王天逸剛轉身要走,就聽“啪的”一聲,地下看的那人驚叫起來,王天逸抬頭看去,只見長索放的太長,承受不住重力,被拉斷了。而那人緊緊攀住巖壁伏在那里沒法動了,腰里耷拉下一段繩子來,他離那松樹還有一段距離,現在卻是進不得退不得了,被困在懸崖上了。

“大哥,求求你,趕緊救人啊!”那地上看著的人跑了過來,哭著拉住了王天逸。王天逸這才發現那人原來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孩,王天逸看了看那懸崖,倒抽一口冷氣,問道:“這怎么救?那么高,猿猴也上不去的。”

那小孩把繩子遞給王天逸,哭著說道:“大哥你把繩子栓在崖頂樹上,把我放下去吧!求求你了!大哥,不用你冒險,只求你在上面看著繩子別再斷了就行。”

王天逸這種要求怎么好意思推脫,和那小孩跑到崖頂,才知道是長索在懸崖邊緣磨的時間太久,給磨斷了,他們把繩子系在樹上,那小孩就要往自己腰上扎繩子,王天逸看那小孩身體單薄,四肢無力,不像是身手敏捷練過武術的樣子,而且還在掉淚,他猶豫一下,還是伸手把繩子抓了過來,說道:“我下去救人,你看好。”

說著王天逸用繩子扎好腰,慢慢爬下去了,那峭壁異常陡峭,再加上雨水,太滑,王天逸好幾次都差點掉下去,到了后來簡直每下一步都要費上半天時間。

靠著身手敏捷,反應快,王天逸好不容易到了那人停身的地方,看到那人就靠著兩手緊緊摳著崖縫在那里支持,十指都出血了,他身體一動都不能動,臉也是緊緊貼在石頭上,后腦勺對著王天逸,連頭都轉不過來。

“我來了,把手給我!”王天逸沖他喊道。

“不行!”那人大喊:“請你把我腰上的繩子和你的繩子系在一起!”

王天逸一愣,他沒有下過懸崖,尋思一下覺得此人說的更加保險,就又下了一步,和那人并肩在站著,左手攀住一塊突起的石頭,右手伸手過去抓住了那人腰里的繩子,單手要把繩子系在腰里。

“請你系長一點!一定要系長一點!”那人反復大喊這句話。

王天逸很奇怪,他想的是系長一點是指兩人可以一前一后的往上爬,就把那人的繩子在手里順了很遠才和自己系到一起。

“系好了,把手給我!”王天逸大喊。

“謝謝!稍等!”那人居然別著臉開始向下爬!“你!你干嘛?!”王天逸大驚,自己好不容易下來救這個人脫離險境,這個人居然還往下爬!

“請您抓緊石頭!這地方太陡,我要拉緊一下繩子了!對不住你了,回頭我報答你!”那人大喊。然后王天逸就感到腰里的那繩子一下子緊了,一股大力傳到了自己腰間,王天逸死命的攀緊巖石抵抗腰部的拉力,看來那人直接順著繩子下滑了,嚇得王天逸大罵:“你他媽瘋了!要死了!你想干什么!”

不過那力量很快就消失了,王天逸聽聲音知道他下到那棵松樹那里了,“終于采到了!”那人大聲歡呼起來,而王天逸都要急得哭出來了,“大哥,求求你,我們還是趕緊爬回去吧!”王天逸為了活命,不得不開始求那人了。

“對不住兄弟你了!”王天逸聽下面那人歉意的說道,他心里現在已經快把那人的祖宗八代都罵光了。“你再堅持一下。”王天逸腰部一緊,知道對方在爬。他只好趕緊攀緊石頭。沒想到那石頭已經松了,“啪”一下被王天逸拉了出來,驚呼聲中,兩人一起墜下,王天逸死命的抓住了繩子,從腰部傳來的力量估計了下面那人的墜落方向,大吼一聲一腿撐在峭壁上,自己下墜的方向改變了一些,正好和那人從那小松樹兩邊墜下,兩人之間的繩子掛在了那松樹上,瞬間就拉直了,兩人被掛住了,就這一停頓,王天逸和那人在半空中撞在一起,都是慘呼一聲。

“原來是你!”那人轉過頭來,和王天逸互相看見了對方,異口同聲的驚叫道,那人竟是李孝先。

這時,啪嚓一聲,那松樹被連根拔出,兩人又掉了下去。

王天逸拔出長劍,一下子把劍在石頭上拍斷,右手拉住李孝先,左手死命的把斷劍插進懸崖上的縫隙和土里來延緩下降的速度,李孝先也雙手緊握住一把采藥用的鶴嘴鋤用力掛住斜坡,兩人連滾帶爬的終于在栓在懸崖上的那根繩子徹底拉直之前,頓住了身形,趴在了峭壁上。這個位置離下面的斜坡距離不算遠了,王天逸斬斷了那繩子,兩人慢慢的滑下了這陡崖。

“剛下完雨,你就敢爬懸崖?!而且剛才你還那樣,差點把我一起摔死!如果你不是李孝先,我…我…,唉!”滿頭冷汗的王天逸委頓在地上結結巴巴的說道,他想說的是“如果你不是李孝先,我就打你一頓。”

“太謝謝你了,王兄弟!”李孝先沒有聽出王天逸的意思,他對王天逸行了個禮,說道:“剛才我太想拿到那藥草了。我父親的病急需這種藥的。我找了好多天了!”

王天逸聽到李孝先是為了給他父親治病才做這種不要命事情,這才知道他的孝順名聲不是白來的,滿腔火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敬佩你!李孝先!”王天逸站了起來抱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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