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修真] 驚門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結)

 
ja3260 2012-7-25 13:39: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9 609244
basalt 發表於 2014-1-7 11:23
824、釜底抽薪絕患,袖裡乾坤亂真


梅蘭德說著話一揮手,兩隻袖子裡各自飛出一幅畫卷,分別在空中展開。左邊的畫卷有些人曾見過,就是梅蘭德近年來所凝煉的法寶、一幅天下山水靈樞圖;而右邊的畫卷有些人也眼熟,畫中竟是姑蘇山塘街。

花膘膘與任道直齊聲道:「這是成總的畫!我見過!」想當年成總在外匯交易部當總經理的時候,那幅畫就掛在總經理辦公室的座位後的牆上,當時還叫畢明俊的任道直是外匯交易部的後臺老闆,花膘膘是交易部的客戶,他們當然都見過那幅畫。

梅蘭德嘆道:「這不是成總那幅畫,是我緊急找到萬變宗弟子羅克敵,我們用兩天三夜時間趕出來的一幅贗品... 所選材料都是天材地寶,但尚未祭煉完成,便著急趕到了此地。我希望眾位高人能合力相助,將這幅畫祭煉成最簡單的法寶,同時賦予一種特別的妙用... 而成總那幅畫就是神器驚門,多年前便已在他手中!」

訾浩亦嘆道:「真沒想到,神器驚門其實我們早就見過... 而梅長老真是國手啊!他拿出這幅畫的時候,我若不以御器之法感應,差點沒看出來是贗品!」

成天樂在山塘街字畫店買回來的那幅畫,其實真是一幅唐代古畫,但沒人會做出這種鑒定,因為畫中的山塘街完全是一派現代景象,竟然還有京滬高鐵橫穿而過。李萬在上海文廟聽朋友風君子的建議買下這幅畫的時候,畫中還是古代風光景象,可是後來在電視鑒寶節目的現場,打開之後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當時的鑒定專家是羅克敵的導師、有「鬼手」之稱的周逍弦,而現場的情況已經不需要專家做鑒定了,人們一陣哄堂大笑。可是周逍弦心中也有疑惑,因為他分明感覺這幅畫卷本身便是古物,假如有人用這麼珍貴的東西造假的話,為何會畫上那樣的內容?周逍弦事後還因此找到了李萬的聯繫方式,特意給李萬打過電話。

說到對這幅畫最瞭解的人,當世之中除了成天樂之外恐怕就是梅蘭德了。梅蘭德當初為了借畫觀摩三日,將蘇州那座宅院借給成天樂三年;三年後他又想借畫再觀,得到陸吾神侖丹後,乾脆就把宅院就送給萬變宗了,那古宅如今已成為萬變宗的宗門道場。

畫內另有一個姑蘇世界,梅蘭德曾被成天樂帶進去過,他還見到了小韶。如今聽說神器驚門現世、又獲悉當日具體的情形,梅蘭德立刻就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當初梅蘭德親眼見到的畫卷,與傳說中神器驚門的描述並不符,但他也清楚那是一件可隨形神變化、已由成天樂親手祭煉的神器。

梅蘭德先後兩次觀畫,三年間畫卷的妙用有了很大的變化,已被一層層的打開,很顯然是隨著成天樂的修為精進、不斷祭煉的結果。所以梅蘭德就很自然的推導出結論,成天樂的畫卷就是傳說中的神器驚門,之所以當年沒有那麼神奇,只因為這件神器還沒有祭煉到那一步,而如今它恰好現世於雪山碧玉湖。

梅蘭德既然見過神器驚門而且還潛心研究了那麼久,他本人又是世上最高明的字畫造假大師,和羅克敵聯手便以兩天三夜時間加工了一幅足以亂真的贗品,所用的材質都是可煉器的天材地寶。

眾人聽聞這段秘辛往事,皆震憾良久。有大成修為者當然都不笨,看見這幅贗品都反應過來梅蘭德想幹什麼了... 澤真皺眉道:「梅長老是想以假亂真,讓人誤以為神器驚門已經被我們找到... 可是世間修行高人並非逛古董攤的顧客,哪能這麼容易被打眼?」

梅蘭德解釋道:「僅憑這幅贗品當然絕無可能,因此還需要抓緊時間將之祭煉成真正的法寶,並賦予其一種很特別的妙用,然後嘛... 就看訾浩總管演的像不像了,也要看諸位高人怎麼配合... 訾浩,你變化為成總的樣子讓大家看看!」

訾浩搖身一變,站在眾人面前者赫然是成天樂的形容!這當然不是訾浩化形後的本來面目,只是一種最簡單的靈體變形術。在場眾高人皆一眼就能看穿,就算他與成天樂的相貌一模一樣,但神氣感應完全不對,假如再以神識查探,更能當場發現此並非原身。

年秋葉微微一皺眉:「這又能騙得過誰?」

梅蘭德笑道:「假如在四神十二時大陣中,切斷了外界的神識感應,他人只能從外面去看,誰又會認為他不是成總?」

訾浩曾經就相當於成天樂所凝煉的妖丹,在其形神之中滋養了很長時間,他如果變化成成天樂的樣子,那自然是一絲不差。運轉四神十二時大陣將其環繞守護,使外人不能以神識查探、只能憑肉眼去看,那麼他們所看見的就是成天樂... 這便是梅蘭德的安排。

花膘膘贊道:「梅長老真是妙計!如果沒有訾浩總管的話,想這麼做,恐怕只能由我來扮成總了。」

梅蘭德卻搖頭道:「花道友不行。你所擅長的是惑人之術,擾動元神讓人誤以為看見了成總,而這一手對當世高人是無效的;況且若以四神十二時大陣封閉神識感應,你的法術對外界同樣是失效了,別人看見的仍然是你花膘膘。假如是那樣,我們必須得另想辦法,那就太難了!

而訾浩總管不同。他是靈修,就是真正的變形為成總的相貌,無論什麼高人只要不能破陣,都不會看出破綻來。而另一方面,只有訾浩才能完成最關鍵的步驟,就是讓人看見成總從畫卷裡飛出來。這一點除了訾浩,我們誰都辦不到;因為我這幅贗品畫卷,畢竟不是真正的神器驚門。」

梅蘭德的計劃其實並不複雜:選擇一個晴好的天氣,眾高人結陣在湖面上鑿冰開出一個窟窿,並繼續結陣施法,不僅維持這個出入口不會封凍,而且也給入水者以強光等某種特別的指引,讓人很方便的在黑暗的湖中找到出口。

現在又多了一名大成修士梅蘭德,事情就好辦了。先讓范采耀入湖去搜索成天樂,身上藏著事先準備好的贗品畫卷,而訾浩就躲在畫卷中;當范采耀回到水面上時,眾人定要保持十二萬分警惕,全力運轉大陣掩護。最後當范采耀展開畫卷,成天樂從畫中飛出,這才是最精彩的一幕!

梅蘭德向眾人演示了他自己的那幅江山畫卷。這幅畫卷在祭煉成法寶的過程中,也參照了神器驚門當年的妙用,畫中山河可以攝人元神。但梅蘭德的畫卷畢竟不是洞天神器,不可能真的把一個人收入畫中世界,可是在場偏偏有一位靈修,訾浩倒是可以進去的。

那麼當范妖王在大陣中展開那幅畫的時候,人們看見的便是「成天樂」飛了出來,這場面真真切切就似成總從洞天世界中回歸。所以真正經典的「贗品」不是那幅畫卷,而是訾浩所變化的「成總」。只要出現了這一幕,所有人都會認為萬變宗已經找到了神器與成天樂!

眾高人不必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更不可能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情,表面上反而要盡一切可能保密,一切就像一次幸運的偶發事件,就當做意外找到神器驚門與救出成天樂那樣對待,但同時也要設法讓周圍的窺探者能夠得知... 這才是大家需要好好商議的細節。
basalt 發表於 2014-1-7 11:56
825、道不可離須臾,卷不釋手今生


眾人連連點頭,皆認為梅蘭德的計劃是可以嘗試的。假如成總和神器驚門都已經不在雪山碧玉湖中,那麼也就沒人會繼續入湖搜尋了。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之計,徹底化解了成總所面臨的外界風險。

仰玉人有些不放心的問道:「梅長老,真的能做到毫無破綻嗎?」

梅蘭德:「這幅贗品尚未煉製完成,但可以用我這幅江山畫卷暫且演示一番,大家看看可不可行?」眾人就在這洞府大廳中結成四神十二時大陣,梅蘭德一抖手將訾浩收進畫中,然後再將畫卷展開,那畫卷山河中飛出一道虛影,落地即化為「成天樂」。

澤真點頭道:「這根本騙不了佈陣的我們,但我們若運轉四神十二時大陣,隔絕神識將訾浩守護其中,外人定然看不出任何破綻,此法絕對可行!」

花膘膘也說道:「那麼如今之計,就要盡快將這贗品煉製成功,使之成為可御器的法寶,同時兼有困人元神的妙用。梅長老既然煉成過這樣的畫卷,那麼就由您來親手煉製。您也學過四神十二時大陣,就由您來主陣,以眾人的神通法力相助,應該不難成功。」

史天一補充道:「計劃如此,具體該怎麼做還需要商量很多細節。比如救出成總、找到之事必然要保密,卻又要『不小心』讓外界得知。這些倒不難,因為當時我們可能只是一次不抱太大希望的嘗試,或者只想搞清楚冰封後湖底的情況,卻意外幸運地找到了成總。

只要我們在冰面上有所行動,必然引起此地有心人的關注,他們會盡一切可能窺探監視。而成總意外被救出、神器驚門也被找回,我等當時也不及掩飾。只能運轉大陣全力警戒,並迅速掩護成總帶著離開湖面。

最關鍵的問題還在後面,當窺探者知道神器驚門已在我們手中,必然想找機會搶奪,屆時又該如何應對?成總回來了,應該仍身受重傷,我們又該如何保護他?這些都不能露出破綻來!我們會將麻煩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又與外界聯繫不上,所以決不能久留此地。」

梅蘭德點了點頭道:「不著急,慢慢來,理論上在碧玉湖解凍之前完成就行;雖越快越好,但也要選擇合適的天氣。我們可從長計議,商量得越周全越好。將贗品畫卷祭煉完成並非難事,利用這段時間,還要在這雪山盆地中查清楚另外一些事情,同時也要注意是否有人正在打成總的主意、盯好那冰封的湖面。」

在「救出」成總之前,眾高人還要做另外一些事,首先是把那些曾向成總行兇者盡量都給抓回來,其次是追查兩件事:究竟是何人搞出了那場山崩、又是何人喊出「神器驚門就在成總身上」?

盆地這麼大,那些人躲起來該怎麼找呢?梅蘭德提供了一條思路。如今仍留在盆地中的人已不多,大有宗想救援都可以救援,那麼就看他們沒有救援哪些人、或者哪些人沒有跟萬變宗的救援者走。

這些人要麼是已經露了行藏的行兇者:他們到大有宗準備好的營地裡避難,等於暴露自己給萬變宗殺上門;要麼就是根本不需要大有宗幫助的潛伏高手:他們此前雖未顯山露水,但修為神通足以自保,正在暗中等待機會。而這兩種人,都是需要重點關注的。

當冰雪狂飆暫歇之時,眾高人可飛天巡視整片谷地,茫茫雪原中有人活動的痕跡很容易發現。除非有人就躲在雪堆下面、整個冬天絲毫不露聲息。另一方面,仍不能排除有高手想進入冰封的湖中打成天樂主意的可能,萬變宗既然已經放出話來,那麼發現了就要處置!

但是這些事,在冰雪狂飆肆虐時無法進行,眾高人便留在洞府中助梅蘭德祭煉那贗品。冰雪狂飆整整又在盆地中盤旋呼嘯了三天三夜,有這麼多高人合力相助,只祭煉一件簡單的法器,而且梅蘭德已輕車熟路,當然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三天之後就成功了。

如此倉促煉成的法寶,盡管能困人元神,但妙用威力十分有限,鬥法中用來對付高手幾乎沒多大作用。而梅蘭德本就沒指望這件法寶的威力能有多強大,也沒打算用來與誰鬥法,只要它有這種妙用就行!

眾人又做了一番私下演示,這次是梅蘭德與眾人在洞府中結陣環護,讓范采耀拿著新煉成的贗品展開,然後「成天樂」就從「畫卷世界」中飛了出來,在外人眼中絕無任何破綻。而除了眾位高人之外,沒有任何外人清楚萬變宗的總管訾浩已悄然來到雪山碧玉湖。就算在姑蘇的宗門道場中,萬變宗晚輩弟子也只知訾浩總管不知在何處正閉關修煉。

完成這件贗品法寶之後,梅蘭德嘆道:「其實原本可不必如此麻煩,但我得知神器驚門竟是成總那幅畫卷之後,才意識到事情真的很棘手,因為成總不可能釋手!」

這話是什麼意思?成天樂是貪得天下神器之人嗎?當然不是!神器驚門若原非成天樂之物,成天樂也是無心爭奪的,那也就沒有了危險。那些居心叵測之人,目標應是神器驚門而非成天樂這個人... 假如換做梅蘭德的話,可能當時就以別的方式應對了。

當日的襲擊是因為一聲斷喝而引起的:有人故意指鹿為馬,讓人誤以為成天樂的飛電石手串就是神器驚門。假如成天樂心眼夠快、心機夠狠的話,直接摘下手串扔入人群,誰愛搶就讓誰搶去,等爭奪者一番血拼之後,可以回頭再慢慢算帳,甚至還可以背著手從容旁觀、看清楚都有哪些人在搶自己的法寶?

可是成天樂沒反應過來,當時的情形他也不太可能反應過來,因為那人喊的是「驚門現世啦!被成天樂攝去了!」成天樂甚至沒有意識到大家盯住的是飛電石手串,隨即各種攻擊就到了。

後來當神器驚門真的出現時,成天樂恐怕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祭煉多年的畫卷,就是傳說中的神器驚門。否則在梅蘭德看來,也可以有另一種選擇,就是直接將畫卷扔到人最多的地方,先讓那些兇徒們鬥個你死我活再說,也讓那些潛藏在暗中的高人都主動跳出來。

不論成天樂想不想得到這件神器,哪怕真的想搶奪它,先等眾高手鬥過了,他再出手搶回來反而更容易。在成天樂和這件神器之間,更重要的當然還是成總本人,萬變宗的所有高手也都是這麼看的。

可是成天樂既來不及反應那一聲斷喝指得是飛電石手串,也不清楚自己的畫卷就是神器驚門,所以沒有做出這種應對,梅蘭德的設想也只能事後諸葛亮了。而清楚神器驚門是何物之後,梅蘭德也知道就算救出了成天樂,但想讓成天樂拋出此物引發眾人爭鬥的計策也是施展不成的。

那原本就是成天樂的東西,而且是他以神氣法力和莫大心血祭煉多年之物,更重要的是,畫卷中有他的世界、世界裡有他的小韶... 在這種情況下,成天樂絕對不會讓畫卷出任何差錯,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奪走它。

眾人從梅蘭德這裡瞭解到成總與神器的淵源之後,皆感慨良久,尤其是年秋葉,她的感觸當然是更加複雜,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能體會。

眾人已知成總不可能、也沒有理由釋手,所以梅蘭德所策劃的釜底抽薪之計便是最好的選擇。那就讓成總在湖底深處安然療傷或歷劫吧... 而讓那些居心叵測者皆以為神器驚門與成天樂皆已不在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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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人折騰了這麼久,而這一系列風波中最關鍵的當事人成天樂又在幹什麼呢?范采耀等高人結陣入湖,並未來得及探明那座大湖究竟有多深,但當時他們下潛的深度已有二百多米,遠超出普通人類裸潛的極限,且是在那麼複雜而兇險的水流中。

其實以范采耀之能也很難從容潛入湖底。這座大湖最深處有近千米,宛如雪山盆地中一個巨大的天坑,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深處,生活著很多閃爍著熒光的浮游生物;至於湖底巖壁上那複雜的裂隙與孔洞也與地下水系相通聯,更不知通往何處。

在湖底深處還有不少泉眼,有溫泉與冷泉流出。青藏高原本就是地熱活動活躍的地帶,地底深處有溫泉並不意外,而溫度奇寒的冷泉則更為奇異,很少能見到。些許溫泉當然改變不了偌大巨湖的水溫,這裡的湖水是鹹的,因此冰點比淡水更低,冬季時的水溫常在零度之下。

就算修為高深的成天樂可以在水下停留,但也必須時刻運轉法力禦寒,這對於恢復傷勢並無好處。眾人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會為他的處境擔憂。而成天樂並沒有進入湖底最深處。哪怕他再大的本事,也不會到那種最不適合生存的地方去療傷。
basalt 發表於 2014-1-7 12:12
826、斬退路以證道,辭太幽入江南


當日成天樂一入湖中,便放鬆了身體直墜而下,然後就捲進一道潛流被帶向湖水深處的昏暗中;他連續幾次凝聚法力,掙扎著在水中改變方向,從一道潛流中脫身又被捲入另一道潛流中,目標就是更深、更暗、更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潛入了多深,直至那強大的水壓使他的爐鼎筋骨一時已不能承受,才被一道漩渦拋出來,撞向了湖底一側的峭壁。

成天樂原本已接近神氣法力耗盡的狀態,當他入湖之時,就很自然的開始煉化吸收左臂曲池穴中的那枚玄牝珠,以自身的玄牝珠融合運轉之。這枚玄牝珠他已在神氣中滋養體悟很久了,已像一件法寶可以施展其妙用,成天樂藉助它不僅善療各種傷勢,而且此時在水中真的就似一條魚。

得到一枚妖王的玄牝珠而煉化吸收,以自身的玄牝珠去運轉融合之,是否就可以得到一位妖王的神通法力呢?當然不會有這樣便宜的事情!一旦開始煉化吸收的過程,玄牝珠中所凝練的神通法力便會不斷地消散,相當於一位強大的妖王以畢生的修為在施法。

其中有多少能夠收為己用,不僅要看成天樂本人的修為有多高,也要看他對這位妖王所修煉的法術瞭解到什麼程度、對其神通能感悟到什麼程度;這就是成天樂以自己的神氣法力祭煉、體悟這枚玄牝珠這麼長時間的原因。

成天樂最終停留的地方並沒有達到湖底,深度大概有三百多米,他躲進了一處水底岩洞中。這條因侵蝕而形成的岩洞很幽深,成天樂在黑暗中僅憑神識感應,蜿蜒曲折潛游了數百丈也未見盡頭;他立刻轉身又遊回去了,在離洞口不處,他運轉玄牝珠消散時釋放的神氣法力擊向岩層,導致了一場水底的局部山崩。

洞穴入口處的岩層在水中緩緩崩塌,成天樂則迅速又向深處潛游而去,身體不小心擦在鋒利的岩壁上,留下了幾道傷口。這讓成天樂意識到,自己曾經強悍無比的「原身」如今已變得很柔弱,如果神通法力不足以護身禦敵,他簡直就像一頭待宰的小羊羔。

范采耀當時隨即入水也沒有找到成天樂,是因為追錯了方向。水中還有留下的一絲淡淡的血腥味,被這頭敏銳的鱷魚妖王察覺到了。當他順著這絲血腥味追去的時候,其實是進入了成天樂被捲入的第一道潛流中,離成天樂最終到達的地方是越來越遠,而且他也沒有潛那麼深。

成天樂最終所至的水底一片黑暗,由於湖水遮蔽、使神識不能及遠,范采耀妖王也沒有察覺湖底很遠的地方有一場山崩。不僅高原上有流石灘地貌,其實湖底也有,那陡峭的岩壁受水流侵蝕和地質運動的影響,也會斷裂崩落,所以都帶著或新或舊的塌陷痕跡,後來人就算看見了也不會有特別的注意。

岩層塌陷已經將洞口徹底封死,碎石和巨大的岩塊足足堆積了幾十丈厚,而成天樂又往曲折幽深的洞內潛游了數百丈,外人根本就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理論上來講成天樂其實已經不在湖中,而是在湖底一側塌陷的峭壁深處。這樣一來,別人雖然找不到他了,但同時也導致了另一個問題:成天樂自己也出不來了!如果他沒有脫胎換骨成功、擁有更強大的神通法力,將不可能在塌陷中的岩層中開出一條通道重見天日,可能會被永遠封死在那裡。

成天樂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換骨劫已至,他要麼成功歷劫、求證脫胎換骨修為,要麼就在劫數中殞落,已沒有別的選擇。而在外面的世界,還有那麼多未盡之事在等待著他,成天樂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放下」:他必須放下一切,潛心歷劫才能引來新生。

這就是真真切切的置於死地而後生!在修行中已沒有退路的情況下,成天樂在湖底的現實世界裡也沒給自己留退路。

成天樂入水時就莫名想起當年的老蛤蟆于道陽,想當初于道陽在換骨劫中被鎮妖門的劍仙暗算,原身受傷玄牝珠亦損,因此枯坐於遼東洞府中五百年未得解脫;假如成天樂再晚去幾十年,恐怕那老蛤蟆的壽元已盡。

後來于道陽才領悟到脫胎換骨的真正含義,它就象徵著一種新生,所以才有了如今的蛤蟆妖于忠肅。于忠肅在前幾日已隨第一批大成修士撤出雪山碧玉湖,他雖尚未玄牝大成,但這隻蛤蟆解悟脫胎換骨的真正含義。從于道陽到于忠肅是如此,從當年的畢明俊到如今的任道直何嘗不也是如此呢?只是他們還需要在修行中去求證這種超脫的成就。

成天樂今天的處境與當年的于道陽很類似,不脫胎換骨便不得脫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于道陽的傳人。其實湖外的劉大有也是,繼承了各自的緣法。而成天樂又有自己獨特的福緣與修證的成就,與當年的于道陽截然不同。他雖身受重傷,但自身的玄牝珠未損,左臂曲池穴中還有一枚現成的玄牝珠可煉化吸收,且其凝練的天賦神通就有療傷之妙用。

成天樂這個人,心裡從來就沒什麼陰謀、也不需要什麼陰謀,他開始療傷應劫。

當外面的世界中梅蘭德等人煉製那副贗品畫卷時,成天樂正定座於冰冷的水中,四周是絕對的寂靜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假如有人在近前能看清成天樂,會發現他的身體並不是直接與那冰冷的水相接觸,而是包裹著一層亮晶晶的薄膜,彷彿是置身於一個人形氣泡裡,黑暗中偶爾還有一道道光華閃爍。

成天樂不僅在煉化吸收那枚黑魚妖王的玄牝珠,也在運轉玄牝珠消散時所釋放的神氣法力,不僅抵禦陰寒的侵襲,同時也給自己療傷;如此利用這枚玄牝珠,是成天樂事先沒有想到的,但此刻他也不需要多想,正是最恰當的選擇。

成天樂在定座中想起的,首先是那卷三夢宗送給萬變宗、據說是抄錄自忘情宮、講解物類之修的典籍,其中有關於證入換骨劫的種種描述。定座中的他忘記了時間,飛電石手串仍戴在左腕之上,鳳凰毛和畫卷都已經不見了,當然是重新融入了形神之中,而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爛不堪。

他懷中唯一的東西是一個小瓷瓶,瓶中有三枚陸吾神侖丹。這三枚可不是普通的神丹,而是前不久加入溫心寒玉髓、以新方煉製的「特效」神丹。他外衣下穿的皮裘也是特製的,在湖岸混戰中多少也幫他抵擋了一些攻擊,雖破爛不堪卻未完全破碎,所以懷中的小瓷瓶還沒有掉出去。

七天七夜過去了,環繞在他身形周圍的「薄膜」緩緩消失,形神中那枚黑魚妖的玄牝珠已徹底被煉化,其中大部分的神氣法力已經消散,被成天樂用於在湖中潛游、轟塌岩層、抵禦陰寒、治療傷勢。

成天樂本人的神氣法力並沒有因此增長多少,但這麼長時間的滋養祭煉之功並沒有白費,用自己的玄牝珠盡量融合這枚玄牝珠之後,他也相當於掌握了那位黑魚妖王的某些天賦神通,不僅擅長療傷,而且自癒能力極強。

成天樂的傷已經好了,這個恢復的過程很奇異,既有玄牝珠之功,也很有換骨劫本身的玄妙。換骨劫甫至時最兇險,宛如重創加身,應劫不慎便有爐鼎崩潰之憂;成天樂這一關是挺過去了,又進入了歷劫的「知常」狀態。

此刻的他很柔弱,在沒有渡過換骨劫之前,爐鼎如新生嬰兒一般。想當年的于道陽也是煉形多年、服用過九枚陸吾神侖丹,原身之強悍難以想像,本不至於受那樣的重創;而那位鎮妖門的劍仙董伯川,恰恰是在這種情況下偷襲了于道陽。

而五百年後的成天樂可不想重蹈于道陽的覆轍,所以才會選擇與製造了一個這麼「絕」的地方。就在他證入換骨劫「知常」狀態的那一瞬間,成天樂做了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就是進入畫卷世界。

自從那谷口山崩的瞬間,他切斷了與小韶的神念感應;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沒有與小韶神念溝通,小韶不清楚他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會非常擔憂。此刻剛剛在換骨劫中能守知常,如嬰兒般的成天樂就進入了那屬於他與小韶的姑蘇世界。

成天樂進入畫卷世界已經不知有多少次,就元神的體驗而言,便如真切的走了進去,但那也僅僅是一種元神世界,他本人仍定座於現實世界中,而成天樂並未刻意去分辨其中的區別。但是這一刻,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宛如打開了通向另一扇空間的門。

冰冷的黑暗中,成天樂所穿的衣物、懷中的小瓷瓶、腕上的飛電石都緩緩落地,有一幅畫卷卻靜靜的展開於水中。那原是融於成天樂形神中的畫卷,此刻卻莫名地浮現,因為他本人不見了,已離開此地進入畫卷裡的姑蘇... 這是成天樂第一次真正的形神皆入!
basalt 發表於 2014-1-7 14:52
827、發硎利劍在掌,籬雀自投羅網


成天樂本人或許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玄妙的變化,其實在他前幾天療傷時,也一直將畫卷融入形神中祭煉,就伴隨著他證入換骨劫的過程中自然的神氣運轉。成天樂並沒有刻意這麼做,這已是他多年來早已養成的習慣,就如普通人的呼吸與心跳般自然。

他的修行歷程就是祭煉神器畫卷的過程,合二為一並無分別。這一幕的發生也意味著畫卷打開了另一重更神奇妙用,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其實成天樂在湖岸邊遇襲,那姑蘇人煙風景突然展現在眾人眼前時,就已意味著這幅畫卷所發生的變化。

成天樂歷換骨劫之地,並不是暗無天日的陰寒湖底,而是蕩漾著山水靈動神韻的畫裡姑蘇,那裡有他的小韶,甚至可享雙修之妙欲,也無外患之襲擾。假如梅蘭德知道這一切的話,也用不著費那樣一番功夫了。可是眾人並不知情啊... 只能按照最好的期望、做最壞的打算、制定最周全的計劃。

當盆地中的冰雪狂飆再度停歇時,梅蘭德、任道直、范采耀先後飛出了洞府,他們呈品字形環繞著整個盆地上空盤旋,運轉法力發出呼聲,告知那些仍留在盆地中未走的兇徒,假如主動到萬變宗所在的營地去「投案自首、認罪領罰」,那麼還可以留下一條性命。

他們同時又重申,若有人知道這些兇徒的藏身地點向萬變宗舉報,萬變宗也會將表示感謝;最後再次強調,在這冰封時節,此地任何人莫要入湖打成總的注意,否則被萬變宗發現絕不會客氣!

這是梅蘭德與眾高人商議後作出的決定,目的當然是想盡量抓活口以查清楚某些事情。這三位高人繞著盆地上空盤旋傳音的時候,也在觀察這雪原盆地中眾人活動的痕跡。看看哪些人已經轉移到大有宗準備好的營地,而哪些人還留在原處、更有哪些地方可能還有人潛伏?

三位飛天高手在盆地裡盤旋了好幾圈,除了四處喊話,最後還「順手」抓回來五名妖修。這五個人躲在厚厚積雪掩埋下的巢穴裡,凍得瑟瑟發抖,原本已經鑽出來了,可是遠遠的見到三位高手接連飛天而至,他們又躲了回去。

首先是梅蘭德發現了雪堆下的異常,然後又通知了范采耀和任道直,三人一起出手將這五名妖修揪了出來,果然是曾向成天樂出手的兇徒;於是便將他們帶回營地打算好好審問,讓溫描俊等人清理出來一個較大的山洞關押。

年秋葉、易塞北等人也想進入審問現場,梅蘭德卻勸道:「這些人死有餘辜,其實殺也就殺了,但如果審問的話,有些場面還是有礙觀瞻的。」最終只有梅蘭德、范采耀、任道直、花膘膘、石雙、雲端午等六人進了山洞。

這六人是萬變宗的執事以及兩位客卿長老,而萬變宗還有一位總管訾浩,但梅蘭德卻禁止他露面。為了絕對的保密,訾浩暫時連那座洞府都不能出。不讓宗門外的同道旁觀審問並不是不信任,有些場面還是不要讓他人親眼目睹更好...

來到山洞中,梅蘭德沒有問那五位妖修的姓名來歷,而是面無表情地直接說道:「你們這幾個傢伙,當日是否出手襲擊過成總?」

有一位妖修看樣子是這夥人的小頭目,見審問者都是生面孔,便開口狡辯道:「諸位一定搞錯人了!我們一向仰慕成總,怎麼會出手襲擊他呢?」

梅蘭德冷冷一笑:「你怎麼知道我們搞錯人了?」

那妖修反問道:「當時你們誰都不在場,怎麼可能看見?肯定是道聽途說或有人栽贓陷害我等!我們都是老實巴交的妖修,從來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洞中這六位高人當時確實都不在場,可是其他大成修士的神念轉述,能將當時的情形展示的清清楚楚,只要看清了就絕對不會認錯的。這時又有一人走進山洞道:「事到如今你們還想抵賴?我當時就在現場,親眼看見你們幾個出手了!」

說話者是三鮮道人,他兩天前就已經從洞府最深處的靜室中走了出來,傷勢雖還沒有完全恢復、動用神通法力也會受到限制,但表面上已無什麼大礙;只要不再受到意外的傷害,就可以慢慢涵養直至痊癒了。只是如今盆地中的環境太惡劣,對他的傷勢恢復並不是很有利,估計還要用上一段時間。

那妖修一見三鮮便有點慌神,但仍然嘴硬道:「當時的情況那麼亂、現場有那麼多人,你怎麼就敢保證自己不會看花眼?或者是見我們五人落了單、故意指認我等,藉此繼續向眾人立威。但盆地中還有那麼多修行同道,萬變宗怎可肆意妄為?」

眾高人聞言皆有怒意,剛想開口卻發現那妖修已經「碎」了。原來他話音未落時,一道劍光已從梅蘭德袖中飛出,自他的胸前斬過;這過程中並沒有明顯的法力波動傳出,也沒人看清這位梅長老施展了何等絕技,事先甚至連一點動手的徵兆都沒有。

那妖修一聲都沒來得及吭,當即化為一頭山魈的原身萎頓於地,倒地時身子竟摔斷成三截。盡管眾高人皆修為不俗、見多識廣,此刻也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梅蘭德的劍意中有好凌厲的陰煞之氣,哪怕只是留下一道小傷口,都可以侵入形神取命,而且被斬者的屍身瞬時乾枯朽化、倒地而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塵土... 而這可是妖獸的原身啊!

其餘四妖齊聲發出殺豬般的驚叫,梅蘭德冷冷的呵斥道:「叫什麼叫!難道沒見過殺人嗎?我之所以沒在外面當場宰了你們,就是想問點事情;既然你們五個當時是在一塊,那麼我要一個活口也就夠了... 誰先開口、饒誰不死!」

四名妖修爭先恐後道:「上仙,您快問吧!我說,我說,只要是知道的全都告訴您!」

三鮮勉強運轉法力,以神念暗中提醒道:「梅長老,這幾個人我有印象。當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說神器驚門被成總攝去。聽聲音傳來的方向,離他們所在的位置應該不遠。」

梅蘭德想問的就是這些,很快就審清楚了。據其中兩人回憶,他們當時扭頭看了一眼,說話者應該是一隻孔雀。當時谷口內外聚集了不少人,獸妖皆以人形出現,還有很多禽妖則為了來往方便,以原身在空中飛來飛去。他們聽見這一聲喊,扭頭恰好看見一隻孔雀振翅飛走。

這兩人的修為當然皆未大成,也無法以神念準確的描述當時的詳情,所以也說不清那孔雀有什麼獨有的特徵,況且聽見這一聲喊之後,他們又趕緊去看成天樂了,只是匆匆一瞥而已,並沒有來得及把孔雀看得太清楚。無論梅蘭德再怎麼追問,那幾位妖修恨不得將自己生下來到現在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交待出來,但也只能是這個結果了。

梅蘭德只得又問了一句:「公的母的?」

答案是一隻雌孔雀,卻沒法確定究竟是何人。花膘膘以神念道:「此番進入雪山碧玉湖者累計有三千之眾,就我所見到在天上飛的孔雀,同時出現過的至少也有五、六隻,雌雄皆不是唯一... 但對成總有這種惡毒心眼的,恐怕只能是孔翎了,而孔翎如今已加入大有宗。」

梅蘭德皺眉道:「我也認為是她,但若沒有鐵證,就算猜到也沒用。僅僅是一隻雌孔雀,我們就去大有宗興師問罪,如果大有宗同時找來好幾隻雌孔雀,我們豈不是成了笑話?心中有數便行,日後再慢慢追查吧...」

石雙開口道:「梅長老,這幾人如何處置?讓我吃了嗎?」

幾名妖修嚇得直哆嗦,趕緊跪地求饒道:「我們都交待了呀!不是說能饒性命嗎?上仙,您說話一定算數啊!」

梅蘭德板起臉道:「我可以不殺你們,但並不代表萬變宗不會懲罰你們。我看這樣吧,這就將你們廢去修為、打回原身趕出去,是生是滅只看運氣了。」

那幾人都嚇軟了,顫聲道:「在這冰雪狂飆肆虐時節,將我們那樣趕出去,與殺了我們又有何區別?」

梅蘭德突然扭頭問道:「我知成總有一門絕技,叫做『縛靈印』,可將妖物打回原身並鎖住神通變化,不知諸位執事可會?」

任道直答道:「當我突破真空妙有之境後,成總曾將縛靈印傳授於我。我雖施展的不像成總那般精妙,但也可以試試。」

梅蘭德:「那就有勞任道友了,將他們暫時打回原身鎖住神通,就關在這裡。如此他們的修為仍在,也不至於在冬日裡凍死。待到明年此地春暖花開之時,再廢去修為、徹底打回原身,放之山野任其自生自滅吧... 你們四個只要老實待著、不企圖逃走,我便不會殺你們。」
basalt 發表於 2014-1-7 15:00
828、定計環環鋪就,安心各請入局


那幾名妖修還想再求饒,眾高人已經背手走了出去,而任道直施展四記縛靈印將他們暫時打回原身,並鎖住神氣不得變化,又吩咐溫描俊派人看守,這座山洞就成了暫時的牢籠。

回到營地中央的洞府之後,其餘眾高人獲悉審問的結果,有人追問道:「梅長老,為何要將那些兇徒留在營地裡?」

梅蘭德微微一笑道:「任道友所施的縛靈印手法,只是讓他們不得變化為人形,同時施展不得神通法術,但他們修為未廢、法力仍在;而且此法術每過一段時間就會自動解開,需要再補一記縛靈印。他們既然已經聽見了我們最終將如何處置,肯定不能等到明年春暖花開、被徹底廢去修為之時,只要一有機會定會設法逃跑。

他們若想逃,當然是依仗原身之能趁機溜走,我們該追就追,跑得慢的三個當場宰了便是,跑得最快的那個就讓他溜走吧... 當我們救出成總之後,營地中眾人都會忙別的事情,對他們的看守也會鬆懈,那時便是他們自以為的逃跑良機。而我們也需要一個活口把這裡的消息傳出去,讓人根據蛛絲馬跡自行判斷、確信我們真的救出了成總。」

雲端午嘆道:「梅長老方才說只需要一個活口,還真是實話實說啊!」

年秋葉又問道:「梅長老,我們此刻又該做什麼?」

梅蘭德:「我們這就去湖面上佈陣鑿冰,讓范妖王入湖搜尋,這盆地裡暗中窺探者都會看見的。」

下午的天氣不錯,正適合出去活動活動。梅蘭德這麼做的目的,並不是今天就要將成總「救出」,而是讓大家都看見。眾高人一直沒有放棄搜救成總的努力,過幾天再將成總「救出」時,也就不會顯得那麼突兀了。

眾高人結陣飛出營地,在梅蘭德指定的一片冰面上落地,施展法力切割出一丈方圓的入口。湖面上的積雪已有兩米多深,而冰層的平均厚度超過了三米,這樣的冰面跑坦克都可以了,就是要小心莫落入冰塔林間的裂隙中。

冰冷的湖水湧上來,眾人結陣施法使其保持不封凍,並且讓水面發出強光,給潛入湖中的范妖王提供指引。此刻冰面下的湖水中是一片黑暗,潛入其中只能憑神識感應,范妖王化為巨鱷原身入水,口銜成天樂留下的拂塵搜索了很長時間,最終還是無功而返。

在盆地邊緣的峭壁上,劉大有與燕無歡正站在隱秘的洞口眺望湖上的情形。燕無歡說道:「冰雪狂飆已至,碧玉湖被徹底冰封,非當世高手不得入。身受重傷的成天樂看似安全實則處境兇險,因為此刻再能入湖搜尋他的,必定是當世高人。一旦被找著了,成天樂就不可能是對手,萬變宗也一定很焦急啊... 師尊,您看他們有可能將成天樂救出來嗎?」

劉大有沉吟道:「那范妖王入水時攜帶之物,應該就是成天樂的拂塵。我在大有宗做客的那幾日,也曾設法旁敲側擊打聽出一些事情。那拂塵與成天樂的手串是一體的法寶,御器之時可互生感應,如此找到成天樂的可能性倒是最大的。」

燕無歡:「孔翎小姐在萬變宗做客的時間最長,也是她最早告訴我,妖修拜入萬變宗門下時,必須交出一件原身之物供宗門內堂收存。這件原身之物會經過特別的祭煉,不論那名妖修如何變化,哪怕恢復成原身藏於鳥獸之群,萬變宗也能憑手段將他給認出來。

您上次就對我提到,那拂塵就是以成天樂本人的髮絲所煉製,也相當於原身之物。如此看來,萬變宗還真有手段感應成天樂在湖中的位置,將他給找出來也不是不可能,否則何必鑿開厚冰費這般功夫?如今最關鍵的問題,假如成天樂與神器驚門出水,我們該怎麼應對?」

劉大有:「就按商量好的辦,暫時只在暗中觀望。萬變宗那一批高手,就算我們集合所有的精銳正面對決,想戰勝之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必令大有宗元氣大傷。況且那些人各有來歷,大有宗若公然為敵,便是得罪崑崙修行各派,我們當然不能這麼做。

但這裡潛伏的有些高手,可是光腳不怕穿鞋的!他們本就出身崑崙仙境蠻荒之中,來歷底細與修行道場都無人知曉,又自負神通廣大,認為自己若僥倖得逞,便可攜神器驚門立即離開此地,找個地方藏匿起來好好祭煉神器。這也是如意算盤,所以必然會有人出手。」

燕無歡:「若起爭奪必有死傷,兩敗俱傷之後才是我們奪得最好的機會。而且對於我們而言,還有另一個良機,眾人的目標只會是神器驚門,沒人會想到還有誰會去突襲受傷的成天樂,眾高手為驚門爭鬥之時,我們便可以出手除掉成天樂。」

劉大有補充道:「如今這裡無法與外界聯繫,萬變宗那邊的高手雖多,但孤立無援,且是眾矢之的。只怕撤出山外的各派修士回到宗門之後,遲遲沒有等到他們,察覺不對又派高手返回,那樣就增添新的變數了。所以我倒希望這些人能從湖中救出成天樂,而且越快越好!」

令這二位失望的是,這天眾高人並沒有找到成天樂,他們於黃昏時離開湖面,那冰面上開鑿的窟窿很快又在寒風中封凍。當天夜間雪山盆地中風暴又起,但並不如前幾夜的冰雪狂飆那樣暴烈,在天明時分又漸漸停歇。

萬變宗眾高手第二天又去了同一個地方,先鑿開原先那個冰窟窿,又讓范采耀入湖搜索。劉大有與燕無歡仍遠遠的看著,燕無歡皺眉道:「他們還在同一個地點鑿冰,看樣子不僅為了省事,應該是昨天發現了一些線索,所以今天才會繼續。」

劉大有點頭道:「此湖太大,湖水太深,漫無目的的搜索一個人正如大海撈針一般。看來萬變宗確有獨門的秘傳手段,能感應到成天樂大概的位置,所以只在那一片範圍重點搜索。」

這二人得出了這般結論,那麼在雪山盆地裡窺探的其他高手,也差不多都有同樣的想法。眾人皆認為萬變宗已有頭緒,多少能夠確定成天樂在湖中位置的大概範圍,所以只搜索那麼一片重點區域。眾高人這麼搜下去,非常有可能把成天樂給救出來,大家都各懷目的在等待著。

在那陰冷幽暗、潛流密佈、深不可測的冰封大湖中,范妖王始終展開神識搜索,還要持續運轉法力護身,每次不可停留太長時間。所以萬變宗眾高人在日出後到達湖面,中午之前就撤回來了,這天還是沒有找到成天樂。

這幾天雪山碧玉湖中迎來了冬日間難得的好天氣,雖然每日仍有大大小小的風暴盤旋,但對於眾高人而言並不算太過猛烈。這天黃昏時,有兩名妖修冒著嚴寒風雪,悄悄摸到了萬變宗的營地。他們當然立刻就被發現了,被溫描俊帶領一夥妖修拿下,眾高人走出洞府訊問。

結果那兩人說了,他們知道有一夥曾經襲擊過成總的兇徒躲藏在什麼地方,特來相告。花膘膘說道:「如果你們提供的消息是真的,萬變宗定當相謝!」

其中一名妖修試探著問道:「萬變宗真的會謝我們嗎?」

石雙一瞪眼:「那是當然,說話絕對算數!」

另一名妖修問道:「可不可以給我們每人一枚陸吾神侖丹?」

澤真皺眉喝道:「你們也太貪心了!何不乾脆就要神器驚門呢?」

仰玉人也說道:「與人杯水恩惠,就想要一輩子都白吃白喝人家的好處嗎?假如是這樣,二位請回吧,我們不需要你提供的消息!」

那兩位妖修趕緊道:「不敢不敢,方才只是開個玩笑!我們哪有那麼大的膽子妄求神丹呢?只是在這雪山盆地中越冬實在太過艱難,我們能否請求諸位高人收留?假如哪天哪位前輩心情好,能指點我們二人幾句,那也是大福緣了!反正你們也收留了七十多位同道,就再加上我們倆吧?」

原來他們是想到萬變宗的營地中越冬,就如溫描俊等人一般,假如有機會的話,還想就修行的某些問題請教諸位高人。這樣的要求倒是不好拒絕,梅蘭德又問了一句:「大有宗已經在救助此地受困遇險的同道,你們為何不向大有宗求助呢?」

那兩名妖修挺胸道:「因為我們更仰慕成總及萬變宗的風采!」

梅蘭德笑了,一擺手道:「那好,你們就留下吧!」

花膘膘亦說道:「等哪天有機會,你們在修煉中若有什麼問題,可以問問我。」

這兩人就在營地中留了下來,而在花膘膘的暗中授意下,溫描俊分派他們與另幾人一起,輪流看管抓回來關押的那幾名妖修。而這兩人表現得非常認真盡責,每到輪值之時盯人片刻不鬆懈。其實那幾名妖修被鎖住了神通變化、暫時施展不得法術,也不必那樣盯著,只需防止他們逃跑就行。
basalt 發表於 2014-1-7 15:11
829、明知諱而犯忌,行無隱而不形


這兩名妖修的來歷頗為可疑,很可能是被人派來刺探萬變宗這邊的情況的,眾高人心知肚明,但也如常應對。天黑之後,根據他們提供的「情報」,萬變宗幾位高人冒著風雪飛入了盆地之中,果然發現了六名曾經出手襲擊過成總的兇徒。

那六人竟不是妖修,而是聚集在一起的江湖散修,各有厲害的法寶與獨門手段。這一次沒有留下活口,他們見自己被發現了,便結陣出手搶先發起了攻擊,一番鬥法之後,盡數被斬殺當場。兇徒所留下的法寶器物也被萬變宗幾位高人收去,扔在溫描俊那裡統一收存。

次日天明後雪山盆地中仍有寒風呼號、飛雪漫舞,眾高人又冒著嚴寒離開營地,結陣飛到湖面上,仍在同一地點施法鑿開冰層,守護著范妖王入水搜尋。與昨天一樣,他們於中午之前離開、回營地休息了。在那種陰寒的湖水中施法護身、展開神識搜索,對高手而言也是極耗神氣法力之事。

誰都以為這冰雪盆地中將恢復短暫的平靜時,到了下午,眾高人突然又結陣從營地中飛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湖面的上空。在高空中可將很多情形一覽無餘,他們果然發現了有人正在湖面上悄無聲息的開鑿冰窟。

這些人的位置離萬變宗眾高手開鑿冰面的地點不遠,卻很隱蔽,在一片冰塔林環繞中,他們從湖岸邊順著蜿蜒曲折的冰層裂隙潛到這個地點,再加上風雪的掩護,遠處根本看不見。其實萬變宗眾高人也沒有發現他們,而是梅蘭德在黃昏前突然說了一句:「我們再回開鑿冰面的地點看一眼,從高空仔細巡查,看看有沒有人趁機想撈便宜?」

於是眾高人就突然來了,令那夥人猝不及防。湖面上共有八人,採用的手段和萬變宗差不多,其中七人結陣守護在鑿出的冰層入口周圍,由一人負責入水搜尋。厚厚的冰雪層還沒鑿透呢,眾高人就到了,然後冰塔林間爆發了一場鬥法。

這場鬥法的動靜可不小,轟鳴聲在整個盆地中回蕩,冰塔林崩碎橫飛,厚厚的冰層出現了多道巨大的裂隙。湖水湧出寒浪四濺,還夾雜著喝罵之聲。但激烈的鬥法持續的時間並不長,萬變宗這邊出動了十二名高手,年秋葉和訾浩仍留在洞府裡,由梅蘭德主陣,將那八人全部生摛活捉,其中七位妖修都受了傷,無法再變化人身,就是以原身被帶回來的。

敢在這個時候進入湖中搜索,且又有這等本事的,必然修為不凡。那八名妖修的領頭者號田妖王迷鼠,已有脫胎換骨修為,在蠻荒中稱霸一方。這次他聽聞消息跑到雪山碧玉湖,就是沖著神器驚門來的,本人飛天穿越瑤池結界,而命手下七位修為最強的小妖乘坐眾妙飛舟與他匯合。

這次又找了個山洞審問,除了訾浩之外,眾高人都參與了,畢竟這位田妖王迷鼠在崑崙仙境也算是一號人物。澤真首先喝問道:「田迷鼠,我雖沒有見過你,但也聽說過你的名號。你與崑崙仙境中的修行各派也打過交道。如今明知萬變宗與各派同道已發出了警告,為何還要鑿冰入湖、圖謀不軌?」

田迷鼠清楚澤真的身份,在他面前倒也不敢耍橫,只是答道:「這雪山碧玉湖乃杳無人煙的世外之地,既非萬變宗的道場,也非正一門的道場,我為何就不能行走?有那麼多修士都是來去自由,包括你們也是!難道你們入得湖,我就入不得了?若想以此定罪,恐怕沒有道理吧?」

范采耀說道:「田妖王,我們打的交道雖然不多,但也認識近百年了,說話也不必兜圈子。這雪山碧玉湖當然人人來得,若不是事出有因,你入湖別人也管不著。但你在此時此地做這種事,目的何在?」

田迷鼠:「我說想鑿冰捕魚,可不可以?」

范采耀被他氣樂了:「老田,你一隻貓頭鷹,就算愛吃魚,但什麼時候變成水禽了?難道想修煉成魚鷹?」

田妖王迷鼠的原身並不是一隻田鼠,恰恰相反,他是田鼠的天敵貓頭鷹,范妖王早知其底細。他自負修為深厚、神通廣大,此番也想謀奪神器驚門。那天變故突生時,他飛在天上遠遠的看著,位置離事發地點比較遠、剛好在靠近谷口的高崖之上。

當時有人趁亂呼喝神器驚門已現世、被成天樂攝去,田妖王當然不會上這個當。他在高空中俯視,看見了成天樂如何祭出飛電石抵抗山崩的過程,也知道那不可能是神器,所以並沒有去追擊成天樂,心裡甚至還覺得很好笑。

其實田迷鼠對成天樂的印象還不錯,原本還想幫成天樂一把,但見向成天樂出手的人實在太多、場面實在太混亂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他也就留在原地未動。當然更重要的原因,田迷鼠的目的是神器驚門,不想過早的暴露自己的行藏;潛伏在雪山碧玉湖中這麼久,就連范采耀都沒發現他,田迷鼠當然還要等待神器驚門真正現世之時。

等成天樂逃至湖邊的時候,神器驚門竟真的現世了,田迷鼠眼睜睜的望見卻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因為有一位高人的動作比所有人都快,就是那位紅髮金烏女妖王。田迷鼠一見此人出手就知道自己暫時沒戲... 他雖沒見過那位紅髮妖王,但崑崙仙境中也隱約聽過傳聞,有一隻金烏已有出神入化之能,沒想到她也會出現在這裡。

但是那金烏妖王並沒有得手,成天樂手握畫卷狀的驚門落入了湖中,救援的大批高手隨即趕到,不僅攔在湖岸邊而且展開了一場廝殺,幽谷外屍橫遍野。然而這一切與田迷鼠無關,他帶著手下悄悄離開了。

以田迷鼠為首的這夥妖修當然不需要大有宗的救助,他們甚至避開了大有宗在雪山盆地中的搜索,暗中關注著冰封湖面上的動靜。萬變宗近幾天所做的事情,田迷鼠全看見了,他得出的結論與劉大有及燕無歡差不多,認為萬變宗必定已掌握某些線索、知道成天樂大概在湖中哪片範圍。

田妖王迷鼠既然有了確定的搜索範圍,也想入湖碰碰運氣。當眾高人於正午前離開湖面之後,他便悄悄的潛入了,在冰塔林間率屬下企圖如法炮製,不料眾高人突然又殺了個回馬槍。

田迷鼠雖是脫胎換骨之妖王,但以他的修為就算一對一相鬥,也不是范采耀或梅蘭德的對手,更何況對方是十二位高人結陣出手呢!他雖有七名手下相助,但那七人修為皆未大成,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於是被揍得七葷八素,全部被活捉了。

田妖王迷鼠此刻已被擒,他告訴面前的眾位大成修士,自己並無加害成總之心,目標僅僅是神器驚門而已。他親眼所見,成天樂入湖時已身受重傷,過了這麼久也不露面,就算還沒有殞落,很可能已進入一種休眠狀態,而神器驚門恐怕也失落湖底。

既然成天樂所練是妖修之法,那麼在冰冷的湖水中想保住性命,重傷之中,恐怕只能守護玄牝珠進入一種獨特的休眠狀態... 這是田迷鼠的判斷。

以田迷鼠的身份,不論怎麼調侃辯解,但也沒有必要撒謊,說話時伴隨著神念,將前事都交待清楚。澤真則寒著臉道:「若是沒有成總之事,你自可入湖打漁。可你明知道發生了什麼,而萬變宗眾道友已向此間所有人發出警告,你還這麼做,便是有意為之。難道還要問我們為何要將你擒來嗎?鬥法時沒有將你當場斬殺,我等已經手下留情!」

田迷鼠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我也清楚有些話不必多說,今日不過是心存僥倖,沒想到被你們發現了。鬥法已敗、前因已明,我既落到你們手中,後果也自應承擔。只不過,這七名妖修是我的門下、被我從崑崙仙境喚來,他們並沒有做過什麼惡事,也都是聽我的指使;不能因為他們在湖面上鑿了幾塊冰,便下殺手吧?所以希望諸位高人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梅蘭德點頭道:「你那幾名手下都帶傷了,人倒是可以放,但不能現在放。若此刻趕出去,他們在冰雪狂飆中也是死路一條。你的所作所為,萬變宗不可能不追究,否則何以震懾與你有一樣居心之人?你自稱本意並不想傷害成總,目標只是驚門而已,而別人可就說不定了!

而且你怎能斷定,成總一定處於休眠狀態,或神器驚門已然失落?假如你在湖中找到了成總,而成總又不肯將驚門相讓,你也說不定是否會奪器傷人... 你此刻在想我們會如何處置你吧?若你那七名手下不因此事被斬,那麼我們也不好斬了你,你打的是不是這個算盤?

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神器驚門現世不是你想像的那般。它早已是成總之物,就是被成總攜入雪山碧玉湖,至此方知它竟是神器驚門。你必須立誓息去爭奪之心,否則走不出這個山洞!田妖王,我們能否私下聊幾句、商量一件事?」
basalt 發表於 2014-1-7 15:42
830、鬥法神通盡展,勝之遊刃有餘


說話間,梅蘭德以神念告訴了田迷鼠畫卷與成天樂的淵源,它早就是成總隨身祭煉多年的東西,並非無主之物;如今情況已明,如果田迷鼠還有謀奪之心,萬變宗定會下殺手的。不論別人怎麼看,反正梅蘭德說宰就會宰了這位妖王!

梅蘭德還提出了一個要求,並不是對田迷鼠、而是對在場的其他眾位高人,希望能和田迷鼠單獨聊聊。其實他不必打這個招呼,私下用神念就可以了;但這番話說出來就表示了一種態度,告訴田迷鼠這只是兩人之間的私談,也告訴眾人他打算做這麼一番私談。

眾人如花膘膘、年秋葉等,對梅蘭德已是相當佩服,知道萬變宗這位客卿長老江湖門檻極精、跟誰打交道都是從來不吃虧的,沒說什麼就離開了山洞。而澤真卻說道:「梅長老,我也想留下來與這位妖王聊幾句,我們能否一起聊呢?」

梅蘭德笑了笑:「既然澤真道友也想留下,那就一起聊吧。」

澤真的意思也很明白,並不是留在山洞裡旁觀梅蘭德想幹什麼,而是梅蘭德與田妖王私下裡商量的事情他也要參與,同時他與田妖王私下裡說的話對梅蘭德也不隱瞞。眾高人退出去之後,山洞裡只剩下梅蘭德、澤真、田迷鼠,還有七名重傷後坐在那裡不敢亂說話的妖修。

梅蘭德一揮袖,當場施法讓田迷鼠的七名手下都暈了過去,然後道:「澤真道友,我知道你是一個不喜歡用陰謀的人,雖支持我做出的安排,但我對某些事情的處置手法,從心底裡也未必會讚同。所以你想告訴我『真正修行高人的行事方式』。蘭德對此深表感激!

其實我與田妖王想私下商量的,並非什麼陰謀,僅僅是一個掩人耳目之局。在此先問一句,假如田妖王答應了我的條件,我就建議將他和他的手下都毫髮無傷的放走,不知澤真道友可有意見?」

澤真正容道:「田迷鼠及其屬下妖修,若能坦然面對是非,確實罪不至死。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麼放了,敢做就得敢當,必須受罰!至於梅長老想與他商量什麼事情,那也得看具體情況再說。」

這時田迷鼠插話道:「梅長老,你若真的就這樣把我放了,難道不怕我回頭找你算帳嗎?」

梅蘭德笑了:「田妖王,你看我像怕你的樣子嗎?」

澤真則冷冷道:「田迷鼠,你敢?」

眾高人在洞外等候,也不知裡面在商量什麼事。過了一會兒,有兩名妖修被叫進洞中,暫時看押那些剛被抓來的妖修,而梅蘭德、澤真、田迷鼠走了出來。梅蘭德手持『飛螭爪』面帶微笑,澤真則是一副好氣又好笑的樣子;再看田迷鼠卻已經拿回了自己的法寶、被擒時身受的法力束縛已被解開,完全是一副恢復了自由的樣子。

那被叫進洞中的兩名妖修,看見了靠洞壁躺著的、田迷鼠昏迷不醒的七名手下,不禁面面相覷。這有什麼好看押的?這幫高人做事還真謹慎!說來也巧,這兩人名叫張年和李旺,恰好是昨日主動來提供兇徒線索、並請求留在萬變宗營地中的那兩名妖修。

張年和李旺一入洞中,就聽見外面的田迷鼠喝道:「梅蘭德,我身為仙境一代妖王,落入你的手中,要殺要剮隨你的便,但可殺不可辱... 我是被爾等結陣所擒,真論修為神通,我未必會服了你。」

梅蘭德大笑道:「田妖王既然如此說,那就給你一個機會與我單獨鬥法,如果這樣你仍輸給了我,那就任憑我處置罷!」

這兩人的話吸引了營地中所有尚未閉關或冬眠的修士跑出來圍觀,而張年和李旺也很好奇,可惜有職責在身不能跑出去看熱鬧。梅蘭德與田迷鼠到了營地外較遠之處,就在那片曾是賭場的開闊地帶,擺開陣勢來了一場鬥法。

就算在山洞中,也能聽見那法術交擊的轟鳴聲不斷、感應到那強大而澎湃法力衝擊。但鬥法的時間持續得並不久,大約只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田迷鼠垂頭喪氣、灰頭土臉的回來了,身後跟著梅蘭德與任道直。

只聽田迷鼠說道:「梅長老,沒想到你贏得這麼乾脆利索!一對一鬥法,你殺了我也不難,田某心服口服,這便任憑你處置罷...」

梅蘭德收起笑容冷冷說道:「田妖王,我就是要讓你受罰也受個明白!既然如此,就休怪我的手段了。你的屬下可以放走,但你卻不能,因為你的修為太高,放出去必是隱患!」

張年和李旺只聽到這麼多,然後就被梅蘭德打發出去了,他們將那七名昏迷不醒的妖修也給抬出去了,與前兩天抓到的四名兇徒關押在一起。

這時田迷鼠以神念道:「梅長老讓我盡展神通法力,卻又要我輸得乾淨利索,我已經做到了。其實剛才交手之時,我已領略了梅長老的手段,假如真的是生死相搏,恐怕我生還的機會很小!」

梅蘭德背手道:「所以說我不殺你,而假如放了你,也絕不會怕你再來找我什麼麻煩。但對於你這樣的高手,我必須斷絕後患。演完了剛才那場戲,你再自願受任道友的『縛靈印』,在這個冬天不得再露面,待我們安然離開之後方可離開;此外,將來只要此營地中的修士尚未全部撤離,若有人襲擊,你也得出手保護他們。」

田迷鼠點頭道:「莫說是事先答應好的條件,就算剛才那番鬥法,其實我也是真的輸給了你、並非有意相讓。只是讓梅長老贏得這麼輕鬆卻又毫無破綻,是我們事先商量好的。我立下的誓言,必當遵守。」

任道直則給了田迷鼠一記縛靈印。與其他被抓來的妖修相比,所施展的手段不一樣,並不是將田迷鼠打回原身,而是讓他保持人形不得變化為原身,同時也自願受封印束縛,至少三個月內施展不了神通法術。

梅蘭德沒殺田迷鼠,但也沒放他走,而田迷鼠對梅蘭德的計劃不再有任何威脅,這段時間也不會再露面,外人恐怕會猜測這位妖王已經被斬了。這時任道直又問道:「貓頭鷹啊,你說那日變故發生之時,你正飛在谷口附近的高崖上,可知山崩是如何出現的?」

田迷鼠答道:「若是你們方才殺了我或我的屬下,便不會知道這件事情。此刻倒是問對人了... 我當時恰好看見了,那場面很像是一場意外。」

田妖王當時飛在谷口附近的高空,附近也有不少禽妖化成原身飛進飛出,他本沒有特別注意誰。這些禽妖既然留在雪山碧玉湖,當然也要鑿建巢穴;與一般的獸妖不同,他們的巢穴往往都選擇在盆地邊緣的高崖上,利用很多天然岩隙和洞穴可以進行鑿建。

有一隻孔雀想趁這寧靜祥和的天氣,在谷口上方的高崖中建造洞府。田妖王的視線掃過,看見了牠找到了一處岩層中的洞穴,想用法力鑿建使之更大更深。就在那個位置,過了不久風化的岩層開始坍塌,然後又引起連鎖的反應,谷口處的高崖上便發生山崩了。

田迷鼠發現了一隻孔雀曾在高崖上鑿建巢穴,後來山崩時,神識中感應到的連鎖崩坍始發地點也在那個方位。他帶來的七名手下當時就站在離谷口不遠處,他當然關心的是這些人,見他們無恙脫險才鬆了一口氣,而那隻孔雀已不知去向。

田迷鼠以神念向梅蘭德與任道直回憶了當日所見。他當時並沒有留意,梅蘭德與任道直也分辨不清那是一隻什麼樣的孔雀,只知是一隻雄孔雀。

待兩人回到營地中央的洞府,向眾高人轉述此事後,雲端午沉著臉道:「若說雄孔雀,心性如此陰毒者,就我所知,有一位出自武陵鄉的妖修孔琦。」他介紹了孔琦與成天樂在武陵鄉打過的交道,以及其人的心性、他與成天樂可能結下的仇怨。

史天一皺眉道:「若是有意為之,其人怨毒之心未免太狠了吧?除了成總之外,谷口處還有近百人呢!」

梅蘭德冷冷道:「天下就有這樣的人,當然也有這樣的妖修。那孔琦居然也和劉大有攪在了一起,那位劉宗主可真會交朋友!就田迷鼠所見,不能確定那孔雀是否故意,也不能確定牠是否就是孔琦。我們只是猜測其人及其動機,卻沒有任何證據,且心中有數留待日後追究吧,當務之急是趕緊完成計劃。」

說話間雪山盆地中冰雪狂飆又起,白茫茫一片肆虐呼號。眾人則在洞府中定坐涵養神氣,靜靜地等待這一輪狂暴的寒潮結束,這一等就是四天五夜。

到了第五天,冰雪狂飆終於再度暫時停歇,太陽升起之時,雪山盆地中風勢較小,雲層也暫時散開,難得的視野清晰。眾高人結陣又飛到了湖面上,在與前幾次同樣的地點鑿開冰層,范妖王又一次入水搜尋。
basalt 發表於 2014-1-7 15:58
831、風平胸中雲蕩,揮灑劍氣華光


根據以往的經驗,眾高人會在冰面上結陣守候多長時間,取決於范妖王在水下的神通法力,如果又一次無功而返的話,他們大約會在正午之前離開。

可今天的情況有點不對勁,大約只過了半個時辰,一隻巨鱷突然躍出水面化為范妖王,他手中拿著一幅畫卷,展開之後飛出一道光影,落地竟是成天樂!而一直守護在冰窟周圍的十二位高人亦如臨大敵。范妖王隨即收起畫卷以法力裹挾成天樂,在大陣的環護下飛天而起,眾人迅速回到了營地,直接進入洞府中。

緊接著營地中的氣氛也變了,眾高人接連以神念傳出吩咐,命溫描俊等妖修警戒營地外圍的法陣,輪流值守不得有誤,其餘人則留在各自的巢穴中不許外出。氣氛驟然變得凝重而緊張,卻沒有人解釋任何原因!

在這冬季難得的晴日裡,雪山盆地中一片寧靜,暗中的氣氛卻如那冰封之下的深湖那般潛流湧動。在遠處觀望的燕無歡以神念對劉大有道:「師尊,我能看得很清楚,新出現的那人是成天樂!他是從一幅畫卷中飛出來的,萬變宗已經找到了他,還有神器驚門!他們隨即運轉法陣模糊視線,但剛出水時還是被我看見了。」

劉大有神情凝重道:「他們的動作很快,趕在任何人來得及動手之前就回到了營地,依託洞府和法陣警戒,顯得非常謹慎。」

燕無歡:「謹慎是必然的,因為他們的位置並不隱秘、暴露在眾人眼前。在這種情況下定然不會久留此險地,會帶著神器驚門盡快離開。以正常的估計,他們會留下一批人照顧成天樂療傷,而由十二名高手結陣帶著驚門離去。」

劉大有:「假如是這樣,想除掉成天樂的機會就來了。有十二名高手離開,且誰也想不到有人會專門去刺殺成天樂。至於神器驚門倒是有點麻煩,若真像你所猜測,由四神十二時大陣保護其離開,絕對不好對付,我們也強奪不下。

田妖王迷鼠之能,本門兩位供奉長老也是清楚的,前幾天在萬變宗客卿長老梅蘭德面前,田妖王鬥法輸的那麼慘。那梅蘭德手中拿的,應該就是春村傳給弟子李逸風的『飛螭爪』吧?他們那邊還有范采耀和另一位妖王,餘者也全是大成修士,甚至還牽涉到正一門這樣的大派... 我們想要找機會,也只能等其他人先動手了。」

燕無歡:「我佈置在山外的那群禽妖,此刻正好可以用上了,這就去通知兩位妖王長老以及本宗高手都做好準備。」

在自然界的動物中,鷹的視力是最好的,而超脫族類的鷹妖則更擅遙視,更何況燕無歡這種已突破真空妙有之境、服用過陸吾神侖丹的妖修。雖然離得遠,可是燕無歡看得很清楚,而梅蘭德的原意就是讓某些人看清楚。

眾高人回到營地中央的洞府中,而營地中的其他妖修得到命令,要麼在外圍警戒,要麼留在巢穴不出;山洞裡的一夥妖修也發覺了情況異常,他們是被萬變宗擒來關押在此地的,共有十一人:田妖王迷鼠的七名手下還在養傷,而另外四名曾向成天樂出手的兇徒,這些日子則被縛靈印打回原身。

這四名妖修突然發現洞口處的「守衛」不見了。今天當值看押這些被擒妖修者,恰好就是張年與李旺。這兩人前不久主動投奔萬變宗的營地,這段時間以來無論做什麼事都認真盡責。此刻怎麼擅離職守了呢?難道營地中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狀況?

四名被打回原身的妖修對望一眼,沒有理會另外正在閉目定坐涵養神氣療傷的七人,悄悄地溜向了洞口,先後往外張望。營地裡靜悄悄的,沒有人留意和關注他們,張年和李旺也不知去向。溫描俊等眾妖要麼就在巢穴中不出,要麼就守在營地外圍警戒法陣的各個陣樞處,營地裡面倒成了無人巡視的空白地帶。

四位妖物心中大喜,看來真的發生什麼了事情,因此守衛不見了,而且眾人暫時也顧不上他們。與此同時,他們所受的縛靈印束縛正在消失,神通法力漸漸可以運轉。縛靈印是萬變的獨門秘法,它既可以將妖修打回原身,也可以讓妖修不得變化為原身,而且不傷人亦不損修為,只是暫時鎖住神通變化。

被縛靈印束縛的妖物,其修為法力仍在,卻施展不了神通法術。這種手段也有一個特點,就是施展之後過一段時間會自然解開,具體要看施法者所用的法力有多強大、被束縛者的修為有多高。這幾名妖修所中的縛靈印並不太強,任道直每天都會來看一眼,順手再補一記,然而今天顯然是因為別的事情給忘了。

梅蘭德已說過打算如何處置這四名妖修,待到來年春暖花開之時,要將他們徹底廢去修為、打回原形,就放之此地山野自生自滅;那時他們還能出得了雪山盆地嗎?簡直就是等死啊... 只要有機會,他們肯定不會接受這樣的命運,一定會設法逃走的,而今天機會終於來了!

四名妖修鬼鬼祟祟的溜出山洞,以原身鑽進雪堆,在厚厚的積雪下沿低窪處穿行逃離了營地。普通人當然發現不了他們的行跡,可是營地周圍有法陣,當他們穿過法陣的警戒線的時候還是被察覺了。溫描俊大喊道:「有人觸動法陣,隱藏在雪堆底下!」

這時梅蘭德聲音傳來道:「你等守住陣樞勿亂,繼續警戒營地周圍即可!」

一柄短劍從營地中央的洞府中飛出,化為一道寒光射入營地外的雪地中,緊接著就聽見厚厚的積雪下傳出一聲慘叫,短劍帶著飛濺的積雪又衝天而起,那散落的雪粒上帶著殷虹的血跡,顯然是剛剛斬殺了一人。

那血跡迅速的變淡發黃,就像枯萎的花朵化為塵土之色,令人不寒而慄。短劍隨即又射入更遠處的積雪之中,待射出後仍是同樣的場景,如是連斬三妖,然後又飛回了營地中央的洞府。

正在守護警戒法陣的溫描俊看得是目瞪口呆... 他雖無大成修為,但也是懂修行有見識的。御劍手法在御器之道中是最常見的,而能將一柄飛劍控制的如此神妙,也太過駭人了!

梅長老還在營地中央的洞府裡,在這麼遠的距離之外御劍連續斬殺在積雪深處潛逃的妖修,要麼他有出神入化之能、將化身神念附於法器之中,要麼他的神識控制已經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前幾天梅蘭德與田妖王迷鼠鬥法取勝,出手是那樣乾淨利索,而此刻這柄飛劍之利,使人更不敢輕易直面其鋒芒!

其實若沒有別的玄機,如此運用一柄飛劍確實須有出神入化之能,甚至要擁有陽神化身的成就。但梅蘭德的手段卻另有內情,因為此劍有靈,劍名『秦漁』、劍靈也叫秦漁;所以梅蘭德坐在洞府深處,卻能操縱一柄飛劍到營地外遠方的積雪中搜尋妖修而斬殺之。

溫描俊目瞪口呆,假如遠方有窺探者看見這一幕,同樣也會倒吸一口氣涼氣,不敢輕易再打這些高人的主意。而梅蘭德的飛劍雖利,劍下卻仍有漏網之魚。有位妖修的原身是一隻變異的白貂,在積雪最下方的岩層裂隙中飛速的鑽走,到了很遠之外才悄悄鑽了出來。

牠警惕的看看了周圍,收斂神氣後又潛入積雪下深約數尺處鑽行,在這白茫茫的雪原上很難察覺其行跡。牠成功的逃離了飛劍的追殺,已經遠離營地到了安全地帶,又鑽入了被積雪掩埋的灌木叢中,沿著各種空隙潛行。

鑽著鑽著,牠卻突然感覺周圍有些不對勁,彷彿鑽進了一片白茫茫的迷霧,神識完全被遮蔽,向前怎麼走所見都沒有變化,好像還停留在原地一般。驚惶之中,有一個聲音突然印入了牠的元神:「小白貂,你是從那營地裡逃出來的嗎?命很大呀...」

白貂將身子縮成一團,顫聲問道:「你是誰?」

那聲音答道:「你放心,我不是來殺你的,只要你將營地裡發生的事情都如實的告訴我,我就不會為難你。」

白貂不敢隱瞞,把自己被擒入萬變宗營地的遭遇,尤其是今天不同尋常的情況都介紹了一遍。那聲音又問道:「今天那些高手突然從湖面上結陣飛回營地,你有沒有看清楚陣中多了什麼人或者東西?」

白貂答道:「我一直在山洞裡被關著,根本沒看見外面的情形。而您這等高人,應該看得比很清楚啊!」

那聲音哼道:「你是想嘲笑本座眼神不好嗎?湖面上發生的事情,我當然看見了!可是他們回到營地後的情況,我卻瞭解的不太真切,所以才想問問你。」

白貂帶著哭腔道:「我就知道這麼多,已經全告訴您了!您究竟是何方神聖?」

那聲音答道:「你還是不要看見我的樣子更好,否則我就要殺人滅口了。你逃出這麼遠已經安全了,想必也累了吧?那就該好好休息一會兒...」話音未落,那白貂就感覺元神一陣恍惚,莫名暈了過去。
basalt 發表於 2014-1-7 16:12
832、權行不欺剛正,修身澤之以真


大有宗在打著如意算盤,還不知有誰也在暗中無聲無息的行動。而在萬變宗營地中央的洞府裡,眾高人也在進行最後的磋商,梅蘭德與澤真之間有一點小分歧。

在梅蘭德沒有來到雪山碧玉湖之前,因為成天樂的失蹤、眾人無首,花膘膘代表萬變宗、仰玉人代表武陵鄉、澤真代表崑崙修行各派,遇事基本上都是三方討論、主要由這三位高人商量決定。

而梅蘭德來了之後,大家都認可了他的計劃,配合他一步步實施。如今已使暗中窺探者確信成天樂與神器驚門已出水,那麼接下來最關鍵的問題便是:如何讓大家都確信,神器驚門已經不在這裡?。

這不是簡單的一走了之,不僅要時刻防範圖謀不軌者對神器的爭奪,還要不露出任何破綻,一切就與真的一樣。這樣就有一個問題:神器驚門和受傷的成天樂要分開,四神十二時大陣只能保護二者之一。

若是成天樂仍與神器在一起,遇到了衝突鬥法,出手者必是當世高人,目標也是神器驚門,帶傷的成天樂恐怕會受波及。在梅蘭德的計劃裡,是眾高人結陣護送神器驚門離開,留下一名高手在此地與眾妖修一起守護成天樂療傷。

「成天樂」就是訾浩所扮,梅蘭德自願留在此地為護法之人,另外還有七十多名妖修在營地中守護警戒;當謀奪神器驚門的眾高手都被引走之後,應能保證「成天樂」的安全。而且這個營地還會成為一個陷阱,假如還有人想趁機暗算成天樂,正好自投羅網。

梅蘭德這個計劃看似很完美,但這一次眾高人卻有不同意見。澤真說道:「既然是一切如真,那我們更看重的是一件神器、還是成總本人的安危?怎麼可能將神器驚門帶走,卻將身受重傷的成總留在絕地之中?我們做這些事的目的,是為了救成總,還是為了驚門?

窺探神器驚門的高手確實可能會被引走,可是盆地中還有眾多妖修,別忘了我們不久前剛剛大開殺戒。成總所遭之變故,分明是有人蓄意謀害之,我們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也能猜到是誰幹的、又與誰有關?在這種情況下,只帶走驚門卻不護送成總離開,絕非我輩行事之風!」

梅蘭德:「那麼依澤真道友之見,應該怎麼辦呢?」

澤真答道:「事急從權。我們都願意配合梅長老所設之局,被誤導者便自誤之,我等不必有一句多餘之言。就算以假亂真,也要做得光明磊落,使人看到我們將神器驚門與成總都一起帶離此地,且以成總為重!」

史天一追問道:「那澤真道友認為,我們該怎樣安排撤離呢?」

澤真:「訾浩要變化為成總的形容,我們餘下的人有十三位,其中十二人佈陣飛天將其環護,另一人可攜帶神器而行。史道友,你認為成總去什麼地方最安全?」

史天一:「當然是回姑蘇萬變宗療傷。」

澤真:「那麼在如今情況下,又將神器驚門暫時送到什麼地方最妥當?」

史天一:「當然是正一三山!」

話這麼一說,澤真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他讓另外十二名高手結成四神十二時大陣,飛天護送「成天樂」回姑蘇萬變宗療傷,而自己帶著「神器驚門」離開雪山碧玉湖,前往正一三山。

梅蘭德說道:「澤真道友,你這麼做很冒險。而且道友雖修為高超,但尚無飛天之能,難道要步行穿過雪山高原嗎?」

澤真答道:「以我的修為,當能走出這雪山碧玉湖,且群邪也不敢對正一門弟子動手。但為了穩妥起見,我想向諸位借一件飛天神器。以正一門所修之『神霄天雷心法』,飛天之快,很少有高手能趕上。」

澤真說的都是實話。自當年亂世中和霞殞落之後,已有近百年無人敢主動找正一門的麻煩了;而且他也不怕麻煩,這位真人行走天下就是這個脾氣。帶著神器驚門回正一三山當然很冒險,但澤真視險境已為常,且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要借一件飛天神器。

在場眾人手中有兩件飛天神器,分別是雲端午的『鳳凰毛』與梅蘭德的『飛螭爪』,而澤真要借的顯然不是鳳凰毛。

梅蘭德聞言主動掏出飛螭爪道:「這件飛天神器,是當日斬李逸風所得。後來聽說其師春村還因此找到了萬變宗,給成總帶來不少麻煩。此非我之物也非萬變宗之物,這就麻煩澤真道友帶回正一門保管。若春村再來,就讓他去正一門取吧,我倒想看看屆時他那張老臉怎麼放!

澤真道友磊落剛直,正行而不畏險,蘭德非常佩服。但是這樣做的話,您千萬要小心,我們先結陣與您同行,到了山外您再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假如真遇到高手襲擊,也不必行險強鬥,既然是贗品,給他便是,對方必定以為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梅蘭德此人不僅心眼轉得極快,而且江湖經驗老道、非常知趣,他很清楚在這種場合,眾高人並不是天下風門各派弟子、會服從他的命令和指揮。他所設之局確實能幫助成天樂化解外界兇險,所以各派大成修士才會配合。

但在這些高手面前,有些機心是無用的,比如澤真這種人,就絕不會改變正一門弟子行事的一貫風格。既然如此,梅蘭德也不可能堅持己見。澤真要借飛天神器帶著那贗品去正一三山,梅蘭德便把畫卷與飛螭爪都交給了他,又以神念暗中叮囑了一番。

澤真此舉可能涉險,但梅蘭德告訴澤真,假如真有高手搶奪、澤真不能敵的話,乾脆就把贗品交出去。那麼對方定會產生另一種誤解,認為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眾高手是故意將窺探者引開。

既然在澤真這裡得不到神器驚門,卻又因此開罪正一門,顯然是得不償失的事情,澤真想脫身自可以脫身。這樣的事情能不出現是最好,假如出現了就可這樣應對。澤真自信持飛螭爪飛天的速度極快,可以將很多高手都甩掉,梅蘭德等人的四神十二時大陣更是追不上他,那麼就更加穩妥了。

梅蘭德最怕的是一種情況:假如有當世高人欲謀奪驚門又不想暴露身份,一出手便狙殺澤真滅口。而澤真則暗中以神念回道:「梅長老多慮了。我正一門弟子行走天下,無論修為高低,豈容妖魔所欺?況且我自有手段,哪怕遇到當世絕頂高人,也不會讓兇徒占什麼便宜!」

眾人商議已定,按照計劃立刻出發。三鮮道人與溫描俊等妖修仍留在營地裡,等到來年碧玉湖解凍之時,他們自然可以離去。而且這裡必須得留人警戒,因為真正的成天樂還在湖中。溫描俊等人不瞭解情況,但三鮮道人心中是有數的。

禇無用還在隱秘的洞府中閉關,大雪為他護法。三鮮道人前幾天也悄然去看了,吩咐大雪不要離開洞府,但他並沒有告訴大雪成天樂遭遇的變故,閉關中的禇無用當然更不知情,就讓他們安心修煉吧。

眾高人一走,這片營地中的事情暫時就由三鮮主持了。花膘膘叮囑三鮮道:「為了使人確信成總與神器驚門已不在這裡,所以我們這些人暫時都會離開。但不論誰走,你卻不能走,因為成總畢竟還在湖中。你就以傷勢未痊癒、更需留在此地修煉為由,在成總未露面之前不得離開。」

說完話眾高人列陣走出了洞府,「成天樂」就在眾人的環護之中,被大陣法力裹挾飛天而去。澤真將手中一幅畫卷收入道袍,祭『飛螭爪』化為一道金光,也跟隨大陣飛起;他先刻意放慢了速度與眾人走在一起,到了盆地之外蒼茫的雪山之上,澤真再突然加速,如流星般迅速消失於天際。

看見澤真的去勢,任道直嘆道:「正一門弟子果然不凡,澤真以『神霄天雷心法』御飛天之器,這速度我肯定是追不上的。」

雲端午也說道:「我手持『鳳凰毛』飛天,速度也追不上澤真道友。」

范采耀、仰玉人這二位妖王自忖也追不上此刻的澤真,就連梅蘭德都不得不服氣,就算『飛螭爪』在他手中、而他本人已有飛天之能,速度也沒有澤真快。這些人都是大行家,一看就知道澤真並沒有吹牛說大話,當世高人極少有誰能追得上已遠去的他,多少都鬆了一口氣。

眾高人結陣保護「成天樂」繼續飛天而行,年秋葉突然以神念道:「我們這一招可以對付崑崙修士,但成總不是山野妖修,在世間也是有家的。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假如連個音信都沒有,他父母那裡怎麼交待?」

花膘膘嘆道:「還不知成總要用多長時間才能脫困,我們先把眼前的事情對付過去再說。不然就與禇無用一樣,說成總出國考察了...」

化為成天樂形容的訾浩插話道:「出國考察也不可能連個音信都沒有,難道過年也不給家裡打個電話嗎?成總不可能這樣做事的!」
basalt 發表於 2014-1-7 16:34
833、生死自當何證,殺生應勘己生


花膘膘對訾浩道:「那也好辦... 你知道成總家的電話,你打就是了,想讓普通人以為那就是成總的聲音還不容易?實在不行你就變化為成總的模樣,替成總回家過年!」

訾浩:「這個... 這個... 我還是讓盛龍給成總家打電話吧... 老狐狸,你這麼有主意,且擅長惑人元神的法術,幹嘛不冒充成總給他家打電話呢?」

花膘膘:「我怎麼會幹這種騙人的事情呢?」

訾浩:「這不是騙人,而是一種撫慰... 成總不在,我等當為效勞。」

花膘膘:「師有事,弟子服其勞。我也同意讓盛龍去幹!」

###

就在眾人談笑之間,先行的澤真御『飛螭爪』飛天,已瞬息千里。他是從雪山碧玉湖往東偏北方向飛行,千里之外仍是險峻宏偉的喜馬拉雅山脈。前方有一座巨山橫亙,也是世界著名的高峰之一,澤真在空中折轉方向,從一側的山腰旁繞了過去。

澤真剛剛繞過矗立於天地之間的巨峰時,突然在相對平緩的半坡雪原上空定住了身形,一身道袍於凜冽的寒風中輕輕飄蕩,身形周圍盤旋著一條金色的螭龍虛影。並不是澤真自己想停,而是前方有一人攔住了去路,她站在虛空中伴隨著飄舞的火光,正是那位紅髮女妖王。

澤真沒有任何驚訝或者害怕的神情,凌空背手冷冷道:「果然是妳!雪山碧玉湖中潛伏的高手,恐怕也只有妳這隻出神入化的金烏能追上本真人。」

那金烏嬌笑道:「澤真道友好快的速度,我差一點就沒截住你... 先前你與那些人走在一起,我還頗有些忌憚;雖然你們一對一皆非我的對手,但結陣而行強大無比,連我都不敢挫其鋒銳,也不敢靠得太近,免得被你們發現,結果道友卻一個人突然走了。我的反應若稍微慢一點,就眼睜睜的看著神器驚門溜掉了。」

澤真:「閣下是為神器驚門而來嗎?」

紅髮妖王體態妖嬈、神情嬌媚無限,她看著澤真道:「我當然是為了驚門而來,難道是為你而來嗎?但澤真道友若有興趣,欲與我結為雙修道侶,也未嘗不可是一段佳話。你的修為雖不如我,可出身名門大派、為人剛正磊落,我也願意結這段緣法。」

澤真哂笑道:「妳這是來奪器的還是來徵婚的?我聽說天地所化生之瑞獸靈禽往往眼高於頂,今天倒是要多謝閣下抬愛了!但本真人對妳不感興趣,若是想奪神器驚門,閣下今日也絕不會得手,還是請回吧。一世修行已出神入化,若為此斷送真不值得!」

紅髮妖王愣住了。以他們兩人的處境,這番威脅的話應該是她向澤真說才對啊,情況怎麼反過來了,成了澤真在威脅她?她愣了愣才咯咯笑道:「道友真是好膽色,臨危不懼令人讚嘆。我很欣賞你!這樣吧,只要你主動將神器驚門交出,我絕不會為難你,也免得鬥法中誤傷或不小心取了你的性命;若是如此,正一門必不會善罷甘休,還真的有點麻煩呢...」

澤真:「妳也知道怕啊?那就走吧,少在這裡囉嗦!我沒什麼神器驚門可交給你,妳在我這裡也絕占不到什麼便宜;若真想動手,只有死一條。」

紅髮妖王笑得花枝亂顫:「澤真,我知道你不是吹牛。身為正一門弟子,理所當然自認為無人敢惹。我確實很忌憚正一門,所以不想惹煩,只要你把驚門交出來,我就放你走。若換做別人,可沒有這等好事!

但忌憚並不等於畏懼,無論如何你都不是我的對手,我得到驚門之後自可從容離去。我很清楚那是一件什麼樣的神器,畫卷中自有洞天世界,到隱秘處入洞天修煉,正一門上哪裡去找我?百年之後我待詔飛升之時,更是不會忌憚這些了!」

澤真的哂笑變成了嘲笑:「閣下雖有出神入化之能,但就憑妳這副德行,還想待詔飛升?出神入化後每一步修為次第精進,比此前所有的修行歷程加起來都要艱難,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根本就是虛無縹緲之事;若僅以此為目的修行,反而永遠都達不到!」

紅髮妖王正色道:「哦?這是正一門的前輩高人告訴你的嗎?果然有見地!多謝道友指教,如此我就更要拿到神器驚門了。若是一世修行卻飛升成仙希望渺茫,那麼能擁有屬於自己的洞天世界,也不枉出神入化之功!假如以此為破關機緣,說不定更有修為精進之望。」

澤真的神情恢復了冷峻,淡淡道:「如此說來,閣下是不會放棄了?能否告訴我妳的姓名?以妳的修為,本不該這樣默默無聞地殞落。」

已經被自己吃定了的對手,居然還用這種語氣說話,紅髮女妖王差點沒被澤真氣樂了;但看澤真說得這麼斬釘截鐵,她也有些暗暗心驚與疑惑,瞇著眼睛道:「澤真,那日在幽谷之外,你斬殺了那麼多曾向成天樂出手之人。今天遇到我卻只是開口相勸,並沒有動手,你也應該清楚自己不是我的對手吧?

此刻見我不會走,又想用正一門來威脅我?你是想說,只要我動手了,日後就會受到正一門的追殺嗎?可是你想沒想過,此地只有我們倆,我奪器之時殺你滅口,潛行而去不再露面,誰又能清楚這是我做的呢?」

澤真:「閣下廢話忒多了。」

紅髮妖王笑道:「你的廢話就不多嗎?那又何必與我說這麼久?真是有本事與我放手一鬥,你恐怕一開始就動手了!」

澤真也笑了:「妳說這麼多廢話,不過是想凝聚法力從容施展神通,同時觀察是否還有人跟蹤窺伺。能追得上妳我的人並不多,可是妳再這麼耽誤下去,那就說不定了。我方才勸妳不要為此斷送一世修行,乃是發自肺腑之言,指得並非是正一門日後追殺閣下,而是就在此時此地。

我雖勸妳離開,但也清楚妳不可能離去;而我特意持『飛螭爪』攜畫卷疾飛,等的就是妳,因為我很清楚,恐怕只有妳才能截住我。在雪山碧玉湖中我就想斬了妳,可惜妳逃得快,今日我是特意給妳個機會:讓閣下自投羅網的機會,而妳果然來了。

正一門已下令,弟子不可參與神器驚門之爭奪。而我是主動向師尊請求要入雪山碧玉湖的。我非為天下神器,而就是想勘悟天下眾生態。我親眼見妳為爭奪重創成天樂,今日又被妳千里追擊至此... 勸善無功,若不將妳斬殺當場,我如何求證今生之修行?」

這話出自一位已有真空妙有修為、距踏入脫胎換骨境界只有一步之遙者之口,也不得不令人謹慎啊... 紅髮妖王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沉聲道:「就憑你的本事,跟我說這種話,是在開玩笑嗎?」

澤真:「妳看呢?我的脾氣雖然耿直了點,但又不是缺心眼!」

紅髮妖王:「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不過是說些廢話拖延時間,想找機會逃走或者等待可能有救援者趕來。可是你拖延的越久,就越沒有脫身的希望,難道你沒發現此刻已陷入了絕境嗎?」

兩人剛才說的話都不少,明明可以快速的用神念交流,卻偏偏這樣開口相談。而此時此刻,澤真在虛空中背手向周圍望去,已經見不到藍天白雲與高原雪山,四周彷彿都被遙遠而熾熱的火光籠罩。

這是紅髮妖王以大神通臨時佈成的法力空間結界,非陽神化身成就不可為也;就算是她,也需要足夠的時間凝聚法力施展這一神通。此刻神通已成,別人就算在附近也發現不了他們,若紅髮妖王斬澤真而奪器,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澤真雖無出神入化之能,但見知非凡,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臉上卻毫無懼色,仍是淡淡道:「這位無名道友、金烏妖王,妳完全搞錯了狀況。我根本就沒打算逃。行走天下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兇徒,我從未動過逃的念頭,否則何以為師尊之弟子?

我師尊和鋒曾言:殺生者應勘破生死,此中真意並非所斬他人之生死,而就是殺生者本人之生死,否則無以修行。妳不懂我的修行所證,我說斬妳就是要斬妳,不論我此刻的生死!」

紅髮妖王皺眉道:「在我已開闢的空間結界中,你無論想逃走或是等待救援皆已無望,說話還要這麼狂悖嗎?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交出神器驚門,否則...」

澤真又笑了,突然以神念道:「妳早就有機會出手,卻遲遲沒動手,反而耗費偌大法力佈下這個空間結界,是不是怕我這位正一門的真人有什麼壓箱底的手段啊?實話告訴妳:還真有!而且就是為妳這種人準備的!我當然沒那麼狂妄、自以為神通在妳之上,但我的師祖守正真人呢?妳是否有自信能接住他老人家當年全力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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