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修真] 驚門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結)

 
ja3260 2012-7-25 13:39: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9 609230
basalt 發表於 2014-1-8 12:29
844、邂逅夢中佳麗,碩人美若天仙


這天禇無用在洞府靜室中定坐,而三鮮在洞府外亂石叢中遙望雪山碧玉湖,遠遠地就看見大雪從遠處的絕壁上攀援而下,以原身疾速衝了回來,白色的毛發上沾著半融化的積雪,一路亂瓊碎玉四濺。

他跑得這麼急,顯然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三鮮站起身時,禇無用已經從洞府中出來了,遠遠的喝道:「大雪,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大雪興奮的叫道:「有的!有的!我看見翠蘭了!」

禇無用愣住了,隨即笑罵道:「你這猿崽子,跟誰學會的亂開玩笑?我家翠蘭怎麼會跑到這裡來?我也沒說我想翠蘭了,你居然學會調戲長輩了!」

大雪跑到近前,仍然是以一頭雪人的原身,像一座魁梧的小山般比劃著雙臂道:「褚大叔,我看見的不是你家翠蘭,而是我家翠蘭!」

連三鮮道人都有點懵了,上前拍了大雪一巴掌道:「你胡說什麼呢!你家哪有什麼翠蘭?快告訴我們,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大雪:「我看見了一頭雪人!母雪人!她就是我的夢中情人啊!」

夢中情人?大雪居然學會這辭兒了!禇無用和三鮮都笑了,笑完之後卻很警覺地說道:「在這雪山之中,如今還有別的妖修駐留嗎?」

大雪解釋道:「當然有了!成總上次來就遇到了好幾個,後來都被和鋒前輩給斬了... 而那頭雪人,曾經是這一帶的雪人王,我早就認識她,已經有很長時間不見,我還以為她跑到別的地方去了。我看一定是見雪山碧玉湖中有高人到來,她便嚇得躲了起來...」

雪人是喜馬拉雅山中一種白猿的變異妖獸,大雪並不是唯一的一個。這一帶的白猿之王,曾經是一頭雌雪人。燕無歡與劉大有第一次來到這裡時,收服了一批妖獸看守此地的入口;後來成天樂到這裡採取落雷金,就曾在冰塔林中遭遇這夥妖獸的伏擊,是和鋒前輩趕來解了他的圍。當時那夥妖獸皆已被斬,只逃走了一頭在後面指揮、並未出手的雪人。

那頭雪人的名字叫維維,後來凝煉妖丹化為人形,離開雪山碧玉湖找到了大有宗。這次大有宗率眾來到這裡,劉大有也帶著維維,卻對她的身份來歷絕對保密,就算是大有宗弟子也不知情;平常更是不讓她露面,外人當然不會知曉。

如今眾人皆已撤離雪山碧玉湖,大有宗除了留下兩名大成妖修為劉大有護法之外,還留下的一名弟子就是維維;因為維維是這裡土生土長的妖修、對雪山碧玉湖一帶的情況十分熟悉。劉大有可能知道成天樂身邊有一頭雪人妖,但並不清楚他就是大雪,更不清楚大雪還留在這裡,因為萬變宗同樣將大雪的身份來歷暫時對外保密,而大雪這個冬天根本沒就露過面。

劉大有最近在一處隱秘的地方煉製陸吾神侖丹,兩位大成妖修輪流施法協助控制火候。而維維也藏了一個冬天,如今雪山碧玉湖中的人都走了、春天也到了,她也經常跑出來活動,這畢竟是歷年結束冬眠後的天性習慣。

但她也記著劉大有的吩咐,絕不進入盆地中,就在周圍的雪山一帶活動。在那雪山巔峰之上,就連雪人也不敢輕易攀援;但這裡的是群山交錯的地帶,除了這個大盆地,周圍還有不少溝壑谷地,雖然沒有雪山碧玉湖這麼好的生存環境,但也是雪人可以活動的地帶。所以大雪才猜測,這頭雪人王前段時間去了別的地方。

大雪這幾天沒事,且修為法力更進,當然是撒歡地到處跑;有些以前不敢輕易攀援的地方如今感覺也彷彿如履平地,於是足跡超出了多年來的活動範圍,翻過周圍雪山較低處的山脊跑到另外的谷地中去「探險」。他就像個孩子,天性中總有好奇的一面。

今天大雪在山外一處狹窄的谷壑中遠遠的看見了一個人,他當時就吃了一驚,那裡是不可能有人出沒的!大雪想起了三鮮和禇無用的叮囑、有什麼異常狀況都要留意,於是就在亂石和峭壁的掩護下悄悄的接近,想看清楚是什麼人。

那是一位女子,長得濃眉大眼,身形魁梧健碩,身高至少超過一米九。大雪一見之下就覺得她太美了!而且他還另有發現,這女子不是人,而是一頭與他一樣的雪人妖,不由得心頭大喜。大雪當然沒有成天樂那種擅察天下妖修的功夫,但他畢竟是成總的親傳弟子,不僅擅長掩飾自身的生機律動特徵,對於同類的妖修還是能很敏銳的察覺出端倪。

不知為何,大雪看見這女子就感覺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不由得想起了在人世間聽見的一句歌詞:「彷彿前生相識,今生再見...」至於是誰唱的,他不清楚,但此刻這頭雪人竟萌動起這等浪漫情懷。

他很想過去打聲招呼,但又怕太唐突,於是想湊近些、再看得清楚些,卻不小心驚動了對方。那頭女子立刻攀上絕壁跑掉了,這也激發了大雪在春天中的興奮情緒;他化為原身追了過去,想告訴對方自己也是一頭雪人妖,就是想和同類打個招呼、認識一下、留個聯繫方式、一起吃個飯啥的...

大雪化為原身之後,正在絕壁上飛速攀援的雪人妖也化為了原身,轉過一道山樑飛快地消失了。但就在她消失之前,大雪認了出來,原來方才的感覺並非沒有緣由,他們真的早就相識:她就是那頭消失已久的雪人王。

如果以人間的語言來形容,大雪曾經暗戀過她,或者說一直在暗戀她。可憐的大雪在這與世隔絕之處修煉成妖,當然已超脫族類不再是普通的雪山白猿;可是同樣的雪人實在太罕見了,而他也只見過這麼一頭雌的。在以往每年結束冬眠後的春日裡,夜晚屬於雪人的夢中,他還經常夢見她。

所以「夢中情人」這個詞,在大雪看來就是屬於她的,形容得是多麼貼切啊!

大雪在「夢中情人」消失的山樑上悵然良久,這才想起來要回去匯報所發現的異常狀況;於是他抖了抖身上的白毛,翻過山脊、攀下絕壁,再來到營地中說了此事。三鮮與禇無用並不清楚維維與大有宗的關係,大雪更不知道那頭雌雪人的身份,這頭天真爛漫、春情萌動的雄雪人就是介紹了自己的新發現。

雪山碧玉湖中的修士早已走空,若還有妖修駐留便值得重點注意,原本三鮮和禇無用也是暗暗一驚。後來聽大雪說那雌雪人是此地土生土長的妖獸,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那頭雌雪人早在多年前就生活於雪山碧玉湖,後來又將領地遷移到周邊一帶,那麼大雪此時發現她倒也不算太意外。

禇無用和三鮮還幫大雪分析,那頭雌雪人開啟靈智修煉成妖,可能在遠處的雪山之巔望見了這麼多人於盆地中活動,因此才受啟發自悟修成人形。而這一整夜,兩位前輩根本就沒有辦法安心定坐,因為大雪一直很興奮的在談論他的夢中情人,認為這是上天所賜的緣份啊...

好不容易才從大雪的描述中搞清楚那頭雌雪人化為人形後的相貌,三鮮笑道:「大雪,你的審美真是很有特點啊!」

大雪有些扭捏的答道:「不錯,她就是我的心目中的天仙!」

大雪的審美觀點確實與一般人不太一樣。在他沒有化為人形之前,也只見過寥寥數人,不自覺中還是把自己當成一頭白猿。妖修化為人形的相貌,是心境所顯現,他以魁梧壯碩為美,並沒有受到紅塵中觀點的薰陶;那麼今天見到了那頭雌雪人,大雪心中當然喜歡的不得了,對三鮮和禇無用描述時,簡單就把她誇成了天仙。

與大雪最熟悉的妖修就是禇無用,大雪也知道禇無用的愛侶叫翠蘭,他並不清楚那頭雌雪人叫什麼名字,所以跑回來向禇無用匯報的時候,就說碰見了他家的翠蘭,話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三鮮和禇無用並不清楚劉大有仍留在雪山碧玉湖一帶,因為大有宗的人早已撤出,前段時間他們還檢查過雪山碧玉湖中的營地,早就全部空了、東西也收拾的乾乾淨淨,什麼都沒留下。其實普通的大有宗弟子也不清楚宗主還在雪山碧玉湖,只知道宗主最近在閉關修煉神通並煉製神丹、地點也只有門中高層清楚。

出於小心,三鮮和褚無用還是勸大雪要謹慎行事,假如再看見那頭雌雪人,不要張牙舞爪的就直接衝過去,把人家姑娘嚇著了也不好。這茫茫雪山中,真的把她給嚇跑了又上哪裡去找呢?他們還叮囑大雪如果再發現那雪人的蹤跡,先暗中留意觀察她的洞府在何處、附近是否還有其他人的活動痕跡?

大雪連連點頭,最後問了一句:「二位師叔,你們會幫我泡妞嗎?」
basalt 發表於 2014-1-8 12:41
845、情動怎嫌道遠,山深踏雪尋香


三鮮與禇無用皆笑道:「你首先得跟人家認識了才行,好歹先見面交個朋友嘛!在這雪山中遇到同類也不容易,況且你們倆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只要她感覺你沒有威脅,自然會與你見面交往的。」

大雪深以為然!他決定先找到那頭雌雪人的洞府、觀察清楚情況,如果沒什麼異狀再想辦法登門求見。然後他要介紹兩位妖修高人給那雌雪人認識,像她那樣的山野妖修,當然也希望能得到前輩高人的指點,就算是見長輩了... 等將來嘛,最好也是引薦她加入萬變宗。

三鮮和禇無用好不容易勸興奮的大雪先休息,大雪在睡夢中還呵呵傻笑呢,在夢裡娶媳婦、憧憬著美好未來。第二天一大早,大雪就跑掉了;他沒有在盆地裡轉,而是又攀上了附近的絕壁,來到了昨日遭遇雌雪人的地方,就在這一帶仔細尋找。

禇無用叮囑過他,先摸清楚情況再說、不要貿然驚動對方,假如真找到了那雌雪人的洞府,尤其要留意附近是否有其他人活動的痕跡。不論找得到找不到,都不要停留太長時間,天黑前一定要回到營地;如果大雪在山中走得太遠,也要留下約定好的特殊暗記。

這天大雪在天黑前就回到了營地。他沒有找到那頭雌雪人,但也沒有太失望。他在雪山那邊的谷壑中發現了雪人的足跡,還在岩石上找到了那頭雌雪人留下的毛髮,可能是經過時不小心蹭下來的,說明她就在那一帶活動。

那雌雪人既是妖修且已化為人形,當然超脫了雪山白猿出身,其居住的巢穴可以稱做洞府了,大雪要找的就是那個地方。那樣的山野妖修必然還帶著原先的某些習性,保留某些領地意識,那麼在她的洞府周邊應有一個大致的領地範圍,會留下其特殊的氣息,可是大雪卻沒有發現。

可能那頭雌雪人的巢穴在山中比較遠的地方,或者隱藏的比較深,但大雪既有線索,便有希望能將她找出來,他這天回來後提及此事仍是興高采烈。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興沖沖的出了營地,仍是翻過山脊去尋找夢中的佳麗。

禇無用和三鮮並未阻止大雪,只是叮囑他要小心行事。他們看著大雪那麼高興的樣子,也不禁相對而笑。雪山碧玉湖的春天來了,而大雪的春天好像也到了!他們心裡原本都有事,出了那麼多波折變故、成總至今尚未脫困,心境當然很壓抑,此刻看見大雪歡天喜地、天真爛漫的樣子,心情才得到一絲舒緩。

心情好了,人也會變得更加樂觀:也許離成總脫困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吧?說不定成總不日就將脫胎換骨、自湖中而出... 訾浩上次來時曾有約定,等再過一個月便會悄悄派高手到雪山碧玉湖來輪值,那麼在這段時間,他們更需謹慎守護好這座冰層正在消融中的大湖。

大雪的原身是雪人,那麼冰雪消融後的雪人又是什麼人呢?春人?每次想到這種問題,三鮮與禇無用都是會心一笑。

他們對大雪說要留在這裡繼續修煉,並非僅是推脫之辭,事實也確實如此。禇無用修行多年,終於在雪山碧玉湖中玄牝妖丹大成,他的修為可以說是萬變宗諸位大成妖修中最弱的一位,以往也是參與宗門事務最少的一位;如今正需要好好鞏固境界,同時也想擔起更多的宗門責任。

三鮮道人的修為比禇無用更高。他早已突破真空妙有之境,早先某些方面的習性可能有偏,但後來也自知反省並有大收穫。當日在落雷幽谷外那番混戰,三鮮道人為掩護成天樂突圍而身受重傷,事後得到了三張一鳥麻將成為新的法寶,又服用了一枚陸吾神侖丹,閉關療傷後,神通法力更勝從前。

此時的三鮮不僅在祭煉新得到的法寶,也需要好好感悟脫胎換骨的真義,那是他將來修為繼續精進的門徑,恍惚已有所得。在這種狀態下就留在此地潛心修煉,對他而言也是最佳的選擇。

大雪跑的地方是盆地之外的雪山那邊,他們也不便跟隨,一人於洞府中定坐修煉,另一人便在亂石叢的掩護中監視大湖的動靜。只要成總出湖,他們要盡可能隨即發現。

但是這天黃昏時,大雪卻沒有及時趕回來。禇無用在亂石叢中向大雪早上翻過的那道山脊眺望了多次,始終沒有看見他蹦蹦跳跳的魁梧身形,不禁暗暗擔憂... 難道大雪在山中遇到了什麼事情?就在這時,盆地中又刮起了風暴。

冬日持續不斷的冰雪狂飆雖早已過去,但雪山碧玉湖每晚的風暴又漸漸到來,這是獨特的地形所導致的獨特氣象。在春夏時節,這風暴並不猛烈,但所謂「不猛烈」也只是相對秋冬時分而言,相比平原上,這裡夜間的氣候仍然十分嚴酷,畢竟周圍都是皚皚雪山。

以禇無用與三鮮的修為,在這種天氣中運轉法力後,倒是可以勉強穿行於風暴中,但在暗夜裡攀登上方懸掛著冰川、不斷有碎石滾落的絕壁仍然異常危險,他們沒法去找大雪。而大雪就是在此地長大、修煉成妖的喜馬拉雅山雪人,當然更瞭解情況,也更知道如何去迴避兇險。

大雪可能是跑得太遠、來不及趕回來,這頭雪人絕對不會在入夜後攀下雪山絕壁,肯定是在半路上找了個臨時巢穴躲起來過夜了... 三鮮和禇無用甚至還猜測,大雪可能是找到夢中情人了,說不定兩頭雪人已經相會,此刻大雪正在那雌雪人的巢穴中過夜呢...

若大雪真的找到了雌雪人的洞府,兩人見面有一番交流,必然會耽誤不少時間,天黑前應該是趕不回來的,這是最合理的推測。且抱著最好的期望,若有什麼不對勁的話,再做最謹慎的打算;假如大雪明天還不回來,禇無用就出發去找他。兩位大成妖修不能都離開此地,必須留下一人監視碧玉湖的動靜。

第二天日出後,大雪仍沒有回來。於是三鮮便留在此地觀望,禇無用獨自離開營地,翻過了大雪昨日所登上的山脊。這是兩處雪峰間一處較低的坳口,假如是專業登山隊來到這裡,也會選擇這樣一條路線攀登的。

在這冰雪消融的季節,尤其要警惕那些脆裂的冰層與整個冬季裡都被冰雪侵蝕、剛剛露出雪線下的鬆散岩層。禇無用展開神識感應著周圍的狀況,安然登上山脊,沿途找到了大雪所留下的幾處暗記,然後順著這些暗記追到了盆地之外的雪山深處。

大雪當然不可能帶著一支粉筆沿途劃線,那樣就不叫「暗記」了... 況且有很多地方比如冰雪上是不可能留下記號的。夜間的風暴在雪山上捲過,也抹去了很多痕跡,禇無用只能邊搜索邊追蹤,來到了一條深山谷壑中。

穿過這條相對溫暖濕潤的狹長深壑,在盡頭處又發現了大雪留下的暗記;沿著暗記所指的方向繼續向上攀登,禇無用發現自己在兜圈子,他又回到了環繞盆地的一座巨大雪山的背面。大雪在深山中走不走直線,取決於他尋找那頭雌雪人的路徑,看來真的是有所發現,所以他才會跑出這麼遠。

禇無用攀上懸崖絕壁,在一處突出的岩石平臺上稍事休息,卻找不到大雪留下的其他暗記。大雪昨天若到達這個位置還不回頭的話,那麼當天是很難趕回去的,就需要在雪山中找藏身處過夜了... 可是今天他又跑到哪裡去了呢?

幸虧禇無用來的及時,否則再過一夜,風暴會抹去雪山中更多的痕跡,大雪留下的很多暗記就看不見了。禇無用正在思忖間,突然聞到一絲淡淡的香息;這氣息十分特異,莫名間就令人形神舒爽,而禇無用對此十分熟悉:它就是陸吾神侖丹的氣息!

這種氣息飄在荒涼的懸崖絕壁間,並不是有人在服用陸吾神侖丹,而竟然很像有人在此煉製神丹、剛剛成功開爐後不久的樣子... 天下能煉此神丹者,如今只有萬變宗與大有宗,怎會有人在這裡煉成陸吾神侖丹呢?

禇無用頓覺事態詭異,隨即收斂神氣藏匿身形,悄然沿著氣息傳來的方向無聲無息地攀援而上。他不想驚動對方,要暗中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三鮮與禇無用的猜測沒錯,昨天大雪確實是在深山谷壑中走得太遠了,他沿著前日發現雌雪人足跡和毛髮的地方,再往前進行更大範圍的搜尋。他發現前日所察覺的一些痕跡已經不見,被夜晚的風暴抹去了,大自然是最神奇的一隻手。

但是大雪穿過谷壑到達盡頭,又發現了那雌雪人留下的氣息。這時天色已晚,大雪在心裡一合計,天黑之前絕對是回不去了,便在這谷壑中尋找岩隙過了一夜。天亮後,大雪沿著昨天察覺氣息的地方攀上了亂石峭壁,一直搜尋到中午。
basalt 發表於 2014-1-8 12:57
846、若有明悟恍惚,稍縱即逝靈光


大雪熟悉這一帶的地形。以他如今的修為,雖然在深山中走了這麼遠,但腦海中也能辨識方位。他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兜了個弧形的大圈子,又重新走向了盆地;假如翻過這座雪山的話,就可以找另外一條路回到營地。那麼趁白天的功夫,他還可以在附近搜索雌雪人的洞府,說不定就在不遠的地方。

大雪也是山野妖修出身,知道應該怎樣選擇合適的地方建造巢穴,所以他找的就是山中適合雪人居住之處。在一邊搜尋一邊琢磨的時候,他突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息,是從峭壁上方隨風傳來的。大雪也意識到這是陸吾神侖丹的氣息。他很驚訝,輕手輕腳順著風吹來的方向爬了過去。

大雪穿過嶙峋的亂石,來到斷崖的頂端。這裡是雪山半腰接近常年雪線處的一個平臺,在雄渾的雪山間顯得很開闊,繞著山勢呈弧形分佈。大雪轉了半個圈,就在這半山平緩地帶來到了另一個地方,開闊地的一側是千丈絕壁,另一側是嶙峋的亂石與高處垂掛下的冰雪。

這裡不僅坡度平緩,且地勢向山中內凹,甚至還有植被生長,靠近高處的的地方亂石密佈,很適合營建巢穴。此處避風,大雪只覺得那香息在空氣中淡淡的瀰漫,源頭就應該是不遠的地方。他於是走向了更高處亂石密佈的山崖,那裡很可能就有隱秘的洞府...

大雪顯得很小心,他貼著亂石叢的邊緣行走,盡量收斂聲息藏匿身形。恰在這時,他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大雪被嚇了一跳,急轉身握拳擺出警戒的姿勢,卻發現不遠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此人穿著一身青衫,手握一支明黃色的短杖。大雪又吃了一驚,張口結舌道:「劉大有?怎麼會是你?」

來者正是大有宗宗主劉大有。大雪當然認識他,可以說此番來過雪山碧玉湖的修士幾乎就沒人不認識劉大有。大雪和萬變宗眾人待在一起,聽門中其他尊長提起劉大有時並沒有什麼好態度,所以對此人也沒有什麼尊崇之心,乍一見面便直呼其名劉大有。

大雪沒有什麼心眼,也不太清楚大有宗與萬變宗之間的複雜矛盾關係,更不知道劉大有就是成天樂的死敵劉漾河。他甚至還沒意識到自己所處的險境。

劉大有不認識大雪,但是對他卻有印象,在成天樂的營地裡見過。當時袁大雪並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成天樂也沒有向劉大有引薦。劉大有上次拜訪時,成天樂走下土坡時身後跟了很多人,袁大雪只是走在人群後面;無奈他的個子太高、身形太顯眼了,所以劉大有當時也看見了。

劉大有原以為此人不過是成天樂營地中的眾多妖修之一,並沒有太過留意;但今天突然在這裡看見大雪,他也是吃了一驚、心中暗暗生疑。

劉大有怎會出現在此地?當眾人皆撤離雪山碧玉湖之後,劉大有離開了原先那座隱秘的山洞,來到這座雪山的側後方,面朝著茫的喜馬拉雅山脈。在避風的緩坡盡頭閉關修煉。這裡也是燕無歡早就預備好的秘密營地之一,在盆地之外不被眾人察覺,劉大有正可用上。

劉大有是苦行修士出身。早年在那嚴酷的雪山上、艱苦卓絕的環境中修煉鐵瓦金舍訣,其性情之堅韌非常人可以想像;所以他連番受挫後卻能修為更進,並擁有了今日的地位與成就。可是雪山碧玉湖發生了的一系列事件後,也使劉大有感到困惑,他甚至也在反思。

自從創立大有宗之後,劉大有可沒少謀劃事情,也在不斷地奔波於江湖之中。他在青海一帶建立宗門道場,刻意收攬從崑崙仙境湧入人世間的妖修,又隻身拜訪萬變宗、行遊天下到訪武陵鄉,緊接著又安排了雪山碧玉湖中的諸多事務。

劉大有如今所經歷的已不再是修煉之苦。當俗務牽絆越來越多,他有了更大的收穫、又彷彿告別了某些東西,很久沒有像往年那樣潛心修煉了。江湖傳言成天樂傷重入換骨劫,劉大有當然期望成天樂在劫數中殞落,可他同時也在思考另一個問題:自己何時才能堪破脫胎換骨的心境?

成天樂是在行遊萬里、進入武陵鄉時堪破了脫胎換骨的心境。但成天樂以人身而玄牝妖丹大成,原身筋骨亦太過強悍,想求證脫胎換骨需下的功夫比其他修士要多得多,所以一直未得修煉圓滿。直至來到雪山碧玉湖,卻是在那樣一種意外的狀況下他才邁出那一步。

而劉大有的經歷從表面上與成天樂幾乎是一樣的:他也是行遊萬里進入了武陵鄉,一路觀證世間眾生百態,可是心境上總是有一些缺憾;另一方面,他修煉鐵瓦金舍訣大成,筋骨之強悍絕不在成天樂之下,想脫胎換骨需下的功夫當然也同樣艱難、修煉圓滿並不容易。

幸虧劉大有有一位得力的臂助燕無歡,當雪山碧玉湖風波略定之後,可以暫時將宗門事務都交給燕無歡處置,他本人留在雪山碧玉湖修煉,也在捕捉那總是朦朧難以琢磨的破關門徑。或許是機緣未至吧... 一番閉關潛修之後,他的神通法力倒是越來越強了,脫胎換骨前所需下的功夫已經圓滿,可惜就是遲遲邁不過那一道門檻。

劉大有很清楚,修行中的每一步考驗皆來之不易,有很多修士一輩子就是卡在某道關口前永遠也過不去;尤其是大成之後的各層修為境界,可能下多少功夫都走不到盡頭,必須堪透某些玄機。否則的話,在碼頭上天天抗麻袋的苦力便都可以成仙了...

劉大有也意識到,自己身為大有宗的宗主,遲早須擁有超脫眾生族類的成就,否則何以憑一名人間修士的身份去號令天下妖修?他可不是成天樂... 成天樂本身習的就是妖修之法,又以人身而玄牝妖丹大成。劉大有既然創立了大有宗這樣的傳承宗門、擁有那樣的志願,其修為就須求證脫胎換骨、超越眾生族類之別,否則無法與宗門傳承的地位相匹配。

劉大有也覺得近年操心的俗事太多、也許耽誤了太多本應用於修煉上的精力,所以才想留在此地閉關。在這蒼茫的雪山之上、周圍荒蕪人煙的洞府之中,他彷彿又找回了當年獨自苦行時的感覺,這是久違了的、幾乎快忘卻的感受。

就是因為苦行中的磨礪,他才能越挫越勇,也才會擁有苦盡甘來的大願。當初身入紅塵見證花花世界,與人合作設立八達嶺公司享受大好人間,現在看來那志向實在是太小了。當年最大的收穫是結識了李逸風,通過李逸風與崑崙各派弟子交換到不少所需之物,煉成了陸吾神侖丹。

成天樂搗毀了八達嶺公司,回頭看也許是一件好事,滅了他這種只求小享受的念頭,再度受挫重回高原苦行,鐵瓦金舍大成改頭換面,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大有宗。它是順天下大勢應運而生。雪山碧玉湖的謀劃受挫,他並未得到神器驚門,但大有宗同樣大有所獲。

目前的形勢,不論是對於大有宗還是劉大有本人,既是大考驗也是大機遇,那麼下一步他該如何抉擇呢?定坐中他又找回了當年的體驗,劉大有也在思索或者說反思:自己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或者說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朦朧中他彷彿有一絲明悟,就像某道稍縱即逝的靈光,卻始終無法清晰的抓住。

他在一種奇異的定境狀態中觀想,從當年的劉漾河到今天的劉大有,這也是一種自我的傳承... 而他究竟是誰?劉漾河還是劉大有?這個人又將走向何方?怎樣才能求證這條修行道路上脫胎換骨的蛻變?

他經歷了一個冬天的閉關,神通法力修煉俱足,帶著這樣的思悟,劉大有又開始煉製新一爐陸吾神侖丹。對他而言,此神丹就是修行歷程中緣法:方入手時,他彷彿又成為了當年的劉漾河;快成丹時,他又成為了今日的劉大有,並將伴隨著那一爐神丹現世。

這神丹給他的感受妙不可言,不僅有助益修行之靈效,也不僅是大有宗用來籠絡天下妖修的手段,此刻竟成了修行中的一種機緣。劉大有與劉漾河的共同之處,就是他們都煉成了陸吾神侖丹;而到了雪山碧玉湖,劉大有終於有機會完全擺脫了當年身份的束縛,可以宣佈大有宗擁有此神丹。

從劉大有孤身拜訪萬變宗、而成天樂當面也認不出他來,到雪山碧玉湖中他於天下修士眼前公然亮相、包括面對年秋葉時也毫無破綻,最終公開宣佈擁有陸吾神侖丹,這不也是他的一種蛻變嗎?

成天樂十有八九要在劫數中殞落,而他與成天樂之間的恩恩怨怨,也該隨著成天樂的殞落而了結;萬變宗如今的地位將被大有宗取而代之,這就是劉大有的脫胎換骨之證!如此也意味著他要告別當年的劉漾河了... 但這種告別究竟是斬斷還是轉變?又怎樣於行止中去修證?

這便是劉大有此刻有恍惚之悟、卻尚未清晰堪透的一線玄機。
basalt 發表於 2014-1-8 13:15
847、心頭殺意暗起,抉擇一念之間


前天劉大有煉製陸吾神侖丹正在緊要關頭,諸事不可驚動,否則就可能損毀了這一爐珍貴的神丹。兩名大成妖修一人在身邊護法,一人在洞府外警戒,洞中護法者叫周環,洞外警戒者叫鄭方。

鄭方突然看見維維翻上懸崖,有些慌張地跑了過來,便喝問道:「何事驚慌?劉總正在洞府中煉製神丹,莫要驚擾!」

維維答道:「今天我在深山中遇到一名妖修,他與我一樣也是此地的雪人出身,如今已修煉成人形... 他在後面追我、想和我打招呼,而我謹記劉總的吩咐,不要輕易與任何人接觸,更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歷,所以趕緊甩掉他跑回來了。」

鄭方聽說還有妖修留在雪山碧玉湖,當時便吃了一驚,後來才知道原來也是一頭喜馬拉雅山雪人、是在此地修煉成妖的,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吩咐維維暫時躲在附近的巢穴中不要外出,等劉總煉成神丹後再處置此事,反正不要把外人引到此地。

燕無歡組織盆地中的修士撤離之時,萬變宗的訾浩也來到這裡組織溫描俊等人撤離,三鮮是悄悄留下來的,鄭方也不清楚。劉大有這段時間先閉關後煉丹,他們所處的位置在這座雪山的側後方,並不直接面對碧玉湖盆地,兩位大成妖修一直在為劉大有護法,所以這幾天也沒有看見在盆地中活動的大雪。

就算他們轉到這座雪山正面從高處眺望盆地,也看不清在亂石叢中守望大湖的禇無用和三鮮,那兩人所處的位置也同樣很隱蔽。而禇無用出關之時,恰好劉大有已經開始煉製神丹,所以兩撥人都沒有發現彼此。

鄭方突然聽說維維在盆地之外的深山中遇到了另一頭雪人妖,當然也有所警覺,但他首先想的是不要讓外人發現劉總的閉關煉丹之處,所以先讓維維就躲起來不要外出,一切等劉總出關後再說。

劉大有今日凌晨煉成神丹,異香淡淡的瀰漫在雪山之上,他終於走出了洞府,見到了久違的陽光,帶著此番修煉的一絲朦朧明悟。這時鄭方匯報了維維前日的遭遇,劉大有也暗覺意外,他突然想起成天樂當初好像也收服了一頭雪人,會不會就是他呢?

而如今萬變宗的人早就走了,這茫茫雪山之中還有另一頭雪人成妖,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維維既然沒給對方追上,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假如那頭雪人再出現,再看情況處置吧...

劉大有在想別的事,雖然意外但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他登上了雪山之巔去眺望日出時的盆地,仍在恍惚的堪悟之中,心境彷彿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他與過去那個劉漾河之間,究竟是一種斬斷還是一種轉變?怎樣做才能迎來蛻變式的境界升華?但無論如何,他有一絲感覺:自己所面臨的問題並不是與成天樂之間的了斷,而是與自己之間的了斷...

他所要堪悟的心境彷彿已朦朧地有所觸及,恰恰就在這時他受到了一絲驚擾:從高處放眼望去,他發現了大雪魁梧的身形正鬼鬼祟祟地摸向他這段日子閉關的洞府附近... 於是他悄然走下雪山,突然在大雪側後方開口發問。

聽大雪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又認出大雪曾在萬變宗的營地中出現過,劉大有皺眉道:「你是萬變宗弟子嗎?叫什麼名字?為何仍留在此地?鬼鬼祟祟的企圖窺探我的閉關洞府,又是在打什麼主意?」

他說話時,大雪本能的直覺中並沒有感覺到危險或威脅。因為劉大有心中此刻只有疑問並無殺意,他還在思考著轉變與斬斷的問題,大雪的出現並沒有打斷他思悟的過程。成天樂自身難保,那便是最好的了斷,以他的身份與一個不起眼的萬變宗弟子之間也沒什麼好起衝突的,他就是要問清楚此人出現在此地的原因。

大雪是個最沒心眼的傢伙,他當即答道:「我叫袁大雪,確實是成總的弟子。我不是來窺探你的,我是來找人的。所有人都撤離了,你怎麼也留在這裡沒走?」

劉大有倒是很有一派宗主的涵養與氣度,面對這個傻乎乎的小妖修不動聲色的答道:「我在修行中有所觸動,便留在此地閉關修煉以求堪破機緣,同時煉製陸吾神侖丹。你呢?還沒有問答我的問題呢,為何還留在此地?」

大雪:「有一位長輩閉關歷劫,我留在這裡為他護法,他足足用了一個冬天才求證玄牝妖丹大成,所以我才出來逛逛。」

劉大有:「那你為何跑到盆地之外?剛才又在找什麼人?」

大雪撓了撓後腦勺:「劉宗主,我還正想問你呢... 你有沒有看見一位女妖修?長得可高大可漂亮了、與我一樣原身都是雪人,我正在找她!」他也不是不懂禮貌,剛才直呼劉大有之名只是驚愕中脫口而出,現在見劉大有說話和氣又想跟他打聽事,也知道尊稱對方為劉宗主了...

劉大有卻吃驚不小,瞇起眼睛道:「你也是一頭雪人妖嗎?」方才聽大雪說,他守護一位長輩在此地閉關歷劫,劉大有心中就莫名一跳,甚至想到了那人會不會是成天樂?難道成天樂沒有離開雪山碧玉湖、所做的一切都是掩人耳目,本人仍悄然留在此地嗎?那可真是瞞天過海啊!

接著又聽說大雪那位長輩求證的是玄牝妖丹大成,與成天樂的情況對不上號。再仔細想想,假如成天樂真的留在雪山碧玉湖歷劫,這麼隱秘的消息怎麼讓這個傻乎乎的小妖知道、還能輕易就說出來?劉大有心下釋然,覺得自己多慮了。但大雪隨即又說自己是一頭雪人妖,正在找另一頭雌雪人,劉大有便突然警醒!

劉大有知道成天樂曾在此地收服一頭雪人,原來就是這位袁大雪... 他也聽維維提到過,她與那頭雪人早就認識。而如今竟然這麼巧,大雪見到了維維,還一路追蹤到了他的洞府附近?這情形有點不太妙啊!

維維見過劉大有原先的形容,那時他還是劉漾河的相貌,她也見到過他和燕無歡在一起... 假如這些情況傳到外人耳中,恐怕能推測得出很多結論。

這時大雪全無心機的答道:「是啊!我就是一頭此地長大的雪人修煉成妖,她也是,我們原先早就認識!我好久都沒見到她出現了,沒想到今天又能遇見... 劉宗主看見她了嗎?」

此時的劉大有已經出離了剛才那種思悟的狀態,心中萌起了殺意,卻將這兇機內斂,仍不動聲色的說道:「是的,我看見她了,她就是我大有宗的弟子維維;你一路追蹤我大有宗弟子至此,究竟意欲何為?」

大雪張大嘴有些驚訝也有些失望的說道:「啊!她已經拜入大有宗門下了啊?」

劉大有轉身道:「是的,她得到我的指點修煉化為人形,已拜入大有宗門下。你和她很熟嗎?想見她,那就隨我來吧!你今天來的正好,我剛才還在思悟之中,朦朧有所感觸,卻怎麼樣也體會不真切,恰好被你所驚擾... 我在考慮斬斷與轉變的緣法,你是自己送上門來讓我完美的抹去一段過往...」

劉大有煉成新一爐神丹時若有所悟,正在體會那彷彿總也堪不透的心境,卻被大雪所驚擾,從恍惚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同時心念急轉。他剛才想的就是如何求證脫胎換骨式的蛻變,已朦朧有所感觸,他必須要與過去的劉漾河在緣法上有所斬斷或轉變。

大雪的出現使他意識到一件事:自己身為大有宗宗主總是留下了一絲破綻。劉漾河 - 維維 - 大雪 - 成天樂之間,有一條看不見卻始終存在的聯繫,也是追溯他過往身份的線索。維維雖不清楚劉漾河這個名字,也不知道他就是曾出現在燕無歡身邊的那個人,但只要這頭懵懂的雪人往後變得足夠聰明、能明白越來越多的事情,就不難猜到。

而大雪早就認識維維,他們同是雪山碧玉湖中長大的妖修,大雪今天已經發現了並認出了維維,遲早也是後患。既然大雪今天送上門來了,那麼就在此時此地將這條線索斬斷吧!面對這種狀況,劉大有本可以有很多種選擇,只在於此時他的靈臺一念。

劉大有已經決定殺了維維與大雪滅口,以永絕後患。他心中本無殺機,做出這個決定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同時已暗中發送神念,問鄭方道:「周圍是否還有旁人?」

暗中於外圍警戒的鄭方答道:「這裡背朝雪山盆地,視野很開闊。我已展開神識搜索,沒有其他人跡,連生靈活動的痕跡都沒有。」

劉大有又以神念對洞府中的周環道:「維維將外人引至此地,驚擾本座修行。來者是萬變宗窺探弟子,將威脅本門之安危,你速將維維斬除!至於外面這個大個子,就由我來親手處置!」
basalt 發表於 2014-1-8 13:27
848、吼哮誰人無奈,長空一縱求生


大雪跟著劉大有走向亂石叢,亂石間是春日裡剛剛開始發芽的植被,再往上方是皚皚的雪山。而他行走的地方是一片開闊的緩坡,繞著山勢像雪山間的一條腰帶,下方則是陡峭嶙峋的千丈絕壁。大雪去見維維本應歡天喜地,然而剛剛邁出兩步就覺得不對勁。

這是一個避風的靜處,雪山間盤旋的風聲彷彿很遙遠,可大雪心中卻莫名升起了一股寒意;他邁步間大腳板每一次落地,心中就像被重錘猛敲了一記,熟悉的雪山景色竟變得如此肅殺... 這是一種本能的直覺:他察覺到了危險!

劉大有殺機既起,此刻也用不著再刻意掩飾,這頭雪人自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就在這時,亂石叢的邊緣突然傳出一聲怒吼,土石樹木橫飛間有一個洞口露了出來,一位魁梧異常的女子在煙塵中狂奔而出,正是大雪這幾苦苦尋找的雌雪人維維。

這裡的山隙孔洞十分複雜,維維平時藏身的巢穴與劉大有閉關的洞府有一條通道相聯。周環從洞府中過去欲殺維維滅口,這頭雌雪人有所警覺,動手時竟然衝了出來。不是周環的修為不如維維,而是維維對這一帶的環境太熟悉了,也清楚岩層結構十分鬆散;當周環在巢穴中突然發難時,維維一拳打在了側上方的洞頂引起了一陣坍方,暫時阻止周環衝突出來。

維維震驚惶恐,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清楚門中的尊長為何想要殺她。她本就懵懂的腦袋裡此時是一片混沌。她衝出巢穴後轉身就往雪山上方奔去,這也是雪人遇到危險逃生時的本能:不往低處跑而是往高處攀援。因為下山比上山更難,不僅容易被追擊或失足墜崖,還容易被對手居高臨下擊中。

可是維維剛剛衝出巢穴,就聽見一聲厲喝,一道弧狀的光華劈面而來... 這是隱藏在高處警戒的鄭方出手了。倉促逃跑的維維沒有來得及攜帶法器,順手抄起一塊桌面大小的巨石便迎面砸了過去。然而巨石尚未出手就被那道光華擊碎,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將維維壯碩的身體捲起,凌空翻了幾個跟頭,落在半山緩坡平臺上。

又有一聲炸響,剛剛露出的巢穴洞口整片被炸開,暫時受困的周環衝了出來。他揮舞一枚利齒狀的法器,帶著凌厲的光華向維維斬去。維維落地後轉身飛馳,全憑速度逃竄,後背卻被這光華的邊緣掃中,頓時口噴鮮血,身形化為一頭白色的巨猿,硬生生受了這一擊,借力之後卻使得她速度更快,衝到了千丈懸崖的邊緣。

眼前既已無路,維維想也不想便跳了下去...

這也是她的逃生選擇。既然衝不到雪山上,那就跳下千丈絕壁,還可能在峭壁中凌空抓住突出的岩石躲進石隙孔穴中,這是一頭身手靈活且有修為在身的雪人或許能辦到的事情。帶傷如此做也是九死一生,但留在原地則是必死無疑,她只是在掙扎中尋求那一線生機。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大雪剛開始沒反應過來,愣了愣這才看清,而維維已經跳下深崖、消失在他的視線中。周環手持法器衝向崖邊,似乎還想凌空補一記攻擊,卻陡然聽見一聲憤怒已極、炸雷般的巨吼,一座小山般的白色身形向他直撞過來,碩大的拳頭已揮擊而至。

大雪同樣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先前已經有了危險的感應,看清楚這些人是要殺了維維,所以連想都沒想,直接騰空而起揮拳擊出,就連周環也躲不過去。大雪可是和成天樂拼過拳頭的,這一拳若直接打在身上,就算是大成妖修周環恐怕也受不了,可惜大雪並沒有打中。

劉大有就站在不遠處,見維維衝出重圍跳下絕壁,他微微一皺眉,似有是在責怪周環身為大成妖修怎麼會把事情搞成這樣,未將維維斬殺於巢穴中,還讓她衝了出來跳崖!大雪剛動,劉大有便一揮手中的『攸往轅』,一道蛟龍虛影飛出,就在他那一拳堪堪要擊中周環之前,將大雪魁梧的身形繞住捲至了半空。

劉大有再將攸往轅向下一引,小山般的大雪便從半空重重砸落在地面上。大雪此時也變化為強悍的雪人原身,激起一片煙塵,掙扎著跳了起來,紅著眼睛怒吼道:「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大雪已不能思考,只是握緊拳頭在狂吼,全身的白毛都在顫抖。

劉大有淡淡答道:「因為我欲斬斷一段緣法,求證蛻變之心境,而你與維維這兩頭雪人,便是緣法羈絆,使我不得解脫。成天樂行將殞落,你們便先行一步隨他去吧!」

大雪根本就沒聽劉大有在說什麼,已經狂吼著衝了過來,在堅硬的碎石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腳印,每一步都伴隨著地面的震動,揮拳直擊劉大有的面門。他的個子太高,乾脆蹬地魚躍飛出,那強壯的原身就像出膛的炮彈,顯然已在拼命,進入了一種狂暴的狀態,就是一頭被激怒的兇獸。

鄭方在亂石叢上方喊道:「宗主小心!」

劉大有輕輕嘆了一口氣,並沒有施展什麼玄妙的法術,左手將攸往轅收於背後,向前踏出一步,揮右拳擊出。他的身形面對大雪時簡直像以卵擊石,可拳面交擊卻轟然有聲,那強大的衝擊不僅是在拳頭之間,也是身形之間無形的碰撞。

硬碰硬比拳頭的話,大雪也不是劉大有的對手,他凌空翻著跟頭飛了出去,落在離斷崖邊緣不遠的地方,突然又彈地轉身飛躍而起,大雪做了維維同樣的選擇。這不是經過思考的結果,而是出於野獸的本能,他也要跳下深崖,撲向的就是維維方才躍出的同一地點,看上去簡直就是像要殉情。

大雪傷的並不重,主動跳下去還有可能在半空中施法,利用移轉之力回落到崖壁上,說不定還能帶傷保住一條性命。劉大有哪能放他走?攸往轅揮出,青色蛟龍的虛影已經飛到崖外,欲從懸崖邊緣回捲大雪的身形,就是要把他留在此地。

面對手持神器的劉大有,大雪像一頭籠中困獸,就算有一身蠻力也只能任人宰割。再看劉大有連施妙法揮灑自如,一襲青衫顯得很瀟灑,但他面無表情,心中也沒有絲毫得意,感覺甚至很無趣也很無奈。

他原本並沒有殺機,無奈的是,人生在某個關口往往必須做出某些選擇。他今天必須殺了這兩頭雪人,出手時並不覺得有任何的享受,甚至有些蒼涼黯然之憾。雖然大雪必須得死,但劉大有並不想親手殺他,只想將他擒下交給周環與鄭方處置。

難得有個活口可以審問萬變宗的事情,首先就要搞清楚萬變宗還有何人留在此地、有什麼計劃安排,成天樂如今的狀況究竟怎樣等等狀況。不論大雪知道多少,問清楚之後再讓周環或鄭方殺了他,而且要不留下任何痕跡、讓人追查不出線索。在他人看來,這位萬變宗弟子就是於茫茫雪山中失蹤了。

劉大有想抓住跳崖的大雪當然是手到擒來,然而這一次卻落了空!就在那青色蛟龍從崖外虛空中回捲時,崖下突然飛出一支九齒釘耙,那九根利齒彷彿活的一般,彎曲延展恰好咬住了青蛟的脖子,在空中一陣糾纏。

這是有高人出手與劉大有鬥法,而大雪則落入了崖下,與維維一樣也消失在劉大有的視線裡。
basalt 發表於 2014-1-8 13:41
849、攔關褚郎有義,倚門翠蘭盼人


鄭方剛才明明已用神識查探過,周圍並無他人,怎麼暗中突然又有人出手?劉大有吃了一驚,那青蛟發出一聲清嘯,掙脫九齒釘耙疾衝半空,一股巨大的力量也將潛伏在斷崖邊緣下的那名高手捲出。

與此同時,周環已經衝到了崖邊,舉起利齒狀的法器揮出,砸向隔著一道斷崖邊緣出手的那人。但他並沒有打中,五色光環蕩漾中,一支九齒釘耙橫掃而來,硬生生的將周環擊退丈;一位威風凜凜、身形也微顯發福的大漢已經跳了上來站在崖邊,正是禇無用。

禇無用來到絕壁下的時間比大雪晚。他並不搜尋雌雪人,就是在找大雪的蹤跡,卻在峭壁間聞到了一絲淡淡的異香。他當時離的距離很遠,若是換成別的修士可能是聞不見的,但禇無用的嗅覺異常敏銳,在萬變宗群妖中也是數一數二,甚至不在犬妖吳賈銘之下。

豬的嗅覺也是非常發達的,更何況一頭已經玄牝妖丹大成、先後服用過兩枚陸吾神侖丹的豬妖呢?禇無用的感應比大雪敏銳多了,所以他沒像大雪那樣繞彎路,而是從千丈絕壁下方直接朝著這個方向攀援而上,一路注意收斂神氣盡量不留下任何聲息。

當褚無用離崖頂還有十餘丈的時候,恰好聽見了微風中傳來大雪和劉大有的說話聲,當時他心裡就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萬萬沒想到劉大有居然還留在雪山碧玉湖,而大雪怎麼就誤闖入他的藏身地了?禇無用平生行事一向謹慎小心,素來不招惹是非,此刻也沒敢輕舉妄動,而是藏身於一條岩隙中暗聽動靜。

他上方的岩石是懸空的,又收斂神氣躲進了石縫,所以鄭方展開神識查探的時候並沒發現他。禇無用躲的地方足夠隱蔽、修為也足夠高,連聽帶猜大概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原來大雪發現的那頭雌雪人竟是大有宗弟子,而劉大有要帶大雪去見她,禇無用感覺不妙,因為劉大有說得話很不對勁...

他剛想現身阻止大雪隨劉大有去,變故就突然發生了,澎湃的法力波動從崖頂上方傳來,緊接著維維便凌空跳了下去。禇無用正從下抓住山石向上攀援,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沒有接住維維。

等到大雪欲躍下崖壁的時候,劉大有祭出攸往轅於半空回卷,禇無用恰好抽出法器纏住了劉大有。但他的身形懸於半空,借不著力,纏鬥攸往轅也必須盡全力,伸手卻沒有搆著從不遠處落下的大雪,只來得及分出一絲法力在半空中兜了一下,就似以無形的手一托、減緩大雪的下墜之勢,同時發送了一道神念,然後自己就被劉大有的法力反捲到了斷崖上。

千鈞一髮之際,禇無用以神念告訴大雪:假如還能保住一條命的話,就以最快的速度立即離去、千萬不要回頭,隱藏蹤跡不要讓人追到,趕緊找到三鮮轉告此地發生的一切,然後就聽從三鮮的安排。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麼做,三鮮當然比懵懂的大雪更清醒,而禇無用此刻能做到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禇無用落在崖上,手持明晃晃的九齒釘耙,那是他的法器、多年來一直使用的一根木髓短杖幻化而成。劉大有收回攸往轅,周環被擊退後並沒有立刻再出手,鄭方也從高處走了下來,三人呈品字形結陣站立,圍住了崖邊的禇無用。

禇無用一見這個陣勢就知道自己絕非對手,他反而冷靜下來,雙手持耙抱拳道:「這不是劉宗主嗎?您怎會還在此地?方才為何對我萬變宗弟子袁大雪出手?難道他有什麼得罪劉宗主之處?」

劉大有面無表情,可心中的震憾不小... 萬變宗竟然又有一位大成妖修趕到了這裡!那麼是否還有人暗中潛伏?而方才竟然沒發現!

所以他一時也沒敢貿然繼續攻擊,淡淡的答道:「我並未主動向萬變宗弟子出手,是那頭雪人先向我大有宗門下動手,然後又欲跳崖了斷,我出手反而是想把他拉回來,你應該看得清楚... 褚道友,眾人早已撤離雪山碧玉湖,而我是留在這裡閉關修煉的,你又是為何留下、萬變宗還有何人在此處?」

話音中帶著神念,向禇無用展示了剛才的場景:確實是袁大雪先向周環出手的,他那一拳差點就打中了,然後被劉大有施法所阻。緊接著大雪又向劉大有發起了攻擊,卻被劉大有一拳擊飛,接著大雪就轉身跳崖了,而劉大有施法確實是想把他給拉回來。

禇無用悄悄上前兩步,不緊不慢道:「原來劉宗主也在此地閉關修煉,我也是,恰好在此地堪入妄境,萬變宗便留下大雪為我護法。我剛剛破妄不久,卻沒想到大雪會跑到這個地方來,驚擾了劉宗主閉關,實在很抱歉!

方才的情形確實是大雪先動手,而劉宗主只是還擊而已。可是大雪在萬變宗一直是個很聽話的乖孩子,我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變得這般狂躁?先前還有一頭雪人也落下了高崖,是從這邊衝出來的,這究竟又是怎麼回事?我想大雪狂躁是因為她吧... 因為大雪前日在山中遇到了一頭雌雪人,這兩日一直在尋找。」

劉大有點了點頭道:「哦?原來如此!大雪也說他留在雪山碧玉湖是為一位閉關的尊長護法,看來就是褚道友了... 先前落崖的那頭雌雪人叫維維,是我大有宗弟子,其行止威脅宗門安危,門中尊長清理門戶,便是剛才的情形。」

禇無用微微一皺眉:「怎會這麼巧?您早不清理門戶晚不清理門戶,偏偏在大雪找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清理門戶,請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能否多打聽一句,那維維究竟觸犯了何等門規,劉宗主竟然要下殺手?」

劉大有:「這是我大有宗內務,褚道友就不必追問了。我還要追查那孽徒下落、看她到底是生是死?也請褚道友不要阻攔!」

禇無用為何要說這麼多話,就差沒有和劉大有拉家常、攀交情了,因為他只想拖延時間... 禇無用何嘗看不出大有宗對那兩頭雪人動了殺機、非將他們斬除不可,可是他本人也是孤立無援、絕非面前三人的對手。

大雪帶傷落下深崖,他在空中以法力托了一把,大雪應有機會再施法術滑翔至崖壁抓住亂石,趕緊找隱秘之處躲藏再待機逃走;但大雪如果逃得不夠快或者躲的不夠遠的話,是很容易被大有宗的高手追上或者搜出來的,那劉大有可是會飛的,而面前這兩位大成妖修也不知原身是何物、是否是飛禽之屬...

所以禇無用不僅要拖時間,還要將他們盡量攔在此地,否則大雪就沒命了。禇無用可不像大雪那麼懵懂,知道大有宗斬殺維維必有內情,他也想盡量把情況搞清楚。就在此時,周環已經從側面向前,悄然溜向斷崖邊緣,看樣子是想查探那兩頭落崖雪人的情況。

忽現九道光華如犁,貼著斷崖邊緣直掃而過,禇無用出手將周環擋住了。這時劉大有突然笑了:「褚道友,你是在拖延時間吧?你想給那兩頭雪人爭取一線生機?維維重傷墜崖,從這千丈絕壁跳下去是絕對活不了。就算是大雪傷的不重,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你剛才若沒有纏住我的法術,至少大雪現在應該還沒事,這又是何必呢?」

劉大有陪禇無用說這些話、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動手,也是因為搞不清楚周圍的狀況,擔憂萬變宗還有其他高手潛伏到附近。他剛才一直在展開神識搜索附近,並沒有什麼發現,而看禇無用的樣子也並不像有後援,便命周環悄悄移動到崖邊查探,卻被禇無用施法所阻。

禇無用終於不得不阻止,這一出手反而露了底氣,讓劉大有看穿了他的目的和處境。大雪墜崖生死難卜,禇無用並沒有來得及將他接住,也沒有見其他人出手相救大雪,這裡應只有只有他一個人、他是追蹤大雪而來的。看來那毫無心機的大雪說的全是實話,大雪就是在此地為禇無用護法,萬變宗並沒有留別人,至少沒有其他人也到了這個地方。

話已經說破了,劉大有等三人各持法器牢牢鎖定了禇無用,看這個架式也是不會放他走了。禇無用冷笑道:「劉宗主,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大雪墜落深崖固然兇險萬分,但若落在你的手裡,那還有活路嗎!我成妖這麼多年,如今已玄牝大成,難道連這些都看不出來?」

劉大有亦冷笑道:「可惜呀可惜!想當初我拜訪萬變宗時,曾與褚道友有一面之緣。聽說你在鄉下務農,為什麼不老老實實一直種你的田,非要跑到這種地方來插手這種事情呢?修行多年好不容易求證玄牝妖丹大成,卻轉眼要送命於此,這又是何必呢?」

劉大有既然要斬斷線索殺人滅口,那今天所發生的事就不能讓任何外人得知,所以他已打算連禇無用一起斬除。禇無用聞言也是遍體生寒,心中暗念遠方正在等候他回家的翠蘭,然而身形仍穩穩的站定,苦笑道:「劉宗主究竟有何不可告人之事被撞破,竟然連我也要滅口?你可知這麼做的後果?你若動念殺我,也是在鋪就你自己的死路!」
basalt 發表於 2014-1-8 14:07
850、聞音千鈞一髮,未憾險象環生


劉大有看著禇無用嘆息道:「你本可以不出面的,連我都沒有發現你。如果你夠明智,此時先不出手、卻在事後悄悄離去的話,我就很麻煩了... 因為這裡發生的事絕不能傳於外界。可你偏偏跳了出來,不僅救不了那兩頭雪人,卻等於幫了我的大忙、解決了最大的麻煩,我得謝謝你!

至於殺了你的後果,當然會很嚴重,所以沒人會知道這件事,你不過是與袁大雪一樣在這茫茫的雪山中失蹤罷了。可我不殺你的話,那才是真正最嚴重的後果。其實我也不想這樣,但事已至此,便不得不為了。禇無用,你這就追隨你的宗主、比成天樂先走一步吧!」

禇無用沒有答話,他也來不及答話,卻發送了一道神念給劉大有:「大雪是我曾將性命相托之人,整整一個冬天,他為我護法未曾離開洞府一步。他也是可將性命相托於我之人,在這種時候,我怎麼可能不挺身而出?劉大有,你既然要殺我,能否告訴我原因?」

劉大有以神念回道:「你拖延的時間已經太長了,這就去吧,我只想讓這一切早點結束。」

神念交談時,褚無用就已經動手了。那邊的鄭方原身是一隻金雕,劉大有因為燕無歡的關係,對鷹隼一類的妖修向來格外器重,所以這次也特意將鄭方留在身邊護法。劉大有不僅要解決掉眼前的禇無用,還不能讓墜落深崖的維維或大雪逃掉,說話時已經暗令鄭方飛下斷崖查探。

鄭方一振雙臂化為展翅的金雕原身,就欲飛出崖外。禇無用哪能讓他飛起來?發送神念的同時一躍而起,凌空掄起九齒釘耙猛砸而下。他不是這些人的對手,因此首先必須重創這隻金雕、並盡量纏住眼前三人。

在一旁策應的周環掄起利齒狀的法器,空中忽現無數獠牙向禇無用交錯襲至;他攻敵所必救、就是要讓鄭方飛走。不料禇無用根本沒有收回釘耙招架,只是運轉法力護身,周身有五色光環蕩漾,釘耙仍然朝鄭方掄了過去。

禇無用剛才躍上斷崖時周身就有五彩光環蕩漾,他外衣之下還穿著一件火羽衣,那是任道直以畢方原身羽毛所製,特意為成總的雪山碧玉湖之行準備的;任道直可沒少下心血功夫,但成天樂卻把這件火羽衣交給了禇無用。

有火羽衣在,禇無用運轉法力護體之時能更添防護之妙。那無數獠牙在擊中光環的同時碎滅,禇無用悶哼一聲,釘耙也結結實實地打在鄭方剛剛祭出的護體金光上。金雕一聲哀鳴,終究沒有飛出去,噗通一聲又落回地面;而禇無用硬受了一擊,凌空翻著跟頭向亂石叢方向飛去。

禇無用大成前後服用了兩枚陸吾神侖丹,筋骨也異常強悍,剛才那一擊雖讓他氣血翻滾,但憑藉火羽衣護身還能挺得住。他不是大雪那樣的雪山白猿,天賦神通不擅攀援,挺身出手先傷了金雕一翼後,就往雪山上方狂奔。

這不單純是為了逃生,更是為了吸引對手朝著與斷崖反方向追擊,便暫時無暇去顧及大雪。金雕雖傷翅落地,但別忘了劉大有手持神器也是會飛的。劉大有沒想到禇無用會這麼乾脆。其實大成修士之間的生死相搏誰都有點打怵,若沒有十分必要一般都是不會死拼的。

在這種高手之間的鬥法,就算一方能夠取勝恐怕也會付出很大的代價。已求證大成境界是此生修行難得之大福緣,誰不知愛惜自身呢?但眼前事必須斬斷。劉大有的眼神中有一絲肅殺、也有一絲蒼涼,出手可一點都不留情,『攸往轅』發出一道碧光直擊剛剛落地的禇無用。

假如成天樂在這裡,一定能認出這就是當初劉漾河最擅長的法術,他還曾經以此模仿過燕山宗的獨門絕技「燕山傷心碧」。禇無用落地、飛奔、半轉身倒轉釘耙也回了一道碧光,正是萬變宗的獨門法術「姑蘇畫中煙」。

法術的名字很有詩情畫意,可鬥法的場面卻險象環生。碧光互擊爆發,逃遁中的禇無用顯然落於下風,法力餘波掃中了他的身形,五色光環又起,他被一股大力拋進了亂石叢,撞碎了一片亂石。

鄭方左翅受傷一時不便飛去,揮翅祭出一片金箭射向亂石叢中的禇無用,周環也揮舞法器交叉擊出,策應劉大有祭出的一條青蛟咆哮而至。禇無用轉身、退步,九齒釘耙化為十丈之巨,碩大的利齒伸展迎擊,以一敵三面無懼色,神情中只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悲壯。

九齒釘耙聲勢雖盛,光影卻瞬間被擊碎,然後就見一頭黑白相間的花豬在煙塵中被拋起,周身五彩碎羽漫射。劉大有等三人結陣合力之擊,不僅破了禇無用的九齒釘耙,也毀了禇無用穿的那件火羽衣。這頭豬妖受創之下恢復了原身,吐出一口鮮血後卻在煙塵瀰漫中向著亂石叢上方直鑽而去。

豬會鑽泥地,禇無用這樣的大成豬妖甚至能鑽碎石地,受傷之後化為原身,憑著蠻力衝撞,一路亂石碎裂崩濺遮擋神識與視線,他看上去還是想突圍逃遁。與此同時,一根淡綠色帶著條紋的短杖飛出,在空中又幻化成碩大的九齒釘耙,自上而下凌空一耬,同時攻向劉大有等三人。

禇無用的架式明明是要逃命,卻不忘搏命還擊。他的心情是複雜的... 既希望能衝出重圍逃去,也清楚並無生還的機會,因此出手攻敵時不是正面迎擊,而是以釘耙從敵人後方往回耬,還是在試圖阻止對手離開戰場去追大雪。

劉大有輕喝一聲:「死到臨頭,還要逞能!」一條青蛟虛影凌空飛起,捲住九齒釘耙後以利齒獠牙將之撕碎。九齒釘耙消失,只見一根短杖打著旋落下,卻突然於半空炸裂。法力的爆發和激射的碎片全部射向正往亂石叢衝去鄭方。

禇無用拼盡最後的餘力毀了相伴多年的法器,毀器之力沒有攻擊別人,卻集中在已經受了傷的金雕身上;傷敵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禇無用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拼死也要拉個墊背的!鄭方勉力飛退,祭出無數道金羽護身,卻依舊被法力擊中,滑出了很遠,在堅硬的碎石地面上犁出一條深溝。

鄭方受了傷,但他們是三人合擊迎敵,所以這傷勢不太重,他仍有再戰之力,但此時已經用不著鄭方再出手了。御器時法寶與身心一體,且不是說毀就能毀掉的,必須要有這個功力,如斬足斷臂一般絕然,若禇無用尚無大成修為,還無法在鬥法中毀此短杖傷人。

亂石叢中的那頭花豬已口噴鮮血雙目盡赤,卻發出如猛獸一般的低吼,他已經不再逃了,又於煙塵中奔突而出。禇無用的原身是黑白相間的家豬,長得油光水滑很漂亮;而對面的周環原身卻是一頭野豬,渾身披著粗糙的棕色毛髮,露出長長的獠牙宛如兇神惡煞。

此時周環也化為原身衝了過來,兩頭豬重重的撞在一起。假如在平時,禇無用一對一與周環相撞應該不會吃虧,可是此時他身受重傷,已是強弩之末,被撞得飛了出去、遠遠地砸在一片山壁上。就聽稀裡嘩啦一陣脆響,山壁崩塌岩石瀉落,將禇無用埋在了亂石叢中。

鬥法已經結束,劉大有扭頭問了一句:「鄭方,你傷的不重吧?」

金雕鄭方此刻已恢復了人形,右手揉著左肩道:「沒事,仍有再戰之力... 這點傷勢換一位大成修士的命,已經很值了!」話說得雖然輕鬆,但臉色卻有些發白,顯然剛才的經歷也讓他驚駭萬分,此刻仍心有餘悸。

已經用不著劉大有再出手,周環也恢復人形,手持利齒刀走到亂石叢中,揮手施展御物之法捲開很多碎石,讓禇無用的身形露了出來。身受重傷的花豬躺在碎石中,那曾經強悍的原身上有很多道傷口正在緩緩的滲出血絲,面對周環已無還手之力,只要再補一刀便可了結性命。

周環嘆息一聲道:「褚道友,看在同為豬妖的出身的份上,你還有什麼遺言,此刻就說出來吧!」

禇無用有何遺言?他很遺憾今天的「戰績」... 他這些年一直在鄉下務農,平生謹小慎微,在媳婦翠蘭面前也總是陪著笑臉。他曾被畢方脅迫、鑿建小劍池洞天,畏於對方的神通強大也從不敢反抗,只是得過且過,先把小日子混好再說。

後來禇無用加入了萬變宗,也是參與門中事務最少的一位尊長,遲遲未證玄牝大成。除了參與萬變宗眾人幾次結陣對敵,他平日根本就沒跟人正經鬥過法,這一方面的經驗很欠缺。近日剛剛修為大成,便遭遇了有生以來最慘烈也是最壯烈的一戰,他不後悔,卻很遺憾。

他拼盡修為毀器攻敵,兩次重擊只盯著鄭方一人,原本是想拉個墊背的,沒想到對方三人結陣太過強大,鄭方只受了不算很重的傷。面前皆是殺他的仇人,禇無用想為自己報仇... 他暫時已經動不了了,原身的骨頭都已經斷了七、八根,但他還有最後一個手段。

剛才砸中山壁、岩層塌陷將他掩埋於岩石中時,禇無用並沒有施法保護原身... 這具花豬的身體已經沒有用了,他暗中凝聚所有的法力只護住玄牝珠,就想在最後關頭還有自爆玄牝珠的餘力。周環走得這麼近便是機會,禇無用希望殘聚的法力還能吐出玄牝珠自爆,如此就算殺不了周環,最好也能重創他。

這個世界是多麼美好,躺在那裡仰望著藍天白雲,就要徹底告別了嗎?禇無用最後的念頭想起的是家中的翠蘭,默默念道:「翠蘭,來生再見了!」

恰恰就在這時,他有些恍惚的元神突然印入了一道神念:「褚大哥切莫輕生!很抱歉我來的有點晚,方才在崖下我已救起了大雪與另一頭雪人。請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此刻他們已無防備心,既然問你有何遺言,你就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吧,我也震驚莫名啊!」

已絕望的禇無用心頭一陣狂喜,差點壓抑不住傷勢又噴出一口血沫,這竟是成天樂的聲音!

他也來不及細想成總怎會突然出現在此地,當即按照成總的吩咐,虛弱地咳嗽幾聲,抬眼開口道:「事已至此,能讓我死個明白嗎?劉大有,你為何要冒風險斬殺萬變宗的一位大成妖修?還要抹卻一切痕跡不被外人所知?維維和大雪那兩個孩子,究竟撞破了什麼隱秘,竟能威脅到大有宗?」
basalt 發表於 2014-1-8 16:12
851、祭玄鳳撞青蛟,掄野彘砸金雕


劉大有此刻的心態是複雜的,也非常微妙... 他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的隱秘讓更多人知曉,但是他又有些忍不住。面對重傷將死的禇無用,如果不告之原因,就彷彿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毫無意義;反正禇無用死後他還要順手殺了大雪和維維,那麼此刻就給一個解釋吧...

就讓禇無用帶著這個秘密死去,也象徵著將之永遠埋藏,這是劉大有與一段過往的斬斷與告別,劉大有目前恍然中尋求證悟的心境,也正需要這樣一種「儀式」。

人們在對他人解釋自己所做的事情時,往往不僅僅是為了告訴別人,其實也在說給自己聽,將原本朦朧或混沌的思路與感觸整理體會得更加清晰。劉大有向禇無用發送了一道神念,內容很龐雜,他沒有直接告訴禇無用自己是誰,而是解釋了自己原本對大雪和維維並無殺心,其實生死只在剛才的一念之間。

維維是此地的雪人出身,而劉大有早就來過雪山碧玉湖,收服了這頭妖修,並指點她的修煉。維維對於他而言,象徵著一段隱秘而不為人知的過往,劉大有永遠不想讓外人得知,他要追求蛻變式的升華,需要斬斷某種緣法才能獲得解脫與超脫。

而大雪也是此地的雪人,早就與維維相識,他們之間的悲劇就在於分別拜入了萬變宗與大有宗門下,且大雪還將維維認了出來。那麼大雪就可能通過維維瞭解到過去的那個人,再通過大雪,萬變宗也會推測出過去的那個人。

劉大有此番閉關並煉製神丹的一絲朦朧明悟,也是他在雪山碧玉湖事件之後對所經歷的一切得失總結,他必須做出某種轉變、或者說與過往的糾纏做個了斷。劉大有正在考慮如何修證其實行,以追求一種全新的圓滿境界,恰好大雪送上門來,於是就發生了這一切。

禇無用愣住了,彷彿不能理解劉大有的回答,而劉大有並沒有給他更多的機會想清楚,他已經以神念吩咐周環動手;剛才那道神念他是單獨發給禇無用的,身邊的周環與鄭方當然不知曉,而劉大有也不希望他們知道太多。

劉大有在燕無歡的輔助下一手建立大有宗,其內部有嚴密的層級體系,講究精神上的控制與極強的宗門歸屬感,弟子在宗門中的地位不僅與修為有關,而且也強調對宗門事務的參與以及貢獻。對於宗門之秘,不該問的就不要去問,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能知道。

周環與鄭方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當然也很驚訝,但他們卻沒有追問。其實在旁觀者的眼中也很好推測:劉大有留在雪山碧玉湖閉關是極為隱秘之事,卻讓萬變宗秘密潛伏此地的人摸到了附近,又被劉大有親自撞破。

那麼維維必然是與萬變宗弟子有所勾結!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也是洩露宗門隱秘對劉大有造成了某種威脅,所以劉大有要斬殺她。至於大雪和禇無用,當然也要斬殺於此地,不能為外人所知,免得有什麼後患。

周環聽命上前一步,揮起鋸齒刀去了結禇無用,亂石叢中隨即傳來一聲慘叫。一頭帶傷的豬蹦了起來,發出淒厲的嘶吼。然而這叫聲卻不來自於禇無用,而是發自於欲殺禇無用的周環!

就在周環邁出左腳揮起鋸齒刀的一瞬間,身後的碎石中突然伸出了一隻手,閃電般扣住了他的右腳脖子。偷襲來得如此突然,且這一握之力驚人至極,驚駭中的周環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巨痛,當即運轉法力護身奮力跳了起來,鋸齒刀也改變方向,朝身後的碎石間斬去。

但周環卻沒有斬中偷襲者。鋸齒刀剛剛揮出就脫手了,他已經無法再控制這件法器,跳起來的時候就恢復了野豬的原身,右踝骨也被硬生生的握碎了。那隻手不僅力大無窮,而且帶著獨門『縛靈印』秘術,將周環打回原身並束縛了他的神氣法力。

縛靈印秘術在成天樂手中百試不爽,但想施法成功往往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已經制服對方或者對方自願受縛,在鬥法中是很難施展的;而這一次成天樂是偷襲,直接抓住了周環的腳脖子祭出縛靈印;周環雖化為原身卻仍在掙扎中,並運轉法力與之對抗。

遠處的劉大有與鄭方也是大驚失色,他們只見一頭野豬淒厲的咆哮著突然跳了起來,掙扎著卻無法躍上半空,一條後腿正被人緊緊握住,此人的身形也因為野豬的掙扎破碎石而出。他們同時發出驚呼,隨即就展開了凌厲的攻擊,反應也幾乎就在同一瞬間。

劉大有一眼就認出了成天樂,隨即一揮『攸往轅』,一條青蛟光影凝成實質般朝成天樂厲嘯而去;而鄭方也一展臂,無數道凌厲的羽箭帶著耀眼的鋒芒激射而出,其中夾雜著一道暗淡的金色毫光,這是他祭出的最凌厲的法術,借著漫天羽箭的掩護不易察覺。

誰也不清楚成天樂怎會埋在那剛剛轟塌的碎石下,卻恰好伸手抓住周環的腳脖子。如此近距離的偷襲制住了周環,他並沒有費勁自己從碎石掩埋中鑽出來,野豬掙扎跳起的力量自然就把他拉出地面,鄭方與劉大有宗的攻擊隨即就到了。

這一切對雙方而言都是猝不及防,就連禇無用都發出一聲驚呼,顯然是擔心成總的安危。

那頭野豬正在咆哮掙扎,忽覺得後腿一空,他好像是掙脫了,卻又被一股龐大的法力裹挾著飛了出去,又有無數道凌厲的金光射在身上... 周環修煉成妖,在入門之初就已擁有內視之功,無比熟悉自己的原身筋骨血肉,而此刻他竟體會到了骨肉消融、皮開肉綻的場景!

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周環,並不清楚是鄭方發出的攻擊打到了他的身上,他已感覺不到疼痛,在垂死的驚恐與絕望中竟然有些平靜了,因為他已清晰地感到死亡的來臨。他被成天樂掄到半空,是頭上腳下飛出去的,這時也看見了偷襲他的成天樂,從他的視線裡是天地倒懸。

這位大成妖修尚有最後的手段,在他已無生望之際,還可以祭出本命法寶攻敵。半空中血肉橫飛的野豬吐出一道凌厲的光華,直擊成天樂的面門,包含著澎湃的法力就要爆發。這便是禇無用剛才想對付周環的手段,此刻卻被周環用來對付成天樂。

但是周環並沒有成功,玄牝珠剛剛飛出便光華一暗,隨即失去了控制;下一瞬間就自然要被周環的形神攝回。周環先被成天樂握碎了腿骨,又中了『縛靈印』,拼盡法力掙扎,隨即被掄飛出去迎向鄭方的攻擊;無數道羽箭削開血肉後,那道黯淡的金光擊中了後背,將他的身體爆開一個血洞,周環已經暈死過去。

這不僅是常人那般暈厥,也是元神世界的昏聵,周環已經無法保持清醒的元神定境,自然也施展不了任何法術、包括控制玄牝珠。玄牝珠在這種情況下會自行攝回形神,假如周環死了,也會隨著他一起消散。

但這枚玄牝珠卻沒能回得去,它激射至成天樂面前恰好光華一暗,成天樂伸左手虛指畫圓,似乎在空氣中佈成了某種玄妙的法陣,然後這枚玄牝珠倏然消失不見,竟被成天樂攝入了自己的形神!

那邊鄭方剛剛發出攻擊,就見一頭碩大的野豬呼嘯著朝自己砸來,血肉橫飛中長長的鬃毛飛散,竟化成了無數頭豬的幻影。成天樂只砸過來一頭豬,空中卻飛來無數頭豬,帶傷的鄭方已經無暇做出第二反應了,只來得及一縮肩運轉法力護體。

周環的原身帶著無數幻影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鄭方身上。這頭野豬的原身十分壯碩,簡直就像一座小山,砸過來的並不僅是慣性的力量,而且還帶著成天樂裹挾他的龐大法力。鄭方瞬間就被砸回了金雕原身,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金雕又被碩大的野豬重重的砸進地面。

那無數頭豬的幻影是鬃毛所化,當然不是周環自己的變化,而是成天樂所施的法術。當野豬將金雕砸入塵埃的同時,那幻影又恢復成飛散的鬃毛,隨即化為無數道電光霹靂向煙塵碎石間擊下,而金雕的身形已經看不見了。

野豬重重的落地,周環在這一記撞擊下殞命,他的半個身子都陷入地面形成了一個坑,而金雕則被砸在坑底之下。有野豬的撞擊、成天樂的大法力衝擊、還有凝聚於那飛散的鬃毛中的電光霹靂攻擊。

假如是平時運轉法力凝神警戒,鄭方可能還會擋住周環的原身一撞,實在不濟也可以避其鋒芒飛退;但鄭方此刻不僅有傷在身,而且完全是意外的倉促招架,無數道電光及體也使他一陣麻痹,當場就被砸得筋骨寸斷,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便與周環同時殞命。

成天樂面對的不僅是周環,劉大有的攻擊才是真正的威脅。那青蛟呼嘯而來時,成天樂左手掄起野豬原身砸了出去,隨即虛指畫圓收了玄牝珠;右手祭出『鳳凰毛』朝前一斬,一頭五色玄鳥在虛空中清嘯而出,恰好與青蛟撞在了一起。
basalt 發表於 2014-1-8 16:26
852、前因終須了斷,覆轍重蹈再難


青蛟與玄鳥的光影同時碎滅,亂石叢的邊緣就像被投射的炸彈擊中,澎湃的法力爆發,足球大小的亂石四射。成天樂因分心施法扔出周環對付鄭方,尤其是虛指畫圓攝了那枚玄牝珠,所以被連連震退了好幾步,腳下的亂石無聲無息的化為碎末,瀰漫起一片發燙的白色粉塵。

他站定腳步時身形仍然很穩,就攔在禇無用的正前方、不讓這頭受傷的豬妖被鬥法的餘波掃中。但是粉塵仍然瀰漫到後方,禇無用忍不住又咳嗽了好幾聲,他仍在咳血,吐出的血沫裡還帶著剛剛吸進去的粉塵。

成天樂揮手施法清理身後的煙塵,帶著歉意說道:「老褚啊,實在不好意思,沒控制住場面,把你給嗆著了...」他同時也在施法為禇無用療傷。急切之間仔細調養傷勢當然不可能,只是暫時為他止血止疼,花豬原身上那些細碎的傷口已不再流血。

亂石叢中的煙塵漸漸散盡,半山緩坡平臺上只站著一臉鐵青的劉大有,手中緊握著『攸往轅』,連指節都已經發白。他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成天樂,宛如看著地獄裡冒出來不可思議的怪物,也許世上沒有恰當的語言能形容劉大有的心情,震驚、失望、駭然、憤懣亦或是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的恐懼與悲涼?

而禇無用已經看傻了,目瞪口呆的望著成總的背景。他剛才很遺憾自己的「戰績」,拼得性命不要,不過傷了對方一人而已,也許是因為對手太強大了吧!可成總不知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出手間就斬了周環和鄭方,還收了周環搏命祭出的玄牝珠,更擋住了劉大有的凌厲一擊,此刻竟慢條斯理地在說話間為他療傷...

這是真的嗎?不會是在做夢吧?難道是重傷後出現的幻覺?成總出手也太猛了!他還是人嗎?

成天樂當然是人。且以人身而玄牝大成,如今已擁有超脫眾生族類的脫胎換骨修為。說實話,如果對方三人結陣站定與他鬥法,必然不是這麼輕鬆的結果;但誰能想到成天樂會這般出手?完全打了個出其不意、手段簡直是匪夷所思,禇無用不僅沒見過,而且連想都想不到!

成天樂雖然從小學習不好、考試總不及格,但其他方面還算個好孩子,幾乎從來不打架鬧事,也沒學過怎麼打架。他誤打誤撞邁入修行門徑,更沒有哪位上師教他應該怎樣鬥法,臨敵手段完全是在生死之間自行摸索的。他這種鬥法風格別說是禇無用,天下修行高人恐怕就沒幾個見過的...

但是劉大有卻見過。想當初他還是劉漾河時,曾在逍遙派道場外偷襲成天樂與年秋葉,還有一頭玄龜獸伏於地底配合動手;而當時成天樂就是抓住了玄龜獸的長舌,將那渾身包裹著堅甲的玄龜獸如流星錘一般掄了起來,就這麼砸向了他...

「成天樂!你怎麼還沒死?」這是震驚中的劉大有咬牙說出的第一句話。

「我又不是你,活得好好的為何要自尋死路?劉漾河,你今天打算怎麼死?」這是成天樂的回答。他從亂石叢中走了出來,右手的鳳凰毛已經收起,背著手挺胸而行,來到離劉大有數丈外站定。他頭髮很長,幾乎披散到腳後跟了,而身上的衣衫也是法力幻化而成。

聽見這個回答,劉大有的瞳孔在收縮,心不住地往下沉;而仍躺在亂石叢中扮演死豬的禇無用不禁眼神一亮,突然明白了今天所發生這一切的原因... 方才劉大有那道神念是單獨發給他的,成天樂也沒有聽見內容;但成天樂現身之後,禇無用掙扎著運轉殘存的法力,也向成總發送了一道神念。

這法力原本是禇無用想用來自爆玄牝珠的,此刻勉強凝聚神念,卻無法轉述太多複雜的事情,只告訴成總今天所遇,重點是劉大有剛才說的那番很有些莫名其妙的話。成天樂在疑惑中走出亂石叢的時候,就突然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於是叫破了劉漾河的名字。

成天樂是個傻小子,好像腦袋裡缺根弦,這已經很多人的共識。但他並不是笨蛋。與其說他缺心眼,還不如說他不愛絞盡腦汁去琢磨人,心底豁達光明沒什麼陰謀算計。但隨著他的修行,也像是自然而然從混沌走向清明... 成天樂仍是那個成天樂,卻越活越明白,有些事不用費腦筋去多琢磨,卻自然就能透徹。

想當初成天樂在雪山碧玉湖中受困,為一夥妖獸所阻出不了冰塔林,他派訾浩和盛龍悄悄從地底鑽出去求援。盛龍和訾浩出去之後曾回頭觀望,發現冰塔林外還站著一頭雪人,應該也是劉漾河所收服的妖獸。而後來和鋒前輩劍斬群妖救成天樂脫困,被斬的妖獸中卻沒有那頭雪人,應該是逃走了。

成天樂從未見過那頭雪人,卻知道有這麼回事,他也清楚劉漾河曾經帶著一隻鷹去過雪山碧玉湖,那批妖獸就應該是劉漾河的手下。如今大雪撞破了維維的身份,而維維已經是大有宗弟子,劉大有卻要同時殺這兩頭雪人滅口,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至於劉漾河為什麼會變成劉大有的樣子,而當世高人竟然都沒有識破他原先的身份,成天樂也不清楚原因。但世上難以解釋之事往往答案是最簡單的,抓住矛盾的核心就可以:劉大有便是劉漾河!這就是他最想掩飾的一切,或者說最想斬斷的過往!

劉大有沉聲道:「成天樂,你有證據嗎?」

這句話不帶任何神念,但意思卻很明顯。所謂的證據,並不是成天樂能否確定他就是劉漾河,而是如何向其他人證明這一點!維維已經重傷落下千丈絕壁,恐怕早就死了,而劉大有並未親口說出自己就是劉漾河。就算成天樂斷定這個事實,也無法向任何人證明這個真相。

面對有生以來最嚴峻的威脅時,憤懣與震驚中的劉大有反而冷靜了下來。而成天樂卻冷冷一笑道:「劉大有,我不需要證據!我可以告訴你,那兩頭雪人並沒有死,都已經被我在崖下所救了。無論你是不是劉漾河,今日做下這樣的事情,劉大有這個人還能在崑崙修行界立足嗎?

你是不是想逃跑?那就試試,反正我是不會放你走的!如果你本事夠大、修為夠高,說不定能從我手底逃出一條命... 但那樣做便等於這世上永遠不再出現劉大有,就像當初的劉漾河,你所擁有的一切都得再度放棄,當然也無法再回到大有宗。怎麼樣?你還要將一切再重來一遍嗎?」

劉大有雖然一直站得很穩,身形沒有絲毫的動作,但他剛才心念動了。成天樂突然現身,出手便乾淨利索地斬了周環與鄭方,如今這雪山上孤立無援之人變成了他。劉大有並不清楚成天樂怎會跑到這裡來,暫時也沒有心思去打聽究竟,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很想飛天逃遁而去...

劉大有這種高手,又手持攸往轅這等飛天神器,假如只施法護身一味避走的話,成天樂也會很頭疼的,短時間內未必能將他拿下,甚至追趕纏鬥之間不知會飛到哪裡、引起怎樣的驚動。可是成天樂的話卻擊中了要害,讓劉大有熄了逃跑的打算,這也是一念之間。

劉大有今天如果選擇逃走,有可能被成天樂追上斬殺、有可能與成天樂鬥個兩敗俱傷,也有可能成功逃去。但是接下來他又該怎麼辦呢?豈不是坐實了所有的罪名與指控?就像當初的劉漾河一樣,如今這個劉大有的身份也必須得放棄了...

他甚至不能再以另一種身份回到大有宗。同樣的事情再做一遍,必然會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不可能像今天一樣不露出破綻。那麼他只能隱姓埋名,放棄已擁有的一切,不論再做什麼,都要徹底的從頭開始,還要日夜提防著萬變宗的追殺。

他能承受得起嗎?當初的劉漾河可以沒什麼損失,只是一個身份不能再見人而已。而如今的劉大有已經擁有太多。那是他苦心經營多年、視為此生志願的成就,想放棄的話也等於放棄了人生。所以今天,他必須要面對這一切,面對成天樂。

念頭一轉便已做出了決定,劉大有不僅沒有遁走,反而手持攸往轅上前一步道:「成天樂,你要逼我與你決鬥嗎?也罷... 你我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那麼今天就做個了斷吧!」

成天樂看著他笑了,滿臉的嘲笑之色:「決鬥?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你不配!我對你從來不感興趣,也沒把你當什麼人,只是要殺了你而已。今日之遇,不過是當斬則斬!說實話,看見你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只覺得你很可憐...」

假如換個場合,這話估計能把劉大有的鼻子都給氣歪了。但此刻他在悄然運轉法力,務求精氣神都達到決鬥時的巔峰狀態,只是恨恨地說道:「成天樂,看你的樣子已求證脫胎換骨,但我也非弱者,你就那麼有把握能殺得了我嗎?想沒想過,你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成天樂淡淡道:「我要殺你,與你是強者、弱者無關,只是因為你該殺... 方才我萬變宗的禇無用已經試過了,現在他休息,該輪到本宗主親自上場了!」
basalt 發表於 2014-1-8 16:46
853、罪徒憂懼深懷,唯恐己行加身


這兩人一直在說話卻沒有立刻動手,其實交談本身就已經是一場交鋒;心境上的破綻、信念的動搖、精氣神的鬆懈,對於高手搏命而言可能都是致命的。而他們一旦交了手,那就沒有任何迴旋餘地,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雙方都在凝聚法力蓄勢待發。

成天樂依然站著沒動,而劉大有又上前一步提出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成天樂,就算你今天殺了我,又如何解釋這件事呢?你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你方才說的話。以你的身份擅殺大有宗宗主,等待的將是大有宗滿門的報復還有整個崑崙修行界的質疑與追究,你可知後果有多嚴重!」

這句話不能說沒有道理,的確是成天樂必須要考慮的問題。維維在雪山碧玉湖中見過劉漾河,但她也不清楚劉漾河就是劉大有。今日雪山碧玉湖中周環與鄭方已死,要說人證的話,其實劉大有本人才是唯一的人證。假如成天樂殺了劉大有,那麼事情可真是死無對證了。

不料成天樂又笑了:「劉漾河,你可真夠笨的,是想笨死嗎?我方才已經說過不需要證據,今日殺你便是殺你,也不想把它當做什麼功績宣揚。從此之後,這世上便不存在劉漾河,至於你是否曾經還是劉大有,對我來說無所謂。那位大有宗宗主,就是在這茫茫雪山中失蹤了,誰愛找誰找去!我想那麼多幹嘛?」

躺在亂石叢中的花豬也忍不住呵呵笑出了聲... 禇無用重傷之餘還能笑得這麼開心,看來今天笨死的不是他這頭豬、而是劉大有。禇無用呵呵笑道:「劉大有,你怕了,你也錯了!」

這話不帶任何神念,禇無用已經不能凝聚法力發送神念,但在場的人都能聽懂。禇無用不久前也曾問過劉大有:可曾考慮過後果有多嚴重?而劉大有回答此地發生的事不會有任何外人知曉,大雪與禇無用等人就是在茫茫雪山中失蹤了。

此刻成天樂也是這麼回答劉大有的,令禇無用不得不笑。禇無用很清楚那種感覺,因為他剛剛經歷過。他問出那番話的時候,很清楚自己心中的恐懼,他真的很怕,但當時也必須挺身而出攔在斷崖之前。而劉大有此刻這樣問成天樂,也暴露了他內心中的恐懼。

禇無用也清楚,雖然都是害怕,但劉大有此刻的感覺比他方才要複雜的多;不僅是面對強大對手的驚懼,而且有對面自己時深深的恐懼。就「劉大有」這個人來說,創立了妖修傳承宗門,盡管在很多方面是效仿萬變宗、有一較長短之爭,但他與成天樂之間本不應有私仇,更不至於落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可惜劉大有就是曾經的劉漾河,他一直以為自己活在成天樂的陰影之下,所以要與之抗爭、甚至除之而後快;但這其實也是活在自己的陰影之下,無論怎樣改頭換面,他還是那個劉漾河!而成天樂根本就沒有特意在意過這個人,假如不是偶爾發現蛛絲馬跡勾起回憶,甚至快把劉漾河給忘了,忘不掉的只是劉大有自己...

當初的成天樂與劉漾河之間,究竟是誰傷害了誰?成天樂是被騙進傳銷團夥的苦主,不僅他被騙了,前女友蘇福也陷入同一組織的傳銷團夥不得脫身,將成天樂又騙了一次!成天樂北上天津,搗毀了狼妖車軒為首的傳銷團夥總部,而真正的幕後控制者是劉漾河等人。

成天樂這麼做是一種自我救贖,同時也是防止更多的人繼續被這個傳銷團夥所騙;八達嶺投資公司被搗毀是罪有應得,劉漾河本有機會隱姓埋名而去,後來他甚至成為了大有宗宗主劉大有、崑崙修行界舉足輕重的人物,這已經是大福緣逆轉。

可他還是怕成天樂,無論成天樂是強大還是弱小,他都帶著恐懼,幾次三番想要暗算此人;這麼做並不是因為那所謂的仇,而是他想掩飾罪行,也曾深深地傷害過成天樂。有人會害怕被自己傷害過的人,這種心態不難理解,尤其是當對方本無過錯,卻被自己的罪行深深傷害的時候,想到對方時總是伴隨著一種恐懼。

不僅有人會如此,甚至某些國家或民族也會如此,就看那是怎樣一種文明傳承的心態。他們害怕對方的報復,恐懼罪行掩飾不住時自己會被同樣的手段傷害,他們對別人所做的事情,是自身不願承受或無法承受的,所以害怕對方也成為自己,卻又不得不以己心度人。

尤其是看見對方一天天變得強大時,這種恐懼簡直是深入骨髓,哪怕對方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或者根本就不是他那樣的人,他也是寢食難安,無時無刻不感覺受到了威脅。這種人甚至會對曾被他的罪行傷害過的人說:變得強大便是你的錯,因為你讓我感覺受到了威脅。

這恰恰說明他怕了,怕得不僅是對方,更是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劉大有便是如此,他被重傷的禇無用都看透了。而禇無用那句「你也錯了!」卻是另有所指,針對劉大有所發給他的那道神念。

禇無用雖沒有脫胎換骨的修為,但也明白劉大有談到了修行中朦朧的明悟與感觸,今日所謂的「斬斷」也是他的一種求證方式。禇無用則嘲笑劉大有錯了,但他已無法發送神念解釋具體的意思... 這頭花豬的眼皮有點發沉,其實暈過去也許更好,但他卻一直掙扎著瞪大眼睛,想看清楚成總如何與劉大有了斷。

禇無用凝聚不了神念,但成天樂可以,成天樂則接著說道:「劉大有,老褚說你錯了,你是真的錯了,而且錯得離譜!」神念中自有另一番玄妙。

劉大有此番閉關並煉製神丹,總結雪山碧玉湖之行的得失、欲堪悟脫胎換骨之境,可能確有一絲朦朧的明悟,他恍惚間看到了問題的所在。但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劉大有卻選錯了方式。面對各種選擇時,最後的決定看似只是靈臺一念,但這一念恰恰也暴露了本質。

脫胎換骨在丹道中被稱為「嬰兒」,相當於生命孕育完整而新生,自此超脫眾生族類、諸般神通俱足,就如化蛹成蝶式的蛻變。可劉大有的選擇並非是蛻變,他用這種方式去斬斷過往,恰恰更深地陷入了過往中永遠不得掙脫。

就算今日得逞,他能殺得了禇無用和大雪等人,甚至連成天樂都殺了,也證不入換骨劫,因為他的實行修證就已經告別了蛻變的升華;假如劉大有不這麼做,再幾年、十幾年、幾十年,說不定此生還有脫胎換骨的機會。

那劉大有應該怎麼做呢?其實他什麼都不必做!他已經「孕育」了自己「新生」,成為了大有宗宗主、崑崙修行界舉足輕重的人物。那麼他就去好好做自己的劉大有,哪怕不暴露自己的過往,也要正視過往,而不是重新越來越深地陷進去。

從另一方面看,就算談心機城府,劉大有也不必做什麼。就像他自己方才問成天樂:有證據嗎?維維是大有宗的,已經效忠於宗門,她並不清楚劉大有就是劉漾河,就算曾經見過劉漾河又怎樣?

劉大有不必殺無辜的維維滅口,更不必殺了大雪和禇無用,就算萬變宗或成天樂知道了這件事,對於劉大有也只能暗中質疑,沒有鐵證是無法說出口的,否則是對自己以及各派高人的嘲笑。假如是那樣一種局面,反倒是劉大有的超脫。

可惜劉大有怕了、慌了,那靈臺一念做出的選擇便錯了。

成天樂已求證脫胎換骨修為,所以回頭能看得更清楚,以一道神念向劉大有解說。最後他又嘆息道:「劉大有,你明白了嗎?這便是我此番度換骨劫的求證、印於你身的感悟,可惜現在說出來,對你而言已經晚了!」

劉大有問成天樂可曾考慮後果會有多嚴重,本想動搖對方的殺意,不料卻招來這樣的結果,他沉聲道:「成天樂,你真是有心啊!既然已經晚了,為何又要說這些?」

成天樂:「是為了讓你死個明白... 劉大有,你可以喊救命了,但在這種世外絕地,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劉大有當然沒有喊破喉嚨,他只是在發出一聲低吼後揮出攸往轅,因為成天樂在話音未落之際就已經動手了。一條青蛟繞著劉大有的身形急速盤旋一周,帶著澎湃的法力咆哮而去,卻在虛空中遭遇到無形的屏障,法力一陣蕩漾後卻未爆開,他竟被法陣困住了!

成天樂方才與劉大有說了很多話,不僅讓劉大有斷了逃跑的念頭,而且最後那番談脫胎換骨的神念也吸引了劉大有的注意力。劉大有並沒有注意到,在成天樂法力幻化的左袖中,戴於腕上的那串飛電石已消失不見。

成天樂說出最後一句話的同時,猛一跺腳便向劉大有疾衝而來,長髮飄飛中揮拳打出,從拳頭到髮梢都帶著絲絲的電光。劉大有一直在等待成天樂動手,卻沒想到他竟會這樣動手,並未祭出神器『鳳凰毛』,而是直接衝過來揮拳近身格鬥,這絕對不是修行高人的習慣!

成天樂想用血肉之軀鬥一件神器的妙用嗎?早已蓄勢待發的劉大有隨即祭出青蛟迎敵。可無比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成天樂明明是從正面衝來的,踏入三丈之內身形卻突然從劉大有前方消失,緊接著一拳就打向了劉大有背後,形同鬼魅一般。

這可不是成天樂兜了個圈子,他就是沿直線最短的距離衝過去,但暗中已經展開飛電石佈下了四神十二時大陣。早在幽谷中遭遇山崩時,成天樂就以飛電石佈陣展現了空間移轉的妙用,此刻他也藉助法陣移轉了空間,自陣外從劉大有正面衝來,到陣內卻從背後擊出拳頭。

成天樂之所以沒有祭出鳳凰毛,就因為他已經動用了飛電石,雖有脫胎換骨境界,但以他的修為尚不能以御器之法同時控兩件法寶。誰說只能劉大有去暗算成天樂?他自己也會中成天樂的暗算,猝不及防間已經來不及轉身,隨即以後背出拳與成天樂相擊。

怎麼能以後背出拳呢?成天樂的暗算很詭異,但劉大有的修為也夠詭異。他的正傳法訣是鐵瓦金舍訣,又服用了九枚陸吾神侖丹,不僅肉身爐鼎堅逾金剛,而且全身每個部位都能發出拳意;雖不是真正的拳頭,也相當於硬碰硬的護體法力交擊。

這一拳竟打出了金鐵轟鳴之聲,成天樂被震退數步;而劉大有被打了個跟頭已轉過身來,兩人爐鼎相抗竟不相上下!那飛出的青蛟撞在了四神十二時大陣的邊緣,虛空中有十二根光柱浮現、籠罩如籠,封死了五丈方圓的空間。這十二根光柱便是十二處陣樞,發出交錯移轉之力將青蛟給纏住了。

理論上劉大有可以收了法術散去青蛟,然後再度祭出青蛟攻擊成天樂,但實際上卻不可能。不僅因為時間來不及,而且四神十二時大陣罩住的空間實在太狹小了,只有區區五丈方圓,攸往轅祭的出青蛟根本施展不開,他與成天樂之間也沒有那蛟龍咆哮迴旋的空間。

但劉大有的反應也很快,轉身的瞬間就已經揮起攸往轅向成天樂的左肩打去,他應該不是少林武僧出身,此刻卻將一支神器純粹就當棍子使,生死搏命之際只要能傷對方就行;而成天樂被震退的同時長髮飛舞,化為無數道絲鞭朝著劉大有抽了過來。

攸往轅應該打中了成天樂,發出如擊敗革之聲,成天樂的腳下煙塵四散,右腳沒入碎石中,宛如踩進沼澤一般。但劉漾河卻沒有看清楚攸往轅打中的是什麼部位,因為面前鋪天蓋地的烏雲捲來,那是成天樂的無數髮絲飛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