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朱重八 作者:三十二變(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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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8-10 18:09: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6 475761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8 20:45
四二九、滾得遠遠的


    從公心,從大道理的方向來說,朱元璋並不需要作秀!

    從私心,從感情上來說,朱元璋也不想把自己的子孫殺得個血肉模糊的,還拿他的肉去分給別人吃。 當然,不宵的子孫他是不介意殺幾個的,但那只是最壞的情況下才採取的做法,大多數情況下,他希望能通過一些手段來教自己的子孫學好。

    朱元璋站到了秦王府的前面,對著城頭上的王府衛士們揮了揮手道:“放下武器,留你們一條命。”

    他這句話說得挺簡單,沒有給任何的保證,但是話語中自然有一股威嚴,一種沉穩,讓人不由得不信,城頭上的幾個衛兵一楞,手裡的武器就鬆脫了下來,落到地面上,發出咣當之聲。

    旁邊立即有人提醒道:“不要信他,他是賊人,說話不算的,我們還不如就在這裡和他拼了。拼一個夠本,拼兩個就有得賺。”

    “可是……朱八大王說話一向算話,這是全陝都有名的啊。”

    “你居然稱他為大王?你這反賊!”

    城頭上居然罵起架來,衛士們爭吵不休,朱元璋側眼看到,城牆的角落裡有幾個腦袋伸出來,原來是王府裡的婢女和奴僕也悄悄上了城牆,在向外張望,值此混亂之中,王府裡人人自危,奴僕婢女們趁著衛士們不注意,也上城牆來觀望外面的情形。 ..

    這些奴僕婢女當然不止是代表他們自己,在他們後面還有主使者。自然就是秦王的妃子們,她們是女人,不能拋頭露面,就派了心腹奴僕和婢女出來觀看情況。一溜儿腦袋趴出來,眼中全是驚恐。

    男人們打生打死爭天下,這些無辜的女人往往被牽連在內,若是碰上了兇殘點的流寇,秦王府破後,這些妃子只怕不久之後就要變成街上的裸屍。

    朱元璋嘆了口氣,揚聲道:“秦王何在?出來說話!”

    朱存樞聽到這話。知道無處可躲。只好顫顫巍巍地露了個頭出來:“大王有話請說……”

    朱元璋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害怕,然後才道:“交出王府,饒你不死。”

    朱存樞臉上的肉顫抖了一下。道:“萬一。我出來……你就殺了我怎麼辦?”

    朱元璋笑了:“你不出來就不用死麼?西安城這麼大座城。我說進來就進來了,你這小小官城,我也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攻破。你若不交出王府。我攻進來你就必死無疑。你若現在信我,開門投降,說不定就能死中求活,你自己想吧。”

    朱存樞終於動了心,雖然賊人的許諾未必有用,但是總比拼死了好,他思慮良久,長嘆了一口氣,下令打開府門,朱元璋揮了揮手,許人傑就帶了一隊人進去,繳了王府衛士的武器,確認安全之後,朱元璋才邁步走了進去。

    走進府去,只見府中的衛士、奴僕、婢女……個個都垂頭喪氣,猶如末日來臨似的,朱元璋一路走進去,他對秦王府其實並不熟悉,雖然這個王府是在他有生之年就修築好的,但他本人並沒有親自在裡面來看過,所以這也算是第一次進來。

    秦王府分祭奠、宮殿、園林、生活四個大區域,從正大門圤進去,首先進入的是祭奠區,這裡有許多供奉的房間,什麼“忠孝賢德著聞坊”、“山川壇”、“社稷壇”、“祖廟”、“宗廟”……朱元璋看到了祭奠自己的廟宇,不由得心中暗嘆。

    穿過祭奠區就來到了宮殿區,這裡就是秦王府內處理政務的地方,雖然明代藩王都沒有處理政務的權利,屬於被圈養的肥豬,但是王府裡卻必須修建這樣的殿堂。此地有一大堆殿堂,與京城和南京裡的殿堂相差無已。

    其前殿為承運殿,有奉天承運的意思在裡面,規模與皇宮裡百官開朝會的殿堂是一樣的,朱元璋走到這個殿裡就不走了,很自然地走到最中間的寶座上去坐了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就這麼穩穩地一坐……

    用一句已經非常過時的話來形容,也就是一股“王霸之氣”,瞬間就從他的身上破體而出。

    人這東西是有氣的,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氣。這一點如果書友們不太相信,可以去看看《非誠勿擾》,每一個男嘉賓出場時,你都能感覺到他所蘊含的氣,這來自於他本人的經歷,一點都假不得。

    朱元璋混跡於流賊中時,那氣勢還不明顯,此時回到承運殿,往王座上一坐,上一輩子坐了幾十年龍椅養出來的精氣神兒,頓時就揮灑了出來。他坐在那裡紋絲不動,整個人似與王座融為一體,觀其氣勢,比秦王朱存樞本人坐在那裡更有味兒。

    被朱軍士兵們羈押在旁邊的奴僕和婢女們,感受到這股氣勢,膝蓋一抖,差一點就要跪了下去,就連朱存樞本人也吃了一驚,心想:這人坐在那裡,怎麼比我坐在那裡還像那麼一回事?

    許人傑、紅娘子、薛紅旗等頭領本來一直跟在朱元璋後面走,直到他去王座上坐了下來,這麼一擺譜儿,這幾位頭領立即就感覺到不對勁了,想去站在他旁邊已經不敢,只好退到了殿下,隔得遠遠地站定,心裡不住地想:不對勁兒啊,朱八哥身邊好像不能站人了。

    朱元璋坐下以後就不動了,嘴裡隨口吩咐,讓朱軍士兵們去接管後面的宮殿、園林、生活幾個大區域,像這種小事情,他已經不必再親自出手,只是吩咐士兵們不得搶劫,保持好王府的原樣。

    朱軍士兵大多猜到了這裡以後要作為朱八大哥的家,哪裡敢亂來,便規規矩矩地將王府接管過來,從後宮裡牽出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太監、宮女、妃子……嘩啦啦地,殿上不多時就跪滿了人。秦王的妃子也有老的有少的,老的已經五十歲,年輕的卻十來歲,有幾個頗有幾分姿氣,模樣兒勾人得緊,但是她們個個都害怕得不行,全身發抖,在堂下跪伏著不敢喘氣。

    朱元璋還沒開口說出處置這些人的辦法,紅娘子卻想道:朱八大哥搶了馬家二少的妻子,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若是真的,他說不定又要搶這秦王的妃子,眼前這些妃子個個如花似玉的,我見猶憐,朱八大哥要是一動念,她們就慘了。同為女人,我得幫這些妃子一把。

    她趕緊搶在前面開口道:“你們這些女人快滾吧,滾得遠遠的,別再回來了。”

    她這話一說,朱軍上下頭領盡皆錯愕,心想:朱八哥沒開口,你這新來的急個啥?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朱元璋深深地看了紅娘子一眼,從她眼中看到一抹惶急,微微一想,便猜中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暗暗好笑:這孩子怕我對這些妃子不利,她想救她們,倒是個挺好的孩子,不過……你的好心只怕要變成驢肝肺,這些人未必領你的情。

    果然,紅娘子話一出口,朱存樞就哭喪著一張臉道:“小王自小在這宮城中長大,從來就沒有出過西安,小王若是滾了出去,今後可怎麼辦啊?”

    跪伏那地的那些妃子們也哭了起來,她們個個嬌生慣養,做不得事,若是被趕出秦王府,只怕用不了幾天就得死在某條溝裡。對這些女人來說,給新來的賊大王做妃子,倒是比趕她們出去要好。某些生心良薄的女人甚至暗想:要是這賊頭目殺掉朱存樞,然後收我為他的妃子,倒是一件美事,這個賊頭目可比朱存樞要年輕得多了,模樣兒也俊得多。

    紅娘子沒想到自己要救她們反而惹得她們一陣啼哭,心中著實惱怒。

    朱元璋不由得笑了起來,其實他滿同情朱存樞這孩子,因為大明朝建國時的一個錯誤策略,明代藩王個個變成了被圈養的豬玀,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若真的按紅娘子說的將他和妃子們趕出王府,這傢伙能活過一個月就是奇蹟。

    他揮了揮了手,壓下了這些人的哭聲,然後才正容道:“我不趕你們走,願意走的就走吧,願意留的也可以留下,但我也不能白養你們,我會在後宮裡劃出一塊區域供你們生活,你們就負責給我的士兵們縫補衣帽鞋襪吧。”

    女人們聽了這話,臉帶喜色,有些個姿色出眾的心裡暗想:“只要留在宮中,便有勾引大王的機會,到時候說不定就成他的妃子了。”至於縫補衣帽鞋襪什麼的,這些女人壓根就沒考慮,還當朱元璋是說著玩兒的。

    紅娘子見她們的表情,心中暗驚:怎麼會這樣?這些女人怎麼臉帶媚笑?她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沒有羞恥之心嗎?

    朱元璋又伸手指著朱存樞道:“你是不想走的對吧?”

    朱存樞苦著臉點了點頭,他不敢回朝廷去,怕被治了離開封地的罪,又不敢流落在外,怕自己無謀生之法,轉瞬即死,別提多可憐了。其實這傢伙太老實,他若真的逃到別的城市去,崇禎是不會治他的罪的。明末最後幾年,好幾個藩王被義軍逼得逃離自己的封地,破了藩王不得離城的規矩,但他們也沒怎麼著,因為崇禎已經沒心情來管他們了。

    朱元璋道:“那你跟在我身邊,我來教教你怎麼做人。”他此時才二十來歲,對一個五十幾歲的王爺說要教他怎麼做人,旁人都覺得古怪。

    朱存樞卻大喜,對於他來說,又找到一張新的長期飯票,豈又不粘上的道理。

    看到他的廢物樣子,朱元璋忍不住長嘆了一聲,鬱悶地想道:“唉,子孫後代變成這副熊樣,只好慢慢來管教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9 08:40
四三零、賊辦糧行


    城裡的動亂很快就平息下來,朱軍進城之後,一邊維護秩序,一邊滅火救人。亂民被朱軍集合到一起,有願意加入朱軍的,就一律收入軍隊,至於人品什麼的,加入之後慢慢觀察即可。朱元璋知道,亂民現在正在興奮的時候,他們既然要入夥,不論什麼人都得收下,若是拒絕了幾個人,就會導致別的人也畏縮不肯參軍,有礙於他的軍隊擴張,至於這些人合不合用,人品如何,戰力如何,收入軍中觀察清楚了之後再來處理。那些不合用的,隨便找個藉口開革出軍,或者分發田地讓他們屯田,也就可以輕鬆解決。至於合用的,便可長留下來,增強軍隊的戰鬥力。

    有趣的是,不光亂民們要求入夥,許多富商、鄉紳、甚至朝廷的官員也來要求入夥,他們在那一場大亂中被嚇怕了,看到黑心米商被亂民殺得屍橫遍地,別的富人都感覺到心裡涼颯颯的,想來想去,最保險的莫過於從賊,只要從了賊,便不會再受亂民襲擾,就算要破點財,至少身家性命可以保住。

    於是秦王府前人頭湧動,不少富人命令家裡的奴僕背著大包小包,大袋小袋,包裡袋裡全是金銀珠寶,向著秦王府沒命的運送。話說人這生物就是賤,若是朝廷下令讓他們出資幫著剿匪,他們是半個子兒也不肯向外吐,會動用朝中的關係多方說情,用龐大官僚體係來牽制政令,以保自身。但等到城池被破,他們不肯交給朝廷的金銀珠寶卻全都往著賊寇的家裡搬…

    這歸根到底,就是因為朝廷做事要講個章程,不能濫殺富人搶掠財富,但是賊人做事卻百無禁忌,你不給我我就殺光你全家,搶走你金銀。富人們面對朝廷是一張臉,面對賊人就是另一張臉,何其悲哀。

    朱元璋深知這樣的情況是怎樣造成的,說明白了還是階級問題。如果朝廷沒把這些富人姑息成這樣。而是將他們與普通窮人一視同仁地進行管理,照樣收他們的稅,不給他們各種特權,他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所以說。國家的製度非常重要。今後他建立國家時。便要盡量做到消除這樣的階級差異,不管窮人富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應對外敵時人人出力,雖然這個很難真正實現,但必須一步一步地向著這個目標努力。

    對於富人們交上來的財富,朱元璋並沒有照單全收,他可不是來西安搶劫的,要治理他現在打下來的龐大地盤,光靠泥腿子們不行,光靠李輕水、李初九這兩三個識字的人也不行,他需要這些富人出力,需要知識分子。

    如果他擺出一幅搶劫的樣子,收下了這些富人進獻來的金銀珠寶,今後就很難收他們的心了。這些傢伙如果跟他陽奉陰違,不出力辦事,他就靠一群泥腿子治理陝南,必定會把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地盤越搞越爛。結果就和李自成、張獻忠之流沒了區別。

    上一世,李自成打下北京之後,為何迅速地兵敗?其實就是因為他沒能收得了富人們的心造成的,以吳三桂為首的軍閥、士紳、豪族都和他作對,他的大順帝國豈能安泰?山海關一敗,就此一敗塗地,再也翻不過來身。如果他稍稍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收了吳三桂的心,再收了全天下富人的心,歷史又會不同。

    朱元璋慎重地接待了這些來進獻財物的富人,首先統計清楚他們的家產,然後按他們的財力計算,補收一年的稅賦,多餘的金銀,則讓他們自己帶回家去,不必上繳,如此一來。滿城富人懸在半空中的心都落了地,他們走出秦王府,不由得深感欣喜,還以為城破之後就會家破人亡,沒想到白水朱八卻是一個宅心仁厚之人,不輕不重地補收了一年兩季的賦稅,這對於富人們來說可算是意外之喜,不少人心裡都想:這樣的賊人倒是少見,若是向這樣的賊人投誠,卻也勝過跟他搗亂了。

    這一天,朱元璋剛打發走了一個布商,就听到一個白水的老兵進來報導:“馬智雄來了。”

    不一會兒,就見到馬智雄帶著手下的刀手走了進來,這些刀手每個人背了一個大包,看樣子包很重,走進承運殿來,刀手們就累得不行了,趕緊將包放在地上。馬智雄打開包包來給朱元璋看,只見包裡全是銀錠,難怪刀手們背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換了誰背著幾百斤的銀子穿過幾條街,也會累得跟狗似的。

    馬智雄頗有些惶恐地道:“這些銀子是城破之前賣糧食賺來的,現在盡數獻給大王,馬家連一兩都沒有私藏。”

    由於城破之前,糧價曾漲到五兩銀子一斗,五十兩銀子一石,那價格真是不可謂不恐怖,馬家著實發了一筆大財,這些銀錠都是大半年來賣糧所得,由於馬家最後捐出了不少糧食,所以賺得還不算最多,有幾家米商比馬家賺得還狠。但是,那幾家米商現在都已經家破人亡,被亂民端了個底朝天,燒毀之後的府邸裡有大量被燒化的金銀錠融成一團,都被朱軍士兵取走。後來朱軍將這些金銀敲碎,分發給了幫助朱軍破城的亂民們。

    馬智雄在這種情況下哪裡還敢藏著這些黑心金銀?若不是馬家曾經受過白水之亂,早有準備,訓練了一群刀手保家護院,現在他也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這種黑心銀,朱元璋是要收的,趁著城中飢荒哄抬糧價,這樣的行為可不是收稅就能饒恕,取走這些不義之財乃是應有之義,他揮手讓士兵們將銀子搬到一邊,然後對著馬智雄道:“我還有事要交給你辦。”

    馬智雄趕緊道:“大王但有吩咐,莫敢不從。”

    朱元璋揮了揮手,李初九從旁邊走了過來,將一個單子交到馬智雄手裡,原來單子上計的是一批土芋,分別存放在好幾個縣城的倉庫中,全部加到一起倒也有幾十萬斤,朱元璋道:“這些糧食,我交給你來管理,你把馬安米行改成西安糧行,就算是我朱軍的官辦糧行,這些土芋就是糧行的本錢,你將它們拿去賣給西安城中的百姓們,價格嘛……二十文錢一斤,不得多賣一文。”

    馬智雄心中暗驚:官辦糧行?這不是扯蛋嗎?我看是賊辦糧行還差不多,話說,賊人辦糧行,這倒也稀奇古怪。

    他心中驚奇,忍不住就問道:“大王,你以這樣的低價賣糧,究竟有何用意?”

    朱元璋笑了笑,認真地道:“西安雖然換了個主人,但缺糧的狀況可沒見得好轉,過不了幾天,有些神通廣大的傢伙就會從別的地方運來糧食,一旦開賣,又會是居高不下的天價,西安的百姓們到了我的管理之下依然買不到便宜的糧,豈不是又要來反我?因此,我就來辦個糧行,用低價賣糧,那些想倒騰糧食大賺一筆的傢伙,若是賣得比我的官辦糧行貴,他就賣不出去,只好跟著我定價,才能把貨物脫手……”

    朱元璋用的這一招,算是後世的國營企業的雛形,其實他只需要頒布一個糧價標準,勒令富人們照辦,也可以控制糧價,但這樣一來,也有可能導致城中不穩,富人們搞不好就不願意倒騰糧食了,西安缺糧的狀況也不會得到改善。因此他採用國營企業與私營企業競爭的方式,平抑糧價,不著痕跡,又能讓百姓們獲得實惠。

    朱元璋深知馬智雄乃是個厲害的商人,有他來幫自己坐鎮官辦糧行,總比另外找個人來要靠譜得多。馬智雄心中也想:我若攀上朱八,幫他搞官辦糧行,倒也是個安身立命的好法子,勝過提心吊膽的怕被他殺了。

    他便趕緊向朱元璋行了禮,將這件事應承了下來。

    朱元璋又道:“以後夏秋兩季,官辦糧行就以官價到百姓那裡收購糧食,然後在全陝南建立連鎖店,都以統一的價格出售,這些事情都由你來辦。”

    馬智雄應諾,心中只是暗想:你還能佔著陝南一輩子不成?搞什麼連鎖店?官兵一來,你又得逃竄了事。想到這裡,他突然又轉了轉念:我那三妹也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杜山殺了二弟,怕我責罵,所以才逃走了麼?我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若是好好說明殺二弟的理由,我也未必就會把他們怎麼樣,想來多半是二弟不對。

    正思量間,馬小天從殿外奔了進來,急道:“朱八哥,我們遍尋不著馬家三小姐和她的贅婿杜山,只好畫了畫像在城中見人就問,但是說來也真是邪門,城中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找了整整幾天,才終於找到了一點點線索,有一個小姑娘見了馬家三小姐和杜山的畫像,臉色有異,我們將她請了過來……”

    馬智雄一聽,頓時大喜,臉上現出急切的表情,想知道三妹和妹夫的消息。

    朱元璋聽到了一點消息,心中略鬆了口氣,但是臉色卻紋絲未動,不見半點欣喜之情,彷彿那個人與他沒啥關係似的,揮了揮手道:“帶進來,我問幾句話。”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9 21:54
四三一、剃頭的挑子一頭熱


    不一會兒,士兵們帶進來了一個小姑娘,看樣子大約十五六歲年齡,眉清目秀,倒是有幾分姿色,但是身上穿得破破爛爛的,而且十分瘦弱,顯然是窮人家的孩子,城破之前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才會餓成這樣。

    她清秀的臉龐上明顯帶著一絲驚恐,看來也是被秦王府的的氣勢給嚇著了。要知道這年頭大多數百姓走進衙門也會全身發身,更莫說走進這類似皇宮的地方,那真是牙關打戰,連走路都感覺到困難。

    朱元璋不想嚇著這樣的小姑娘,於是放平緩了自己的氣勢,把端正的坐姿故意放歪了一點點,就這麼一丁點兒的動作,就讓他給人的感覺和藹了很多,不那麼嚇人了。但是以他的身份,仍然不想親自去過問杜山和馬小三姐的下落,於是對著旁邊的馬智雄使了使眼色,讓他出來代為說話。

    馬智雄也早就按捺不住了,上前一步,對著小姑娘急迫地道:“這位姑娘,你見過我妹子和妹夫嗎?請問你是在哪裡看見他們的?他們現在何處?可還安全?”

    小姑娘抬頭看了看馬智雄,只見他的長相與那個要侮辱自己的惡人有著七八分的肖似,只是年齡要大了一點,立即就想到這兩人是親戚,這個大惡人是要為小惡人報仇來的,嚇了一大跳,身子後一縮,摔倒在地,然後用手撐著地面向後退,直退到撞上了馬小天,才停了下來。她抬起頭來。對著圍在殿上的士兵和頭領們掃了一圈,以為這些人都是要來對付她的。頓時嚇得眼淚直流。

    紅娘子見狀,頓時跳了三丈高,插入到小姑娘與馬智雄的中間,伸手將小姑娘護在背後,對馬智雄喝道:“你急吼吼的做什麼?看把人家姑娘嚇成什麼樣了?”

    馬智雄也覺得自己剛才太過急迫,有失了體面,趕緊輕咳了一聲,放柔婉了語調。然後再問了一遍。

    馬小天卻接口道:“馬員外,這個小姑娘是個小啞巴,不會說話​​,你這樣問她也沒用。”

    “是個啞巴?”馬智雄大奇,他仔細一想,這小姑娘好像真有點啞,剛才被嚇成那樣。也沒見她開口叫救命、饒命,或者哇哇大哭,她似乎張了張嘴,但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當下趕緊改了態度,從馬小天的手裡接過馬三小姐和杜山的畫像,舉到小姑娘的面前:“你見過這兩個人?如果是就點點頭。不是就搖頭。”

    小姑娘點了點頭。

    馬智雄大喜:“他們在哪裡?”

    小姑娘見紅娘子似乎是好人,周圍的人面色都較和善,膽氣終於大了點,伸手向南方指了指。

    馬智雄大喜道:“去了南方?”

    小姑娘又點頭。原來此時西安城的封鎖已經解除,普通人已經可以出入城池了。杜山估計用了什麼法子混出了城去。他帶了馬三小姐一塊兒逃走,但是這失語小姑娘與他非親非故。男女授受不清,他就沒有帶著一塊兒走了,給她留了二十兩銀子,讓她在西安謀生。

    馬智雄又問道:“他們可否平安?”

    小姑娘搖了搖頭。

    馬智雄嚇了一跳:“受傷了還是死了?傷了舉左手,死了舉右手。”

    小姑娘舉起了左手。

    馬智雄又趕緊問道:“傷的是男是女,男的舉左手,女的舉右手……”

    小姑娘又舉起了左手。

    馬智雄就用這樣的方法不停地提出問題,讓小姑娘回答,他確實是精明幹練之人,居然能和一個啞巴交流甚暢,沒花多少時間,就將事情問了個清清楚楚,失語小姑娘拉了馬小天來配合她表演,居然把馬小二要侮辱她,杜山出手相救,然後杜山被刺傷,反殺二少的事情,完完整整地演了出來。

    當然,她以前不是啞巴,被嚇了才失語的事,不是演得出來的,眾人倒不知道她以前是會說話的,還當她一直都是個小啞巴。

    馬智雄知曉了前因後果,忍不住長嘆了一聲道:“冤孽……我馬家有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子孫,真是……唉……”

    眾人聽說二少居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被刺死,臉上都顯出古怪神色。只有朱元璋心中暗想:這個杜山果然是個人才,他有正義感,見事也非常明白,做人又有情有義,被惡人欺上頭來時也能果斷地將之剪除,就算身受重傷了,還能帶著一個柔弱的女人逃出混亂的西安城,走了個無影無踪,著實厲害無比……

    馬智雄向著南方眺望了幾眼,嘆道:“他們為何要逃走呢?留下來向我解釋清楚不就好了?”

    朱元璋在旁冷笑道:“這杜山對於你馬家來說終究是個外人,他殺了你弟弟,怕你事非不分,一惱怒就把他殺了,於是先逃得遠遠的,等你想明白了,以後自有相見之日。”

    馬智雄想了想,倒確實如此,他初見二少屍體時,震怒異常,那時候說不定還沒來得及聽人解釋,先就一刀劈過去了,杜山所慮也有一定的道理。

    朱元璋對著馬小天揮了揮手道:“帶兩隊人向南追……爭取把杜山和馬三小姐一起帶回來。”

    馬小天領命而去。

    馬智雄道:“妹夫受了重傷,估計走得不遠,應該還能追得回來。”

    朱元璋卻搖了搖頭道:“我看難……這杜山是個人物,他若有心躲著咱們,那倒是不易尋得。”說到這裡,他想到馬三小姐這一去,不知道又要何時才有機緣相見,不由得頗有點惘然。不過這絲惘然來得快,去得也快,一轉身已經在心底消散。

    馬智雄對那失語小姑娘道:“小啞巴姑娘,我二弟對你不起,今後你就來我馬府里安生立命吧……我必不虧待了你。”

    小姑娘看了看他那張與馬家二少肖似的臉孔,退了兩步,搖了搖頭。雖然和他說了一陣子話,知道他不是壞人,但這張臉實在嚇人,哪敢在他身邊?

    朱元璋便道:“留在我府中做些雜務吧。”

    他這一開口,馬智雄便不敢有異議,小姑娘見他高坐於王座之上,知是大人物,也不敢抗拒,點了點頭應承下來。

    實際上秦王府八百多間房舍,割出一塊兒來給朱存樞和他的妃子們住,騰出來的地方仍然十分龐大,要打理這麼大的地方,需要許多丫鬟奴僕。朱元璋不想用秦王以前的奴僕和婢女,擔心這些人不可靠,必須得換一批使喚人,收個小啞巴姑娘倒也不算什麼。

    馬智雄去後,又有許多富人進來進獻稅金,諸多雜務,這裡就按下不表了。

    數日之後,朱元璋將秦王府的事務處理完畢,朱存樞以前的那批奴僕和婢女,大量遣散,奴僕們分予田地,讓他們回歸自由之身。婢女們則任則他們嫁與軍中士兵,也算是回歸了自由之身。至於王府后宮的太監們,倒是有些難辦,這些人留在后宮中朱元璋信不過,放出去的話他們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而且太監們不學​​無術,又頗多惡習,完全是一群廢物。只好派人將他們趕出了陝*西,讓他們自己回朝廷的懷抱去。

    王府重新收羅了一批丫鬟,將眾多的屋宇重新打掃乾淨,​​然後朱元璋派人將這王府的新女人,也就是張櫻仙與秋葉接了過來。

    這諾大的府邸嚇了張櫻仙主僕一大跳,饒是張櫻仙生於官宦之家,見到自己陡然變成了這樣一個府邸的女主人,也有點手足無措,想想當初在黃龍山寨時,她不想朱八下山,怕他起義失敗被官兵所殺,沒想到自家男人每戰必勝,居然已經打下如此基業,不由得深感驕傲。

    此時張櫻仙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小腹微微凸起,行動不是十分便利,換了大府邸,要見到朱元璋便得從后宮一直走到前殿,感覺頗有些吃力,她就有點鬱鬱,顯得不甚高興。這一天,她正在園中散步,身邊只有一個小啞巴姑娘照顧著,卻見旁邊的花樹一抖,一個身穿紅衣的姑​​娘從樹林中鑽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張櫻仙的手,另一隻手放在嘴前,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表示讓張櫻仙不要大聲驚呼。

    張櫻仙認得這是朱軍新加入的頭領,名叫紅娘子,為人正直善良,好打抱不平,對她頗有好感,於是低聲笑道:“妹妹找我何事?”

    紅娘子低聲道:“我已經打聽到了,你是被朱八大哥強行抓上山寨的對嗎?他強佔了你的身子,硬娶你為妻。我最近幾天都在觀察,見你神色鬱鬱寡歡,愁惆難過……定是不滿他的惡行,你放心,我紅娘子最是見不得這種事……我今兒就就反出朱軍了,你快跟我走,我帶你逃出朱軍的地盤去……”

    張櫻仙張大了嘴,一時不知道說啥好,只覺得匪夷所思。

    紅娘子卻以為她是高興壞了,便打算將她背在背上,帶她逃走。

    張櫻仙哭笑不得地道:“紅姑娘……你……你別會錯了意,我鬱鬱寡歡可不是因為相公強娶我,而是因為見不到他,心裡想著他啊。”

    紅娘子大吃一驚:“什麼?難道……我是剃頭的挑子一頭熱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10 09:08
四三二、迴腸蕩氣的感情
  

    張櫻仙被紅娘子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將她當初嫁給朱元璋的故事詳細地講了一遍,這個故事倒是十分值得懷念,尤其是當初她剛剛被朱元璋抓上山時,夜夜擔心自己會被侮辱,結果一直沒有發生任何事,到了最後,反倒是她主動去追求,朱元璋才與她真正地結為連理。這其中有許多心情與心境的變化,說出來婉轉細膩,唯有女人才能懂得。

    紅娘子此時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雖然武藝已經不錯了,但是人生經歷猶如一張白紙似的,對於男女之間的情愛懵懵懂懂,聽了張櫻仙講的故事,一張小嘴張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攏來。

    許久之後,她才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原來中間有這麼多故事,馬小天那個豬頭,給我說了半天卻什麼也沒說明白,笨死了。”原來她早已經向馬小天詢問過這件事的經過,但是馬小天在感情方面的白痴程度比紅娘子更甚,對於張櫻仙與朱元璋兩人之間那微妙的關係也不可能搞得清楚,所以說得語焉不詳。

    其實也不能完全怪在馬小天頭上,當初張櫻仙剛剛被抓上山時,人人都以為朱八哥搶了個壓寨夫人回來,誰又能料到朱元璋只是故意整整馬家,做個秀,為了讓馬家能夠免罪。他與張櫻仙一直沒有同房的事,也不可能拿去到處宣揚。

    張櫻仙將誤會解釋清楚,足足說了好幾個時辰,紅娘子小女孩心性。聽到這種愛情故事,不由得心神皆醉。不勝嚮往,嘆道:“大嫂與大哥之間的故事真是太棒了,我也想有一段似這般歷經重重考驗,刻骨銘心的感情。”

    張櫻仙柔聲道:“歷經重重考驗有什麼好的?經歷得越多,證明受過的痛苦越多,其實那種明媒正娶,相濡以沫,從未受過波折地感情。又有哪裡不好了?”

    紅娘子嘻嘻笑道:“那樣雖然也很幸福,但也太平凡了些。我紅娘子要的是一個文武雙全的男人,最好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我和他一起爭戰天下,寫一曲迴腸蕩氣的平話!”

    張櫻仙笑道:“那又有什麼好了?你看我家相公,現在爭霸天下。奪下這麼大個府邸來,迴腸蕩氣是有了,但我卻很少有機會能見到他,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運,卻又有誰能說得明白?”她撫摸著自己凸起的肚子,臉上又現出一抹鬱悶之色。

    紅娘子笑道:“大嫂。我說你呀就是太賢惠了些,換了是我,想見我的男人我就去見,他打天下我就幫著他打天下,那不就時時都在一起了?你想見朱八大哥那還不容易。現在就隨我去前殿見他,咱們這裡是賊營。又不是什麼皇宮後院,不准女人隨意進出的地方。”

    她不由分說,拉著紅娘子就向前走。

    卻見小啞巴湊了過來,拉了拉兩人的袖子,然後指了指花園的方向,意思是叫他們向這邊走。原來朱元璋今天並沒有在前殿辦公,要知道就算是皇帝,也不會一天到晚就坐在大殿裡,經常都會在御書房、養心殿一類的地方處理事務,甚至偶爾會在花園裡會見大臣。朱元璋今天就沒在大殿裡,而是在秦王府的後花園里處理事務。小啞巴剛才自花園過來,所以知道。

    小啞巴在前面領路,紅娘子拉了張櫻仙的手向花園走,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快到朱元璋辦公的地方時,見到前面有一小群女人圍在一起,似乎正在遠遠地圍觀什麼東西,一邊看來一邊笑,有幾個膽子大的似乎還想靠向前去。紅娘子心中暗奇:“這些女人,不是秦王朱存樞的妃子們嗎?她們圍在這裡做啥?”

    幾人悄悄從後面靠近,只見那群妃子遠遠圍觀著的東西原來是個小涼亭,朱元璋正坐在涼亭裡翻看著一疊書薄,旁邊有幾十個近衛兵保護著。朱軍的財務大總管李初九也在涼亭之中,還有李輕水也坐在裡面。

    紅娘子奇道:“原來她們在看朱八大哥,卻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張櫻仙嘆了口氣:“我相公實乃世上最俊俏的男人,我就百看不厭。”

    紅娘子大汗,小啞巴也笑得低下了頭。

    只聽那群妃子正在低聲商議著什麼,一名十七八歲左右的年輕妃子道:“這朱八大王的模樣兒雖然說不上十分俊俏,但臉上自有一股威嚴,是我見過的男人中最棒的,若是他肯收了我就好了……”

    紅娘子聽了這話,頓感好笑,剛才大嫂還說朱八哥俊俏,這裡馬上就有人說他不俊俏​​了,笑死個了。

    那十七八歲的妃子剛剛發言完畢,她旁邊就有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妃子低笑道:“你不是秦王最寵愛的狐狸精麼?我們這些枯守冷宮的想要改換門庭倒也罷了,你若想另投他人懷抱,是不是忒也無情了些?”

    那十七八歲的年輕妃子媚笑道:“是你們自己沒本事,勾不得王爺的魂兒,卻來怪我佔盡了他的寵愛?嘿!我教你個乖,這男人啊,個個都是喜歡狐媚子的,像我這等年輕貌美,又會討男人歡心,就算換了個主子照樣能混得風生水起。”

    年長的那個妃子大怒,在秦王那裡她輸了個一敗塗地,但她一向認為是秦王老眼昏花,頭腦不清楚,現在換了個爭寵的目標,她卻不認為自己會輸給那隻狐狸,於是哼了一聲道:“咱們倒來比比看,誰能先把朱八大王的心勾了過來。”

    這時候,一名十五歲左右的小妃子發言了:“我才蒙秦王選召進王府,還沒有侍過寢,乃是完壁之身。你們這些破鞋就不用來和我爭了吧,朱八大王斷斷沒有要你們幾個的道理。”

    她這句話一說,倒是把所有破過身子的妃子全都罵成了破鞋,眾女大怒,一起對她橫眉豎眼。

    她們說到這時,突然發現身後多了幾個人,眾女一起回頭來看,看到了張櫻仙,頓時人人臉色大變,張櫻仙入駐秦王府時,這些妃子大多遠遠見過,知道她是朱八大王的正妻,那地位之尊崇,卻不是她們這些人能比得了的,如今她們在這裡商議要勾引朱八大王,被正妻聽個正著,如何不驚?

    一群妃子嚇得面色如土,走避不及,嘩啦啦一下,花園裡的人影散了個乾乾淨淨。

    紅娘子對著這群女人的背影揮了揮拳頭,怒道:“一群不知廉恥的女人,我呸!真不知道朱八大哥為什麼要留下她們,依我看,把她們和那秦王朱存樞一起砍了,或者統統趕走,那才是咱們該做的。

    張櫻仙搖了搖頭,柔聲道:“相公有一次和我說起過後宮裡的女人的故事……他說啊,後宮裡的女人很可憐,她們以韶華之年,隨伴垂垂老矣的皇帝或者王爺,當皇帝或王爺不幸逝世時,就得枯居冷宮,一生孤苦。若是碰上亂世,男人一旦被敵人所殺,她們要么被敵人姦淫之後虐殺,要么就是被貶為平民,或者充為官妓。這是何其不幸的一群人啊!”

    她頓了頓又道:“像這樣的女人,更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她們若能大著膽子去尋找自己喜歡的男人,哪怕是紅杏出牆,做出了有違婦德之事,也是其情可憫……”

    紅娘子張大了嘴,驚道:“朱八哥居然說紅杏出牆是值得同情的?我的天!”

    張櫻仙摀嘴笑道:“相公只是說其情可憫,但沒說紅杏出牆是對的……做出那種事,終究有違道德。她收留這些秦王府的妃子,也不是希望她們搞出紅杏出牆這種醜事,應該還是希望能幫助她們做回普通的女人吧。”

    紅娘子這才點頭表示了同意,兩人一起走入亭中,朱元璋見到張櫻仙來了,輕輕對著她點了點頭,兩夫妻的眼神一觸,彼此都不需要多說什麼,他低下頭繼續看手裡的書薄,張櫻仙則走到他的身後,另尋了一張椅子,挨著他坐了下來。兩人的動作都極其自然,彷彿多年以來一直都似這般。

    其實從朱元璋劫了張櫻仙上黃龍山寨,住在那小山洞中的時候,兩人便是這般,見了面不需招呼,各人安安靜靜地做各人的事,這種淡淡的情懷,便是兩人之間的常態,落在外人眼裡,卻不明白他們之間那種默契。

    這時李初九在旁邊開口了,他認真地道:“經屬下詳細統計,秦王朱存樞佔有的土地共計一萬一千六百五十七頃,這些土地全都散佈在西安城的附近,乃是整個陝南最肥沃的土地……由於咱們兵圍西安大半年,這些土地大多拋荒,其中一小部份被我軍侵占,但是我們侵占這些地時壓根就不知道這些地是秦王的,還以為是哪個逃難了的鄉紳的地……”說到這裡,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李輕水在旁邊青著一張臉問道:“朱八,你打算如何安排這些田地?是要收入你的私囊麼?你搖身一變,從賊寇變成一個坐擁萬頃土地的地主,倒也好不威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10 20:48
四三三、膽子大的賭徒總是有的


    秦王號稱天下第一藩封,佔有的土地自然是極多的,一經統計,居然有一萬一千多頃,比起他們上次在汝寧府見到的崇王還要占得多,崇王是佔了六千頃,而這秦王居然還要多加一位數,簡直恐怖。

    要知道陝西的耕地奇缺,與河南相比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在這極度缺地的地方,王府居然就佔走瞭如此多的地皮,叫廣大窮人怎麼活才好?

    李輕水深知藩封之弊,更知道這些土地的重要性,若是朱八接管秦王府之後再接走這些土地,對陝西百姓來說,是趕走一頭豺狼,又來一隻老虎,因此他陰陽怪氣地對著朱元璋道:“朱八,你打算如何安排這些田地?是要收入你的私囊麼?你搖身一變,從賊寇變成一個坐擁萬頃土地的地主,倒也好不威風。”

    朱元璋淡淡地掃了李輕水一眼,倒也不生氣,因為他早知李輕水是這種脾氣的人,而朱元璋看中李輕水的地方,也正是他的正直與衝勁。

    他對著李初九道:“把這些統計田畝的書簿,還有地契統統拿去燒掉,這一萬一千多頃土地我就當從來沒有看見過……你到城內張貼告示,就說,原秦王府的地契被我不小心燒掉了,現在我也搞不清楚秦王有哪些土地,這些土地現在任由百姓們自行開墾,誰在上面種了莊稼,那片土地就歸誰,讓他們種上莊稼之後到李輕水大人那裡補辦新的地契。”

    “啊?”李輕水大吃一驚:“還能這樣搞?”

    朱元璋淡淡地補充道:“叫那些家裡本來就有很多田地的大地主、鄉紳、豪族們都別插手,誰要是與民爭地。我就把他們家的地契也一古腦兒都燒了。 ”

    李初九微笑道:“遵命,屬下這就去辦!”

    這時亭外突然衝進來一個男人。眾人視之,正是秦王朱存樞,他哭喊道:“我的地……大王,您……您能不能給我留上幾十頃?沒了這些地,今後我可要怎麼辦啊?”

    朱元璋冷笑道:“我饒了你不殺,也饒了你的妃子們不趕走,讓你們在此安身立命,你就真以為我很容易說話麼?留地給你。讓你繼續趴在這些土地上面苟延殘喘,過著像狗一樣的日子,你又能有多開心?簡直豈有此理。”

    見他發火,朱存樞嚇了一大跳,諾諾不敢說話。

    朱元璋道:“你想要保下一點田地倒也不難,自己去開墾吧,我剛才不是下過命令麼?誰在這些地上種上莊稼。這些田就歸誰,你現在趕緊去開墾,若是你有本事將一萬一千頃都墾上,這些地自然又回到了你的名下。”

    朱存樞一聽,頓時呆然,別說他根本就不會種田。就算他會種,但是一萬一千頃有多大啊,騎馬狂奔穿越這麼廣闊的田地也得要幾天時間,他怎麼可能開墾得出來?

    “你不會開墾,就讓你兒子去。讓你孫子去,還有侄子、侄兒什麼的。一大家子人都是吃白飯的麼?”朱元璋怒罵道:“都給我拿鋤頭去挖,看看你們這些蠢材加起來做得了幾個農民做的活兒。”

    朱存樞汗流浹背,不敢回嘴,垂著腦袋站在旁邊,苦澀地道:“這些地……我還是不要了吧。”

    朱元璋皺起了眉頭,怒哼了一聲,不再訓斥他,而是繼續埋頭處理事務。

    過了一會兒。

    李輕水突然開口道:“朱八,有個事兒我得和你說說……咱們手上的行政官員嚴重不夠用,前些日子還勉強糊弄著用得過去,但是最近這段日子人口大量湧入,陝北的百姓幾乎跑過來了一半,三十六營賊人的家眷也扔給我們來管,人口一下子增加了幾十萬,這些人分散到各地,又要重新分派土地,辦理戶籍,發放口糧,編丁入甲……要處理的事務增多了不少。鄉紳們雖然已經願意幫我們管理地方,但是文員依舊捉襟見肘,各地衙門裡的文書已經堆集如山,如不及時處理……嘿……你這陝南的繁榮景像只怕是曇花一現。”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好,我也正在考慮增設文官的問題。”

    李輕水冷哼道:“你能有什麼辦法?咱們若是依託於朝廷,那麼朝廷就會分派一些金榜題名的進士來做官員,保準把這些事處理得妥妥噹噹,但是你是個賊人,想讓朝廷給你派官兒是不可能的,你到哪裡去弄來有學問的人材?用抓的嗎?哈!我勸你還是盡快向朝廷投降吧,說不定皇上念你改過自新,又看到了你管理陝南的成績,就此將陝南封給你,這文官的問題就自然而然地解決了。”

    朱元璋笑道:“這事說起來困難,解決起來卻不見得困難。”他輕笑道:“朝廷可以開科舉士,我為什麼就不能?我正打算在西安舉行一次科舉考試,從鄉間選拔些人才出來使用。”

    “什麼?”李輕水大吃一驚,險些跳了起來:“你要開科舉?你開什麼玩笑!從古自今,我就沒聽說有賊搞科舉考試的道理。”

    朱元璋道:“你今天不就听到了麼?”

    李輕水茫然失措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有讀書人來參加賊人舉行的科舉,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在你這個偽科舉上就算考中了狀元,那又有什麼光彩的?將來朝廷光復陝西,第一個要殺的就是這些在你的偽科舉上金榜題目的偽進士。”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我現在是賊,名不正,則言不順,讀書人不會蠢到來我舉行的科舉考度上考取功名,​​所以……在舉行這個科舉考試之前,我得先把這個'名'給正一正。”

    聽他說要正名,李輕水頓時大驚道:“你要稱王?”

    其實賊人稱王並不奇怪,稱王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情,王嘉胤當初攻下河曲時,就稱過一次王了,而且他不光稱王,還設立了官署。任命了兩位丞相,這兩位也就是左丞相紫金樑,右丞相白玉柱,下面還有一大堆偽官……結果惹得朝廷大怒,一直將王嘉胤視為心腹大患,追著他打了幾年,終於把他給幹掉了。

    朱元璋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才不稱王呢,稱王是一​​件很蠢逼的事,只會招來朝廷的猛攻,我沒興奮犯那個傻,我只需要自稱為將軍就行了,你覺得鎮西將軍這個名字如何?”

    李輕水搖頭道:“你稱將軍和稱王,還不都是自封偽職,朝廷照樣會恨你入骨,你以為這中間有什麼區別麼?別把朝廷官員們想得太傻。”

    朱元璋笑道:“我從來都沒把朝廷想得很傻,我只是把三十六營看成傻瓜而已……”他掐指一算,笑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三十六營的某幾個傻瓜不甘於落了我的下風,只要我一稱將軍,他們就要自稱為元帥,勢要在名頭上壓我一頭……你信不信?”

    李輕水一聽,頓時大汗:“這……這……這倒是極有可能……那你幹嘛不稱王,讓他們自稱皇帝去?”

    朱元璋道:“他們雖然想壓我一頭,但是膽子也未必很大,我若稱王怕嚇壞了他們,但我若稱將軍,他們一定不會嚇壞,只會氣壞。”

    李輕水聽了這話,好一陣無語,只覺得面前這個傢伙實在是太狡猾了,拿著三十六營當槍使了一次又一次,這麼明顯的詭計,三十六營的傻瓜們不會又一次上當吧?

    他無力地道:“好吧,就算你自稱將軍的事能得逞,區區一個將軍又哪來的資格開科舉?別把讀書人當成三十六營那些豬腦子使喚。”

    朱元璋笑了:“我要開的不是'殿試',僅僅是一個'府試',我想,總會有些膽子大的,不怕死的,或者搞不清楚狀況的,想試試自己學問如何的人,跑來參加我的科舉吧。”

    李輕水全身一陣無力,朱八這人……實在是……這件事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是實行起來搞不好真的能成。他一旦自封了鎮西將軍,通告天下,那麼他想要管理好陝南的心思就可以說是昭然若揭,只要他能守穩這塊地盤一兩年,此地的百姓和鄉​​紳就會將他當成割據地此的大軍閥了。

    歷史上像這種割據的情況並不少見,讀書人凡是熟讀經史子集的,都會在書本上讀到過類似的割據故事,例如漢朝有各地的州牧割據,這些傢伙自己給自己封個大官兒,治理百姓,封任屬官,就算他們後來被敵人滅掉,但是他們麾下的官員照樣可以在敵人的手下把官當下去,只不過是上面的頭兒換個人罷了。其例子有劉備,這傢伙自己給自己封過各種官兒,甚至自封到了皇帝,雖然西蜀被曹魏給滅掉了,但是西蜀的官兒們照樣在曹魏的政權裡做官,也沒見得不被承認。同樣的情況在唐朝也有,這裡就不再羅列。

    也就是說,朱元璋自稱將軍,割據此地之後,讀書人們完全可以大著膽子來給他當官,就算他過幾年被朝廷滅了,朝廷也未必就會整治這些偽官,說不定會讓他們繼續把官兒做下去。當然,朝廷也有可能把他們以通匪的罪名一古腦兒全砍了,這是一個五五開的賭博,膽子大的賭徒總是有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11 08:34
四三四、崇禎皇帝暴走
  

    崇禎九年公元1636年正月,三十六營東路軍高迎祥、李自成率部東圍廬州現今安徽合肥,取含山、和州。 初六日,連營數十里攻滁州。初八日,七省總督盧像升率總兵祖寬、游擊羅岱等諸道兵馳援滁州,與三十六營大戰於城東五里橋。三十六營大敗,連營俱潰,北退五十里,被斬一千二百餘級,從朱龍關至關山,積尸埴溝委塹,滁水為不流。三十六營失利後,北渡逼泗州、徐州,復轉入河南。月末,部分義軍自南山還商、雒。二月十一日,盧像升奏捷,斬六百七十六級,奪馬騾四百餘匹

    崇禎九年二月初十日,明駐守寧夏今寧夏銀川士兵,因兵餉無措,發生兵變。飢兵群起圍攻官署。巡撫右僉都御史王楫因不能措餉,飢兵索餉無著,乃鼓譟而殺之。兵備副使丁啟睿率軍鎮壓,捕獲為首者七人,立即處斬,兵變才被撫定。

    崇禎九年二月,山西在遭受連年的旱災、蟲災後,三月,又發生大饑荒。時饑民無糧,只得食樹皮、草葉。樹皮、草葉盡,乃人相食。臨近山西的河南南陽,也發生飢荒。唐王聿鍵奏河南南陽飢,甚有母烹其女以食者。崇禎帝乃下詔發三千五百金賑濟山西、南陽,並免山西被災州縣新舊二餉。

    崇禎九年,四月底。

    此時已是春末夏初,京城的氣溫開始拔高,但還不算炎熱。但是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卻人人汗流浹背,彷彿被雨水淋濕一般。原來崇禎帝朱由檢又在大發脾氣,痛罵百官。

    自崇禎帝登基已有九年,但他卻極少露出笑臉,十次朝會中,倒有九次是在發火,隨著天下的形勢一天比一天嚴峻,他的火氣也一天比一天大。

    “白水朱八欺朕太甚。”崇禎皇帝拍著案桌大怒道:“他居然自稱鎮西將軍,這鎮西將軍是什麼東西?我大明朝根本就沒有這個官職。就算有,也不會任命一個賊人。”

    堂下走出一名大臣,報導:“陛下,鎮西將軍乃是三國時的舊制,此人故意取用三國時代的官制,其意不可謂不險惡,擺明了是要仿效三國時的軍閥割據之勢。依微臣之見。此人實乃窮凶極惡之徒,不可輕饒,可命七省軍務總督盧像升大人揮師西進,將他輾為齏粉。”

    崇禎點了點頭道:“朕也有此心,然盧愛卿正與三十六營賊寇激戰於中原之地,如何有力氣分兵入陝?”

    那大臣道:“三十六營不過一群流竄的小賊。不足為俱,白水朱八方為心腹大患。”

    崇禎然之,便打算下旨。

    正在此時,突然見一太監奔入殿堂,報導:“皇上。盧總督有緊急軍情奏報。”

    崇禎趕緊道:“速速奏來。”

    那太監抹了一把汗道:“白水朱八自稱鎮西將軍,消息傳騙天下。各路賊軍紛紛起而效仿……他們……他們自稱為……咳,一些膽大妄為的封號。”太監心想:這幾個賊人的自稱可不敢奏給皇上聽,皇上聽了只怕會把我踢得滿頭是包。

    崇禎見他想說又不敢說,一幅孬樣,怒道:“賊寇自稱些什麼又何不敢說的?你給朕細細說來。”

    太監無奈,只好報導:“反賊曹操亮明了字號,叫做羅汝才,自稱代天撫民威德大將軍。”

    崇禎一聽,臉色就變得很難看了,白水朱八只是稱了個鎮西將軍,就氣得他不行,沒想到這裡還有更誇張的,什麼代天撫民威德大將軍,這字號簡直比皇帝自己的封號還要長。

    太監又道:“反賊老回回也亮明了字號,名叫馬守應,自稱順天巡守威武大將軍。”

    崇禎的臉色又黑了五分,簡直像塊青鐵一般難看。

    太監繼續道:“反營西營八大王也亮明了字號,名叫張獻忠,自稱承天鎮海揚威大將軍。”

    崇禎怒極,簡直像要跳起來打人。

    那太監見勢不妙,已經不敢太說話,但是在崇禎的眼神催促下,只好硬著頭皮道:“反賊闖王亮明字號,名叫高迎祥,自稱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

    崇禎從桌上抄起一個玉硯,“啪”地一聲摔在了太監的臉上,大罵道:“一群蠢賊,竟敢個個自稱將軍元帥,簡直豈有此理,簡直無法無天。究竟是誰給了他們臉子,讓他們有膽給自己封個這般不要臉的稱號?”

    可憐的崇禎皇帝死也不想到,這事的始作蛹者會是朱元璋,他只不過給自己取了一個鎮西將軍的名號,結果三十六營的幾個頭目就坐不住了,綠林好漢就是這般脾氣。若是你取個外號叫神拳無敵,人家就要取個鐵腿無雙。你要是拳打兩江好漢,他就要腳踏四海豪傑,誰也不肯在這一方面落了人後。一聽到朱元璋自封鎮西將軍,三十六營的幾個賊首都拼命動起了腦筋,趕緊給自己取外號。結果一個取得比一個誇張,一個取得比一個不要臉。

    可憐崇禎這孩子本來就是衝動易怒的個性,被這幾個自封的封號一氣,哪裡還受得了。他怒吼道:“剛才誰說白水朱八威脅最大的?朕覺得還是他那鎮西將軍的稱號比較靠譜一點。”

    堂下大臣汗道:“皇上……這個……他就算只是自稱為百戶,那也是偽職啊。”

    崇禎怒道:“傳旨,先把那個什麼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給朕拿來!再把什麼承天鎮海揚威大將軍、代天撫民威德大將軍、順天巡守威武大將軍這些不要臉的貨色都給朕拿回來治罪,最後再去管那個什麼鎮西將軍。”

    眾臣汗如雨下,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時,殿門外居然又有一個太監跑進來,看樣子又是來傳迅的,這太監一上殿就跪伏在地,全身都趴伏到了地面上,全身發抖,看來是害怕得厲害。他用顫抖的聲音道:“皇上,遼東那邊傳來緊急軍情……奴才……奴才不敢奏報。”

    眾大臣都想:這個太監比剛才那個聰明,他一進來就先說不敢奏報,這樣皇上發起火來就不會用礬台砸他了。

    崇禎掃了一眼新進來的太監,理了理剛才被氣得翻湧的血氣,強作鎮定地道:“你只管奏來。”

    那太監道:“奴才不敢奏,奴才害怕氣壞了萬歲爺的身子……”

    崇禎知道他這樣說其實是害怕自己拿他撒氣,於是皺眉道:“有什麼不敢奏的?你只管奏來,朕剛才已經聽了全天下最讓人生氣的消息,不會再生你的氣了。”

    那太監這才磕頭道:“皇上……建奴……咳……建奴的頭頭皇太極,稱帝了……”

    原來,崇禎九年四月十一日,後金國汗皇太極已經稱帝,改元崇德,以是年為崇德元年;改國號金為“大清”;改族名為“滿洲”;定都瀋陽。上尊號“寬溫仁聖皇帝。”次日,清太宗率百官祭太廟,尊奉父努爾哈赤為“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武皇帝”,廟號太祖;祖父到始祖都尊奉為王。十天後,清太宗大封其臣屬。其諸兄弟子侄、諸外藩蒙古貝勒,及明降將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都封為王。清太宗即位之典持續約二十餘天,禮儀多仿漢制。

    由於這場典禮持續了二十餘天才完,負責刺探這個消息的探子也在盛京多耽擱了些日子才將消息傳回,所以到了四月底才傳到了崇禎皇帝的耳朵裡面。

    崇禎一聽這個消息,剛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氣血,頓時再次沸騰,在血管裡四處亂奔,使得他怒不可遏,當下又伸手向桌上亂抓,把玉製的筆筒、鎮紙用的玉如意、玉制的墨盒……總之手上抓了什麼,就拿起什麼向那太監亂砸過去。

    “建奴竟然敢稱帝!”崇禎皇帝怒吼道:“這些傢伙不過是一群茹毛飲血的野人,一群流放在建州的奴賊,居然也敢妄稱皇帝,還敢稱什麼寬溫仁聖皇帝,簡直是不要臉之極,比之賊寇還要不要臉了十倍。”

    那太監被砸,卻不敢閃避,大哭道:“皇上說了不生氣,奴才才敢奏報的……”

    啪!

    一個玉如意砸在他額角,砸得鮮血長流。

    太監哇哇大哭。

    啪!

    一個玉盒砸到太監頭頂,他身子一挺,暈了過去。

    崇禎還不解氣,跳起身來在大殿上亂走,一幅見人就要打的樣子。眾臣大驚,有人叫道:“皇上,您身為一國之君,需當謹言慎行,殿上毆打大臣,有失國體……哎呦……”這人被崇禎一腳踢倒。

    也有馬屁精撲到前面,大喝道:“皇上,請打微臣解氣,微臣願為皇上赴湯蹈火,在所……哎呦……”這人被崇禎迎面一拳放倒在地。

    崇禎一陣拳打腳踢,過了好半天才終於收了怒氣,重新坐回到龍椅之上,嘆道:“為今之計,該當如何?”

    眾臣皆心中暗嘆:若是一位明君在此,豈會有此一問?只怕於大怒之間已經聖斷獨裁,發下了不知道多少聖旨,但這位皇上大怒一通之後,還得向群臣問計,未免有失高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11 20:38
四三五、剿撫並用


    崇禎向群臣問計,只見文官叢中走出一名官員,視之,乃是湯顯祖之子,湯開遠。此人乃是江西臨川縣東文昌里人,是明末著名的詩人,也是著名的誎臣,經常把崇禎皇帝說得火冒三丈,但他卻並不畏懼。去年十月,湯開遠曾上書批評崇禎,說“崇禎待文武之臣不一,於撫臣則懲創之,於鎮臣則優遇之。督撫失事多逮系,而大將率姑息。文臣斂手無為,武將卻擁兵自重,桀驁恣睢,一旦有警,輒逡巡退縮,即嚴旨屢頒,裒如充耳。提出只有賞罰平,文武才能用命。”

    崇禎大怒,命人提了湯開遠入京,問他哪來的膽子批評皇帝,叫他認錯改口,結果湯開遠力抗不屈,被崇禎削職逮治,後來名將左良玉上書,又有七十餘名官民跪叩宮門為之乞留,崇禎皇帝才免了處罰,命他帶罪立功。

    此時湯開遠向外一站,崇禎心裡就叫糟:這貨又有什麼屁話要說?莫不是又要來罵朕?這酸貨罵了朕,朕要處置他時,後面又會跳出七八十個官員來為他求情,實在是煩不勝煩,最好就是這貨乾脆不要說話。

    只聽湯開遠道:“皇上,白水朱八稱將軍,您要打他!三十六營一群賊人稱大將軍、大元帥,您又要打他!建奴稱皇帝,您也要打他!微臣斗膽一問,您哪來這麼多的兵?”

    崇禎為之氣結,怒道:“怎麼了?朕就打他們不得麼?這些賊人一個個目無王法,不服教化。自己給自己封個官兒皇帝的就敢割地為王,我若不打他們。卻不是讓天下的小看了朝廷?”

    湯開遠冷笑連連:“皇上,您打得贏他們嗎?”

    崇禎怒道:“朕富有四海,雄兵百萬,怎麼就打不贏他們了?”他這話說出口,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自己穿的補丁衣服,富有四海這四個字基本上可以拿掉。再想了想自己東拼西湊好不容易組成的七萬剿匪軍,那雄兵百萬四個字好像也不太靠得住。這句話也就像是一個醉漢吃了霸王餐。剛剛被人從飯店裡打出來,站在街上,叉手對著飯店罵道:“老子有錢有勢,只不過沒帶上身上,回頭等老子取了錢來,買下你這狗眼看人低的破樓子。”

    想到這裡,臉上不禁發燒。

    湯開遠嘆道:“皇上。建奴不日就要向我大明出軍了,只怕遼東一線,又要再生事端。”

    崇禎心中一驚:“為何?”

    湯開遠道:“建奴的奴酋皇太極既然已經稱帝,必要顯示新帝的文治武功,這文治嘛……他們是一群茹毛飲血的野人不太懂,展現不了。只好展現一下武功,依微臣淺見,皇太極必定興兵攻我大明。”

    堂上眾臣聽了這話,臉色都變,大家都不是傻瓜。對政治上那點東西都略知一二,只覺得湯開遠見事極明。那皇太極本是大明的一個奴賊,現在脫離大明稱帝,豈有不向舊主起兵之理?看來遼東一線,馬上又要打大出手了,而且此次戰爭的規模絕對小不了。如果以前建奴都是小打小鬧,那這一次絕對是大吵大鬧,傾國之兵力盡數來攻。

    崇禎聽了這話,心裡就是一慌,連忙問道:“那要怎麼辦?邊軍有數部已被朕抽入內地剿匪,曹文詔部已滅,左良玉、祖寬等人也被賊人牽制,若是建奴於此時來攻,只怕遼東不穩。”

    這時其餘的官員也已經明白過來,兵部員外郎包鳳起行出隊列,上奏道:“皇上,值此危機存亡之際,只好再將剿匪的邊軍調回遼東一線,以拒建奴,將才幹過人的盧總督也重新調回到邊軍之中。”

    崇禎皺眉道:“那賊寇又怎麼辦?沒了盧像升,誰能主持剿匪大局?”

    包鳳起道:“咱們可以用招撫之策,暫時穩住賊寇,使之輕敵大意,待建奴大軍退走,再請盧總督回內地剿匪即可。”

    崇禎聽到招撫這個詞就生氣:“招撫?又是招撫?”

    湯開遠道:“不招撫也沒別的法子可用了,皇上,去歲微臣就曾有奏,您於撫臣則懲創之,於鎮臣則優遇之,此行不公。微臣以為,賊人不能一味剿滅,剿撫並用方是良策。”

    崇禎聽到他將舊事重提,心中著實惱怒,但是想來想去,此時除了招撫之外也沒有別的法子可用,實在是嗚呼哀哉。他有點遲疑地道:“以往咱們也試過多次招撫,效果不好。而且洪承疇在時,多有殺撫殺降之舉,賊人只怕對招撫這個詞也聽得膩味了,未必還會願意受撫。”

    湯開遠道:“賊人對朝廷或許心存疑慮,咱們將之打消即可。方法有二,一是推出一套實際可行的招撫方案,使賊人感覺到受撫才是活路。二是由皇上親自撰寫一份招撫賊人的詔書。以往的招撫都是由地方官員主持,像洪承疇那種殺撫殺降的傢伙一旦出現,就會破壞招撫大計的名聲。但若由皇上您親自下詔,所謂君無戲言,群賊自然相信朝廷的誠意,就會老老實實地受撫了。就算大賊不易受撫,但小賊卻易,咱們若能以招撫之策,治住幾十路小賊,再以少量精兵緊盯賊軍大頭目闖王高迎祥,大事必成。”

    崇禎想了許久,也覺得有理,便讓眾臣先想一個招撫的妙法出來。

    不一會兒,包鳳起就想出了一個方案:撫則當講撫之地。今日寇黨俾回原籍,鄉人指目,一言詬詈,彼不甘心,則原籍不可強之使回。西安、延安、河南、安陽,屠掠之後,有兩城可並為一城,兩村可並為一村,以空城空村即為安置。按戶口,編里甲,給牛種,三年而賦。南陽裕葉間,遠者一百二十里,人煙無斷,於中路設一縣,徒流民實之。撫則當講撫之資,彼渠魁挾有厚利,脅從者多赤子,宜酌行賑貸。牛種諸費,將於何出?撫則當講撫之人,以解散屬各撫,以安插責司道守令,必專心料理,如可居可耕,新附樂業,在舊民不擾,須擇才幹縣官專其事,縣務另行委署,事畢優敘。 (史籍原文)

    崇禎採納,然後他又命太監起草,弄了一份招撫流寇的詔書出來,言道:朕仰承天道,俯禦萬方,念此軍民,誰非赤子,只因官貪吏狡,年歲兇荒,致飢寒所迫,甘作非為。一二無知,漸至脅從遂眾。數年來亡辜被僇,不知其幾。朕痛心惻念,寢令靡寧。目今在豫者已困飢深山,在陝者零星竄伏。行將大兵加剿,必定玉石難分,雖指示生路,猶恐各官舉行未善,若輩猜懼多端,或疑將領計誘殺降,或疑有司分別看待,或慮日後姦棍詐害,或慮目下生業銷亡。種種深情,良可矜憫,為此再頒赦書,遣官馳諭,各撫按大書榜示,從俗開導。如在悔罪投誠,棄邪歸正,即稱救回難民,逐一查明籍貫,本地編入保甲。在各省分起護歸,各安井里之樂,永消反側之心。道府有司,即以難民收復多寡安插得所為殿最,違者指參重治。其或才力出眾,願向督理軍前奏用者,聽其圖功自見。一體敘錄;如怙終不悛,即合國夾剿,務盡絕根株,無滋餘孽。撫順剿逆,朝廷法實無私;出死入生,若等不可失算。詔布遐邇,咸使聞知。

    其實大致的意思是,朕知道你們很苦,造反也是迫不得已。朕以前招撫過你們,但是因為麾下的貪官不行善舉,害得你們懷疑朝廷,擔心被朝廷的將軍們以計誘殺,或者擔心受撫之招遭到排擠……現在你們不用擔心了,朕親自貧發赦書,君無戲言,你們只管相信朕吧。詔書的最後又威脅道:受撫就是良民,不受撫就是逆賊,你們千萬要想清楚了。

    這詔書寫好之後,崇禎皇帝蓋上自己的大印,然後讓官員們分發出去,傳遍全國。同時抽調所有入內地剿匪的邊軍,趕緊回來,準備應付建奴的進攻。

    朝廷的準備果然是對的,一個月後,清兵果然開始攻明。皇太極派出多羅武英郡王阿濟格等人,統領八旗兵十萬攻明。阿濟格分兵三路,同時入侵喜峰口(今河北遷西縣境內)、獨石口(今河北赤城縣北)。明巡關御史王肇坤拒戰,兵敗而死,明軍退保昌平(今北京昌平),清兵再侵居庸、昌平北路。大同總兵王朴馳援,擊斬一千一百零四人,俘獲一百四十三人。

    七月初,京師戒嚴。崇禎帝急令內臣李國輔守紫荊關、許進忠守倒馬關、張元亨守龍泉關、崔良用守固關。幾天后,又命成國公朱純臣巡視邊關。五日,清兵會於京畿延慶入居庸關,十七日,清兵自天壽山後突現昌平城下,攻昌平城。降人內應,清兵陷昌平,明總兵巢丕昌降,戶部主事王桂、趙悅,判官王禹佐、胡惟弘等被殺。

    清兵入京畿,攻陷昌平後,又相繼攻下良鄉(今北京房山)、圍攻順義(今屬北京)。明順義知縣上官藎與游擊治國器,都指揮蘇時雨等拒城守。城陷,藎與國器、時雨等皆死之。清軍乘勢,又攻下寶坻(今屬天津)、定興、安肅(今河北徐水)、大城、雄縣、安州等近畿州縣。

    戰況頓時變得緊急,盧像升捨了賊軍,匆匆北上,趕赴京師馳援。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12 21:54
第四百三十六章 賊人開科舉


朝廷正在為了皇太極稱帝攻明的事焦頭爛額,西安府裡卻是一片繁華熱鬧之景象。自去年底朱軍開設了“官辦糧行”之後,糧價迅速得到了平抑,二十文錢一斤的官糧成為了百姓們渡過難關的救命稻草,許多百姓本已破產,別說二十文,連一文也拿不出來,但是朱元璋將他從黑心糧商那裡收繳來的銀兩散發給了百姓,讓他們可以用這筆錢先救個急。並且購置一些土芋用來應付明年春天的播種工作。到了崇禎九年春天,播種下早土豆之後,這些百姓便可以靠著這批糧食自給自足,算是終於走上了幸福的大道。

不過,在賣糧的過程中也發生了幾起有趣的事件。一名來自漢中的富商,妄圖把官辦糧行所有的平價糧都買光,然後再漲價出售。李輕水為此大怒,想要派人將這名富商鎖拿過來。

朱元璋卻制止了李輕水的舉動,他笑道:“他想買光咱們的官糧來炒作,便讓他買吧,我倒不相信,以他區區一人之力,有能力與行政的力量抗衡。初九,你去把咱們所有能運來的糧食都運來,尤其是白水、澄城、大荔、黃龍山這四個地方的老兄弟們,讓他們發動所有力量,把土豆運來,我倒要看看這個商人有多大的財力。”

朱元璋的命令傳到白水,白水的富農們紛紛響應,他們早就種植了好幾年的土豆,種植經驗極豐富,所以產量較別的地方更高。而且朱軍在這裡群眾基礎極好,一聽說要和人打經濟仗,這裡的富農和鄉紳紛紛獻出自己家裡的存糧,不多久,朱元璋就在西安糧行裡堆集了幾百萬斤土豆。

那名漢中來的富商發了力買,馬智雄就發了力賣,幾百萬斤土豆源源不斷地被那名富商運走,十幾萬兩銀子則源源不斷地運來,拼了一兩個月之後,那富商終於破產,再也買不動了,但西安糧行的糧食存貯依然豐滿,二十文一斤的價格紋絲不動。

那名商人想要買空抄價的計劃胎死腹中,十幾萬兩銀子的家財全變成了土豆,當他已經無力再購買時。朱元璋便下令西安糧行的土豆降價為十五文一斤。這麼一來。那名富商買回去的土豆不但無法漲價。還得降價才行。他這時才知道害怕,跑到朱元璋的面前大哭,表示願意痛改前非,不再搞這些偷雞摸狗的小動作。

收拾了這名商人,別的商人自然也感覺到了害怕,不敢再做這種坑害百姓的黑心生意,大家都開始規規矩矩做生意。朱元璋嚴禁任何糧行將糧食運送到鄰省去出售,這時代糧食還是戰略資源,官方管理糧食乃是天經地義之事,糧商們倒是不敢違抗。

崇禎九年,五月。

西安書院前擠滿了人,原來今天是朱軍開科舉士,徵召官員的“府試”之日。三天之前,書院就被朱軍士兵圍了起來,經過幾天的清理,書院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院子裡造好了三十排“小木格”,一排有三十格,合起來足足有九百格之多,這種木格是用來考試的,裡面可以放一個小案桌,一張凳子,每一名考生佔一個格子,考試期間在格子裡完成考卷,期間不許出來。

若是按朝廷的科舉制度來算,這次科舉在規模上介於“府試”與“院試”之間,參與考試的只是陝南地區的讀書人,包括了西安、漢中兩個府城,也就是比府試高一點點,但卻比以“省”為單位的“院試”要低一點點。

朱元璋在通知各地書生學子時明確地說了,在這次考試中考取的人,都可以做官!

書生們聽到這個消息,倒是頗有些高興。

若是按朝廷的制度,通過了院試只能叫做“秀才”,而“秀才”是不能當官的,要當上了舉人或者進士才有當官的資格,但是在朱軍這裡,只需要秀才的水平就能當官,那也就是說比起當朝廷的官兒來,給朱軍當官要容易得多。

因此,許多膽子大的讀書人都打算來試試,尤其是白水、澄城、大荔這三個地方的鄉紳家的讀書人,更是膽氣十足。

考試的當天,書院外面人山人海,皆是讀書人,大多數的讀書人家境都不錯,因此還帶著書僮或者奴僕,這許多人擠在一起,便似趕集一般熱鬧。人群熙熙攘攘,鬧鬧騰騰,私下裡不免議論,一名讀書人對著另一個道:“喲,這不是澄城的李兄嗎?你也來參加科舉?”

那李兄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大荔的張兄,你有膽來​​,我便來不得麼?”

原來這兩人都是落榜的童生,幾年前兩人一起參加朝廷在西安舉辦的院試,結果雙雙落榜,這次朱軍開科舉,兩人心想:賊人的科舉估計比朝廷的簡單,而且一旦考過了直接做官,省去了再考鄉試、會試、殿試的步驟,便大著膽子來了。

張兄低聲道:“李兄,這賊人的院試,若是參加了,一個通匪的罪名可就跑不掉了,兄弟我家境不好,這次算是豁出性命來考,你家境殷實,也來考這東西,怕是有點魯莽了吧?”

李兄也低聲道:“兄弟我仔細想過了,這白水朱八不是簡單貨色,朝廷未必就能把陝南從他手裡奪回去,搞不好這地方他一佔就是十年八年,我若等他走了再去參加朝廷的考試,卻已垂垂老也,那時就算考中了官,也沒什麼趣味……”

“原來如此!”兩人互相看了幾眼,都覺得對方瞬間成了平生知已,兩人一起拱了拱手,商量了一個方案出來:“若是咱們都中了,便一起做官,官場上有個照料。或是一人中的,另一人沒中,便給對方做個師爺,倒也不錯。”

兩人正在低聲商量,卻見旁邊有一個中年男人帶著一名年輕人,正在低聲說著什麼,由於站得頗近,兩人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中年男人正是新近成立的西安糧行的大掌櫃,白水馬家的馬智雄,年輕的一個則是他的兒子馬信玉。

馬信玉歪著頭道:“賊人的科舉,我說什麼也不會去參加的,別辱沒了我讀過的聖賢之書。”

馬智雄黑著一張臉道:“都到這裡了,你還和我頂嘴?今兒個你必須得給我參加,否則就不要認我這個爹了。”

馬信玉聽了這話,便服了軟,低下了高昂的腦袋:“爹,咱們為啥非要來參加賊人的科舉?你想個辦法把孩兒送出陝西,孩兒使點銀子,到別地參加科考,保證一路考入殿試,考個狀元回來讓您瞧瞧。”

馬智雄低聲道:“爹這雙招子看人不會錯,做朝廷的官兒不見得有出息,做白水朱八的官兒卻肯定有出息,你聽爹的話,好好考試,在賊軍中做個大官,將來咱們馬氏就靠你飛皇騰達。”

馬信玉顯然不信,臉上全是茫然之色。

馬智雄捏著他的肩道:“你若孝順,就好好考試,拿個案首(院試的第一名叫做案首),你若要氣死你爹,便考不中也罷。”

馬信玉無奈地道:“孩兒讀聖賢之書,豈有不孝之理?但參加賊人的科考,卻是不忠……這忠孝無法兩全,該當如何是好?”

馬智雄見這兒子讀書讀傻了,不由得暗嘆,心想:我馬智雄何等精明,居然養出個書呆兒子,真是……

馬智雄雖然學過的東西不多,但幾句哄人的話還是會的,他低聲道:“儒家的《孝經》裡說,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為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君者也……由這一句可知,忠臣應該是排在孝敬父母之後的,如果連父母都不孝敬,忠臣也就不可能有。忠孝難兩全時,當然以孝為先。”

馬信玉恍然道:“父親教訓得是,孩兒這就去參加科考吧。”

馬智雄這才鬆了口氣,要把這書呆子孩子哄去做事倒也挺難的。這時考場已開,書生學子們開始向書院內湧入,馬信玉也就跟著人群裡向裡面走,先前的那個李兄張兄,也都混在人群裡。書生們帶的奴僕就不能再進去了,像馬智雄這種來送行的家長當然也要留在考場之外。書生們在書院門口讓士兵檢查身體,有夾帶紙條者一律逐走,看來這賊人的科舉倒也挺嚴格,不輸給朝廷的院試。

馬信玉走到門口的時候,嘴裡還在念念有詞地道:“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為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君者也……嗯,這句話的意思好像和父親解釋的有點不一樣啊。”

他站在門口進退為難,這就惱了站在書院門口站著的紅娘子,原來今天是紅娘子輪值在這裡,帶了一群士兵檢查考生有沒有夾帶小抄。她看到馬信玉立在書院門口,既不進來又不退,把後面的人都給擋住了,頓時惱怒,一邊向著馬信玉走過去,一邊怒道:“你這傢伙,站在門口擋路做啥?”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12 21:55
四三七、我一定會考上案首


    紅娘子一喝,頓時把馬信玉喝醒了過來,他抬頭一看,一個明眸酷晧齒的紅衣姑娘走向自己,臉上七分氣惱,三分笑意,一舉手,一投足,盈盈如玉,便似從畫裡走出似的。其實馬信玉和紅娘子並不是第一次見,上次在馬家米行裡兩人就有過一面之緣了,但是當時黑燈瞎火,兩人之間又隔了許多人,卻看得沒這麼清楚。

    此時近距離一見,馬信玉只覺得胸口如受重錘,一下子呆立當地,半響之後才喃喃地道:“翩如驚鴻,婉若遊龍,榮耀秋菊,華茂青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以前常以為《洛神賦》是騙人的玩意兒,哪知世間真有此等女子……”

    其實紅娘子並不似他形容這般美,英氣雖然是足夠,但容顏並不算嬌美,那“翩如驚鴻,婉若遊龍”勉強說得上,但“榮耀秋菊,華茂青松”就嚴重不實了。以《洛神賦》來形容實在是有點過火,但世間年輕男子,一旦鍾情於某個女子,便覺得對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將世上所有女人都看得醜了,這一點古今也同。

    他哇啦哇啦說了一大通,換個羞怯點的女人只怕已經羞紅了臉逃走,換個潑辣一點的女人已經一耳光扇在他臉上,還好他碰上文盲級別的紅娘子,她壓根就沒聽懂馬信玉在說什麼,走到近前。將手一叉,怒道:“你這書生。要作詩進考場去作,站在這裡堵在路中間作什麼詩?”

    馬信玉趕緊道:“那詩不是小生作的,小生不敢冒名,那是三國時代的大才子曹……”

    “曹你個頭,朝裡面走。”紅娘子道:“都在門口好看麼?快給我進去。”

    馬信玉驀然一醒,唯唯諾諾地道:“姑娘有令,小生自當遵從!”神魂顛倒,往考場裡面走。走了三步。回頭過來看紅娘子,結果腳下一絆,啪嗒一聲摔得鼻青臉腫。

    紅娘子搖了搖頭,對著旁邊的士兵道:“這人是傻的,我看他沒啥學問,考不過。”

    旁邊的士兵紛份點頭道:“確實是個傻的。”

    馬信玉聽伊人對他評價如此之低,急道:“姑娘莫怪。小生雖然是有點痴癡呆呆,但是學問可不差啊。”

    紅娘子哈哈一笑,不理他。

    馬信玉急了:“你等著,小生……小生必中案首。”

    這時馬小天從考場裡面走了出來,原來今天朱元璋也親臨考場了,馬小天作為近衛首領。當然跟在朱元璋身邊,他想多和紅娘子在一起些,便找了個藉口離開了朱元璋身邊,說是來書院門口維持秩序。到了地方一看,一個書生痴癡呆呆望著紅娘子。眼神中滿是愛慕,那便和自己當初看到紅娘子時一模一樣。他心中一緊,慘叫道:哎呀我的媽,來情敵了。

    仔細打量馬信玉,覺得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但見他一身儒生服,面容清秀,看起來似乎挺有學問,再看自己,草莽一個,雖然跟著大嫂張櫻仙學過讀書寫字,但那水平可不怎麼高。這時代畢竟是文貴武賤,讀書人在所有人心目中都要高普通人一頭,就連馬小天自己也認為讀書人比自己厲害。他一時自慘形穢,差點就往地底下鑽了。但是年青人總是要爭口氣的,他硬著頭皮站到紅娘子身邊,低聲道:“紅姑娘,我來了。”

    紅娘子掃了他一眼,臉色溫和:“你不在朱八大哥身邊當差,跑我這裡做啥?”

    馬小天紅著臉道:“那裡還有三十五名近衛,我在不在倒也無妨。”

    紅娘子笑了笑,便也不理他了。

    馬信玉一邊走向考場中間,一邊回頭來看馬小天和紅娘子,只見紅娘子對馬小天臉色柔和,心中也是陡然一驚:“不好,這位天仙般的姑娘好像和那個男人關係不錯……哎呀,完了,那人看起來武藝高強,孔武有力,難道紅姑娘喜歡那樣的男人?那我這樣的書生豈不是沒機會了?他心中苦惱,只是想:我一定要考中案首,說什麼也要考中案首,這樣才不輸給任何人。一邊想著,一步一挪的鑽進了考場的格子裡。”

    過了好一陣子,考生全都入場,朱元璋下令關了考場,馬小天和紅娘子兩人都走到他的身後,一左一右站定,大家一起等著學生們答卷。朱元璋的眼神從考試用的格子上掃過,只見這次來參加科學的幾百人之中,各地的書生學子還是佔少數,因為大多數的書生學子不敢從賊,所以來的自然就不多。朱元璋倒是不感到意外,這是第一次科學,陝南的知識分子不敢來也是正常的,以後他們就會來了!而且……來得越晚的人,將來越後悔。這就和當初越晚上黃龍山的人地位越低一樣,怪不得別人。

    大多數的考生來自朱軍的軍人,由於朱軍請了老師給士兵們上課,還有兩名西洋傳教士教些各種學科的知識,所以朱軍的軍人倒也有了不少文化知識,不過他們的知識比較雜,天文地理什麼的都會一些,若是單論寫八股文,那就比傳統的書生差得遠了。這一次科舉朱元璋並沒有加入各種古怪學科的題目,因為一開始就這麼搞的話,別的考生就不用考了,全都得落弟,他要收羅知識分子,就不能把人家以前學的東西全都否定了,先慢慢的來。這一次考試的題目是請李輕水出的,總的來說,還算是一次傳統的科舉。

    馬小天的眼光一直盯在右手邊排第五的格子裡,那是馬信玉所在的位置,他看到馬信玉埋頭奮筆疾書,似乎胸有成竹,就有點危機感了,於是湊到朱元璋的耳邊道:“朱八哥,這次考下來,考中案首的肯定是個書呆子,絕不可能是咱們自己的人。”

    朱元璋道:“嗯!這次考的是八股,咱們的人學的東西雜,考八股是肯定佔不到案首的。”

    馬小天道:“那豈不是很不公平?”

    朱元璋笑了:“那也沒什麼不公平,又不是考的名次靠前,就一定能當最大的官,若真是如此,歷朝歷代的宰相都是狀元郎來做了,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有許多當上了宰相的人,考試時的排名都不太高,而排得最高的人,卻未必做得到大官。”

    馬小天哦了一聲,半懂半不懂。

    朱元璋便道:“考試只是證明你會讀書,但會不會做事還得當了官之後才能知道,到時候誰造福了百姓就升官,誰幹不了實事就貶官……實際上陣幹活之時,自然是學的東西越廣之人,舉一反三,做實事的水平越高,那時候考試的名次是派不上用場的。”

    馬小天終於聽懂了一點點,便故意說給紅娘子聽似的道:“原來如此啊,考試考得再好也不證明這個人有才幹,哈哈……哈哈……哈哈……”

    紅娘子瞪了他一眼:“乾笑什麼?”

    馬小天抹了一把汗:“沒什麼,我隨便笑笑。”

    院試的難度比較小,而且題目也不複雜,總共只有一場,沒過多久,就有學生上來交捲了。李輕水坐在前面收卷,拿紙條將學生們的名字糊住。這是防止閱卷老師作弊的手段,其實這次閱卷的人就是李輕水本人,他是個正直之人,肯定是不會作弊的,何況這世界上哪有自己防止自己作弊的道理?但他還是一板一眼,照著規矩把考生的名字都糊了。

    當天晚上,李輕水挑燈閱卷,忙得不也悅乎,他雖然是在幫著賊人組織科舉,但卻知道錄用上來的人將來要在自己的手下幫著治理陝南,因此看得格外用心,生怕挑出一些酒囊飯袋,敗壞了陝南百姓們得來不易的生活。

    一直看到第二天早上,李輕水兩隻眼圈黑乎乎,跟一熊貓似的,終於選出了一百張寫得最好的試卷,又仔細考慮了良久,才把排在第一名的案首給選了出來。

    選好之後,他長長地鬆了口氣,放下了千斤重擔,心想:我終於不用忙得跟狗似的了,這下有了一百多個幫手,必定能讓陝南的人民過上更好的日子。

    眼光落到試卷之上,又想:案首這張卷子寫得甚好,其文采比我更加高明,若是去參加朝廷的科舉,搞不好也是狀元之才,沒想到這樣的人居然也來參加賊人的科舉考試,真是浪費了。

    想到這裡,他又搖了搖頭,想道:若是讓這樣的人材去了朝廷那個大染缸,搞不好也會變成一個黑心的貪官,那隻怕更加浪費,唉……究竟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他將那張考卷糊住的名字撕開,只見上面落的名是“白水馬信玉”,依稀覺得這名字在哪裡聽過,卻想不起來,搖了搖頭啞然失笑:“我在白水當了幾年縣令,這馬信玉也許是哪個鄉紳家的公子吧,聽過也不算出奇。”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13 11:24
四三八、官民一家親
  

    崇禎九年,六月,西安。

    今日乃是科舉考試的張榜之日,西安府衙門前又是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無數百姓都來看放榜,更有許多書生學子,帶著自家的奴僕和書僮,伸長了脖子在門前候著。只見朱元璋從衙門裡走了出來,原來這一科取士對於朱軍來說無比重要,他當然要親自來看。在他身後照例跟著馬小天和紅娘子兩人。

    此時朱軍的老將們已經星散到各地負責鎮守,許人杰和薛紅旗守潼關、楊洪守武關、拼命三郎鎮守老窩白水、王二和李攀龍鎮洛川、苗美鎮漢中,留在朱元璋身邊的僅僅只有馬小天這一員老將,另​​外就是紅娘子這個新入夥的年輕頭領。因此朱元璋的左右便只有這兩個人天天跟隨著,別的人倒是很難見得到了。

    朱元璋揮手下令,差役們便在衙門前面豎起了一塊大木板,木板上早已貼滿了紙條,每張紙條上都寫著一個名字。

    有好事者趕緊大聲讀了起來:“第一百名,華縣某某氏……”人群中響起一聲歡呼,便有一個胖子跳起來大笑道:“我中了……哈哈哈哈,我中了!”

    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樣子,旁邊那些一起參加了科考,但又感覺到自己有可能考不中的人,就酸溜溜地罵道:“你得意個屁,一百名就是倒數第一名,卻不知道光彩在什麼地方。我寧可考不中,也不願意考倒數第一。”

    那胖子不以為意。哈哈大笑道:“你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小生雖然是倒數第一,也是要當官了,你卻什麼也不是,連倒數第一的資格也沒有。”

    這時又有人讀道:“第九十九名,澄城某某氏……”人群中又是一聲歡呼,有人開心得滿地打滾,笑聲直衝雲宵。

    不一會兒,榜上的名字陸陸續續被人讀了出來。這些人中有一小半是朱軍的士兵參考,一大半倒是各地的書生學子,明明參考的朱軍士兵比較多,但是考進前一百名的卻是書生學子較多,可見朱元璋上次的猜測沒錯,朱軍士兵寫八股文的水平是嚴重不過關的。

    朱元璋早有心理準備,倒是沉得住氣。馬小天卻有點不滿,呼嚕呼嚕地直喘粗氣。他一直在豎著耳朵等那個名字,然而一直等了九十幾名都沒有等來,心中不由得一喜:看來那個情敵是個廢物嘛,根本就沒有考上名次,他沒有資格和我爭紅娘子了。

    正歡喜間。突然聽到有人在讀:“案首……”那讀榜的人拖了個長音,故意賣關子,旁邊的人便緊張起來,識字的人伸長脖子想自己看,不識字的人卻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想听聽這個考中了賊軍“狀元”的人究竟是誰。

    那人讀道:“案首……白水……”

    一聽白水二字,馬小天頓時大驚。嘴裡叨唸道:千萬不要是那傢伙,千萬不要是那傢伙……

    “……馬信玉……”

    終於聽到這個名字,馬小天“哎呦”地叫了一聲,向後一個屁蹲坐倒,半響爬不起來。只聽人群一陣鼓譟,人們議論紛紛:“這白水馬信玉是誰啊?”

    “我知道……這是西安糧行大老闆的兒子……”

    “啊?原來是糧行老闆的兒子……我就覺得他老子非比尋常,果然龍生龍來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

    “這位案首老爺在哪裡?怎沒見他出來歡呼?”

    人群瞪大了眼睛,在人海裡尋找著,看哪個書生跳起來歡呼,那就一定是案首大老爺了,可惜幾千號人瞪大眼睛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馬信玉的影子。人群大奇:“這案首大老爺怎麼沒來看放榜嗎?難道他知道自己必中案首,所以連張榜日都不來?這可真是神了……”

    朱元璋此時也暗感覺有趣,沒想到馬智雄的兒子居然有這樣的水平,他相信閱卷人李輕水的人品,知道他不可能作弊,既然李輕水選中了馬信玉,那馬信玉一定是有真才實學的,看來馬智雄在這個兒子身上沒少花心思。這馬家和自己也真是有緣份,已經要剪不斷理還亂了。

    正想到這裡,朱元璋突然看到一個年輕人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擠了過來,這人不是馬信玉又是誰?只見他滿臉呆滯的表情,眼光完全沒有落在朱元璋身上,而是落在旁邊的紅娘子身上,痴痴傻傻走過來,朱元璋的護衛們就想上去將他推開。朱元璋揮手示意,讓衛兵們別擋他。

    馬信玉走到紅娘子身前,彎腰長揖道:“姑娘,小生幸不辱命,考中了案首。”

    紅娘子奇道:“原來你就是考中案首的馬信玉啊?那天我看你痴疾呆呆,還以為你考不中,結果你居然考中了案首,真是有趣,對了,你特意跑來給我報喜做什麼?我和你很熟嗎?”

    馬信玉臉色一紅,低聲道:“呃……小生……小生只是想向姑娘說明,小生並不癡呆,小生是很有文才的。”

    紅娘子還沒搭話,旁邊的馬小天從地上刷地一下跳起來道:“有文才有什麼用,你手無縛雞之力,行事呆板,一看就是個書呆子,紅姑娘她不會……”後面的話本來是不會喜歡你,但喜歡兩字哪能隨意亂說,馬小天懸崖勒馬,趕緊將這句話吞了回去。

    紅娘子一臉茫然:“我不會啥?”

    馬小天不敢向她解釋,臉紅道:“不會……呃……不會……呃……”

    馬信玉面對紅娘子時癡呆得不行,面對馬小天卻沒那麼不堪,他立即抗議道:“怎麼不會?我看就會,你這傢伙少在這裡胡說八道。”

    馬小天怒道:“絕對不會!”

    馬信玉也怒道:“絕對會!”

    “會!”

    “不會!”

    兩人吵得厲害,旁邊的人都大致看懂了是怎麼回事,朱元璋也樂壞了,抄起手來看樂子。場中只有紅娘子一個人看不明白,她這屬於身在局中看不真切,只見兩個男人一文一武在這裡吵得不可開交,她卻一點都聽不懂,一時惱怒,提起腳來,左邊一腳,馬小天摔了個狗吃屎,右邊一腳,馬信玉摔了個仰八叉。

    紅娘子怒道:“你們兩人吵了半天,話題就圍著我轉,我卻聽不懂,氣煞我也,快給我說清楚,我究竟會不會什麼東西?”

    旁觀眾人大驚,誰也沒想到紅娘子居然遲鈍到這個地步,這也算是曠古絕今的水平了。

    馬小天、馬信玉兩人都漲紅了臉,誰也不肯解釋。

    朱元璋嘆了口氣,決定出來解圍,笑道:“馬小天說你不會繡花,馬信玉說你會,你隨手表演一下,讓他們看看吧。”

    紅娘子“切”了一聲道:“原來是那種事,我紅娘子確實不會繡花,但是我會的東西,比繡花好看多了。”她的身子突然一拔,躍上了那塊用來張榜的大木板。木板很薄,僅有一指厚,她用足尖點在木板上的上沿,便似踩在細繩上一樣。雙手向兩邊張開,保持著平衡。

    眾人剛要喝彩,突然見她跳了起來,在半空中連翻三個筋斗,然後足尖一點,又站穩在了木板的上沿,這一手絕活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幾千個圍著看張榜的閒人頓時看得目瞪口呆。

    接著紅娘子便在那木板上沿跳起舞來,她身子極輕,猶如蝴蝶沾花,在木板上輕輕一點便翻飛起來,左穿右穿,翻騰縱躍,始終保持著平衡,人群中不時響起喝采聲,所有人都看得如痴如醉。她的臉蛋雖然算不上人間絕色,但這一手輕身功夫,當真是曠世無雙,一旦開始表演,便顯得風華絕代,不論多厲害的美女,此時也無法與之相比。

    馬小天和馬信玉兩人都看得自慚形穢,低下了腦袋,心中只是想:這般美人,我如何配得上她?兩人都有點沮喪,倒是忘了吵嘴。

    不一會兒,紅娘子結束了表演,照例來了個羅圈揖,江湖切口已經說習慣了,便對著周圍倒:“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哈哈……”說完了她自己也笑了起來,此時她入朱軍已久,早已不用再賣藝謀生,但許久沒有表演,突然這樣來一次,心情倒也不錯。

    話音剛落,四方銀錠亂飛,參加科考的人中許多有錢人家的公子,這些人身上不乏銀錢,便拿出來向著紅娘腳下投去,嘩啦啦一陣響,場中堆起一座小銀山,也不知道有多少。有人大笑道:“我看這次的案首不該是白水馬信玉,該是這位姑娘才對。”

    有人笑道:“就是,會寫八股算得了什麼?要姑娘這身本事,那才算得上力壓群雄。”

    “胡鬧!”朱元璋笑著下令道:“又不是會演雜技就會治政,來人,把那些亂起哄的人給我叉走。”

    士兵們拿著木叉笑嘻嘻地跑過去,那些人便哄笑一聲,四面逃開,場中一片其樂融融,這等官民一家親的氣氛,卻是大明兩百多年以來罕有一見的事。

    朱元璋知道,天朝的官兒把架子端得太大,脫離了人民,顯得高高在上,這也養成了他們自高一等,漠視百姓的壞脾氣,階級對立之後,諸般政令都會讓百姓感到反感,就算有些政令本意是為了百姓好,但是百姓信不過政府,卻使得這些政令都流於表面了。

    今後要努力做到化解階級的矛盾,讓大家都融為一體,方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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