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世界】重金屬外殼 作者：屠狗者(已完成)

正文 第三十章 死神的披風


「飛甲蟲的巢穴就在不遠，你的意思是，它們的巢穴就在山谷裡，對麼？」琳妮別無選擇，只能阻止熱血沸騰的夥伴。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可是我不敢確定。」陳放心不在焉的答道。

「既然知道，你還要窮追不捨？難道你不清楚？魚人的遠程狙擊適合於射殺個體龐大的蟲獸，不適於對付數量龐大，個體較小的飛甲蟲。即使讓你找到飛甲蟲的巢穴，你有什麼辦法消滅它們，純粹是沒有價值的冒險。」琳妮完全忘記了起初的尷尬，一本正經的教訓起來，她在一步步接受陳放的才華，無奈，陳放的每一次選擇都太過瘋狂，讓她不得不產生質疑。

「看看再說。」陳放十分認真的說道。

「我們是夥伴，對嗎？當你決定涉險的時候，至少應該讓我知道計劃。」琳妮一改往日的冰冷，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作為出生入死的夥伴，她的要求並不算過分。

陳放隨口答道：「目前不清楚飛甲蟲的巢穴在哪裡，情況不明，談不上計劃，我只能告訴你看看再說，不過我認為，也許有收穫。」

琳妮想了想，居然妥協道：「我認為你說的有道理，但是直覺告訴我，你有事情隱瞞我。」

陳放堅信富貴險中求的道理，是由於特殊的經歷造成的，在他而言，每次成功都要付出數倍於旁人的努力，都要經歷艱險的挫折，久而久之，習慣成為了自然。不過，他絕不會做無謂的冒險。

魚人在山巔的地方隱匿起來，然後利用電子聚焦耐心的搜索山谷，飛甲蟲規模浩大，經過的地方，不禁植被被破壞，地面也劃出一道道恐怖的痕跡，順著這些痕跡，很容易就能找到它們的巢穴所在。

在山谷的深處的岩石底部，藏了一條黑漆漆的裂縫，深不見底。以防萬一，陳放繼續仔細的搜索峽谷，直到能夠確定，此處是飛甲蟲唯一可能消失的地方。而數字模式的一邊則清楚的顯示，不計其數的飛甲蟲就藏於地底，從它們的分佈狀況來看，山谷的下面全部為中空，呈現輻射狀，向四周延伸出很遠。

隨著外窺鏡的不斷移動，系統提示，偵查無名山谷任務完成，尋找飛甲蟲巢穴任務完成，兩項任務的獎勵隨機劃入團隊名下。

儘管知道這些功勳值不屬於團隊，最終將劃歸陳放個人，琳妮並未在意，她只看見團隊的排名推前了一位，團隊的利益高於一切，良好的素質讓她永遠從大局考慮，包括對陳放的妥協，傭兵是個高風險的行業，不講求民主，作為曾經的領袖，她比誰都要清楚，一個團隊只需要一個領袖，她的妥協，是默認陳放的領袖地位，即便僅僅是暫時的。

琳妮此刻不得不承認，先看看再說是明智的，也許，飛甲蟲並不是不可戰勝，比如說設法封閉出口，將它們活活困死在地下洞穴，不過，要堵住洞口並不簡單，隨時都可能驚動睡眠中的飛甲蟲，一旦他們傾巢而出，那就是自己的死期。

第二種選擇是找別的傭兵團合作，用強火力封鎖住洞口，總之，守住二十米寬的洞口，就能用屠殺的方式解決飛甲蟲，不知不覺間，她在採用陳放的方式思考戰略。

「這種地貌是由地下水沖刷形成，最保守的估計也有兩個出口，從目前看到的脈絡來分析，至少有十個以上的出口。」陳放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漫不經心的分析，將她的計劃撕成粉碎。

琳妮仍不甘心，建議道：「要不我們先勘察一下，或許不是那麼多，實在不行，還能找別的傭兵團合作。」

陳放一邊思索一邊說道：「那是浪費時間，我也不想和別的傭兵團合作。」

琳妮提醒道：「你想獨佔功勳值不太可能，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

「我從來不認為昆蟲是我們的對手，我們的對手排行榜的其他傭兵團，況且，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盟友，不是只有你才知道挑選夥伴。」陳放駕駛魚人，掉頭向山谷外走去。

「你要放棄？」除了一點點的不甘，琳妮並沒有太多感想，畢竟，團隊獲取九千五百點功勳值，已經很令人滿意，而她想像不到對付飛甲蟲的方法。

「不是。」陳放話說到半截就沒了下文，雖然明知道琳妮有權知道計劃，但是以往的經歷告訴他，說到不如做到，對於一個運氣差到可憐的人，再完美的計劃也可能失敗，與其誇誇其談，失敗後被人譏笑，不如用行動證明一切。

陳放的要求十分簡單蟲肉，大量的蟲肉，無需剝掉外殼，屍體就行。

索倫之眼獵殺小型蟲族並不划算，這份差使最終落到了琳妮的肩上，出乎預料的是，她沒有詢問原由，憑借入手不久的兩支短槍，立即投入到迅速而有效的展開殺戮。

完美的擊殺比任何舞蹈都更加賞心悅目，陳放再次欣賞到琳妮優雅而凶狠的擊殺，仍舊是唏噓不已。漂亮的滯空能力讓她在跳躍時猶如蝶舞，兩支短槍則堪比蜂刺的犀利。雖然是脫胎於陳放的雙槍流戰術，不過由她施展起來，則是少了幾分控制，多出幾分舒展與美感。

由於體質脆弱的關係，陳放注定無法從速度和敏捷入手，正是由於做不到，他才嚮往，而琳妮在他嚮往的方向擁有非凡的潛質。

琳妮絕對有能力躋身實力更強悍的傭兵團隊，目前的等階無法代表她的實力，或者說，現有團隊制約住她的發揮，難怪傑克不遺餘力的遊說，勸她加盟。

就在陳放愣神的時候，她已經獵殺到足夠多的昆蟲。

「這些就夠了。」陳放出言阻止，他的本意並不是屠殺弱小蟲族，而是尋找誘餌。

「現在等說說你要這些屍體有什麼用麼？」琳妮意猶未盡，抬手射殺最後兩頭小蟲。

「我不是故作神秘，只是不喜歡吹噓，即使你不問，我也要說的。」限於體力，陳放仍然求助琳妮將昆蟲的屍體搬到一處，女人幹活，男人旁觀，這讓他感覺到有些不自在。

等待琳妮搞定一切，他才摸出一個拇指粗細，淡藍色的儲存管，打開後，慢慢的，均勻的將裡面的培養液淋在小山堆般的蟲屍上，一邊幹著活，一邊解釋道：「這是一種真菌，獵星者在外域發現了它，將它從原生星球帶到別處，誰知道這種真菌剛到別的星球，就迅速的繁衍，演變成一場災難。在短短的兩年時間裡，將一個生機盎然的原生態星球變為不毛之地。被他覆蓋的地方，會變成灰濛濛的一片，所有生命都失去生機，人們為他取了個形象的名字，叫做死神的披風。」

利用真菌殺蟲不是新鮮事，琳妮也曾經聽說過，可是對付凶悍的飛甲蟲，總有一種兒戲的感覺，況且，這種真菌殺的不僅僅是昆蟲，使用死神的披風，該不是要將霍爾星也變成不毛之地？

霍爾與傭兵協會的委託中雖然沒有提及到環境保護問題，不過，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在所有任務，包括戰爭中都是被禁止的，尤其是生化類，因為由生化武器造成的災難往往不是一段時期，而是徹底的毀滅。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幽綠風暴


琳妮的提醒不是沒有道理，即使不考慮傭兵協會的限制，也不能毀掉一顆美麗的原生星球。

傾倒完滿滿的一管真菌培養液，陳放不慌不忙的解釋道：「你聽說過生物入侵麼？」

琳妮點頭表示明白，在大航空時代裡，生物入侵是個讓人談虎色變的話題，一種生物在原生星球能夠與其餘物種和諧共存，可是到了另外的星球，由於環境的改變，或者失去天敵威脅，便會發瘋般的蔓延，最終衝擊客星的原生物種，諸如此類的例子數不勝數，防不勝防，由於物種的複雜性，以及各物種間的微妙平衡，要證明一種生物能夠移植到別的星球，並且能不造成災難，與其他原生物種和諧共存，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課題，各大星系出於保守的考慮，都是嚴禁遊客攜帶外來物種入境。

但凡是在星際中旅行過的人，都對這種管制深有體會，不過這種管制是單向的，除非是珍惜物種，星系在物種外出的時候通常不做限制，所以，陳放才能的在空間站接收到來自其他星系的物種，最終攜帶到還不曾設防的霍爾星。

陳放繼續解釋道：「死神披風能夠將原生星球變成不毛之地是有客觀原因的，由於那個星球沒有冬天，順潤的氣候又剛好適宜生長，在霍爾星沒有這樣的顧慮，我用的不是真正意義的死神披風，它是經過改進的第六代死神披風，無論在什麼樣的環境裡，都不可能到氾濫的地步。」

「難怪你敢動飛甲蟲腦筋，原來是準備了這種東西，為什麼不事先說出來呢？」琳妮剝出兩塊乾淨的蟲肉，用水清洗後遞給陳放。

「我喜歡做，不喜歡說。」享用美食的同時也是在等待，先讓真菌經過一段時間的繁殖。陳放的回答有些大男子主義，不過大男子主義也沒什麼不好，至少琳妮不喜歡言過其實的傢伙，對於陳放，除了潛意識裡的排斥，應該說還是很欣賞的。

「這些昆蟲的屍體夠麼，要不要我再獵殺一些？」比起飛甲蟲龐大的規模，蟲肉少得可憐，琳妮不由升起一絲擔心。

陳放吞下一小塊蟲肉，說道：「蟲肉的作用不是毒藥，是誘餌，足以吸引飛甲蟲享用就夠了。飛甲蟲沾上死神的披風就會被感染，但是不會立即死去，它有充沛的時間感染更多的同類。我觀察過飛甲蟲的飛行，它們飛行時發出很大聲音，那不光是震動翅膀的聲音，還有互相碰撞發出的聲音，說明它們飛行時有身體接觸，我猜測感染的過程一定很快。」

琳妮本來想說什麼，欲言又止，這是個無懈可擊的計劃，極可能端掉飛甲蟲的巢穴，風險卻降到了最低，這才是陳放的風格，零風險的屠殺。

為節省時間，兩人食用少量蟲肉充飢，然後回到魚人，等待的同時，在山谷周圍尋找可供獵殺的蟲族，儘管少的可憐，但是聊勝於無，既然是以第一作為目標，陳放就不會浪費時間。

十一個小時後，魚人再次回到誘餌旁邊，蟲屍已經染上一層白霜，連周邊的植物也未能倖免，葉片的翠綠已然消退，在小行星的光芒下折射出一片毫無生機的死灰。

琳妮看在眼裡，不由一陣心悸，死神的披風，這個名稱決不是簡單的杜撰，而是對它破壞力最貼切的描繪。

真菌繁衍的太多，恐怕吸引不到飛甲蟲，太少又起不到效果，眼下剛剛好，陳放毫不猶豫的打開電子聚焦，將索倫之眼調整到最大威力。

射擊。

堅硬的岩石被硬生生撕裂，數噸重的岩石迸裂後紛紛滾落洞底，片刻後發出轟然巨響。數字模式的顯示屏上，無數靜止的符號同一時間運動移動起來，如流水般湧向洞口的方向。

憤怒中狂衝的蟲群與路過時截然不同，陳放不敢確定反光板能承受住衝擊，來不及欣賞戰果，匆忙逃進一處山坳，然後才打開遠程模式，用電子聚焦觀察誘餌。

令人鬱悶的一幕，憤怒的蟲群對誘餌視而不見，從三米以上的高度極速掠過，蟲群起飛的時候與降落的時候，飛行高度稍有不同，不足三米的差距讓堪稱完美的計劃成為泡影，也讓陳放疑惑不解。

如此龐大的飛甲蟲群，不可能有吃飽的時候，從常理來推斷，它們應該什麼都吃，對食物絕不挑剔，包括腐爛變質的蟲屍，更加不會介意蟲屍表面的灰白。無奈再強的分析，再強大的概率，放到他的頭上，都有失准的時候，看起，歹命仍然無法擺脫。

「現在怎麼辦？」琳妮不禁有些氣餒。

「先看看再說。」陳放給出標誌性的答案。

值得慶幸的是，誘餌堆砌的方向沒有出錯，蟲群出入都走一個方向，這一點從山谷裡的破壞痕跡就能做出判斷，蟲群要完全掠過誘餌，至少需要兩個小時，還有充足的時間碰碰運氣，到那個時候再做決定也不算遲。

等待中，也有偶爾的飛甲蟲碰到誘餌，可惜數量太少，而且它們沒有吞食蟲屍，計算下來，感染的概率實在太小，太小的概率，陳放是不敢去寄望的。

「時間不多了。」琳妮居然學會了小聲呢喃，兩人做足了一切，要是計劃夭折，未免太過可惜。

「你會祈禱麼？」沉默中的陳放突然問道。

「祈禱，什麼意思？」還不等琳妮搞清楚狀況，索倫之眼再次射擊，目標是放置誘餌的岩石地面，蟲屍被強勁的氣流撕碎，碎塊拋向百米以上的高空，隨後紛紛揚揚的飄灑下來，強行沾到飛甲蟲的身上。

與伊佐拉昆蟲的本能相仿，飛甲蟲也是依據本能行動，爆炸令它們迅速掉頭，鋪天蓋地的殺將回來，這一次，他們是席捲著地面，彷彿一陣幽綠的風暴，輕而易舉的割裂岩石，巨石被拋向高空，又在風暴的肆虐中分崩離析。

小山坳變得不再安全，不時有飛甲蟲猛撞上來，令反光板不堪重負，發出仿如痛苦的呻吟。

不知道風暴還是肆虐多久，除了等待別無選擇，魚人暴露的一刻，即是生命終結之時。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絕境


擁擠在狹小的座以上，兩人再次重疊在一起，生死之間讓人忘記尷尬，陳放低下頭，看見身下的琳妮，此刻淡淡的笑容，猶如冰雪消融，那笑容不是為任何人，假如必死，何妨笑著去面對呢。

這一刻，陳放突然有些後悔不該衝動，自從踏出家門的一刻，便將生死拋出腦後，可是琳妮卻不該死，不該和他待在這部岌岌可危的機甲裡。

「或許你不該找我合作。」陳放淡淡說道。

「這種死法也不賴。」琳妮隨即收起笑容，不知道為什麼，處在九死一生的險境裡，她竟然絲毫不感覺害怕。

陳放好奇道：「你不怕死？」

琳妮想起兩名生死未卜的夥伴，淡淡道：「人哪有不怕死的？干傭兵這一行的，拎著腦袋找飯吃，走到今天是遲早的事，能和夥伴死在一起也就無憾了。你呢？好像不怕死的人是你，做傭兵這麼久，第一次看到你這麼玩命的。」

陳放笑笑說道：「死對我來說沒什麼可怕，甚至不能算是代價。」

連死都不能算的上是代價？琳妮知道他除了廢話多多，卻是從不說謊，不禁一陣迷茫。

飛甲蟲的撞擊逐漸密集，反光板彷彿要崩潰了一般，魚人在衝擊中搖搖欲墜，隨時都有被掀翻的可能，顯示屏也不規則的閃爍，畫面時斷時續。

機甲裡的人卻格外平靜，身為將死之人的陳放，在他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還有個喜歡的女人留在身邊，也算是上天對他的眷顧，而琳妮也無懼死亡，雖然仍在堅持，可是連她自己也清楚，隊友生存的希望十分渺茫，如果可以選擇，她寧可當初與隊友一起死，先前兩次，她沒有選擇機會，眼睜睜的看著隊友為自己犧牲，如今，陳放給了她選擇的機會。

「我不會讓你死的。」陳放平生第一次產生要保護一個女人的衝動，他將目光重新轉移到顯示屏。也許在琳妮看來，此時的執著全無意義，可是從絕境中成長起來的陳放，早就學會了不要放棄。

圖像模式成為毫無意義的一片墨綠，數字模式也好不到哪裡，滿屏幕都是飛甲蟲造成的雜亂無章的數字，交織在一起，如亂流般奔騰交錯，假如再加輔助的線條，恐怕滿屏幕也就只剩下數字的顏色。要從這些數字中分辨出可用的信息難比登天，然而，放棄就是死亡。

兩人默默無語，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驀然，陳放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眉梢也掛上一絲笑意。若非擁有頂尖數據師的素質，絕對無法穿透飛甲蟲的阻礙，從數字中揪出藏在遠處觀望的一隊傭兵。

傭兵協會在確定飛甲蟲巢穴的信息後，立即公佈準確的坐標，以及清剿飛甲蟲的任務，想來，這組傭兵起初也在附近，他們是收到傭兵協會的任務，才悄悄的摸過來，可惜飛甲蟲的強悍讓他們止步不前。

無論他們為何而來，現在都成為救命稻草，陳放不指望他們能出手相助，不過，他們在此刻出現就能幫上大忙，或者說能派上用場。

時間緊迫，陳放來不及考慮太多，蟲群限制了電子聚焦的使用，他只能在數字模式下鎖定，目標是那隊傭兵藏匿的地方。

要不是飛甲蟲限制了圖像模式，要是那部偵查機甲至今還在，陳放一定能認出那組傭兵就是傑克的隊伍。雖然在人品方面不值一提，作為即將跨入四階的傭兵，能力卻是毋庸置疑，憑借團隊默契的配合，犧牲兩名隊友作為代價，他成功的擺脫了蟲族。

看見任務以後，傑克也是抱著僥倖心理，打算先看看再說。誰知道還沒有接近山谷，就見識到飛甲蟲瘋狂的潮湧，憑直覺，他猜到一定是有人惹了麻煩。以他的性格當然不肯為別人涉險，也沒有這個能力，此刻他正和同伴竊竊私語，言談間頗有些幸災樂禍之意。

轟！一次莫名其妙的爆炸令傑克驚愕不已，漫無目的的蟲群突然找到了目標，瘋狂湧向他的藏身之處。

太熟悉了，和前幾天的遭遇如出一轍，不同的是，那個時候周圍僅有少量蟲獸，勉強還能應付的來，可是現在，面對的是霍爾星最讓人毛骨悚然的生物，飛甲蟲群，這無疑是一次滅頂之災，即使他無數次歷經生死，心底裡仍是升起一陣寒意。

「放出機甲，分頭逃散。」傑克猙獰的扯動了一下嘴角。

憑借雙腿跑不過蟲群，唯一的生路是使用機甲，分頭逃散至少能轉移飛甲蟲的視線，給龐大的蟲群製造更多的目標，代表更多的求生機會。表面來看，傑克的命令合情合理，不過，當屬下駕駛機甲分散逃命之際，他卻迅速找到一處窪地，將自己掩埋起來。

這種拙劣的技巧原本騙不過飛甲蟲，在夥伴十餘部機甲的掩護下卻能辦到，相比於十幾米高的龐然大物，人就像螞蟻般渺小，毫不起眼。

沒有可能逃生，無論逃到何處，也別想擺脫飛甲蟲的追擊，更何況駕駛機甲逃跑，勢必引來更多的蟲族，唯一的機會是犧牲夥伴，利用夥伴駕駛機甲引走飛甲蟲，包括潛藏在附近的蟲族。

霹靂蜂為了挽救夥伴，也是採用相同的方法，不同之處在於，霹靂蜂是心甘情願為戰友犧牲，傑克的命令卻是赤裸裸的欺騙，他很難想像有誰甘心為夥伴犧牲。

藏在兩尺下的土層裡，傑克將牙齒咬得隱隱生疼，明明知道有人在暗中使壞，他卻想不到那個人究竟是誰，多年的傭兵生涯，仇家不計其數，想要他性命的大有人在。相比之下，琳妮根本就不值得懷疑，況且在他看來，琳妮縱使有過人之處，畢竟是個女流之輩，帶了個小瘟雞一樣的隊友，在霍爾星生存下來都難，更別說來算計別人。

陳放也是死裡求生，索倫之眼發射時雖然無聲無息，在蟲群的包圍中射擊，也是冒著暴露的風險，但是他別無選擇，與其束手待斃，不如豪賭一次，他賭對了，遠處的爆炸遠遠比被誤傷幾個飛甲蟲更能吸引蟲群的注意，何況傑克等人隱藏的地方並不遠，蟲群當即察覺到他們，不顧一切的瘋狂湧去。

由於蟲群遮蔽了視野，琳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蟲群漸漸淡出視野，她仍在疑惑，她看不出這一次射擊有何玄妙之處，能夠在絕境中力挽狂瀾。

「低等動物就是低等動物。」陳放故意賣了個關子，數量龐大的飛甲蟲之所以能夠行動一致，就是由於它們不存在思維，完全是依本能行動。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深入


劫後餘生，陳放沒有遠遁，就近蟄伏起來。

蟲群越是瘋狂的四處亂飛，交叉沾染的幾率越高，經過長時間的混亂，勢必加速死神披風的蔓延。陳放必須將飛甲蟲滅亡的片段傳送回去，才能獲得傭兵協會的認可，為此，他只能放棄獵殺任務，在山谷外苦侯六個小時。

「不知道飛甲蟲什麼時候回來？」等待中，琳妮自言自語，飛甲蟲一刻不回到洞穴，就無法自由行動，漫無目的的等待最讓人不堪承受。

陳放隨口答道：「很快。」

「你是怎麼知道的？對了，你剛才用什麼方法騙走的蟲群。」琳妮就是隨口問問，沒有期待過答案，此刻卻是升起好奇。

「不難啊，機甲和蟲群的速度都是已知，推算那隊傭兵何時被蟲群追上，你也辦的到。」陳放淡淡的一笑，隨即揭開謎底。

琳妮越聽越糊塗，追問道：「什麼機甲？什麼傭兵？」

陳放十分嚴肅的解釋道：「我們被飛甲蟲圍困的時候，中途趕來一隊傭兵，他們藏在遠處，想看熱鬧，我向他們放了一炮。」

琳妮恍然大悟，那一槍是為了給蟲群指路，用兩條腿是跑不過蟲群的，對方別無選擇，只能駕駛機甲逃命，儘管誰都知道駕駛機甲等於找死，但是沒有選擇，招惹上飛甲蟲群就是必死，使用機甲至少能多活一段時間。

遠處傳來令人震撼的轟鳴，陳放微微一笑，蟲族歸來的時間，與他的判斷相差無幾。由於事先避開了蟲群的路線，這一次相遇無驚無險，兩人以欣賞的目光看著飛甲蟲自外窺鏡中經過，重新飛回石穴，一口氣幹掉十餘部機甲，勉強能平息它們的憤怒了。令人欣喜的是，大批飛甲蟲的外殼出現了一層灰白顏色，說明起初的冒險沒有白費。

飛甲蟲剛過去不久，一個人影出現在外窺鏡中，陰鬱的眼神，金髮，鷹鉤鼻子，來不及拍掉皮衣上的泥土，辨清方向以後就迅速離去。

「傑克。」琳妮詫異非常。

「你的朋友很聰明。」陳放面無表情的說道，在數字模式下，任何藏匿都是徒勞，包括傑克使用的花招，隨便想想就能一清二楚。

「那個人不是我的朋友。」琳妮嚴厲的給予糾正，隨即詢問原因。

陳放解釋道：「他是那隊傭兵的領袖，讓夥伴使用機甲，應該是他的命令，他利用隊友駕駛機甲吸引蟲群的注意，然後將自己掩埋起來，逃過一劫。」

「卑鄙。」不等陳放說完，琳妮就咬牙切齒的罵出聲來。

陳放一本正經的說道：「不過很聰明，在那種情況，很難想到別的方法脫身，即使能想到，也不可能比這種方法有效。」

平心而論，兩次在絕境中求生，傑克的表現可圈可點，證明他是個稱職的傭兵，至於使用的方法不夠光彩，只能說明他的人品有問題，與能力無關。

陳放駕駛魚人摸到蟲群經過的路線，無需仔細的尋找，就發現了他想要的東西，因為染上死神的披風而掉隊的飛甲蟲。

綠油油的外殼上生出一層細小的白霜，遮蓋住往日的光澤，如同發霉了一樣，猙獰已經不再，遍佈倒刺的腿做著最後的掙扎。

噗嗤，魚人一腳踩下，輕鬆結束了它的性命。

「死神披風發生作用了。」琳妮欣喜異常。

「可惜不獎勵功勳值。」陳放有些鬱悶，從攻擊伊佐拉蟲穴的設定來看，獵殺單只飛甲蟲應該有功勳值的，憑借龐大的數量，他本可以通過這次的任務就追到排行榜的上游去，甚至第一，可惜傭兵協會不知道出於何種考慮，改變了最初的設定，也許是認為使用這種方式，功勳值來的太過容易，這麼一來，剿滅飛甲蟲能獲得的功勳值僅限於傭兵協會給出的十萬點而已，無法形成絕對的優勢，競爭仍將延續下去。

琳妮也感覺到有些惋惜，起初，她認為陳放爭奪第一的念頭簡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是現在，她開始相信陳放是認真的，並且擁有這份能力，沒有人願意用生命作為代價追求虛無縹緲的事。

轟！爆炸再次發生在蟲穴的入口，有了先前的經驗，陳放不僅選擇了正確的方向，而且躲避的很遠。琳妮也變得聰明了許多，不再多問，心領神會的笑了笑。飛甲蟲在地穴裡是停止不動的，只有讓他們不斷的飛行，才能加速死神披風的傳播。

剿滅蟲穴不再充滿風險，需要的僅僅是耐心，陳放重複著簡單而機械的動作，射擊，目睹飛甲蟲衝出洞穴，等待它們回來，然後再次射擊。蟲群的規模不斷減小，而掉隊的飛甲蟲則是越來越多，恐怖的疫情在蟲群中飛速蔓延。

不過，由於蟲群數量的龐大，這注定是一次艱苦的戰鬥，直到一周以後，陳放才算勉強看到了希望，此時，如果有霹靂蜂那種變態機甲，或許能夠強行衝入洞穴，另外由於蟲群的數量銳減，效率也相對的降低，起初蟲群每次衝出巢穴，都會留下海量的屍體，而現在，連那時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陳放不敢造次，繼續等待三天，直到能夠確定，飛甲蟲的數量已經不足以對機甲構成威脅，這才打定主意，駕駛機甲深入蟲穴。

琳妮主動提出探路的要求，來到霍爾星以後，她從未動用機甲，如今心癢那耐，而且，作為深入蟲穴的任務，她的刺殺型機甲確實比魚人更有效率，陳放便沒有反對。

穴內的蟲屍比外面多出十倍，百倍，每一腳下去，都能聽見踩碎蟲屍發出的古怪聲音。

霉變的蟲屍堆積如山，浸泡在水中，散發出一陣陣的惡臭，即便是透過外窺鏡看到的畫面，也叫人感覺到觸目驚心。要是把這些屍體全部換算成功勳值，哪怕一隻甲蟲僅有一點，也是個驚人的天文數字，搜索中的琳妮懊喪不已。

兩人沿著積水慢慢搜索，轉眼間兩個小時過去，任務完成的提示仍未出現，琳妮不禁升起疑惑。

透過機甲的聯絡系統，陳放解釋道：「像飛甲蟲這種群體動物，普通個體不具有繁殖能力，它們至少有一部強大的繁殖機器。傭兵協會想看的就是這個，他們沒有見到繁殖機器毀掉，就不能斷定蟲穴被剿滅了。」

跋涉到蟲穴的深處，河道陡然變得狹窄，搜索變得艱難起來，琳妮率先收起機甲，五分鐘後，魚人的引擎也被關閉，收入空間之中。

「你會用短槍麼？」琳妮雖然在詢問，卻提前將兩支短槍遞給陳放。

通常來說，機甲是通過腦域來控制，凡是機甲能完成的動作，單兵都能嫻熟的完成，陳放駕駛戰狼時使用的槍術令人記憶猶新，要說他不擅長用槍，很難叫人相信。

「還好。」陳放接過兩支冰冷的短槍，冰冷冷，沉甸甸的感覺讓他擠出一絲苦笑，用搶當然是沒有問題，如果這兩支短槍能稍微輕便一些的話。

「那你跟在我後面，注意掩護我。」琳妮優雅的抽出兩支短刃，其中的一支赫然是入手不久的放血者，碰到這樣的女人就是福氣，和她在一起，永遠無需擔心資源耗盡。

讓一個女人保護，這種感覺怪怪的，有些不甘心，卻又有一絲甜蜜，陳放苦笑著跟在後面，他不像別的傭兵，將槍管抬起來，以便在瞬間完成射擊，他需要保持體力，所以只能憑借感覺判斷什麼時候需要射擊，不需要射擊的時候，短槍被他隨意的拎在手上，漫步在洞穴裡，反而襯托出氣定神閒的感覺。

「等一等。」陳放突然打破沉默。

「什麼事？」琳妮回首問道，匕首仍然護住胸前。

「你難道沒有發現，地上的蟲屍越來越少？」陳放平靜的問道。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母王


「我們找錯了方向？」經他提醒，琳妮也察覺到不同。

「你的分析有百分之十六的可能，也許，我們找對了方向，也許，我們要遭遇一大批沒有中毒，也沒有見過的甲蟲，現在退出去還來得及。」陳放的推論令人毛骨悚然，從飛甲蟲的組織形態來看，他們的群體是有分工的，出現在洞穴外的飛甲蟲可能僅僅是一個種群，負責覓食和攻擊，這樣算來，巢穴裡至少還有雄性的種群，負責搬運的種群，然而到目前為止，陳放還沒有見過第二種飛甲蟲。

「我不會因為膽怯而退卻，讓這些天的努力化為烏有。我不知道你說的概率，就是不喜歡半途而廢，你不是要爭奪第一麼？作為你的夥伴，我會竭盡所能。」琳妮恢復到以往的強勢，繼續向前摸索。

撲~一頭甲蟲自黑暗中彈出，速度快的驚人，借助護目鏡的夜視功能，只能看見一團模糊的綠影。

距離實在太近，速度也快，即便陳放早有準備，也是連續兩次射擊，才驚險的擊中目標。

「槍法不賴。」琳妮從容自若，揮手抹去脖頸上的黏液，由於距離太近，甲蟲的體液仍然濺到她的身上。

「你確定還要繼續？」陳放笑問。

「沒什麼好怕，就算你射偏，我仍有能力自保。」琳妮揚了揚手中的放血者，那才是她的最終防線。

被擊斃的甲蟲已經化作甲殼和碎肉的混合物，連同黏糊糊的液體掛在洞壁上，無法分辨與外面的飛甲蟲是不是一個種群，不過從經驗判斷應該不是，因為襲擊琳妮的時候，那團綠影是彈出來的，況且，換成是飛甲蟲的話，撲出來的絕不止一隻，而是一群。

像飛甲蟲這種蟲族，只要不是成群結隊的攻擊，帶來的威脅便不足為慮，琳妮的堅持也屬明智，再次開始摸索的時候，她變得謹慎了許多，認真的搜索洞壁的縫隙處，移動中緊貼住一邊洞壁，這樣一來，如果有飛甲蟲要襲擊她，勢必要從洞穴的一側跳到另外一側，陳放有充裕的時間和距離用於射擊，另外，還可以將射擊固定在一個方向，減少的難度可不止是百分之五十。

陳放看在眼中也是暗暗讚許。

又是一隻甲蟲的跳襲，陳放的射擊迅速而精準的射擊，從容自若，這一次，黏液沒有沾到琳妮的身上。信任和默契在接連不斷的射擊中萌生，繼續推進百米，琳妮已經無視隨時撲出來的甲蟲。

來到一處轉角，她敏捷的將身體貼向內角，利用護目鏡的折射功能，向內窺視。

視線豁然開朗，展現出一幅令人膽戰心驚的畫面，寬闊的空間內密佈雞蛋大小的乳白色蟲卵，數量多的難以想像，假如它們全部孵化，立刻就能形成龐大的飛甲蟲軍團。

洞穴的盡頭，是一頭龐然大物，不規則的外形，高度在四米以上，足足佔據洞穴一角，除了體表的綠色甲殼，很難看出它與飛甲蟲有任何淵源。它在排卵，一共有六條排卵的管道，如同機械化的生產，每分鐘都有數十枚蟲卵排出體外，然後經由一種爬行甲蟲搬運到遠處，和其餘的蟲卵疊放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一座儲米的倉庫。

一看即知，此處是飛甲蟲孵化場所，完全與外界隔絕，爬行甲蟲的分工在於保護母王，運送蟲卵，它們以洞穴中的蘑菇為食，自給自足，從不外出，而蟲卵在孵化後便自行飛到外面，從此再不回來，所以，才能在死神披風的肆虐下逃過一劫。

「怎麼辦？」琳妮收回護目鏡，兩人默契的向來路退去。

陳放掏出一罐死神的披風，此處的甲蟲雖然不能飛，但是無時無刻不再運動，他們即接觸母王，又接觸蟲卵，存放的蟲卵也是層層疊疊，加上地面的積水，要傳播死神的披風並不難，唯一的難度是，投放死神披風的時候，不能驚動蟲族。

琳妮自告奮勇，奪過乘裝死神披風的儲蓄罐，輕盈的鑽入洞穴，蟲卵在孵化以前不具有威脅，只要避過忙碌的爬行甲蟲，這份差事對於以敏捷和速度見長的琳妮輕而易舉，片刻後，她帶著空掉的儲蓄罐從容歸來。

又是接近一周漫長的等待，兩人目睹死神披風傳播的全部過程，象徵死亡的灰白顏色迅速蔓延，最終淹沒象徵勃勃生機的綠色，洞穴內一片死寂。

「我們過去看看。」剿滅飛甲蟲巢穴的任務仍未完成，陳放也是迫不得已。

琳妮用沉默表示接受，十分默契的搶在前面，擔負起探路的責任，而陳放走在後面負責掩護。

感染病毒的蟲卵早就失去生機，軟軟的，黏黏的，踐踏在上面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覺，尤其是身為女人的琳妮，不免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好強的她強行壓制下去，用最快速度摸到母王身邊。

與普通甲蟲的命運差不多，幽綠的外殼蒙上一層白霜，癱在洞穴的角落裡一動不動，或許母王一息尚存，不過從傭兵協會的角度考慮，只要停止繁殖，便等同於死亡，等待良久的任務提示終於出現。

獎勵的功勳值不是十萬，而是十五萬。傭兵協會通過護目鏡傳回的圖像，有權隨時根據任務的難度修改獎勵，比如說在起初，他們取消了獵殺單只飛甲蟲的功勳值，而現在，也許他們認為相對於剿滅蟲穴的難度及貢獻，十萬的功勳值太低，或者，這是對取消單只飛甲蟲獵殺功勳的補償。

陳放不禁升起一絲好奇，考量功勳值的到底是傭兵協會的系統，還是一批藏在顯示屏後面，跟隨護目鏡的圖像體驗冒險的宅男，不過，即便是由傭兵協會的系統判定，他也決不可能作弊，連一絲絲的念頭也沒有，如今的功勳值迫近三十萬，他完全有能力追逐第一。

「那是什麼？」琳妮被一處閃光吸引住，在灰白的死寂中格外顯眼。

那是一塊閃光體，壓在母王身體下面，僅僅露出冰山一角，無從分辨是什麼東西，不過陳放的腦海中卻閃過似曾相識的感覺。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骨突


畫面不斷切換，最終定格為冑虎巢穴中的斷臂，兩者之間雖然找不到相似之處，卻是同樣帶給人不凡的感覺。也許這兩個部件都屬於高端機架，或許，它們源自一部機甲，陳放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但是能夠斷定，這兩塊殘片散落在霍爾星的時間，應該追溯到傭兵協會殺到之前，甚至在霍爾發現這顆原生星球之前。

「不要！」思索中，陳放發現琳妮試圖抽出閃光體，立即出聲阻止。

作為母皇，生命力遠遠比尋常甲蟲強韌，此時並沒有死透，而是瀕死的狀態，假如沒有人打擾，它會緩慢的死去，不過，即使在目前的狀態，獵殺一個膽大妄為的人仍然不費吹灰之力，就算是強壯的傭兵也不例外。

兩條怪異絕倫的骨突從母皇的體側伸展出來，夾雜著沉悶的風聲，輕易洞穿陳放脆弱的雙腿，骨碎的痛楚令他一陣暈眩，然後他聽見無比熟悉的聲響。

骨突或許是母皇蛻化掉的翅膀，長度至少在兩米以上，閃爍幽幽的黑色光澤，堅硬的程度不亞於金屬，作為殺人的利器綽綽有餘。

鬱悶的是，母皇在瀕死的一刻，將目標鎖定為陳放。這頭龐然大物的生命即將流逝殆盡，無力分辨誰更具有威脅，是誰招惹了它，憑借本能將第一個看到的人類作為攻擊目標，陳放當然比蹲在地上的琳妮更引人注意。

可憐的陳放欲哭無淚，莫非真的是人品問題嗎？就算他有心幫忙解危，卻無法認同這種情形。倒霉的事還不止這些，母皇的骨突含有劇毒，還是直接對神經起作用，猶如突然被拔掉電源，陳放眼前一黑，隨之失去知覺，無力的掛在兩條骨突中間。

完成最後的一擊，母皇已經死去，蟲穴隨之覆滅，偌大的地穴內再無危險。

原本應該是波瀾不驚的屠殺，卻由於自己的莽撞累及隊友，琳妮追悔莫及，這一次，是她的愚蠢招惹來麻煩，一向堅守傭兵素質的她，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明知為時已晚，母皇的毒素決不可能給人留下生存機會，霍爾星也找不到解毒的藥劑，琳妮仍然飛快的斬斷骨突，將夥伴解救下來。

此時的帝國都城，陳家三公子是個廢柴的傳聞已是滿城風雨。

作為陳家執掌者，陳博威惱怒非常，價值連城的古董在他的憤怒中化作碎片，千年前的名畫被投入壁爐付之一炬，歇斯底里以後，他像一位滄桑的老人，靜靜的坐在籐木椅上，眼神中滿是失望。

他的憤怒不單是由於秘密洩露，而是由於背叛，傳聞竟然是陳家長子洩露出去。

陳家長子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小小年紀便有神童之稱，畢業於帝都大學以後，在家族要求下投身軍界，從此平步青雲，不到三十歲便榮升中校軍銜，風光無限，眼下在情報部任職，如無意外，他遲早接手帝國的情報機關，成為獨當一面的顯赫人物。

不過，這僅僅是局外人的看法，在權貴們的眼中，陳家的長子什麼都不是，從陳放出生的那一天，他的光芒便悄然逝去，淡出了人們的視野。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陸家與陳家聯姻的時候，指名道姓的要求，陸凌雪要嫁的人是陳家第三個兒子。

有帝國之花美譽的陸凌雪，仰慕者大有人在，長公子也是其中之一，從那時起，他就憎惡自己的弟弟，每當陳放陷入昏迷，他都在暗地裡詛咒，詛咒弟弟從此不醒，最好是痛快的死掉。

陳放的重症讓他看到希望，在陳放離家出走後不久，他悄悄的將消息透露出去。可笑的是，事情並沒有如他所願，陸家得知陳放的病情，仍舊不改初衷，陸凌雪非陳家的三公子不嫁，以陳家的勢力和手段，很快就查到傳聞的源頭，此刻，他必須給家主一個交代，或者說是聽候發落。

「我不服，從小到大，憑什麼好的都留給陳放，我為陳家做了這麼多，到頭來什麼都得不到，你們看不到我的存在，現在還要我接受懲罰！」長子瘋狂的咆哮著，可惜注定沒有答覆，家主就像什麼都沒有聽見，連微微的動容也沒有，以他的閱歷很難被人打動。

「陳放什麼都沒有做過，他拖累家族，你們還要為他保守秘密，即使在他離家出走，你還在幫他捍衛女人，這是什麼道理？」長子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心虛，仍在咆哮，聲音卻壓低了許多。

等他宣洩完最後的瘋狂，家主淡然道：「為此你就出賣弟弟？既然你願意承認，我不再追究，你自行到軍部請辭，今後不准在政界出現。」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長公子如受雷擊，機械的問道，儘管做好接受處罰的準備，卻想不到處罰是如此嚴厲，不能從政的陳家子弟形同於廢人，說白了，就是被打入冷宮，日後只能安心養老。殊不知，這已是家主格外開恩，要是陳放無法回來，陳家損失不起另一個公子，他仍然有被啟用的可能，目前的處罰不過是做做樣子，給陳放的外公一個交代。

家主若無其事的點燃一支雪茄，繼續說道：「我不想聽你的辯白，只想搞清楚事實，陳家雖大，卻容不下背叛的人。至於你剛才說的，我可以給你答案，陳家不欠你什麼，是你虧欠了陳家，你上過戰場，和敵人生死相搏過？你憑什麼升任中校軍銜？憑什麼到情報部門任職？，要是你確有能力，就應該像個男人，自己去爭取一切，但是你沒有過，你像個貪婪的寄生蟲，從初生的一刻就在索取，名譽，地位，你擁有的，統統都是家族給的。無關能力，但凡是陳家的人，都能擁有你的成就，可是你仍嫌不夠，還要家族給你女人，你居然覬覦弟弟的女人，這就是我看到的一切。試問，像你這樣的人，有何資格被委以重任？我再提醒你一件事，雖然你弟弟要求解除婚約，陸家並不接受。只要他能回來，婚約仍然有效，你最好打消對陸凌雪的非分之想。」

長公子無言以對，片刻後才憤憤道：「就算我不夠資格，陳放又有什麼資格？他憑什麼娶陸凌雪？」

家主陷入沉默，眼神中閃過惋惜的神色，良久，才發出一聲歎息，說道：「他和你不同，你可以走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第二次甦醒


猶如大醉一場，醒來的時候，陳放感覺腦袋昏沉沉的，然而，一陣奇怪的感覺讓他喜出望外，飽滿而充沛的舒適，彷彿液體緩緩流動，灌注到全身的末端。

力量！

陳放貪婪的握緊拳頭，享受著奇異的感覺，片刻也不願浪費。雖然只是微弱的力量，卻叫他欣喜若狂，自從染病以後，每次甦醒，都比以前更加脆弱，在常人看來平常不過的感覺，對他而言卻是最大的奢望，他甚至不敢相信這種感覺是真實的。

來不及判斷真偽，陳放看見一雙風情萬種的眼睛，嬌媚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陳放一陣愕然，機械的吐出兩個字：「艾雅！」

艾雅莞爾一笑，優雅的理了下額前金髮，笑道：「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你好像不太情願的樣子。」

陳放不由想起霹靂蜂說過的話，當你認為自己死定了，卻如同美美的睡了一覺，醒來時看見一張天使的面孔，這種感覺太棒了。

片刻後，陳放終於回過神來，放棄無意義的猜測，很有男人味的說道：「怎麼可能不情願？再次見到你太好了，我想不到更美妙的事。」

恰到好處的恭維讓艾雅心花怒放，瞟了一眼數據終端的顯示，調侃道：「這句倒是實話，要是連命都丟了，還有什麼更美妙的事？你的心情好像比體質恢復的更快，告訴我感覺如何？」

「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放再次悄悄握緊拳頭，好像生怕那種感覺失去，然後他笑了笑，那種感覺仍在。

艾雅似乎十分樂於看到他疑惑不解的樣子，直到他有些惱火的時候，才不慌不忙的道出詳情。

飛甲蟲作為霍爾星的霸主，每個群體都擁有獨自的領地，最終形成嚴密的防禦體系。不過，由於不同種群的互不侵犯原則，一個群體覆滅以後，便會形成一個真空地帶。陳放挑掉一個飛甲蟲的巢穴，就是將防禦體系撕裂一道缺口，傭兵協會豈能錯失良機，配給，資源，包括醫療，源源不斷的通過缺口送抵霍爾星。

因此，艾雅才有可能出現在霍爾星，不止如此，這片真空讓人海戰術得以實現，傭兵憑借人數的優勢，完全可以毫無顧忌的使用機甲，應該說，這種變化成為戰役的一次逆轉，當然這些變化僅限於缺口之內，在霍爾星的其他區域，仍舊是飛甲蟲肆虐的環境。

「現在談談你最關心的問題，關於你的體質，也許你能感覺到，病症停止了惡化，或許，你還能感覺到力量的存在。」談及病情，身為醫師的艾雅嚴謹了許多。

「你的意思是，我被飛甲蟲的母皇襲擊，最終解除了以前的病毒，以前的病不藥而癒？」陳放再次懷疑整件事的真實性。

「想的倒美，你以為病毒是什麼，還能以毒攻毒？」艾雅笑顏如花。

通過這段時間與琳妮的接觸，陳放對女人多少有些瞭解，她在調侃自己，吊自己的胃口，因此很明智的緘默不言，耐心的靜候答案。

沒有等來患者的追問，艾雅有些失望，繼續說道：「也可以像你那樣理解，母皇攜帶的毒素非常強烈，而且具有強橫的排他性，不允許宿主體內存在別的毒素，在它侵佔你的身體時，順帶扼殺掉以前的病毒，因此，以前的病症不藥而癒，你的體質將逐漸的恢復。只不過，母皇的毒素比你之前的病毒更強，我們目前對這種病毒一無所知，不敢確定這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顯然是件好事，陳放對此深信不疑，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至少不用擔心在一年後成為廢人。

艾雅認真的說道：「事實上我也十分好奇，為什麼你能逃過一劫？病毒的排他性並不罕見，奇怪的是，母皇的毒素竟然沒讓你喪命。依據我的專業知識，推測出兩種可能性，第一種是母皇在瀕死之際發出攻擊，無論攻擊的強度還有毒素的份量都十分有限，低到人體能夠承受的地步，加上你的朋友用最快的時間斬斷毒源，令你僥倖逃生。第二種可能是母皇並不想殺死你，它就是想將病毒傳遞到你的身上，毒素是雙刃劍，就像一件利器，將匕首交到你的手上，或是插入你的心臟，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我個人比較傾向第二種可能，母皇如果有心殺你，它的攻擊目標應該是你的心臟，而不是距離心臟最遠的雙腿，事實上，要是骨突的落處距離心臟近一點，你難逃一死。如果我的推測成立，這種毒素就不至對你構成威脅，充其量帶來些副作用。」

「我也希望是第二種可能。」細想想她的分析不無道理，別說是解除毒素，單是撿回一條性命也值得慶幸。

「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霹靂蜂沒有死，而且被治癒了，他裝備了新的護目鏡，和你的朋友在一起，使用傭兵協會的聯絡系統，你就能找到他們。」艾雅雖然是錦上添花，不過聽起來覺得怪怪的。

陳放稍加思索就想通其中的端倪，她既然和霹靂蜂熟識，就不可能不認識琳妮，可是她始終不說琳妮，而說是你的朋友，說明她不想提及這個名字，也許她們之間有什麼矛盾。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礪，陳放不是當初的菜鳥，根據女人守則，情況不明，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好什麼都別說，所以他只是道謝，隨後就要逃之夭夭。

「聽說你在霍爾星干的不賴，這麼迫不及待的就要走，你到底是捨不得功勳值呢，還是記掛你的朋友。」果然，好濃烈的火藥味，陳放停下腳步，靜觀其變。

看到男孩一臉茫然的神色，艾雅也不由悄臉一紅，解釋道：「你不想聽聽醫師的忠告？」

「噢，當然要聽。」陳放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以自己的體質，人家列出一張說明書都不叫過分。

艾雅轉瞬間恢復到正常，嚴肅的警告道：「雖然你體內的病毒不藥而癒，不代表你能和其他傭兵一樣，體質改善需要一段時間，從專業醫師的角度，我不建議你使用體質強化。當然，如果你想要自討苦吃，就算我什麼都沒有說過。」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禁忌話題


富於冒險精神的人不喜歡束縛，陳放的聽，僅僅是聽聽而已，不過，他絕對不願頂撞醫師，尤其是救過他兩次的艾雅。

在這片失去飛甲蟲庇護的區域裡，蟲族被蜂擁而至的傭兵一掃而空，不必再擔心突然降臨的威脅，行進的同時，陳放順便查閱護目鏡的資料。

功勳值，三十萬八千，這是琳妮在他昏迷期間的成績，要達到這個成績，說明她連一分鐘都沒有浪費，然而無濟於事，與第一名的差距仍然被再次拉大。

除非有合適的任務，依靠單純的獵殺，單兵不可能勝過團隊的效率，魚人也不適合在安全區域和其他傭兵團爭奪功勳值，琳妮之所以停留，也許是在等待自己。陳放從心底裡升起一絲暖意，雖然艾雅沒有提及，他也能想像的到，琳妮帶他找到了醫師團隊，然後在那裡碰到了霹靂蜂，在自己生死未卜的時候，沒有被夥伴拋棄。

數據終端的顯示屏上，一個綠色的亮點迅速游動，不一會，魚人醜陋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裡，最先趕到的是霹靂蜂，他沒有乘坐機甲，而是在徒步跋涉。

「哥們，可算等我你啦！」劫後重逢，霹靂蜂難掩激動的心情，連聲音也帶著微顫。

「可能是近來太疲倦，多睡了幾天。」陳放孤獨慣了，遇到來自朋友的熱情，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霹靂蜂猶豫道：「那個，本來我是想留下陪你的，但是琳妮不讓，我也沒有辦法，不過，她也是為大局設想，你別怪她。」

「大家都沒事就好，對了，你為什麼要步行？」以琳妮的作風，做出這種選擇實屬正常，陳放故意岔開話題，免得尷尬，事實上，他也確實感覺奇怪，以魚人的遠程狙擊能力，留個人在外面毫無意義，不符合追求效率的原則。

霹靂先是一怔，神情古怪的說道：「我認為步行比較舒服。」

琳妮的規則也是有條件的，當初是由於特殊的環境，加上陳放的脆弱體質，才主動要求，兩人一起躺在座椅上。而今威脅解除，霹靂蜂體質也不脆弱，要是他想留在機艙裡，恐怕只能窩在後面，那種姿勢別說不如徒步跋涉，簡直是生不如死。

「步行比躺著舒服？」陳放陷入迷茫。

對於她的明知故問，霹靂蜂頗感鬱悶，問道：「哥們，你的機艙裡有幾張座椅？」

「一個，但是能躺下兩個人。」陳放居然能木訥到這種地步，也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

霹靂蜂哭喪著臉說道：「你行行好，別玩我啦，你就是再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呢。千萬別開這種玩笑，要是讓琳妮聽見，我們都沒有好日子過。」

「有這麼嚴重？」陳放追問。

「何止呀，七年前有個傢伙想吃她豆腐，結果被她把爪子給剁下來了，那傢伙可是個二階傭兵。還有個追求她的傭兵，死纏爛打，追不到手就四處造謠，吹噓自己和琳妮如何，最後連小命都給丟了，你還敢躺在她的旁邊，你就不怕？」霹靂蜂將手掌伸直，做出刀的形狀，作勢在褲襠處切過。

「我可沒有躺過！」陳放畢竟是出身世家，貴族素質還是有的，嘗到甜頭就很好了，當作資本四處吹噓，那就是下流。況且，再勇敢的男人，牽扯到命根子，也做不到無所畏懼。

「這個我信，你現在仍然是個完整的男人。」霹靂蜂不懷好意的壞笑著。

從外窺鏡裡，琳妮遠遠看見他們嘀嘀咕咕。

出於對男人的基本認知，如果兩個男人相談甚歡，十有八九是在談論女人，何況霹靂蜂笑得很是猥瑣，絕錯不了，而且，他們談論的女人正是自己。

琳妮容貌出眾，身材火辣，是傭兵協會數一數二的美人，加上不俗的身手，仰慕者多如牛毛，這些年來，動她腦筋的人不在少數。

對於追求者，琳妮從來都是不假辭色，漸漸的，冰冷成為她的習慣，任何男人都休想接近。

然而，霍爾星的任務使她陷入絕境，而陳放成為唯一闖過禁區的人，形勢所迫，她迫不得已打開心底防線，甚至一退再退，她不願意輸人，更不想成為隊友的負擔，所以她告訴陳放，不要把她當成女人，這種規則在以前並不存在。

幾周來，兩人經歷過不少的事，要是陳放向人提起，那就太難堪了，琳妮倒是信任陳放的人品，可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難保不像霹靂蜂說漏什麼。

必須盡快阻止，琳妮加快速度衝過去，矯健的躍下機甲，人在空中，就冷冰冰的問道：「你們在聊什麼？」

「沒有聊什麼，呵呵，男人的話題。」霹靂蜂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短路，居然故作神秘。

陳放無比鬱悶，看看琳妮冰冷的臉，也知道她在想什麼，偏偏此時又無從解釋，難不成告訴她，自己什麼都沒有說過。

「不如我們先吃東西。」霹靂蜂眼見氣氛不對，連忙圓場。

「也好，我們邊吃邊談。」琳妮再次發揚傭兵素質，絕不浪費時間，品嚐過蟲肉滋味的她，在找到補給的時候，自然不會忘記食物，冷冰冰的罐頭經過加熱，釋放的香味竟是分外誘人。

陳放昏迷的時候，傭兵協會對本次競賽做出改動，競賽活動由一次變成了每月一次，每月功勳值名列前三的傭兵團將獲得集體晉級獎勵，另外還有功勳值和獎金的附加獎勵。當月的競賽活動結束以後，團隊功勳值將清零，確保第二輪競賽的時候，傭兵團都處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霍爾星的戰鬥不可能短期內結束，而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要是讓功勳值不斷累積下去，團隊的差距便會越來越大，最終，落後的傭兵團將失去信心，也不會有更多的傭兵團趕來，這種狀況違背了傭兵協會的意願，做出改動是意料當中的事情，

最誘人的還是個人獎勵，本次競賽中，功勳值排名第一的個人，將獲得D級特殊任務獎勵。

特殊任務獎勵，以前只可能在D級以上的任務中出現，而且那種難度的任務，低階傭兵根本就不敢去想，首先要有一隊素質精良的團隊，所有成員必須是四階以上的傭兵。滿足上述要求，僅僅是具備了接受任務的基本條件，假如團隊中等階最高的傭兵才是四級，完成任務的可能性近乎於零。

入手難度如此之高的獎勵當然是好東西，最吸引人的是，陳放距離這份獎勵並不算遙遠。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夜歌森林


認真想想，就能知道個人獎勵合情合理，畢竟，在激烈的競爭脫穎而出，除非擁有過人的實力，比團隊優勢更難能可貴。

傭兵協會早有計劃，出於杜絕作弊的考慮，防止以團隊優勢成全一人，才選擇臨時發佈任務的方式，此舉令參賽的傭兵團措手不及，當他們醒悟過來為時已晚。

比如排名第一的安遜團隊，目前功勳值為三十七萬上下，雖然遙遙領先其他傭兵團，那是由於團隊的成員都很強。他們做的都是團隊任務，基本上，團隊功勳值除以人數，就是每個成員的功勳值，別的團隊情況也差不多，唯有陳放是個例外，團隊功勳值幾乎全部是他拿下的，也幾乎全部歸他個人所有。

傭兵協會目前仍未公佈個人功勳值的名次，可是琳妮十分清楚，排在第一名的就是陳放無疑，而且，他的功勳值一定遠遠超越旁人。

即使安遜從此刻開始作弊，將團隊獲得的功勳值全部歸到一人名下，剩下的不到六天也很難有所作為，何況從技術來講，那完全不切實際，勢必拖累團隊效率，傭兵團的成員也不可能無私到將寶貴的功勳值拱手讓人。

琳妮直截了當的說出實情，主要是解釋離去的原因，競賽結束剩下不到六天，沒理由放棄最後的衝刺。

情勢變得明朗，團隊名次與第一名相去甚遠，要迎頭趕上非常困難，除非挑戰高難度任務，那勢必要冒絕大風險，但凡不是白癡，都能知道沒有必要。

本次競賽，前三個傭兵團都有集體晉級的獎勵，相差的只是功勳值和獎金，無關緊要。也就是說，名次只要擠進三甲，區別都不大。何況，個人獎勵遠遠超出團隊獎勵，只要安安穩穩的度過六天，陳放就能得到令人眼紅的特殊任務獎勵，更不值得冒險。

己方的團隊原本就不強大，能獲得輝煌的戰績，已經是分外的幸運，權衡利益，霹靂蜂率先說道：「還剩下六天時間，我們不如做些簡單的獵殺任務，守住第二，滑到第三也不要緊，反正都有晉級的獎勵。你們認為呢？」

「看看再說。」兩個聲音同時說道，一個冰冷，一個默然，不過都是同樣的不容置疑。

霹靂蜂詫異的看著異口同聲的男女，明智的緘默不語，傭兵團不相信民主，唯有命令與服從，況且，就算用民主方式投票，他也是少數服從多數。

六天的時間要追上排名第一的安遜，選擇並不算多，陳放調出偵察任務的後續，傳到兩個同伴的護目鏡上，偵查夜歌森林，功勳值為九千，看起來並不怎麼誘人。

不過，有十六個傭兵團在夜歌森林失蹤，用概率分析，存在蟲穴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七十六，隨之而來的後續任務很可能賺到十萬點以上的功勳值，如果走運，功勳值就能超過安遜團隊，然而這僅僅是理論上的，要最後這六天的時間裡，安遜團隊也不可能閒著，他們也要衝刺。

夜歌森林，聽起來充滿詩情畫意的名字，依據任務列表的介紹，由於林木茂密，林地滲不進些許的光線，跨入森林，就跨入了永恆的黑夜，漆黑中，不時會傳來優雅的旋律，猶如絃樂的優美，如歌如泣的哀怨，要想大規模的北上，勢必清理這片區域。

提到夜歌森林的時候，琳妮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但是一閃即逝。

臨出發時，發生了一段小小的插曲，再次進入危險區域，最好的方法是大家都藏在魚人的內艙，但是不可能，駕駛座的另外一邊儼然成為禁區，剩下的空間裝不下兩個人，即便能裝下，誰也不想受那份苦。

以體質和技術來說，本該由陳放駕駛機甲，可是他拒絕，主動要求徒步跋涉。雖然毒素清除，仍然無法使用體質強化，只能通過鍛煉方式恢復，心焦的他不願意錯過任何機會。最後，機甲仍由琳妮駕駛，霹靂蜂陪著他步行。

這麼一來，團隊人數雖然增加，效率反倒是下降了，令人苦悶不已，摸索到夜歌森林的邊緣，距離競賽結束，僅有不到三天的時間。

靠近森林，一陣冷森森的氣息侵體而來，虛弱的陳放不由連打幾個寒戰，一絲不安的感覺悄然升起。

「等等。」陳放通過聯絡器向隊友發出警告。

「有發現？」琳妮試圖利用電子聚焦窺探森林內部，可惜失敗了，繁茂的植被不僅擋住了光，也擋住了視線。

「不太對勁。」陳放自言自語。

「什麼地方不對勁？」琳妮先行用遠程狙擊清理掉附近的蟲族，卻是看不出任何詭異。

陳放解釋道：「你們沒有感覺到麼，這裡的植物很奇怪，數字模式能看到什麼？」

「我只能看到夜歌森林裡面有生命體，個體中等，但是數量十分龐大，其餘的看不出什麼，要不然你來試試？」

「也好。」數據模式畢竟不是琳妮擅長的領域，陳放迅速返回機甲的內艙。

「到底有什麼不同？」時過境遷，琳妮讓出駕駛椅，站在後面。

「林木生長受到周邊環境影響，通常來說，影響最大的是風，我們平常看到的林木，要麼是筆直的生長，要麼是齊刷刷的倒向一個方向，但是你看看夜歌森林的樹。」外窺鏡傳回一片奇特的景觀，此處的樹完全不符合規律，倒向什麼方向的都有，有的甚至彎曲到不可思議的程度，除非有不規則的外力，才可能造成這種奇觀。

絕美的俏臉不由揚起一縷粉紅，要是莽撞的闖入夜歌森林，後果不堪設想。人的眼睛就是這麼奇怪，有時候能看出細小差別，對於整體的錯亂卻視而不見，就在陳放出聲阻止以前，她還在認真的觀察樹呢。

陳放快速切換顯示屏的畫面，調節到虹光模式後，突然扔出一枚閃光彈，漆黑的夜空瞬間染成銀色。

蒼翠的林木間，懸掛著無數道人眼無從分辨的細絲，此刻在閃光彈的銀芒下無所遁形，閃爍猙獰的鋒芒。

這些細絲極可能是蛛絲，外窺鏡出現的生命體，大概是成群的蜘蛛，而夜歌森林神秘的絃樂，極可能是獵物碰上蛛絲，掙扎時發出的聲響，那是死亡的樂章。

密佈的蛛絲構成了夜歌森林的預警系統，六米高的機甲不可能避過，而且這些蛛絲能輕易拉彎四尺粗的巨樹，強韌程度驚人。機甲憑借強勁的動力，能輕鬆衝破鋼鐵禁錮，對柔韌的束縛卻可無奈何。可以想像，魚人被纏上幾十條蛛絲，就如同落網之魚，只有束手待斃的份。

「放棄吧。」陳放關閉機甲的外窺鏡。

「放棄？」琳妮沉默了片刻，相處的日子裡，她不止一次要求過放棄，陳放從來沒有聽過，並且通過行動一再印證，只要不放棄，奇跡就有可能發生。

一顆永不言棄，勇敢的心，支撐著脆弱的體質，那種感覺令人著迷，也讓人心疼，正當她逐漸適應這種觀點，開始欣賞一個比自己小九歲的男人，陳放居然自毀長城，主動來個知難而退。

「你有更好的辦法？」陳放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沒有，就是不太習慣，我以為像你這種勇敢的人，不知道什麼叫做放棄呢。」琳妮難得的幽默了一回。

「放棄比蠻幹更需要勇氣，我們盡快離開，剩下三天時間，或者可以找找你的朋友。」或許是兩人混的熟了，或許是由於擺脫病痛的困擾，不自覺的，過去的陳放在悄然復甦，言談間，我行我素的作風盡顯無疑。

微妙的變化在琳妮心底掀起一陣波瀾，如果之前他只是欣賞陳放的能力和堅強，現在有多了一樣：「聽起來似乎很有哲理，不過僅限於勇敢的人，只有勇敢的人，放棄的時候才需要勇氣。我猜想，這句話是個很親近的人告訴你的，為了教你這個道理，那個人一定煞費苦心。」

漫不經心的閒談，觸動深藏的回憶，這番話正是身居帝國國務卿的外公告訴陳放，如琳妮所言，為了教他這個道理，外公花了不少心思，讓勇敢的人學會放棄，遠比讓懦弱的人學習無畏更加困難，外公終究沒有成功，陳放是在無數次挫折中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他放棄的僅僅是一次任務，夜歌森林裡找不到他要的東西，放棄，意味著新的機會，至於尋找火牛，誰都知道希望渺茫，就像尋找補給一樣，完全是碰運氣，只要留在霍爾星，就是在尋找，所以琳妮自始至終也沒有提過此事。

「你好像不想走？」陳放發現琳妮沒有離去的意思。

琳妮猶豫了片刻，說道：「如果你放棄這次任務，是為了幫助我尋找隊友，我仍然想一探夜歌森林。我不明白你說的概率，但是我有種感覺，我的隊友就在森林裡。我知道，夜歌森林的任務不值得去做，留下來，就意味著放棄衝擊第一的機會，可是我不能棄隊友不顧，這是我個人的事，如果你不願意，我也絕不勉強。」

陳放轉過頭，想了想說道：「你的直覺不是今天才有吧？」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死亡網絡


的確，琳妮之前就認為火牛逃到夜歌森林，懷疑他仍然活著，那是由於火牛引走蟲群以後，不明不白的失蹤，與消失在夜歌森林的其他傭兵如出一轍。

飛甲蟲的威脅解除以後，安全區域沒有發現火牛，這種可能性變得更大，只不過，她與陳放表面是合作關係，實質上卻是陳放在幫助她，當時的情況叫她難以啟齒。

琳妮並不是不知進退，有什麼理由要求別人放棄任務，幫忙救人，何況這不過是她的感覺，毫無依據可言。

「何必明知故問？到底什麼意見，你給句痛快話！」不知道該如何作答的琳妮，居然耍起無賴，換成平時，換成別人，她是斷然做不出來的，話一出口，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止不住一陣面紅耳熱。

陳放見好就收，誠懇的說道：「當然是留下救人，我們是合作關係，你的隊友也是我的隊友，何況火牛還救過我，於情於理，我都不能見死不救。」

琳妮提醒道：「這畢竟是我的直覺，我不敢保證能找到火牛。」

陳放十分專業的分析道：「第六感也是一種概率，男人的第六感，準確率不到百分之二十，而女人的第六感，準確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這是籠統的數據，每個人有所不同，從概率角度來講，概率超過百分之三十，就值得嘗試。達到百分之七十，就能以此做出決定，就是不知道你偏向於男人還是女人？」

這分明就是挖苦，琳妮原本要辯駁，想到生死未卜的火牛，從心底升起無力的感覺，夜歌森林吞噬了十六支傭兵團，凶險不容置疑，有那份精力，不如留下救人。

此行旨在救人，人數方面越精簡越好，機甲無法避繞蛛絲，只能徒步深入，陳放體質脆弱，幫不上忙，主動要求留下。琳妮也是輕裝上陣，僅僅裝備短槍和匕首，不過，她仍然帶走了霹靂蜂，畢竟，要是找到受傷的火牛，憑她一個人的能力，鐵定是無計可施。

透過護目鏡，夜歌森林染成紅彤彤的顏色，能見度也得到提升，足夠分辨周圍的障礙，更絕的是，那些肉眼難辨的蛛絲，如今像激光束橫在眼前，閃爍著銀白的光芒，想不看見都很難辦到。護目鏡雖然有虹光模式，卻不能讓蛛絲顯形，關鍵在於閃光彈的運用，蛛絲之所以能夠發光，是由於吸收閃光彈的光線，和行星在夜間的放光相似。琳妮也是事後才明白這個道理，提前感知到危險就更難了，假如不是陳放在場，她的命運和先前的十六個傭兵團不會有什麼分別。

「這小子有點本事！要是能加入我們就好了，要不然你親自和他談談，說不定能有轉機。」行進途中，霹靂蜂滔滔不絕的開始勸說，這傢伙本來就是八卦男，從兩人的古怪表現裡，隱約嗅到了一些信息。

在困境中相處了兩周時間，琳妮比誰都清楚陳放的能力，但是她沒有明確表態，多數時候，霹靂蜂的話僅僅是個建議，不用回答。

霹靂蜂繞過一條蛛絲，繼續說道：「你就別猶豫了，他的能力你還不清楚？這一輪任務下來，他至少能衝到二階，說不定是三階，而且作為個人功勳值排名第一的新人，一定會備受矚目，成為各大傭兵團爭取的對象，到時候，你就是有意招攬，都怕不夠資格了。」

沉默了半晌，琳妮突然說道：「就算我現在招攬他，你能保證，他今後不被別人拉走？」

霹靂蜂突然提高聲調，追問道：「這麼說，你也希望他留下，就是怕他不肯，或者被人挖走，我感覺他不是那種人。再說，你連嘗試都不願意，憑什麼要他主動留下？感情和信任都是慢慢建立起來的，當初我和火牛還時常打架呢。」

「我什麼都沒說過。」琳妮冷冰冰的結束話題，陷入思索，平心而論，她的確想留住陳放，然而她也知道，自己的團隊留不住陳放。

繼續前行三五百米，蛛絲驟然變得密集。

夜歌森林的蛛網和外界不同，不是一張張獨立的，平面的網，是由數不盡的蛛絲縱橫交匯，形成立體的網絡。有的地方由於蛛絲密度過高，人無法通過，成了死路，有的路徑則能繞回遠處，彷彿是一座錯綜複雜的迷宮。

闖入者即使能清楚的看見蛛絲，也休想輕鬆的通過，只能從蛛絲的縫隙間鑽來鑽去，要命的是，任何一次小小的失誤，都會驚動蟄伏的蜘蛛，讓團隊陷入萬劫不復。

自從加入傭兵，霹靂蜂就向遠程方向發展，幾乎無視近戰的體質強化，更別提技能訓練，繞過蛛絲的時候，他笨拙的像一隻鴨子。

此刻，他憑借雙腿站立，努力將腰部後彎，艱難的完成類似鐵板橋的高難動作，試圖從一道蛛絲的下方通過，之所以大費周章，不直接從下面爬過去，是由於在貼近地面的草叢裡還橫著兩條蛛絲。

看到他打顫的雙腿，像石塊一樣堅硬的腰，琳妮不由自主的閉住呼吸，俏臉上揚起罕見的緊張神色，直到目送他勉強通過，順勢倒在地上，才悄悄鬆了口氣。

「還行，呵呵。」霹靂蜂輕輕拍掉皮衣上的草沫，尷尬的自嘲，作為狙擊手，能夠完成高難度的體術動作，即使勉強些，也不叫丟人。要是換成火牛，就算他想嘗試，隊友也不敢任他亂來。

傭兵通常都是向一個極端發展，畢竟，功勳值是寶貴的，誰也不捨得浪費，只有這樣，才能在擅長的領域做到最好。

以霹靂蜂為例，如果他的功勳值不是用在狙擊手必須的射擊訓練，耐力和力量的強化，以及購置新的裝備。而是浪費在敏捷，或者塑造身體的柔韌性，肯定會因為不務正業，被另外兩名隊友罵的狗血噴頭。

癥結在於職業的協調，身為狙擊手的他，本該留在機甲裡，或者留在夜歌森林之外，而現在，陳放取代了他的位置。

狙擊手擔任偵查任務，當然會感覺到勉強，這不能怪他。

琳妮一言不發，輕佻彎彎的眉梢，示意他加快速度，然後才輕飄飄的跟上，要不是帶了一名同伴，她能像蝴蝶一樣，飛過這片死亡的網絡。

兩小時後，聯絡被迫中斷。

變化早在陳放的推斷之中，並且預先告知了另外兩人，所以大家都沒有慌張，反而感覺到一陣欣喜，前期只是在趕路，如今才是真正的尋找，假如火牛仍然活著，沒理由不與團隊聯絡，可是沒有，唯一的解釋是無法聯絡，這就是說，火牛如果是被困在夜歌森林，這座森林一定有無法聯絡的區域，而火牛就困在那片區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