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夢幻泡影1-50集 作者:藍晶(已完成)

   
maxchen67 2012-9-26 19:4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1895254
gander 發表於 2014-1-6 11:33
第五章  收官

電閃雷鳴,火焰冰雹,陰風肆虐,爆炸連綿,大陣外,妖鬼魔三族正拚命地進攻著,各展神通攻擊著大陣。

妖鬼魔三族不只是直接攻擊大陣,小島四周的地脈也被瘋狂破壞著,不過這裡的地脈不是那支船隊臨時尋找的地脈所能比擬,不但龐大而且繁複,一時半刻根本別想切斷。

突然一只大手沖天而起,這只手巨大無比,籠罩百畝方圓,表面佈滿裂縫,裂縫裡像是岩漿一般,紅得發亮。

大手猛地拍在大陣頂部,這一擊讓整座大陣震顫不已,支撐大陣的那數十萬名修士全都感覺胸口發悶,這是法力反震。

謝小玉同樣感受到這一擊的威力,而且比任何人都清楚。

謝小玉不但知道這一擊給大陣帶來的傷害,還知道這一擊是三十六位魔神、七十二位鬼尊聚集所有異族的力量所發。

聚集力量的法門並非只有一種,有些法門用於攻,有些法門用於守,就看誰運用得更妙。

對方的力量更強。不過這邊有大陣依恃、有方圓數百里的地脈支撐,這一擊大部分被散入地脈中,小部分被底下的數十萬人抵消了。

這就是超大型防禦陣的厲害,除了太昊戰船,沒有其他東西能克制它,至少那只大手做不到。

恐懼、擔憂、欣喜、安心……大部分人的心情都有著相似的變化,謝小玉卻沒有,此刻他完全是一副無悲、無喜、無哀、無怒的狀態,這也是《太上感應經》的關鍵。

所謂太上,除了至高無上的意思之外,還隱含太上忘情的隱喻,做不到太上忘情,一切都是妄談。

以前的謝小玉絕對做不到,現下他做到了,並不是因為他心境提升,而是因為他找到一條快捷模式。

此刻謝小玉所看到、聽到、感覺到的一切,都被天機盤分解開來,變成甲乙丙丁,變成子丑寅卯,變成上下左右,變成東南西北,變成一二三四,然後這一切重新組合起來變成一個整體──一個更真實,但是讓他感到陌生和詭異的世界。

在這個真實而詭異的世界裡,謝小玉就彷佛站在天頂之下冷眼旁觀,底下的一切和他沒有任何關係,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可惜,還不夠。」謝小玉暗自嘆息。

謝小玉需要的不是單純的混合,而是徹底的融合,他需要將所有的感知全都融合為一體,如果成功的話,他就達到《太上感應經》裡面提到的混一之境。

世間萬物都不是獨立存在,互相之間必然有聯繫,混一就是洞悉萬物的聯繫,明了其中的演變。

除了混一,還有另外幾種妙境。比如能一眼看穿本質的真一之境,還有透過一個小改變,最終導致一個巨大改變的天一之境。

不過,對此刻的謝小玉來說,最有用的還是混一之境。

可惜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始終都只是混合,雖然謝小玉能感應到萬物之間的聯繫,卻還差了 一些什麼。

突然,謝小玉感覺到一絲威脅,下一刻,他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緊挨著大陣的四周出現許多碧綠色火焰,這些火焰無物不燒,連石頭都能化作灰燼,而且正迅速蔓延,那應該是類似烏金羅喉血焰神罡之類的東西,擁有蔓延、侵蝕、吞噬、同化的作用,一開始如果不撲滅,最後或許會釀成不可逆轉的災禍。

異族是真的急了,連這樣不管罔顧的事都做出來,也不怕最後不可收拾。
如果換成以前,謝小玉肯定會臉色微變;但是此刻,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這裡遠離中土和天寶州,暫時不會波及到人,而且異族是想回來,不是想毀掉這個世界,就算為了打破這座大陣而不擇手段,也會控制好力度。

謝小玉也不擔心大陣會被燒穿,按照這個速度,如果連燒五、六天的話,地脈會被燒穿,然後大陣會被漸漸削弱,十天之後或許被會攻破。

既然已經知道這個結果,謝小玉自然沒什麼可害怕的。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火勢變得越來越大,一眼望去,只看到碧綠的火焰不停燒著,從海底到天空,方圓數百里全都被籠罩在大火中。

那數十萬名修士全都心驚膽顫,但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維持那座大陣,他們能夠感覺到法力正一點一點被消耗掉,不過消耗的同時也在補充,整座小島充滿靈氣,完全可以與內山門相比。

突然島嶼中央的傳送陣亮了起來,一下子冒出十幾個人,更奇怪的是,裡面大半是土蠻。

正當眾人感到疑惑不解的時候,謝小玉的聲音從大圓盤裡傳出來︰「天亮了嗎?」

「是的,天亮了。」說話的是一個土蠻,這人身材魁梧,肌肉精壯,滿臉落腮胡,正是那個和謝小玉交情不錯的蠻王。

「既然天亮了,就該輪到我們反擊了。」圓盤中再次響起謝小玉淡然的聲音。
老蠻王朝著身後幾個人嘰哩咕嚕說了一連串的話,那些土蠻七手八腳從腰間的袋子裡取出一堆雕刻過的木頭。

這些木頭被拼了起來,變成一座神像,三頭六臂,青面獠牙,雕刻的手法很粗淺,給人的感覺卻異常逼真,好像活的一樣。

謝小玉敢肯定這絕對不是他看過的任何一座神像,當初在北望城郊外看到的那座神像粗狂得多,另一座廢棄的神像比這要猛惡。

神像被豎了起來,眾土蠻全都跪在地上虔誠跪拜。

突然神像原本閉著的的眼睛睜開了,一道白光從神像左側那顆腦袋的眉心射了出來,打在一個土蠻身上,那個土蠻渾身一陣顫抖,身後浮現出阿克蒂娜的身影。

又有一道白光射出,這一次是中間那顆腦袋,被打中的土蠻身後浮現出莎爾拉大長老的身影。

朱鹿聯盟的人原本滿懷希望,以為又有援兵到來,看到這一幕,他們失望了。

在朱鹿聯盟的人看來,這和請神上身的把戲差不多,大部分只是障眼法,小部分是請鬼神上身,用減壽作為代價換取少許神通。

太虛門的道君們當然不會這麼膚淺,他們明白其中的奧妙,不過他們並不怎麼在意,他們手裡有最正宗的神道傳承,這些對他們來說只是很普通的法門。

謝小玉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他居然連太上忘情都做不到了,從那種狀態中退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茫然,過了片刻又變成欣喜。

別人看到的是阿克蒂娜的身影在一個土蠻身上浮現,謝小玉卻不同,在他的感覺中,那個土蠻已經變成阿克蒂娜,呼吸、心跳、連散發的氣息都和阿克蒂娜一模一樣,這是分身投影。

原本謝小玉以為要到合道境界之後才能用這招,沒想到神道之中居然有捷徑,可以讓人借用願力投影在信眾的身上。

這招對別人來說用處不大,但是對謝小玉就不同了,他最大的問題就是分身和本體不能離得太遠,他現下已經超過極限,所以他的本體不得不再一次沉睡,所有意識都移到這具分身上,如果他也能藉助願力製造投影,就不會有這樣的困擾,他不需要投影在信眾身上,直接投影到靈虛分身就可以了。

而且好處還不只這些,靈虛分身是虛體,也就是說可以分裂成無數個。

謝小玉倒不在乎分身億萬,同一時間,他只需要一具分身能夠活動,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這裡扔一具分身、那裡扔一具分身,再也不用趕來趕去。

可惜現下謝小玉沒時間打聽,此刻大軍雲集,六支船隊潛伏在暗處,等著他下令進攻。

「全力開啟大陣﹗」謝小玉從斥候船裡飛了出來,大聲喝道。

太虛門的道君們早就有些等不及,隨著這聲令下,他們全都雙手結印,朝著那幾面陣旗打去。

朱鹿聯盟的人立刻感覺到法力飛速流逝,與此同時,原本收縮成一團的大陣瞬間膨脹開來,四周那熊熊燃燒的碧綠火焰一下子被逼開。

異族根本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不知道有多少骷髏、僵尸、鬼魂和妖魔被反卷的綠火瞬間吞沒。

鬼魂的承受能力最差,瞬間就被燒化;骷髏很快也化成灰燼,僵尸和妖魔則帶著滿身碧火四處亂撞,弄得碧火到處蔓延,其他異族也被卷進去。

突然一聲尖銳的長鳴劃過天際,所有身上著火的異族全都炸裂開來。

壯士斷腕,異族在這方面比人族更決絕,沒有絲毫顧忌。

與此同時,眾大妖、鬼尊、魔神再一次連手。

那巨大的挖掘機再一次出現,比之前又大了許多,緊緊扣在大陣頂部,拚命想阻止大陣的擴張。

兩邊都在發力,大陣和挖掘機交接的地方冒出一道道黑色的電弧,那是空間被撕裂的證明。

四周再一次出現異樣的波動,越來越多的怪物冒出來。異族也拚命了,知道關鍵時刻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異族早有準備,數量比這邊多得多,而那座大陣原本就不是用來進攻,所以推進的勢頭漸漸被壓制,甚至還被一點一點反推回來。

「仁慈的上蒼,我等是你的子民……」阿克蒂娜的聲音緩緩傳了出來,她的聲音不響,卻充滿穿透力。

隨著阿克蒂娜虔誠的禱告,一股感覺並不是很強的力量徐徐落下。

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那聲音顯得有些蒼老,而且嘰哩咕嚕沒人聽得懂。

勢均力敵的對峙瞬間被打破了,大陣猛地一震,上方的挖掘機一下子就崩碎,大陣邊緣朝著四面八方推出十幾里。

因為膨脹得太快,四周的空間全被撕裂,顯露出一道道極細極長的空間裂縫,這些裂縫比刀還鋒利,所過之處只剩下一堆碎肉。

突然一些裂縫合併在一起,黯淡的紅光從裂縫中透出來。

裂縫的另一邊是一個世界,那是一個陰暗的世界,頭頂上是灰蒙蒙的天空,底下是暗紅色土地,之間是黑沉沉的沙塵和霧霾。

這絕對不是人間界,也不會是洞天,因為洞天裡的天空和外面應該是一樣的。這是一個小千世界,一個和這方天地相連的小千世界,而且從那景象來看,相連的恐怕是冥界。

「這就是神道的力量﹗」謝小玉仰望著天空。

剛才出手的是阿克蒂娜和莎爾拉,莎爾拉的能力是守護和結界,這座大陣和兩者都有關聯,而阿克蒂娜的能力是強化,她讓莎爾拉的能力變得更強。

原本謝小玉不敢肯定神道法門對道門的法術是否也有用,現下看來有用。「成了。」謝小玉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四周的空間裂縫正變得越來越大。

空氣中殘留著焦糊的味道,海水異常混濁,因為四周海域被整個翻了一遍,除了小島因為有防護大陣罩住,所以沒有崩塌,方圓三百里的海床全都已經坍塌,連地脈都被震斷大半。

沒有半具尸體,這場大戰太過慘烈,以至於一具尸體都沒留下,連那些肉身強悍到極點的萬年大妖都沒留下一點殘骸。

不過逃掉的異族也不少,而且都是厲害角色。

「接下來應該沒什麼事了,異族肯定不會再和我們硬拚,十有八九會捨棄那些藏身處。」李素白走了過來。

「這不是很好嗎?太昊戰船已經沒幾艘了。」謝小玉也不想打了,如果一座座島打過去,每一座島都要打破防護大陣,他那一百多艘太昊戰船根本就不夠用。

按照他們現下已經確定的數量,異族的藏身處至少有六百多處,這還只是海上的,陸地上也有異族的藏身處,漠北、西域、蠻荒都有,甚至連中土腹地也有一處。

異族準備了整整萬年之久,選擇這些藏身處就花了上千年,之後又到處收集尸骨埋在那裡,這也花了很多時間,又不敢驚動人族,只能悄悄進行,直到最近動作才大了起來。

這一次打擊,等於廢了異族幾千年的努力。

「你這小子又想藏私。」.

李素白現下不再相信謝小玉,他知道謝小玉手裡肯定還有私貨,就算沒有,要建造太昊戰船也不會太難。

「你還是讓各大門派快點動手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異族放棄藏身處之後肯定會讓小妖四散奔逃,還會將死物全都喚醒,晚了的話,以後就有麻煩了。」謝小玉岔開話題。

「我明白,你不想提到剛才的話題。」李素白一語道破謝小玉的心機,但他不想逼得太緊,打了個哈哈後,順著謝小玉的話題,說道︰「各大門派都有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可能齊心協力做一件事,你說的這些我已經想到了,可惜我催不動他們。」

李素白聳了聳肩肩膀,一臉無奈。

如果換成以前,謝小玉或許會非常鬱悶,但現下他不會了。

現下謝小玉時時刻刻都保持著那種特殊的狀態,用冷眼旁觀的模式審視著這個世界,審視著每一個人和每一件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都有自己的打算,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都覺得自己是對的,謝小玉沒興趣判斷對錯,還是那句話──看誰能活到最後。

「太虛門不也一樣?你家祖師爺留下那麼多東西,你們何曾讓外人見識過?」謝小玉這麼回答,是因為剛才李素白說他藏私。

李素白一陣愕然,緊接著苦笑起來。

這種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根本沒有一個定論。

「對了,那兩個土蠻突然間被兩位大長老附身,這到底怎麼回事?感覺好像是投影。」謝小玉正有事想問,他之所以找上李素白,是因為太虛門同樣擁有神道傳承。

謝小玉並不擔心李素白不回答,既然土蠻會這手,李素白不說,他也可以直接問阿克蒂娜。

「這招叫降臨,確實和投影分身很像。」李素白果然回答了。

「有什麼限制嗎?比如距離。」謝小玉問道。

「這肯定有限制,主要看信眾的多少、願力的強弱,然後就是本身的實力。如果是佛門的大能,隔著一個世界都能降臨;換成她們幾個,頂多就幾百萬里的距離。」說著,李素白看了謝小玉一眼,又道︰「這招對你倒是挺有用,你的實力確實差了一些,不過你的信眾數量龐大,完全可以彌補實力的不足,要我教你嗎?」

「不用。」謝小玉立刻拒絕。

請教問題並不欠人情,傳授技藝就不同了,謝小玉情願欠土蠻的人情,因為土蠻的人情容易還,更何況他一直都覺得土蠻對神道的運用才是最正確的,這和見識無關,原因是土蠻對天充滿敬畏,那是真正的敬畏,和道門的敬畏天地不一樣。

「我料到你不會。」李素白輕嘆一聲︰「不說這些了,這一連串仗打下來,讓我深有感觸,你之前提到的養虫之法看來得快一點弄到手。」

「這是你的事。」謝小玉不想參與,現下他們的船隊越離越遠,他趕回去都得老半天,那裡還肯再跑一趟南疆。

「不行也得行,這可不是開玩笑。」李素白難得這麼嚴肅,謝小玉不去,那幾個大巫肯定也不會去,他人生地不熟的,怎麼找人?

「有什麼好處嗎?」謝小玉見無法拒絕,乾脆做起交易。

謝小玉不想欠太虛門的人情,也不想讓太虛門欠人情,大劫一起,太虛門肯定是風頭浪尖,能不能保全都難說,欠下的人情很可能變成「死帳」。

「你想要什麼?」李素白倒不拒絕做交易。

「我跟你跑一趟南疆的話,回去要多走不少路,那幫大巫都是短腿,這又是一個麻煩……」謝小玉拚命吐苦水。

「你要遁法?」李素白問道。

「不是,我只想問問你有沒有飛舟一類的法寶?」謝小玉會生出這樣的念頭,完全是因為這次的突襲。

他們這一次能夠成功,第一大功就是謝小玉用劍符之法煉製的那艘太昊戰船,太昊戰船可以帶著飛遁和挪移,不過畢竟不能和法寶比,還得拆開來,到了到達站後再重新組合,而且最讓人感到遺憾的是只能用一次,所以他打算造一艘真正的太昊戰船,一艘法寶級的太昊戰船。

原本謝小玉打算回去之後和玄元子、左道人商量,拿一艘波光萬里舟出來讓他改造成太昊戰船;現下李素白自己送上門來,他不狠狠敲上一筆,那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你要這東西?」李素白思索了片刻。

太虛門當然有飛舟類的法寶,數量還不少,但是想用好法寶,必須有與之相配合的功法。

突然李素白一拍額頭,道..「有一艘船正好可以送給你,而且這件寶貝和你絕對相配。」

「絕對相配?」謝小玉微微一愣。

謝小玉討要飛舟,打的就是買一送一的主意。

拿那艘波光萬里舟舉例子,雖然靠上面的波光萬里陣就能發動,但是要真正發揮它的威力就必須將其煉化,想煉化的話,就必須有相應的功法,而現下李素白這麼說,就意味著謝小玉會的功法裡有一種可以駕馭那件法寶。

「聽說過須彌宗嗎?」李素白問道。

聽李素白這麼一問,謝小玉首先想到的是無相佛光,無相佛光和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一樣,本身就帶有遁法。

不過謝小玉沒露口風,而是順著李素白的意思道︰「你是說那個上古佛門第一宗?」

如今佛門的中心是難陀、飛龍兩寺,不過這兩座寺院並不是宗派,而是各派聚集的地方,誰都能在那裡講經說法,上古之時就不同了,當時佛門的中心是須彌山,須彌宗就是須彌山上那些佛寺的總稱。

中土同樣有普陀宗,這些宗就和難陀寺、飛龍寺、萬佛山一樣,說的並不是特定某個宗派。

突然謝小玉想到一件東西,一件傳說中的寶貝。

「度厄舟……」

李素白點了點頭,道︰「沒錯,傳說須彌山山頂之上就是佛界的入口,不過想要從這條路進入佛界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然佛門中人用不著修練,也用不著多次轉世,更用不著累積功德以求飛升佛界了,直接走這條快捷模式就行。傳說須彌山頂和佛界之間有一片無盡苦海,只有度厄舟能帶人到達彼岸。」
「這不是傳說嗎?」

謝小玉不怎麼相信,因為這實在太離奇了,在他看來,無邊苦海和度厄佛舟更多是一種寓意。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不過度厄舟確實存在。」李素白笑道。

謝小玉完全能夠猜到這是怎麼一回事。

當年婆娑大陸被神皇攻破,須彌山被神皇佔領,那些和尚大半投降,如果真有度厄舟的話,肯定落到神皇手裡。

李太虛、九曜、空蟬等人率領佛、道兩門殘餘勢力擊敗神皇,最終神皇的東西全都到了李太虛手裡,這件寶貝想必也為李太虛所得。

「你家祖師爺就沒研究過這件寶貝?沒想過弄清楚其中的名堂?」謝小玉有些好奇,他現下更感興趣的是那個傳說的真實性。

「為什麼要弄清楚?太虛門是道門,又不是佛門,我家祖師爺和你不同,雖然他也修練了一大堆東西,卻都是道門之法,不像你生冷不忌,佛道魔旁都有涉獵。」李素白輕哼了 一聲。

謝小玉卻不認為是這個緣故,更可能的是須彌山每三千五百年才開啟一次,李太虛得到度厄舟的時候,大劫已經過去,天道甦醒,須彌山自然也關閉了;而下一次開啟之時,他飛升在即,或者已經藏匿起來,自然不可能進入須彌山弄明白這件事。

交易達成。不過現下謝小玉還不能走,畢竟各支船隊之間的指揮和協調仍舊離不開他。

當天下午,謝小玉就在幾位太虛門道君的保護下回到自己的船隊。

一回來,謝小玉倒沒急著去找何苗和朱元機等人,也沒急著和玄元子、陳元奇聯絡,而是坐在座位上和三位土蠻大長老談話。

「我已經和李素白講好了,這一次的『獵物』他們取走最有用的部分,其他的全都歸你們。」

謝小玉和土蠻打慣交道,很清楚最好的說話模式就是先扔一堆好處出來,不過好處不能立刻就給,得談成了才有;談不成的話,就讓他們流口水。

「這太好了。」三位大長老喜形於色。

這確實是一件大好事,雖然最後一戰兩邊打得太激烈,以至於什麼都沒留下,但是之前殺掉的那批妖族裡有很多壽過萬年的大妖,身上全都是寶。

「我一直忘了問妳們,那些藥的效果怎麼樣??」謝小玉裝出一副關切的模樣,問道。

「很好。」阿克蒂娜不疑有他,直接說道︰「這段日子我們已經多了二十幾個部落首領和七個長老。」

「聽來確實不錯。」謝小玉點了點頭。

才四十萬人馬,還都是土蠻中最差勁的羽部,就算在他們自己人眼裡,羽部也是肉盾和炮灰。

「我現下總算明白為什麼你身邊的人實力都不錯,沒想到丹藥的效果這麼好。」阿克蒂娜現下有些後悔,如果早一些和謝小玉打交道就好了。

「有了這些藥,頂多一年,你們的首領數量就能增加幾十倍,長老的數量也能增加十幾倍。」謝小玉大致估算了 一下,道︰「可惜你們的大長老數量好像是固定的,沒那麼容易提升。」

「這倒未必。」阿克蒂娜看了看旁邊兩位大長老。

見另外兩位大長老並沒有反對的意思,阿克蒂娜才繼續說道︰「大長老的數量和人口有關係,以前有你們在島上,好地方都被你們佔去,我們養不活那麼多人,所以只能有五個大長老;現下有了那些海藻還有養海藻的辦法,我們再也用不著發愁吃的,頂多五、六年,我們的人口至少會增加一倍,那時候就可以多幾個大長老。」

「恭喜你們。」謝小玉笑了笑,隨口幾句話將兩邊的關係拉近許多,這才說出真正的意圖︰「妳能幫我一個忙嗎?我想學妳們那樣降臨到別人身上,這招實在太方便了,省得我每次都要冒險。」

謝小玉不說這種法門對他的作用,只說自己怕死,而且說話的時候故意含糊其辭,好像他對降臨了如指掌,只是現下還做不到。

阿克蒂娜和另外兩位大長老正在興頭上,並沒有琢磨這番話的真偽,她們也知道謝小玉同樣修練了神道法門,聽說過太平道,也明白太平道的涵義,既然都是神道法門,在她們想來,謝小玉肯定也懂降臨之法,只不過境界差了一些,還沒到那個地步。

「我倒是願意幫你,不過……」阿克蒂娜遲疑了 一下,這才說道︰「你的境界不夠,恐怕未必做得到。」

「所以我需要妳幫忙。」謝小玉開始胡扯︰「如果境界夠的話,我肯定已經會了,正因為境界不夠,所以我才要想辦法。」

三位大長老居然沒有懷疑,因為她們親眼見識過謝小玉的煉藥本事,從那些道君的回應,她們已經感覺到其中的難度,更何況謝小玉還有兩具分身,她們從來沒有看到過另外一個真君層次的人有這樣的本事。

看到三位大長老相信了,謝小玉打鐵趁熱地道︰「我其實已經想到一個辦法,我手下有一個大巫,他能讓任何人互相聯繫上,妳們應該也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三位大長老當然知道,她們同樣也要靠天蛇老人才能和另外四支船隊聯絡上,而且「大巫」兩字深深吸引住她們,她們正打算和巫門取得聯繫,從巫門那裡學習一些東西,特別是如何和佛、道兩門打交道。

「我可以藉他的能力和別人聯繫,或許也能藉他的能力降臨在別人的身上。」謝小玉說出自己的想法,這絕對合情合理,至少可能性是有的。

阿克蒂娜沈默片刻,不太有把握地說道︰「可以試一下。」

「還有一件事,妳們知道我有一種能力,可以察覺萬里之內的一切動靜。」謝小玉說道。

三位大長老當然知道,斥候船的存在早已經不是祕密,而且謝小玉答應過,敦昆會留幾個手下在天寶州,成為她們的耳目。

天寶州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只需要五、六個那樣的斥候,就足夠監視整個天寶州。

「敦昆大巫的族人也都有這樣的能力,不過他們差得遠,我總覺得不滿意,如果我能夠降臨在他們身上那就太好了。」謝小玉這一次說的是真實想法,不過還藏了 一些心思。

謝小玉想的是讓敦昆也學會降臨之法,這樣一來,敦昆的本事就能發揮到極點,那些斥候只充當警戒,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立刻讓敦昆降臨在他們的身上。

敦昆最有條件學這招,因為他也修了神道,他的信眾就是他的族人。

事實上,羅老、瑪夷姆、敦昆、莫倫這批最早跟著謝小玉的大巫全都兼修神道,原本的想法是讓這些人藉神道的力量加快修練速度,盡快從巫門轉到道門上,這樣就沒壽命問題了,沒想到還有別的好處。

謝小玉甚至還打算將天蛇老人捎帶上,天蛇老人也修了神道,雖然他沒有自己的部落,不過另外幾位大巫不介意讓他分享一部分願力,太平道那邊也有他的一份,所以他的信眾數量反而最多。

空氣一陣波動,謝小玉和阿克蒂娜從虛空中冒出來。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個老苗盤腿坐在地上。

這是敦昆的船,看到謝小玉兩人過來,敦昆迅速凝聚成形,變回原來的模樣。「叫我們過來干什麼?」敦昆顯得有些木訥,或許是因為長時間融入黑暗的緣故,他現下變得越來越少言寡語。

天蛇老人也不是多嘴的人,只是看著謝小玉。

「我請阿克蒂娜大長老教我們降臨之法。」謝小玉直截了當地說道,這一次他沒有閃爍其詞。

謝小玉並不擔心阿克蒂娜起疑,這幾位大巫不知道降臨之法是很正常的事。
在阿克蒂娜眼裡,這些大巫和她們一樣都是被漢人欺壓的角色,為了對抗異族,所以漢人拿出來不少東西,但是不會全拿。

「降臨之法?」天蛇老人沉吟半晌,他看不出這對他有什麼用,他的能力覆蓋的範圍很遠,遠遠超過降臨之法的距離。

敦昆的回應就不同了,立刻點頭說道︰「不錯。」

敦昆當然感到高興,他的情況和天蛇老人相反,覆蓋的範圍不過數萬,遠遠不如降臨之法,學會這招,等於實力一下子提升許多。

「你們坐好,我要施法了。」阿克蒂娜喝道。

謝小玉隨手將一張蒲團扔在地上,然後坐上去。

連入定都不需要,一坐下來,謝小玉立刻進入一種虛無空蒙的狀態,無念、無想,無欲、無求。

這是謝小玉最近的發現,那種類似太上忘情的狀態,比最深層次的入定都更有效。

突然,謝小玉感覺到腦子裡多了些什麼。

神道沒有功法之類的東西,所有神通都是直接賜予,並不需要修練,也沒辦法修練。這一點倒是和巫門完全一樣。

謝小玉和阿克蒂娜之間不相統屬,雖然都走神道之路卻互不相干,所以談不上賜予神通,此刻他腦子裡多出來的東西完全是一種感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需要做的就是牢牢記住這種感覺,然後也生出同樣的感覺。

對於修練《太上感應經》的謝小玉來說,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將這一絲感覺分拆開來,分拆到沒辦法再分拆的地步,然後就是感悟每一部分;生出同樣的一絲感覺之後,再重新組合起來。

這絕對是繁瑣而考驗耐性的工作,沒有難度,但是總會出錯,錯誤總是出在感悟出的東西不對頭,要不沒辦法組合,要不就是組合起來有問題。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天蛇老人第一個甦醒過來,他的神通和降臨之法其實很像,所以他最先成功,第二個成功的是敦昆,他的實力沒話說。

謝小玉仍舊在感悟,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這家伙行嗎?」敦昆皺起了眉頭。

「難說,他的境界低了一些,這本來就不是真君玩得來的,不過……這家伙很難說。」天蛇老人想到的是元神分身,照理說,那至少要道君境界才有可能。
「既然知道我有麻煩,為什麼不幫點忙?」正在打坐的謝小玉淡淡問道。
這也是《太上感應經》的好處,並不需要讓意識和外界隔絕也能做到無念、無想,外面如果有什麼動靜,謝小玉也能看見、聽見,並隨時能夠做出回應。

「怎麼幫?」敦昆問道,他看起來不聲不響的,但幾位大巫裡就以他和謝小玉的關係最親近。

「你們已經學會了降臨之法,把你們的感悟也給我。」謝小玉說道。

「怪不得你讓我們學這個,哈哈﹗」天蛇老人大笑起來。

謝小玉這麼做絕對有利用的嫌疑,不過天蛇老人嘴上這麼說,倒也沒介意,他隨手朝著謝小玉的額頭一指,立刻將他那份感悟送過去。

「我剛才還在想,你怎麼這麼好心?」阿克蒂娜微微一笑,她自以為把謝小玉看透了。

「妳也幫個忙怎麼樣?.」謝小玉轉頭對阿克蒂娜說道「用一下妳的神通。」阿克蒂娜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的神通是提升別人的能力,用在偵察、占卜、逃跑、防守、戰鬥方面都很不錯,卻沒辦法用於修練,她曾經試過,不管是用在打坐練功還是突破瓶頸,效果都不怎麼樣。

雖然感到不可思議,阿克蒂娜還是照做了,反正這對她不會有什麼損失。
阿克蒂娜三人並不知道謝小玉其實已經找到竅門,此刻他要做的不只是學會降臨之法。

下一瞬間,謝小玉感覺到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阿克蒂娜的強化果然對《太上感應經》有效,與此同時,菩提珠裡的天機盤也瘋狂地轉動起來。

感應屬於純輔助類的能力,演算也一樣,阿克蒂娜的強化對它們的作用最大,兩者相加,謝小玉的分析能力越發變得厲害許多,天蛇老人和敦昆傳過來的感悟眨眼間就被分拆開來,三種感悟放在一起,很容易就分辨出相同之處和不同之處。

原本謝小玉就對阿克蒂娜的感悟解析得差不多了,此刻三種感悟放在一起對照,原本不明白的地方瞬間變得清晰可見。

天蛇老人的感悟最純粹,這和他本身精通的巫法有關,他的能力非常簡單,就是建立意識上的聯繫。

敦昆的感悟最讓謝小玉感到熟悉,因為敦昆擁有的那種能力和他擁有的能力很像,當初就是他想創出那套法門,被敦昆學去化作巫法,所以兩者同出一源,只是細節上有些變化。

阿克蒂娜的感悟最陌生也最難以弄懂,不過謝小玉解析了好半天,已經大致明白。

只是片刻工夫,謝小玉已經完成了複製和組合,他複製的是天蛇老人和敦昆的感悟,還將這兩種感悟融合在一起。

當完成組合的那一瞬間,謝小玉突然感覺到意識好像和這方天地融合在一起,天地間好像多了什麼。

還沒等謝小玉回應過來,這種感覺就消失了,等到他醒悟過來想回溯這種感覺,才發現怎麼也想不起來,那絲記憶好像完全被抹去。

不過謝小玉的記憶中卻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門神通,一門能讓他降臨在信眾身上的神通。

天賜神通不落文字,謝小玉只知道應該怎麼做。

並不是每一個信眾都能成為降臨的對象,這樣的人很少,不但要足夠虔誠,

還有一些特殊的條件,那些突然多出來的記憶裡有如何挑選的辦法,也有如何培養這些人的辦法,但對於謝小玉來說這全都沒用,他要的不是降臨之法,而是讓自己的意識能夠跨越更遠的距離。

下一瞬間,謝小玉就感應到自己的本體,與此同時,他的本體也甦醒過來朝著這邊張望了一眼,本體也感應到了這具分身,這種感覺奇怪極了,好像有兩個自己,突然感應斷了,他還是他,本體則再一次陷入沉睡中。

謝小玉連忙在意識中搜索起來,那些記憶仍在,他也有種感覺自己已經被賜予降臨之法,或者換一種說法,他感悟出的降臨之法已經得到天道的認可。

這就是神道,臣服於天道,得到天道的認可,就能直接借用天道法則,可惜謝小玉力有未逮。

「能再用一下妳的能力嗎?」謝小玉朝阿克蒂娜說道。

「你成功了?」阿克蒂娜不答反問,剛才謝小玉和天道溝通的一剎那,她就有了感應。

不只是阿克蒂娜,旁邊的敦昆和天蛇老人也一樣。

「成功了,不過憑我的實力還差了一些。」謝小玉苦笑起來。

謝小玉學降臨之法,就是為了和本體連上,沒想到轉了一圈又繞回來。

倒不能說謝小玉白費功夫,成功了就是一件好事,只要有阿克蒂娜幫忙,必要的時候,他可以將意識直接傳回本體。

「你再試試。」天蛇老人開口了。

下一瞬間,謝小玉就感覺到自己和本體之間又連上了,不過這一次和剛才不同,雖然連上了,卻似乎有著某種隔閡,本體的回應有點遲鈍,而且本體傳過來的感覺也有些模糊。

隨著一陣天旋地轉,謝小玉的意識一下子轉到那邊。

情況反過來了,謝小玉感覺自己盤坐在金球裡,四周全都是濃郁的庚金精氣,而靈虛分身則在很遠的地方,感覺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似的。

重新轉了回來,謝小玉點了點頭,道︰「可以了。」

「可以就好、可以就好。」天蛇老人笑了起來。

降臨之法學會了,但是結果並不讓謝小玉感到滿意,他不喜歡這種倚賴別人的感覺。

不過謝小玉並沒有絕望,這和元神分身不同,不是質的轉變,而是量的不足,降臨之法的遠近看的是神識的強弱,他的神識和道君、大巫肯定不能比,所以他的降臨距離也就十幾萬里。

神識可以增強,當初為了得到第一個分身,謝小玉曾經努力增強神識,煉製靈虛分身之前他也這麼做過,只是後來懈怠了。

增強神識的辦法很多,最初謝小玉是用煉丹的辦法,煉的是陰丹,但會導致業力纏身,不過這對他不是問題,煉出來的陰丹更是增強神識的好東西。

反正謝小玉打算接下來的日子多煉煉丹,原本打算藉此體悟意境,尋找一條屬於他的通天之路,現下正好一舉兩得。

謝小玉並不是急性子,不過做出這個決定後,他立刻去找左道人。

左道人和謝小玉並不是同一船隊,好在有幻境,在幻境裡,不同船隊的人可以面對面說話,一點都感覺不出互相之間的距離。

「左師伯,不知道那些異族的殘魂都煉化了嗎?」謝小玉直接問道。

每一次開戰之前,北燕山的人都會先設下聚魂大陣,那些戰死的魂魄都會被他們收走,如果是自己人,就想辦法送他們去投生,其他的魂魄則先搜魂,得到異族的消息後再拿去煉化。

「都煉化了。」左道人稍微一想,就猜到謝小玉為何而來,道︰「煉化而得的魂液裝了十幾葫蘆,要多少有多少。」

魂液是魂力濃縮而成,更加精純,用來煉製陰丹,效果也更好。

「那就多謝了。」

謝小玉也不客氣,反正煉成陰丹,分給北燕山一部分就好。

煉陰丹會沾染業力,除了謝小玉之外,其他煉丹師不敢隨意煉製,一般人也用不著陰丹,不過對北燕山的人來說陰丹卻是好東西,想弄都弄不到。

「我們正好在收這東西,你如果要的話,我就多收一些。」左道人現下也得拍謝小玉的馬屁,不過這對北燕山來說本來就是信手而為。

佛、道兩門用得到陰丹的門派很少,偏偏殘魂煉化之後產生的魂力不能隨便拋棄,不然被那些孤魂野鬼吸去,立刻就會變成凶魂厲魄,平白替鬼族增添生力軍,北燕山去收,基本上人家都是半賣半送。

「那太好了﹗」

謝小玉求之不得,他很擅長和人做交易,卻不擅長和人做生意,因為他不喜歡斤斤計較。

這邊剛剛商量好,謝小玉就感覺到幻境外有人找他,和左道人打了聲招呼,謝小玉就退了出去。

找謝小玉的是李素白,他隨手拋來一顆金光閃閃的珠子,道︰「這是給你的,我說話算話。」

「你該不會告訴我,這就是度厄舟吧?」謝小玉手托著珠子發愣。

「佛門之物講究的是隨心所化,最終能變成什麼樣子全看你的本事。」李素白嘿嘿一笑,那笑容有種說不出來的陰險。

謝小玉擺他一道,跑一趟南疆,居然還要提條件,李素白乾脆拿一件有問題的寶貝過來。

當初李素白和謝小玉提起度厄舟的時候隱瞞了一件事,那就是這艘船有問題,他家祖師爺是一個異常跳脫的人,手裡有度厄舟卻不弄清楚須彌山頂是否和佛界相連,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以太虛道尊的本事,強行撕開空間進入須彌山並不是什麼難事,他沒這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這艘度厄舟已經壞了,根本不能用。

謝小玉沒有太虛道尊的本事,不過他也看出度厄舟有問題。

這顆珠子是一件寶貝,而且還是天級靈寶,裡面自成天地。

如果只有一個空間,那稱不上自成天地,空間類法寶雖然不多,卻還是有的,大一些的門派或多或少有一、兩件,自成天地就不同了,那是一個獨立的世界,擁有自己的法則。

就拿各大門派擁有的洞天來說,裡面也是一個個獨立的世界,這些獨立的世界依附於外面的世界,裡面的時間和外面的時間一樣,裡面的法則和外面的法則也差不多,不過還是有區別,那些真仙能夠待在裡面就是最好的證明,說明裡面不受天道管轄。

天級霞寶比洞天珍貴多了,有了這玩意,真仙躲在裡面就可以四處亂跑,自由逍遙,可惜這件寶貝裡的天地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你好意思拿這麼個東西唬弄我……」謝小玉欲哭無淚,堂堂第一大派的掌門居然騙他這個晚輩。

「這是度厄舟嗎?」李素白故意板著臉問道。

「是。」

謝小玉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他索要法寶飛舟,李素白就答應把度厄舟送給他,這筆交易清清楚楚,至於度厄舟是不是完好,就和交易無關了。

「有趣、有趣。」坐在後面的阿克蒂娜拍手笑道︰「我從來沒看到誰讓這家伙吃過虧,你是唯一一個,怪不得別人都對你畢恭畢敬,你確實最厲害。」

阿克蒂娜說的絕對是真心話, 土蠻一向都認為漢人和他們不同,他們的地位和實力有關,實力強的,地位就高.,但是漢人裡很多人沒什麼實力,仍能作威作。

一開始土蠻感到很奇怪,時間長了,他們就發現那些作威作福的人都很狡猾,一個比一個擅長算計,所以他們有一個印象──漢人的地位和實力無關,而是和狡猾程度有關。

謝小玉沒興趣搭理阿克蒂娜,他看著手裡的金色珠子,愁眉苦臉地問道︰「現在就走?」

「早去早回,不好嗎?」李素白理所當然地說道。

「這邊仗還沒打完呢﹗」謝小玉多少有些不放心。

「什麼打仗?根本就是打獵。」李素白不以為然,最近兩天的情況證實了之前的猜測。

很多藏身處早已經人去樓空,只留下一堆死物在島上和周遭的海中晃來晃去,小妖則四散奔逃,現下各支船隊全都將兵力散開,像拉網一樣來回清掃,為的是幹掉這些漏網之魚,這確實更像打獵,而不是打仗。

「好吧。」謝小玉終於答應下來。

謝小玉想了想,轉頭對阿克蒂娜說道︰「妳們先回島上去吧。」

「怎麼?現下用不著我們,就想打發我們離開?」阿克蒂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謝小玉連忙解釋道︰「去南疆的話,我肯定要帶天蛇和敦昆走,少了天蛇,聯絡起來就困難了;少了敦昆,等於耳朵聾了。如果異族知道這邊的情況,說不定會玩什麼花樣。」

阿克蒂娜仍是猶豫不決,李素白卻已經聽懂弦外之音,道︰「怎麼?你發現碧天劍盟有異族的奸細?」

「不太敢肯定。」謝小玉說得很含糊,不過這正意味著有奸細。

阿克蒂娜頓時沈默下來。



請續看《夢幻泡影》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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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修正完,請享用~~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4-1-6 16:33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4-1-20 08:44


苗寨之間仇殺拚鬥,南疆血光遍布,謝小玉和李素白卜算出當中可利用之處,決定藉此整肅人族之間的內鬥。
回到天寶州後,為了整合力量,謝小玉竟鑽了天道的漏洞,合各派創出令人意想不到的「類神道」之法⋯⋯


【第一章】──業力海
【第二章】──苗疆亂局
【第三章】──雞
【第四章】──殺雞
【第五章】──逃亡開始

【第一章】業力海

天空中隱約可見一條淡淡的痕跡,像是一道半透明的波紋,如果不仔細看的話甚至難以察覺,那是一艘波光萬里舟。

當初各派連手造波光萬里舟的時候曾經起過爭執,因為在各種方案中,它不是最快的,也不是最省力的,唯一的好處就是隱祕,結果就是這個原因讓它被選上。

此刻坐在船裡的有謝小玉、天蛇、莫倫、敦昆、阿克蒂娜和李素白。

以這幾位的實力,如果自己飛遁,速度會更快,但謝小玉以諸位大巫都是短腿、遁法不怎麼樣為理由向李素白索要好處,得到一艘度厄舟,此刻他只能硬著頭皮強撐下去,總不能坦白他是訛詐吧。

坐這船得慢慢飛,不能用傳送陣,跑一趟南疆少說要六、七天,所以這群人只能無所事事地坐著。

如果是一群道君在一起,還可以藉這個機會講道說法,可這群人中有三個屬於巫門,一個屬於魔門,兩個是道門,根本談不到一起,阿克蒂娜倒是很想和那三位大巫溝通溝通,但是有些話礙於謝小玉、李素白在場不太適合說,所以大家只能閉目養神。

謝小玉坐在最前排,此刻正拿著度厄舟在那裡研究。

不管是法器還是法寶,想要用的話,第一件事就是煉化,而煉化的第一步是將神念打在上面,然後注入法力,讓法力在裡面流轉一圈形成循環。

一旦煉化,人和法寶之間就形成某種聯繫,法寶就像人體的一部分,以後修練的時候法寶也會參與其中,分一份好處的同時,法寶和人的契合度會越來越高。

此刻,謝小玉的神念打在度厄舟上,可法力卻無論如何都進不去,一進去就立刻被沖散開。

這件法寶從外表上看不出有損傷,裡面的法陣也是好的,但是法力一匯入立刻就走岔,就像一個人四肢俱全、五臟無損,看上去沒什麼大毛病,但是氣血亂了,死倒不至於,只是整個人僵癱在那裡,這類毛病最麻煩,比治療外傷難得多。

其實謝小玉明白問題出在那裡,這件法寶內部世界已經到崩潰的邊緣,早已經變成一片混沌,就像傳說中這方世界剛剛形成時一樣,水風地火四處肆虐,任何東西只要一進去,就立刻會被這個世界同化,迅速分解開來,如果人進去的話,道君以上或許還撐得住,其他人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這玩意那裡是船,用來殺人倒是不錯。

想了半天也仍舊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一時無聊,謝小玉隨手扔東西進去,反正他身上零零碎碎的東西很多。

先扔了兩枚銅錢進去,眨眼間銅錢化作一縷金氣;再扔了兩顆丹藥進去,丹藥也是一樣,不過丹藥有些特別,一部分化作木氣,另外一部分充滿造化氣息;接著往裡面扔了一塊玉符,同樣是瞬間分解,不過這一次是法力先散去,然後是靈氣,最後玉符分解成了土氣不管扔什麼進去都是迅速分解,而不是燒焦或融化。

看著這番景象,謝小玉若有所思。

這應該是世界毀滅的過程,也就是重歸混沌,現下這裡面還不是真正的混沌,還有時間空間、水風地火、陰陽五行。

可惜這個世界太小,沒有大道映射,不然從一件即將毀滅的靈寶身上看到世界重化混沌的過程倒是一樁天大的好處。

突然謝小玉想到如果送進去的不是物品,而是火焰、陰風,玄磁、光輝之類無形無質的東西,又會如何?

想到就做,謝小玉隨手將琉璃寶焰佛光打進去。

佛光瞬間化去,一部分化為法力後迅速散去,一部分變成光,純粹的光。
謝小玉又打了一道劍氣進去,劍氣分解得更快,大部分化作法力,小部分化作金氣。

不管打進去什麼結果全都一樣,都會化為最基礎的幾種成分。

一時手癢,謝小玉從業力池裡提了一些業力出來,也隨手打了進去。

下一瞬間謝小玉嚇了一跳──裡面的世界變得狂暴起來。

顯然業力沒辦法分解,卻不屬於最基礎、最本源的成分,更麻煩的是,無論水風地火還是五行精氣,只要沾到這絲業力都會變得異常狂暴、亂沖亂撞。

謝小玉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並不想玩壞度厄舟,先不說這有多可惜,靈器毀滅時可能只是一聲爆炸,也可能引來天劫,反正哪樣他都不想碰上。
想化解業力對別人來說絕對不容易,但對謝小玉來說卻輕而易舉。

隨著謝小玉心念一轉,一團願力也被送進去,接著願力和業力互相混合在一起,業力漸漸消失,化作絲絲縷縷的功德。

讓謝小玉意想不到的是功德並沒有散去,而是瞬間被度厄舟吸收,與此同時,他也生出一種感覺──好像度厄舟的狀態比剛才好了一些。

這玩意兒居然能修﹗不過需要功德,而且需要大量的功德。謝小玉一陣欣喜,緊接著又猶豫起來,他的功德來之不易,還要用來維持業力池,可不是讓他隨意揮霍的。

權衡了好一會兒,謝小玉有點猶豫地掏出一顆功德珠打了進去。

功德珠是用眾多功德凝聚而成,當初謝小玉讓智通禪師回中土召集大乘佛門的高僧,順便還讓他們進入那幾處佛門聖地聚攏裡面的無量功德,煉化成這種功德珠。

功德珠的用處很多,如果業力池快滿溢出來,可以用功德珠暫時修補,雖然時間不會太長,但是能支撐一段日子,足夠他加緊煉化業力,除此之外,還可以讓佛門弟子凝練功德金身,只要金身一成,就用不著擔心業力崩潰。

甚至連天門派弟子對功德珠也有需求,天門派的修練之法介於佛、道之間,修練同樣需要功德,這樣一顆功德珠足夠讓幾千名天門派弟子修練到真君境界。

「你在幹什麼?」李素白傳音問道,他看上去是閉目養神,實際上一直都在注意謝小玉。

謝小玉舉了舉度厄舟,同樣傳音回答︰「這玩意兒可以修,不過需要大量的功德。」

「別指望了,那東西根本就是一個無底洞。」李素白笑了起來。

謝小玉頓時明白這不是他獨有的發現,悻悻地說道︰「看來你們知道。」

「那當然。」李素白並不感到不好意思,道︰「這東西在我們手裡一萬多年,名頭又那麼大,總會有一、兩個人對它產生興趣,不然我怎麼會說你和這件法寶非常契合?」

「太虛門也有人修練《度厄紅蓮》這樣的佛門功法?」謝小玉感到奇怪。

「怎麼沒有?我的那些師叔師伯們活太久了,又不想飛升,沒事找幾門功法修練一下應該很容易理解吧?」李素白很是理所當然。

「這話就只有你們能說。」謝小玉輕嘆了一聲。

修道之路艱險異常,就算修練到真仙也不輕鬆,到了真仙地步,已經不太在意壽算,真正讓他們感到憂慮的是天劫。

這是天道的限制,那些妖獸只要不開智就可以萬年、十萬年活下去,軀體變得越來越龐大,力量變得越來越強悍,而人因為開智容易,天道就用另外一種辦法限制,那就是到了一定境界就迫人往更高的境界走,道君兩千年、地仙四千年、天仙六千年,這就是極限,時間一到,天劫落下,就算躲在洞天裡也沒用。

普天之下,只有太虛門那些老妖怪用不著擔心天劫,其中有幾個人是太虛道尊的弟子,已經有一萬多歲,仍舊賴著不走,天道拿他們也沒辦法,更何況傳說李太虛也沒飛升仙界,一直躲在某個地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謝小玉不研究了,乾脆直接問道。

「還能是怎麼回事?這東西和你修練的那套功法一樣,都能化解業力,轉化為功德,功德對它來說就像你那口業力池裡的塘泥。」李素白閒著沒事向謝小玉解釋了起來。

「這東西不是飛舟嗎?為什麼有這種功效?」謝小玉覺得奇怪,這就如同一艘船,卻有著濟世活人的用途。

「須彌山山頂直通佛界的傳聞恐怕是假的……」李素白的語氣不是很肯定,這是他的猜測,畢竟他們沒破開須彌山頂看過,不過有這樣的猜測自然有其道理,繼續道︰「度厄一脈並沒有自己的寺院,全都是行腳僧,所以很多人選擇在須彌山頂受戒,也在那裡飛升,這一脈的和尚飛升容易,或是以訛傳訛,或是佛門有意而為,才有了那個傳聞。」

「有這樣的事?」謝小玉沈思起來。

就在這時,謝小玉發現那顆功德珠並沒有化去,度厄舟也沒吸收裡面蘊含的功德,所以功德珠靜靜懸浮著,和肆虐的水風地火相安無事。

「打進去的功德沒用?」謝小玉微微一皺眉。

「當然沒用,要不然你以為我們修不好嗎?隨便找一個佛門聖地將這東西往裡面一扔放個幾千年,應該就能修好它了吧﹗」李素白很坦然。

謝小玉將功德珠挪移出來,功德珠用處不少,沒必要浪費,緊接著他不捨地取出業力池朝著裡面一指,頓時一朵含苞欲放的金紅色蓮花飛了出來,他想看看蓮花是會被化去,還是會起其他變化。

當蓮花被挪移進那個混沌的世界,度厄舟瞬間就有了回應。蓮花表面的金色迅速退去,原本金紅色的蓮花變成純粹的紅色,比血還紅、比火還亮,紅得那樣純淨、紅得那樣耀眼。

看著這朵紅蓮,謝小玉有一種感覺──這才是真正的度厄紅蓮。

下一瞬間,謝小玉感覺度厄舟好像活了一樣,有著強烈的慾望,想要索要更多的度厄紅蓮。

謝小玉稍微猶豫了一下,隨即就想通了,他將那朵度厄紅蓮挪移了出來,然後手指一劃,業力池裡面剩下的度厄紅蓮全飛了進去。

度厄舟像是餓極了,貪婪吞噬著蓮花上的金色,這些全都是功德,化解業力得來的功德。

一朵朵金紅色的蓮花變成一朵朵紅蓮,所有紅蓮簇擁在一起,紅光連接成片,像點燃的火焰般映照著這個混沌的世界。

度厄舟仍舊沒有吸收夠,它像餓極了的人突然吃到東西卻沒吃飽一樣,變得狂躁起來。

突然度厄舟猛地一閃,居然躍入業力池中。

這下子謝小玉慌了,業力池關係重大,如果崩潰,用不著等大劫到來,他現下就得殞落。

此刻,謝小玉異常後悔不該討要度厄舟。

可現下後悔已經來不及,原本業力池像一面鏡子,現下金色正迅速退去,只剩下粼粼波光,彷佛一片不停波動著的玻璃。

失去了功德的承載,眼看著業力池要崩潰了。

謝小玉沒有更好的辦法,他一切牙,就將所有業力都打入度厄舟裡。

無盡的業力灌入這個正在崩潰的世界,這些業力無法被分解,和裡面的水風地火激烈地碰撞著。

讓謝小玉鬆了一口氣的是,業力可以侵蝕一切,卻侵蝕不了度厄舟,這件靈寶和業力池有著相同的特性卻強得多。

突然謝小玉發現那個世界的水風地火雖然變得異常狂暴,卻在無形中構成某種平衡,這個原本正漸漸崩潰的世界居然停止崩潰。

「咦……」李素白也發現其中的奧妙,度厄舟放在太虛門一萬多年,不知道被多少人研究過,也曾經有人像謝小玉這樣將各式各樣的東西扔進去,其中也包括業力,但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轉念一想,李素白明白了,其他人扔業力進去,數量都不會很多,想弄到這麼多業力也不容易,不是天地大劫也沒這個可能。

「我明白了。」李素白畢竟是道君,智慧高深又見多識廣,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奧妙,道︰「業力是天道的產物,不屬於那個世界,所以那個世界沒辦法分解這些業力,一旦出現了沒辦法分解又非基礎的物質,重化混沌就進行不下去,崩潰也就隨之停止。」

謝小玉也已經明白,甚至覺得有些可惜,要是能化去業力,就算賠上這件寶貝也值了,反正這船是壞的,也沒辦法修。

李素白在一旁嘮叨道︰「這下你賺到了,雖然船不能用,但是裡面可以裝下無窮業力,你再也用不著擔心業力崩潰了。」

謝小玉沒有答腔,此刻他的心思全在度厄舟上,再一次進入太上忘情的狀態。
之前謝小玉並沒在這種狀態下,不然他也不會閒得無聊扔東西進去。

無悲無喜,無憂無怒,整個人變得如同天機盤般精準,度厄舟裡的一切清清楚楚顯現下眼前。

裡面的天地果然漸漸凝固,水風地火各歸一處,陰陽五行散佈四周,雖然仍舊異常活躍、仍舊互相衝突,卻已經從無序變成有序。

天地凝固可不是簡單的事,這也意味著誕生,對這個世界來說應該算是重生,不過重生之後的世界和原來肯定不同,這是一個充滿業力的世界。

突然謝小玉感到法力狂而出,這件法寶拚命吸取著他的法力。

靈虛分身的法力原本就孱弱,這一下子就吸走大半,好在這些法力並沒有消散,而是在這件法寶上流轉了一圈,隨即又傳了回來。

雖然傳回來的法力少了一大半,不過變得異常精純。

謝小玉也有不少法寶,玄磁珠、菩提珠、原來那口業力池都是法寶,煉化這些法寶要大量的法力,但是都沒這件法寶多。

而且煉化時消耗的法力越多,溫養需要的法力也越多,這東西是消耗法力的大戶。

換成是本體或者螟蜉劍體還好說,唯獨靈虛分身法力本來就孱弱,加上修練的功法太多,法力很駁雜,所以洗練過一遍之後就只剩下一小半,更痛苦的是這一小半法力全都屬於《度厄紅蓮》這部功法,用這種法力不管是催動法術還是御使法寶效果都很差,等於讓這具分身的戰力削弱一大截。

不過轉念一想,謝小玉又覺得這樣也不錯,反正他要限制這具分身。

就在這時,謝小玉有一種感覺──度厄舟將要發生變化。

佛門至寶都會隨機緣而變化,有時候能夠控制,不過大多數情況不受控,現下就是這樣。

只見裡面那個世界正朝著四面八方伸展,高度則越來越低,和原來的業力池簡直一模一樣,不過規模大得多,眨眼間已經看不到邊際。

這簡直就是海。謝小玉的腦子裡瞬間閃過這個念頭。

與此同時,謝小玉想起那個傳說──須彌山山頂是一片無邊的苦海,唯有度厄佛舟能夠渡過,苦海的彼岸就是佛界。

謝小玉心想難道這就是苦海?難道苦海是由無窮業力組成?難道以前也有人這麼做過?

在這片無邊無際的海中,有一片區域與眾不同,那裡開滿紅蓮,三五成簇,蓮葉連成一片,在蓮葉的縫隙中可以看到一些花苞若隱若現。

在這片蓮塘的一側漂浮著一葉扁舟,那是一葉普通的扁舟,三丈長、三尺寬,兩頭尖尖翹起,如同一勾彎月,又猶如落於水中的柳葉。

「這是你有意而為,還是自行衍化而成?」李素白的詢問聲將謝小玉從裡面拉了出來。

謝小玉微微睜大了眼睛,這才發現他的掌心托著一片波光,其中一角隱約可見一個紅色的小點,按照紅色小點和這片波光的大小推算,整座業力海至少有六千多里長、三千多里寬。

「這好像是投影。」李素白一下子坐了過來,他伸手撈了一把,手徑直穿過那片波光。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這到底是你想出來的,還是它自己衍化而成?」李素白再次追問道。

「我不太清楚。」謝小玉沒辦法確定,他似乎想過業力池,但是他絕對沒有想過船。

「這艘扁舟應該是度厄舟的本體。」李素白猜測道。

謝小玉並沒注意李素白說些什麼,此刻他正盯著那艘扁舟周遭的水面,那居然是一片普通的空間。

在一個充滿業力、到處是水風地火、除了度厄舟和度厄紅蓮其他東西都會被分解的地方,居然有一片普通的空間,這實在不容易。

那片空間不大,是一個扁扁的圓,直徑就是船的長度,只有兩丈,高度也就是船的高度,不過五尺,這樣的空間絕對塞不下一艘太昊戰船──太昊戰船有十丈長。

不過這是一個圓形,不像太昊戰船是一長條,如果將太昊戰船盤起來,就可以塞進去了。

這豈不就是一個超大的陰陽無極?就算是在太上忘情的狀態,謝小玉也忍不住有那麼一絲小小的興奮,他已經急不可耐想造出這東西,不過他得先回去一趟。

一陣天旋地轉,四周的一切都已經變了,前一刻還在狹小的船艙裡,和一群大巫、一位大長老和一位道君在一起,下一刻,謝小玉獨自一人端坐,四周是一片氤氳蒸騰的庚金精氣。

或許是因為長時間停留在分身中,驟然間回歸本體,謝小玉居然有點不適應。
謝小玉甩了甩腦袋,先適應了一下體體的轉換。

因為一直閉關,謝小玉的肉身有些僵硬,不過法力濃重了許多,如同水銀一般在體內緩緩流轉著。

按照這樣的修練速度,十年之後謝小玉就可以挑戰突破道君境界。

十年很長,謝小玉活到現下也只不過兩個十年;但是十年又很短,特別是對修士來說,簡直就是一眨眼的丁夫。

突然謝小玉心頭一動,想看看另外一具分身怎麼樣了。

又是一陣暈眩的感覺,謝小玉進入另外一具分身,四周仍舊金氣氤氳,螟蜉劍體自從重生以來一直都在閉關的狀態。

一切都是從零開始,所以螟蜉劍體的實力還差了一些,只有真人境界,畢竟才過了幾個月︰但也因為從零開始,所以螟蜉劍體的法力異常精純,完全不同於以前的駁雜。

自從得到降臨之法,謝小玉對這具分身就充滿期待。因為這具分身修練的是《萬劍真訣》,一旦練成便可以有上萬具分身,配合降臨之法,絕對妙用無窮。
「對了,有時間的話得問問陳元奇飛劍的事怎麼樣了。」謝小玉自言自語。想要煉成萬劍之體,就必須擁有上萬把附身用的飛劍,而且質量越高越好,謝小玉可沒本事弄。

當然折衷的辦法不是沒有──謝小玉可以只找一把飛劍,然後分化出上萬把飛劍,這樣每一把飛劍會更靈活,運用起來更玄妙,不過想走這條路,花費的時間太多,而且化出的飛劍全都只有一種特性,少了很多變化。

權衡利弊後,最後謝小玉還是決定走容易的那條路。

檢查了一下螟蜉劍體的情況,謝小玉大致能確定再過半年這具分身就可以復原。

重新回到肉身,謝小玉從金球裡出來,沒有像上一次那樣出門,萬一綺羅又在外面玩飛針,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危急閃避,所以他乾脆一個挪移,直接前往要去的地方。

當謝小玉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身處在一艘擁擠不堪、充滿鐵鏽味、耳邊盡是叮叮當喧敲打聲的船上。

這是工場船,是麻子的地盤,他特意跑回來就是為了找麻子。

麻子就在不遠的地方,正和一個手下說話,轉頭看到謝小玉,立刻驚詫地問道︰「你怎麼回來了?那邊打得怎麼樣了?」

現下麻子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前線打得熱火朝天,他卻連大概情況都不清楚。

「之前打了一場苦戰,異族那邊損失不小,之後異族就不敢再和我們正面交鋒,厲害的家伙全都不知逍躲到那裡,只剩下小嘍四散奔逃。現下各大門派都在打落水狗,根本用不著我。」謝小玉大致解釋了一下外面的情況。

「可惜、可惜。」麻子搓著手,他也是個好鬥之人。

「有什麼好可惜的?我在前線根本沒機會出手,在那種場合,真君的實力根本不夠看,高不成低不就,上面是道君之間的戰鬥,真君根本插不上手;下面是大混戰,那裡也不適合你,反而是綺羅的飛針、蘇明成的蠱術更吃得開。」謝小玉並不是安慰,這是事實,麻子的長處在於牽制對手,以前他和麻子合作都是麻子主攻,他伺機突襲,在混戰中,麻子的本事根本發揮不出來。

輕嘖了一聲,麻子皺起眉頭,以前做夢都想修練成真君,現下卻發現真君是雞肋,大劫之中,道君才是主力。

「別管這些了,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你我表現的時候。」謝小玉重重拍了一下麻子的肩膀。

大劫絕對不是十年、二十年就會結束,短則數百年,長則上千年,而且到了後期,絕頂強者的作用就越發明顯,而且戰力的差距也變得越大。

「也對。」麻子總算想通了,突然他回過神來,道︰「忘了問,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敲了李素白一記竹槓,從他那裡得到一艘法寶飛舟,打算改造成太昊戰船,你幫我打造一批太昊戰船的零件。」謝小玉將目的說了出來。

「這種事也值得你特意跑一趟?太昊戰船的零件要多少有多少,你隨便拆掉一艘不就行了。」麻子有些意外。

「你這家伙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外面的事。」謝小玉搖頭苦笑道。

「出了什麼事?」麻子眨著眼睛。

「異族的藏身處全都有大型防護陣,和各大門派的護山大陣同一等級,可惜都擋不住太昊戰船的全力一擊。」謝小玉頗為得意。

「真的?」麻子瞪大了眼睛,他當然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我有必要騙你嗎?」謝小玉有些受傷地說道。

麻子傻呆呆地愣了半晌,猛地跳了起來,道︰「法寶飛舟……你難道打算打造一艘法寶級的太昊戰船?」

「廢話。」謝小玉和麻子鬧慣了,並不擔心麻子會生氣。

這話一說出口,麻子只覺得頭皮發脹。

建造太昊戰船需要的材料是普通飛舟的十幾倍,也就是說謝小玉要建造的這艘太昊戰船相當於十幾艘波光萬里舟,造一艘波光萬里舟需要用什麼材料麻子都知道,連大門派也造不了幾艘。

「裡面的部分不需要達到法寶的等級。」謝小玉連忙說道。

麻子的臉色頓時好看許多,道︰「要打造成哪種等級?」

「上品法器。」謝小玉選擇最低要求。

聽到這番話,麻子仍舊一齜牙,上品法器和法寶確實不能比,卻也不便宜,但是一想到這東西的用途,他又覺得必須造。

「你得和玄元子打聲招呼。」麻子認可了。

「沒問題。」謝小玉根本不擔心,他甚至覺得就算他不開口,玄元子也會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而且至少要建造五艘法寶級的太昊戰船。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太昊戰船的意義,但普通的太昊戰船問題很多,首先是承受不住發射時的反衝力,一擊之下必然崩毀,這是最大的問題;其次,太昊戰船不能隨意縮小,沒辦法帶著挪移,所以很容易被對方攔截。

這一次異族沒有準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下一次就不會這麼幸運,異族肯定會想出對策,所以必須造出法寶級的太昊戰船,可以任意放大縮小,最好還要有遠距離挪移的能力。

謝小玉之所以猜玄元子會要求建造五艘不會建造更多,是因為這太耗費資源,一艘頂得上好幾艘波光萬里舟,再說太昊戰船的威力太大,如果被有問題的人得到,絕對是滅頂之災,而玄元子絕對信得過的人不會超過十個,建造五艘法寶級的太昊戰船是最合適的選擇。

拿起旁邊的筆墨紙硯,謝小玉迅速畫出圖形,旁邊還標注尺寸。

「這是給太昊戰船用的?」麻子有點看不懂。

「用來改造的那艘船是從李素白手裡敲來,李素白是肯吃虧的人嗎?他給我的東西有點問題,我還得改造。」謝小玉一邊說,一邊搖頭。

謝小玉這樣做只是為了讓麻子不再追問下去,剛才畫的圖並不是他真正要的東西,到手之後,他還得自己改裝,比如兩條導軌必須彎成環形。

陰陽無極圈厲害的地方就在於它是環形,沒有起點,沒有終點,周而復始,始而復周,可以一一圈轉下去,不停加速,威力不停增強,最後達到難以想像的地步。

從麻子那裡出來,謝小玉並不打算回到那邊。

還要好幾天才能到南疆,回那邊也沒事可做,只能幹坐著,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謝小玉當然要看看自己的老婆。這麼久沒和綺羅、青嵐見面,多少有點想她一個挪移,謝小玉回到自己的船上,意外的是,船艙裡沒人。

綺羅不在倒是可以理解,她閒不住,現下又成了霓裳門門主,一大堆事情等著她處理,但是青嵐不在就有些奇怪,青嵐一心求道,沒事的時候就閉關苦修,從來不會亂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找不到綺羅,想找霓裳門卻不難,瞬間謝小玉就進入幻境中。

各個門派都有自己的幻境,一般不允許外人進入,不過謝小玉身分特殊,所以他能直接進入霓裳門的幻境。

「妳家掌門在那裡?」謝小玉隨意抓了一個霓裳門的女弟子。

那個女弟子看到有男人出現,先是嚇了一跳,等到她看清是謝小玉,頓時一臉欣喜道︰「原來是姐夫啊﹗想知道掌門師姐的消息,先賞個紅包。」

謝小玉只覺得頭痛,他對這些霓裳門女弟子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們沒有其他道門女修的矜持,開起玩笑來肆無忌憚,偏偏還不能和她們翻臉。

「先欠著,一顆雲蘊丹應該夠了吧?」謝小玉別的沒有,丹藥卻不缺。

「謝過姐夫了。」那個女弟子眉開眼笑。

這時旁邊飛來一大群女弟子,都是來看熱鬧的。

「好吧、好吧,我告訴你,師姐去挑弟子了。」那個女弟子看到有其他人過來,立刻變得正經起來,私底下和自家掌門的老公開玩笑當然沒問題,有人看到的話就不行了,她可不想被說閒話,而且以她對綺羅的了解,綺羅一旦知道這件事,肯定會醋意翻天,後果便一發不可收拾。

「招收弟子?」謝小玉沈思片刻,隨即明白這肯定是玄元子的決定。

此刻璇璣派的人全都在前線,這邊雖然沒人會造反,但是防范於未然總是必要的,所以找點事情給大家做。

和那個女弟子打了聲招呼,謝小玉的身影瞬間消失。

「那是誰?怎麼有男人進來?」飛過來的女弟子都沒看清楚謝小玉的模樣,其中一個人忍不住問道。

「要妳管。」那個女弟子輕哼了一聲。

「小妮子看來是春心動了,是不是想嫁人了?」另外一個人調笑道。

「是又怎麼樣?有人看上我了。」那個女弟子高高地揚起下巴。

「好哇﹗妳以為我們沒看出來嗎?過來的是掌門師姐的老公,咱們去告訴掌門。」一個圓臉的女孩拍手說道。

「啊──妳們故意的﹗」那個女弟子尖叫一聲,立刻撲過去打鬧起來。

而此刻,謝小玉早已經挪移到一艘大船上。

這是一艘很大的船,三面都看不到邊際,它原本是養殖船,但玄元子有感於缺少一個空間夠大的地方,所以徵用了這條船。

挑選弟子不可能在幻境中進行,只有這艘船夠大,可以同時容納那麼多人。
果然,謝小玉一過來就看到人山人海,一眼望去全都是三、四歲的小孩。
這讓謝小玉想起被元辰派挑中時的情景,那時候整座上的人都被驚動了,大家都穿過節日時的衣服,打扮得整整齊齊,天不亮就在中央等著。很多大人怕小孩凍著,讓仙師留下的印象不好,所以將孩子抱在懷裡,等到仙師出現,很多人一下子跪了下來,還抱著孩子一起跪……

所有這一切彷佛就在眼前,卻又那樣陌生,讓謝小玉不由得感慨萬千。

眼前這些小孩當然沒大人陪著,他們在來之前都被大人叮囑過,所以不敢亂說亂動,顯得很拘謹。

「咦,你怎麼回來了?」頓時有人注意到謝小玉,問話的是慕容雪。

謝小玉這才注意到周遭都是翠羽宮的弟子。

「那邊已經沒事了,對了,霓裳門在那一塊?」謝小玉問道。

「你只關心綺羅。」慕容雪一臉幽怨,輕咬著嘴唇,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沒戲,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給謝小玉留下的印象太糟糕了。

「算了,我帶你過去吧。」慕容雪不想讓謝小玉討厭她。

片刻後,謝小玉遠遠地看到綺羅和青嵐,兩女也看到了他,綺羅先是一喜,緊接著看到慕容雪在旁邊,臉色微微變了變,好在她很快就釋然,因為她知道謝小玉不可能對慕容雪有感覺,所以用不著擔心。

「你怎麼回來了?」綺羅問的第一個問題和其他人一樣。

「我不知道還要回答多少遍。」謝小玉已經厭煩了一遍遍回答。

青嵐倒是很善解人意,她輕笑一聲,說道︰「他能回來,肯定是因為那邊沒事了,聽說那邊打了一場大勝仗,幹掉無數異族,異族十有八九縮回去了。
謝小玉豎起了大拇指,他認識的人中,青嵐的出身最差,腦子卻最聰明。

「這邊怎麼樣?」謝小玉看了看四周。

霓裳門招收的當然是女弟子,他從慕容雪口中知道這次總共有五個門派招收女弟子,除了霓裳門和翠羽宮,還有百花谷、觀站台和雲淑樓三派,而以霓裳門原來的實力,根本沒資格躋身其間。

「第一批先挑,當然是揀好的選。」綺羅笑得很燦爛,以前可沒這樣的好事,全都是別人挑剩的。

綺羅隨手指了指旁邊,只見百步開外有一群女孩站著。

以謝小玉現下的實力,和道君已經沒有差別,他神念一掃,立刻就明白這群女孩大多是上品資質,裡面居然還有兩個極品資質。

「那兩個妳打算親自教?」謝小玉問道。

「哪輪得到我?都被紅師祖挑去了。」綺羅嘆道,多少透出點無奈。

謝小玉能理解,霓裳門三位道君中就只有這位紅師祖最活潑,三天兩頭破關而出跑到外面晃,看到這樣的事,不見獵心喜才怪。

不過這也說明以前的霓裳門有多慘,資質好的弟子少得可憐,以至於得到兩個好資質的弟子就連閉關的老祖都忍不住出手。
「我也挑了幾個不錯的弟子。」青嵐說道。

「空蒙洞也打算招收弟子?」謝小玉有些意外,在他想來,空派現下最好的做法就是扎好根基,而不是擴大規模。

「是我自己收弟子。」青嵐笑了笑,道︰「雖然沒打算開宗立派,只想發展空蒙洞,但是我也會留下一些自己的傳承。」

謝小玉點了點頭,他明白青嵐的心思。

謝小玉正考慮著要不要讓青嵐將挑中的徒弟叫過來,突然旁邊傳來轟的一聲巨響,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稍微大一些的女孩正慌慌張張將一根管子扔在地上,正是那兩個絕頂資質之一。

謝小玉有點明白為什麼紅師祖會搶著收徒弟,恐怕不只是因為資質,這丫頭膽子大,還不安分,簡直和紅師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已經有霓裳門的人將管子撿起來。她拿著管子走到旁邊的一個角落裡,那裡放著一口大箱子。

「挑選弟子帶著這東西幹嘛?難道是給這些娃娃?」謝小玉頗為驚訝。

「本來打算給她們防身,不過我決定放棄這個打算。」綺羅也很頭痛,她不太敢肯定這些丫頭會不會胡鬧,剛才還好,那個小丫頭沒將管子的一頭朝著別人,也沒對準自己,不然說不定就出事了。

「可以讓她們練習一下,只要別發給她們就行。」青嵐安慰道。

「留幾根讓她們用來練習,其他的都交給我,我有用。」謝小玉打算用這些武器從土蠻手裡換金屬錠子。

「又拿去給那些土蠻?」綺羅和謝小玉不同,她不喜歡那些土蠻,當初兩邊打死打活,早已經結下深仇。

「現下他們是自己人。」謝小玉說道,突然他朝著左右看了看,趁著眾人不注意,一只手搭在綺羅的腰上,另外一只手牽住了青嵐的手。

都是「老夫老妻」了,綺羅和青嵐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青嵐沒有反對,綺羅則輕輕拍開那只手,懶洋洋地說道:「你好像很悠閒,那麼幫我一個忙,這麼多人我根本挑不過來。」

綺羅明著說這話,暗中她傳音給謝小玉︰「別這樣,我現下怎麼說也是掌門……晚上有的是時間。」

「妳們那位紅師祖呢?」謝小玉感到奇怪,既然紅師祖沒閉關,還興沖沖地搶走兩個徒弟,為什麼不幫忙?

「她沒興趣做這種打雜的事。」綺羅苦笑道。

謝小玉頓時無語,紅師祖隨心所欲,確實不能用常理評判。

這個忙肯定要幫,謝小玉輕笑了一聲,神念一掃,周遭那些女孩的資質如何立刻心中了然。

「還有一個極品資質。」謝小玉感到很意外。

「那裡?那裡?」綺羅興奮地問道。

青嵐也有些心動,不過轉念一想,她還是忍住了。

謝小玉朝著一個角落指了指。

綺羅先是一臉興奮,緊接著流露出幾分訝異,道︰「這怎麼可能?那邊是被挑剩下來的……難道她的資質很特殊?」

謝小玉也一愣,他回答不上來,乾脆拉著綺羅就往那邊走。

謝小玉看到的那個女孩稍微大了一些,大概有四歲半,不但骨瘦如柴,而且蓬頭垢面,臉和手都臟兮兮的。

「這應該是個孤兒。」綺羅一臉憐惜,其他孩子全都被洗得乾乾淨淨、打扮得漂漂亮亮,為的就是給她們一個好印象;這個孩子沒人管,只可能是因為家裡大人都不在了。

綺羅也不嫌髒,走上前輕輕搭了一下女孩的腕脈,過了片刻,她的臉上露出喜色,道︰「沒錯,真是極品資質,四肢百脈完全貫通,而且金肌玉骨,妙相天成。」

突然綺羅的臉色沉了下來,道︰「這是誰測的?這麼好的資質為什麼隱而不報?」

原本綺羅以為女孩的資質特殊,用普通的辦法查不出來,或者查出來並不算好,所以被放棄了,但是情況並非如此,其中就有蹊蹺了。

「是我。」一個身穿白衣、容貌頗為清秀的女子猶豫著站了出來。

「妳為什麼這麼做?」綺羅看到是這位師姐,頓時疑惑起來,在她印象中,這位師姐性情極好,待所有人都很和善,並非耍弄權謀之人。

「是艾真君要我這樣做的,他說紅師祖已經知道了。女子猶豫著說道。

「艾真君?」謝小玉轉頭看著綺羅。

「青木宗的艾方。」綺羅輕聲解釋道。

「堂堂真君和一個小孩子嘔氣?」謝小玉覺得有些難以置信,這未免太沒品「恐怕是他想自己留下。」綺羅閃爍其詞,臉色不太好看。

謝小玉的腦子一向活絡,一看到綺羅的臉色,再一想青木宗根本沒女弟子,而一個男修士找一個小女孩顯然不是什麼好事,隨即想到綺羅剛才說這個女孩妙相天成……

「妙相天成是不是身具媚骨的意思?」謝小玉傳音問道。

「你們男人就會想這種事。」綺羅輕哼一聲,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不過等於已經回答了。

「妳是掌門,這件事妳做決定。」謝小玉不打算多管。

綺羅遲疑半晌,她倒是不在乎艾方,問題是艾方有一個道君師父,更麻煩的是那人是青木宗丹閣的首座,雖然謝小玉搞得定青木宗,但是與丹閣首座結仇多多少少會有些麻煩。

霓裳門沒什麼丹師,就算結盟的翠羽宮也沒什麼丹師,兩派需要的丹藥全都是青木宗提供。

如果換成以前,綺羅根本就不會考慮這多,但是現下她不得不權衡利弊,不但要考慮霓裳門的利益,還要考慮翠羽宮的想法。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4-1-20 14:30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4-1-20 08:45
【第二章】 苗疆亂局

女孩剛才還是蓬頭垢面、如同泥猴一般,轉眼間變得干乾淨淨、清清爽爽,女孩有些瘦弱,因為顛沛流離,皮膚也有些粗糙,頭髮更是枯黃,不過從她的臉蛋可以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到了最後,綺羅還是將人收下了,而且還成了她的真傳弟子,如此一來,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即使以前霓裳門弱勢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將掌門的真傳弟子當成禮物嫁給別人的先例。

「我做得還算不錯吧?」等到所有人全都退去,綺羅趴在謝小玉的身上,輕聲問道。

「還不夠好。」謝小玉淡淡地說道「換成我,負責檢查的那個人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她是霓裳門的弟子,不是青木宗的門人,一個丹宗首座的弟子居然可以讓她做這做那,她的胳臂往那裡彎?」

「她也沒辦法,再說,她請示過紅師祖,紅師祖也同意了。」綺羅嘆道。

「妳是掌門,還是紅師祖是掌門?碧連天的教訓就在眼前,明和道人更是妳的前輩。」謝小玉在綺羅的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有點恨其不爭,覺得有自己這樣的後台,居然還不知道強勢一點。

「你啊I」綺羅輕輕戳了一下謝小玉的額頭,道︰「當年在元辰派的時候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知道修練,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人情味?」謝小玉有些疑惑,他一直覺得自己很有人情味,不然身邊不會有一堆朋友。

「我最後不是收下那個女孩了嗎?這就是我在行使掌門職權。紅師祖如果因此不滿,我就有理由說話了,不過我猜紅師祖十有八九也會像之前那樣預設,我相信她心裡也不會高興。有一個頂級資質在眼前,卻迫於壓力不能收下,這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事;至於那位師姐,連紅師祖都無法抗衡的力量,你要她怎麼辦?」綺羅不疾不徐地解釋道。

謝小玉沈思片刻,綺羅的決定在他看來軟了一些,不過也不能說她的決定是錯的,與明和不同,她堅持了自己的職責,至於不處罰可以看作是寬容。

這時青嵐說道??「處罰這種事用不著放在表面上,否則豈不是讓紅祖師更難堪?」

「原來是暗地裡算賬。」謝小玉明白了。

謝小玉不喜歡這樣,因為這有失公允,知道的人明白這是一種處罰,不知道的人肯定會認為綺羅心眼小,當場不發作,事後再算賬,更糟糕的是,這會變成一種風氣。

「算了,還是我來安排吧。」謝小玉自然有他的想法,他的「硬脾氣」是眾所周知,而且他出手也不算越俎代庖,道︰「養殖船那邊需要守衛,過一段日子我會調一批人過去。」

養殖船一向是重中之重的地區,那裡的人全都只進不出,一旦被派過去就等於終身囚禁。

「不說這些喪氣事了,咱們別荒廢了良辰美景。」謝小玉嘻皮笑臉道。

謝小玉已經有些等不及,一直處於太上忘情的狀態,時間久了,感覺非常難受,彷佛變成一根木頭、一塊石頭,所以他需要激情、需要發洩、需要找回人的感覺。

突然謝小玉停了下來,他一臉痛苦,而且痛苦中還帶著一絲怨憤。

「有人來找我,只能等一會兒了。」

下一瞬間,謝小玉從房間裡挪移了出去。

找謝小玉的人是慕菲青,身旁還跟著一個白鬍子老頭,也是道君。

「這位想必就是葛師叔。」謝小玉一看到那個老頭,立刻就猜到他的身分。謝小玉知道青木宗丹殿首座姓葛,名字就不清楚了。

「不敢當。」白鬍子老頭顯然心中有氣,說起話來有點生硬。

慕菲青夾在當中感覺非常難受,謝小玉是他極力要巴結的人,而葛首座也是他極力拉攏的人,丹殿在青木宗勢力極大,他能坐上掌門的位置,當年還多虧葛首座力挺,所以明知道這不是好差事,他還是跟著來了。

「我知道你認為葛師兄是仗勢欺人。」慕菲青一邊唉聲嘆氣,一邊說道︰「這完全是誤會,那女孩乃是艾師侄的前世愛侶,也是真君,可惜命運多厄,被魔門中人暗算,兵解轉世。這一次各大門派挑選弟子,艾師侄也去了,無意間看到這個女孩,立刻認出這是他的愛侶轉世,所以才請霓裳門的師姐幫忙,將他的前世愛侶放在一旁。他打算……他打算……」

慕菲青欲言又止,後面的話不太好說。

「我徒弟已經和觀站台瓊師妹說好了,讓瓊師妹收他的愛侶為弟子。」葛首座理直氣壯地說道。

謝小玉眉頭緊皺,原本以為又是欺男霸女那套把戲,以為是女孩的天生媚骨惹的禍,沒想到居然有這樣一番曲折。

不過前世今生這種事很難說得準,道門在這方面並不擅長,倒是佛門很有一套。

「他怎麼知道那女孩是他愛侶轉世?」謝小玉問道。

「當年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曾經下過三生凝心咒,一個出事,另外一個遠隔萬裡也能知道,轉世之後,三生凝心咒雖然淡了幾分,卻仍舊有感覺。」葛首座很不爽謝小玉的態度,不過還是解釋了理由。

謝小玉有幾分相信了,情濃之時,男女之間免不了會有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念頭,他和綺羅、青嵐之間也有類似的法咒相連。

可相信歸相信,現下已經騎虎難下,謝小玉只能硬撐下去。

「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我那裡知道真假?只有等到女孩長大修練有成,如果她身上真有凝心咒,自然會回憶起前世之事。」謝小玉干脆施展起拖字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綺羅的師姐也不能算是玩忽職守,只能說心軟,葛首座也不是仗勢欺人,不過話說回來,葛首座和他徒弟執意不讓女孩拜入霓裳門,絕對有看不起霓裳門的意思,恐怕當中也和霓裳門一直以來的名聲有關。

霓裳門的面子就是綺羅的面子,也是他的面子,葛首座不給他面子,謝小玉自然也不會給葛首座面子。

「你……」葛首座勃然變色。

「你什麼你?你我都是道門,道門修的是今生,想談前世今生,先剃了頭去當和尚。」謝小玉嘴巴不饒人。

「我徒弟和那女孩前世是愛侶,兩人海誓山盟,緣定三生,這和佛門有個屁關係﹗」葛首座也破口開罵。

「這不就得了﹗若真有情,那女孩必然會回憶起往日恩愛,霓裳門不禁婚嫁,到時候破鏡重圓,自是一番佳話。你現下強行討人,反而讓我覺得居心不良,是不是怕那個女孩想不起往日之情,所以打算用點手段?對修道之人來說,情是緣,也是孽。若是那女孩今生一心向道,你徒弟卻糾結於此,恐怕修為會停滯不前,你這個做師父的當然要防患於未然。」謝小玉的嘴巴能將活人說死,也能將死人說活。

葛首座面皮脹得通紅,一來是辯不過謝小玉,二來他確實有這樣的心思。

這不能說是壞事,只要不用齷齪手段,誰都能夠理解,一般都會玉成此事,可惜現下謝小玉和葛首座槓上了。

「緣定三生,真是可憐可嘆……」綺羅眼神迷離,心中充滿了感嘆。

謝小玉懶洋洋地躺著,左依右偎,懷中軟玉,枕邊溫香,心中的郁悶早已經煙消雲散,回過頭來一想,這件事確實做得有點過分了,成了意氣之爭。

「那個姓艾的未必是真情。」青嵐有氣無力地說道︰「他看到前世愛侶,第一個念頭不是相認,而是嫌棄霓裳門的名聲不好,想為愛侶另外找一個師門。」

青嵐是小門派出身,對於高低上下這類事情最為敏感。

「管他干什麼?現下這個女孩是霓裳門的弟子,綺羅,妳只要盡到師父的義務就可以了。」謝小玉習慣將煩惱甩在腦後,不會整天想那些煩心事。

「萬一姓葛的老家伙搞鬼怎麼辦?不只是霓裳門,我還要考慮翠羽宮。」綺羅軟綿綿地躺在謝小玉的懷裡,問道。

「慕菲青是聰明人,絕對不會讓姓葛的惹麻煩,所以妳根本不用煩惱。翠羽宮也不會在意,姜涵韻手裡的職權大著呢,慕菲青看到姜涵韻也得低聲下氣。」

謝小玉毫不在意地說道。

「真正關鍵的是實力,只要霓裳門實力足夠,誰還敢說什麼廢話?」青嵐旁觀者清。

「說得沒錯,霓裳門又不是沒這個條件。」原本謝小玉並不打算大包大攬,現下不行了,不管說得多好聽,綺羅這一次確實駁了 一位道君的面子,還間接踩了觀站台一下,對方就算不挑起大衝突,給綺羅一些小難堪卻有可能。

而想避免難堪,要不自身實力強橫,要不背後的門派夠硬。

「我會讓玄元子撥給妳一艘太昊戰船。」謝小玉先砸了一個殺手  ,現下太昊戰船的名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要聽說霓裳門也有一艘太昊戰船,任何門派都得客客氣氣的。

不過這還不夠,太昊戰船只是外物,還要自身實力夠強才行,謝小玉翻身爬了起來,從床頭的柜子裡翻出一塊傳承玉牒,道︰「我最近推衍了十幾部針法,妳研究一下,然後讓師姐妹們修練。」

謝小玉拿出來的針法全都是從劍法轉化而來,而這些劍法則是劍宗萬年的收藏。

當初傳承之地發出去的那些劍法只是普通貨色,真正的好東西早已經被轉移走了,比如謝小玉的螟蜉劍體修練的《萬劍真訣》就沒在那裡面。

之前謝小玉跑了一趟劍宗借來天地橋,順便還挑了一些不以變化見長,全靠數量取勝的劍法。

以這些劍法為骨架,謝小玉縮減飛劍的威力,增加飛劍的數量,又增加一些細膩而繁複的變化,最終衍化出這十幾套針法。

這些針法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可以結成戰陣,一個人出手或許威力馬馬虎虎;兩個人連手,威力不是增加一倍,而是三倍;人數越多,威力越強,如果再配合翠羽宮的陣法,一個主攻,一個主守,絕對是完美的戰陣。

謝小玉又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性子,為了提升飛針的威力,他讓洪倫海配了十幾種絕毒,而且飛針本身也是用毒荊的尖刺煉成,絕對中者立斃。

這東西對付真君、道君或許沒用,但是真人以下無敵,用在混戰中更是恐怖。

任何一個門派,大部分成員都是真人以下,只憑這一點,霓裳門就算還不能得到各派的重視,至少沒人再敢看輕。

綺羅欣喜地收下玉牒,她現下缺少的就是針法,以前她自己琢磨的那套東西在真人境界用還不錯,到了真君境界就不行了,太過簡單,威力也不夠。
「妳打算怎麼謝我?」謝小玉輕笑著問道。

綺羅笑而不答,將玉牒放進床邊的納物袋裡,然後仰天躺下,媚眼如絲看著謝小玉。

女人膽子大起來,比男人還出格,霓裳門不禁婚嫁,所以私下流傳著一些特別的秘法,綺羅自然懂得一些,以前吃青嵐醋的時候曾經用過幾次,後來和青嵐達成協議,結成攻守同盟,她就很少再這麼做,這次權當酬勞。

謝小玉當然喜歡,他求過綺羅很多次,她一直不肯答應,現下總算如愿以償。
兩人瞬間結合在一起,房間裡頓時春光無限。

美妙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戀戀不舍地爬了起來,既無奈又滿含歉意地說道︰「我恐怕還得耽擱一段日子。」

「不是說那邊已經沒什麼戰事了嗎?」綺羅抱著枕頭問道。

青嵐眨著眼睛,也在一旁聽著。

「被李素白賴上了,不過這原本也是我自己的事,本來想推給那家伙,沒想到那家伙精明,一定要拉著我同行。」謝小玉苦笑著搖了搖頭。

經歷過之前那一仗,謝小玉被異族的妖海、鬼海、骷髏海、僵尸海圍怕了。
太古之時,人族就是靠人海戰術打敗妖族,現下情況居然反過來,想再玩那套把戲顯然不可能,只有打虫海的主意。

隨手一個清淨咒將身上弄乾淨,謝小玉一個挪移,進了金氣氤氳的圓球中,下一瞬間,他已經回到靈虛分身上。

「看你滿面春風,居然還肯回來。」李素白說話毫無顧忌。

謝小玉才不相信這番話,不說靈虛分身始終保持太上忘情的狀態,根本不會顯露破綻,就算不在這個狀態下,靈虛分身畢竟是分身,沒那麼多細膩的情感流露。

事實上,分身和本體很容易區別出來,就算一模一樣,分身總有幾分傀儡人偶的感覺。

「咦,已經到了?」謝小玉張望著四周。

現下已是二月時分,南疆的天氣又偏熱,所以四周一片郁郁蔥蔥。
「這個地方還算可以。」阿克蒂娜說道。

能得到阿克蒂娜的一句讚賞不容易,說起樹木茂盛,南疆和天寶州不能比,這裡大多是小樹,不像天寶州隨處可見參天巨木。

「現下先說說看我們怎麼找人?」李素白打趣完之後,開始問正事。

「可惜智通不在這裡,不然就能知道上一次他怎麼打聽的了。」謝小玉有些後悔,來得太過匆忙,忘了找智通問一下。

“要不要先去那座寨子看看?”天蛇問道,他知道那座寨子的所在。

「也好,反正我也沒什麼頭緒。」原本謝小玉就打著隨機應變的想法,突然他拍了一下腦袋,後悔地說道︰「應該將朱元機也帶過來,讓他先算一下。」

「你要精通易算之人?」李素白問道。

謝小玉並不感到意外,太虛門肯定有這方面的高人,趕過來也容易。

「算了,反正不是什麼大事,雖然沒朱元機算得那麼準,你我兩個人也還湊合。」謝小玉看了李素白一眼。

易算之術非常有用,謝小玉又是半個行家,對易算之理相當精通,學這東西事半功倍,所以煉出靈虛分身後,他就順便修練《太一魁星斗數》,有朱元機或何苗在的時候,他用不著自己測算,畢竟他那兩下子不能和他們相比。

「找人的話,用大衍搜勾之法最合適。」謝小玉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掐指算起來。

易算之道說穿了就是感應天機,然後結合時辰方位等諸般條件得出一個大致的結論,所謂三分靠感應,五分靠計算,最後兩分看的是運氣,以前謝小玉缺的正是那三分感應,所以他需要別人幫他起課,才能從卦象中看出天機。

過了 一盞茶的工夫,謝小玉兩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血光一片,還隱含刀光劍影……這座寨子怎麼了?」謝小玉轉頭看了天蛇一眼,輕聲問道︰「只有你認得這座寨子的人,你知道他們有什麼仇家嗎?」

「仇家?」天蛇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確實認得這座寨子的人,問題是他匆匆而過,根本就沒在意。

「卦象上預示,這座寨子被人所毀,兩家仇深似海。」李素白也得出同樣的結論。

原本李素白還擔心異族的手已經伸到這裡,看到卦象上顯示似海深仇,他放異族和人族之前的紛爭攸關天地氣運,早已經超越仇恨的範圍,卦象不會是這樣的顯示。  
「在苗疆誰沒有深仇大恨?赤月、白衣結的仇難道少了?」天蛇只有一臉苦笑。

“這話在理,苗疆貧瘠,不但缺少土地,天旱的時候為了喝水,很多寨子都會起紛爭,大的寨子欺壓小的寨子,小的寨子一旦翻身,就將以前的仇家全寨殺光,這種事時常發生。」莫倫比天蛇更多幾分感嘆。

當初羅老之所以能說服莫倫,就是因為他自感時日無多,一旦他死了,寨子十有八九會被以前的仇家屠殺乾淨。

這也是莫倫當年作孽,煉成鬼王之後,有一段日子他自信心膨脹,先是報仇雪恨滅了不少侗寨,之後為了擴張山寨,東打西殺又滅了不少寨子,結了 一大堆仇家。

三人中唯獨敦昆沒有說話,他成為大巫比天蛇和莫倫晚,又有白衣寨罩著,雖然平日受白衣寨欺壓,卻也因此有這樣一堵  障,別人很少會和他結仇。

「看來你們這裡和我們那裡真的差不多。」阿克蒂娜當初聽謝小玉講南疆的事,七分相信,三分懷疑,現下她再也沒有懷疑。

「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別聲張,偷偷去那邊看一下,打探明白情況再說。」謝小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這絕對不是他原來的計畫。

謝小玉有一種第六感──在這裡停留的時間會比預計要長一些。

用石塊堆砌的圍牆已經盡數坍塌,圍牆裡一片焦黑,這裡原本應該是成片的竹樓,現下已經化為灰燼,因為時間久遠,之前又下過雨,很多痕跡都消失了,所以找尋線索相當困難。

莫倫用小木棍挑了 一些苔蘚仔細觀察起來,好半天才說道︰「這座寨子毀了差不多有半年。」

「智通老和尚來去匆匆,沒仔細查,可惜了。」謝小玉嘆道。

按照時間來算,智通等人來這裡的時候,寨子應該剛毀不久,如果要查,肯定比現下容易得多。

不過謝小玉也沒辦法抱怨,智通要做的事太多了,既要召集佛門中人,又要進入各個佛門聖地收集功德,還要調查翠羽宮那個奸細的事,時間原本就不夠,不可能面面俱到。

「附近有什麼寨子??」謝小玉轉頭問道。

「不太清楚。」莫倫搖了搖頭。

「我也沒來過這裡。」敦昆同樣答不上來,白衣寨離這邊很遠,並不屬於他們的勢力範圍。

「我幾十年前來過,現下早忘了。」天蛇也是一陣苦笑。

「看看不就得了。」李素白飛身而起直沖雲霄,飛到雲層之下,他朝著四周張望起來。

過了片刻,李素白朝著一個方向飛了過去,速度並不是很快。

眾人緊跟在李素白的後面相隨而行,翻過十幾座山頭,前面有一座不大的山寨,從竹樓的數量來看,也就五、六百人的規模。

突然寨子裡升起一股黃色雲霧,片刻間就將整座寨子籠罩起來。

「他們在防備我們。」莫倫感覺不對勁。

苗疆的寨子之間的關係確實有些緊張,謝小玉等人貿然跑過來,寨子裡的人會有所防范很正常,但是一上來就表現出這樣的敵意就不正常。

「五、六百人的寨子肯定有大巫坐  ,難道這裡的大巫離開了?」莫倫立刻猜到一種可能。

「不會吧?現下這個時候誰敢隨意離開寨子外出?」敦昆立刻表示質疑,他是從常理推斷。

「或許有誰召集各寨開會。」莫倫想到了 一種可能。

「現下怎麼辦?」謝小玉問道,他畢竟不是苗人,對苗人的風俗習慣並不了解,萬一做出錯誤的決策就麻煩了。

「你們先別動,我過去看看。」天蛇自告奮勇,他是有名的散巫,和任何人都沒什麼仇怨,這一點莫倫、敦昆不能比。

「小心點。」謝小玉提醒道。

天蛇點了點頭,他既不施展遁法,也不驅散那片黃雲,就這樣徑直走了過去,進入寨子。

「天蛇這麼做是表示他沒有敵意,也表明自己的身分,他是大巫,裡面的人只要沒有發瘋,絕對不會輕舉妄動。」莫倫怕謝小玉不懂,在一旁解釋道。

「會不會是因為寨子裡面的人發現到異族的蹤影,所以才這樣警戒?」謝小玉剛才就想問,現下才有機會開口。

「應該不會,如果防備的是異族,最好的辦法是鑽山溝。」莫倫想都不想,立刻說道。

「沒錯,我們也是這樣打算。」阿克蒂娜連連點頭。

就在這時,底下的黃雲漸漸散開,天蛇站在寨子的牆頭上朝謝小玉等人招手。「我們過去,應該沒事了,不過還是得小心警戒。」莫倫說道。

眾人應了 一聲,紛紛飛了起來,速度不快,就這樣慢悠悠地飛到苗寨上空。
寨子裡的氣氛仍舊很緊張,竹樓全都窗戶緊閉,寨子裡的人全都守在各自的屋子裡,手裡拿著刀劍弓弩,一副隨時都會暴起傷人的模樣。

此刻站在外面的是一個老苗,看上去頗為恭敬,但是眼神中同樣充滿警戒。
幾個人落了下來,謝小玉和李素白故意落在後面,讓三位大巫在前面。

「別怕,我們是來找人的,東面那座寨子是我大哥的。」敦昆開口說道,這是剛才他們商量的決定。

這絕對說得過去,那座寨子是野寨,沒有大巫  守,如果讓天蛇和莫倫認親,看上去根本不像,而敦昆年輕,肯定會被人當成剛剛成為大巫,說得過去。

「那座寨子去年就沒了。」老苗臉上表情終於平和了 一些。

「是怎麼沒的?我大哥的寨子沒有大巫,所以一向都安分守己,絕對不敢和外面的人結怨,怎麼會被人滅了呢?」敦昆繼續追問道。

李素白不引人注意地抬了抬手,悄悄地在老苗身上打了 一道法訣。

原本老苗不願意開口,但是他的腦子突然暈起來,不知不覺就開口︰「我告訴你們,你們千萬別對外面說,那座寨子是被巴塘吞了,而且不只是那座寨子,周遭的這些寨子也一樣,連我們都感覺喘不過氣來,還好我們的頭人是個大巫,而且還年輕,比巴塘那位還年輕,那個家伙總算有點顧忌。」

「巴塘?」謝小玉看著敦昆,他雖然在苗疆待的時間不短,但他畢竟不是這裡的人,不可能對這裡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巴塘也是一座侗寨,不算很大。」敦昆立刻說道,語氣略帶幾分輕視。

「巴塘寨以前跟著龍王寨,不過算不上龍王寨的近支,所以得不到照顧,反而被壓制得很厲害,每年進貢給龍王寨的東西就讓他們喘不過氣來,沒想到現下也神氣起來了。 天蛇在各地游走,知道的事不少。

「小聲點。」老苗慌亂地連連擺手,他東張西望,好像唯恐隔牆有耳,好半天才低聲說道︰「現下不同了 ,龍王寨被滅,赤月侗和白衣寨走了,順便還帶走好幾百座寨子,剩下的寨子裡,巴塘寨絕對能排得上前面幾號,再說,納隆不知道怎麼的居然搭上漢人,現下南疆不像以前,說話聲音最大的是漢人,納隆有漢人當靠山,當然用不著顧忌什麼。」

「漢人?」謝小玉的神情變得陰沈,道︰「恐怕又是官府那幫人。」

李素白知道謝小玉一聽到涉及官府就會極度惱火,連忙岔開話題,道︰「那座寨子還有人在嗎?」

「有,當然有,都在巴塘寨。納隆現下正拚命擴大巴塘寨,一連建了七、八座石堡,據說還要建很多,這就需要很多奴隸,所以他四處吞併別的寨子,不只是東邊那座野寨,周遭已經有六座寨子被吞併了。」老苗哀嘆道。

「那些寨子難道沒有大巫?」敦昆感到很驚訝,什麼時候野寨變得這麼多?「怎麼沒有?」老苗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滿憤怒和畏懼。

「他們都被納隆殺了?」敦昆立刻明白了。

老苗點了點頭。

「搞什麼鬼?大劫當前,不想著怎麼對付異族,先開始殺自己人。」謝小玉不由得皺眉。

「你好像沒資格說這話。」李素白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不是﹗我從來不主動挑起爭斗,每一次都是反擊,再說,我沒興趣吞併別人。」謝小玉理直氣壯,這番話一語雙關,後半句話是說給莫倫和敦昆聽的。

突然謝小玉轉過頭來朝老苗笑了笑,道︰「你們肯定也感覺到威脅,所以你家頭人偷偷躲了起來,對不對?」

老苗眼神閃爍,心中頗為掙扎,正和李素白打在他身上的那道法訣相抗,他不想開口,但是那道法訣逼著他說實話。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明白。」謝小玉不為難老苗,反正這事並不難猜。
那個頭人如果留在寨子裡,很可能會步另外六位大巫的後塵,反而躲在外面安全得多,如果納隆敢輕舉妄動,這座寨子固然保不住,但是他可以為族人報仇,對巴塘寨的人大叫殺戒,到時候就換成納隆頭疼。

得到想要的答案,謝小玉六人出了寨子,找了一個僻靜地方說話。

「這個叫納隆的人有問題。」謝小玉第一個開口︰「換成我的話,大劫將至,我絕對不會想著擴張勢力,先不說樹大招風,為了擴張勢力結下這麼多仇家,就不是明智之舉,萬一仇家為了報仇投靠異族怎麼辦?」

「有道理。」敦昆第一個點頭,道︰「我和納隆沒什麼接觸,但我知道他是個擅長隱忍的人。」

「在龍王寨的勢力範圍內,不是阿克塞信任的人卻能夠活下來,全都是擅長隱忍的人。」莫倫淡淡地說道,他是那個時代過來的老人,阿克塞最猖狂的日子他也經歷過。

「問題是接下來怎麼辦?」李素白對各種可疑不感興趣,他不是來替苗人伸冤的,他的目的是找人。

「那個老苗剛才說了很多有用的消息,第一是納隆和朝廷關係密切,這必須搞清楚;第二,納隆吞併別的寨子為的是得到奴隸,他好像在建造什麼石堡。」

謝小玉看著三位大巫。

「咱們苗人沒這個習慣,真有抵擋不住的大敵,咱們就往山溝裡一轉,建造石堡是西面康羌人的習慣。」莫倫立刻說道。

「這就更可疑了。」謝小玉摸了摸下巴,好半天才說道︰「咱們兵分兩路,莫倫、天蛇、敦昆,你們去探一下那幾座石堡,看看那家伙在搞什麼鬼,順便找到那座寨子的人;我和李掌門去州府跑一趟,查一下是什麼人和納隆勾結。」

「那我呢?」阿克蒂娜立刻問道,她不是苗人,也不是漢人,不管去巴塘寨還是去州府都很容易暴露。

「妳留在這裡盯著這座寨子。」謝小玉指了指身後。

「你擔心這座寨子也有問題?」阿克蒂娜覺得謝小玉的疑心病太重了。
「我只是小心點罷了,以前我因為不小心暴露了行方,遭到對手的圍攻,差一點連命都沒了,有些事做錯一次就夠了,絕對不能再錯一次。」謝小玉一邊說,一邊看著李素白,那件事李素白也經歷過。

阿克蒂娜盯著謝小玉,好半天終於確認這話沒假,心想︰看來這小子真的遭遇過什麼,所以變得如此小心。

商量已定,眾人隨即分開,謝小玉和李素白一路,三位大巫另外一路,阿克蒂娜則隱入樹林中。

飛出數十裡,四下無人,李素白輕笑道︰「你真覺得那個納隆有問題?」
「或許有。」謝小玉並不太肯定,他剛才暗中測算一番,並沒得到一個確切的結果。

納隆可疑的地方確實不少,不過這些可疑之處也有另外的解釋比如此人壓抑得太久,一旦時來運轉,就立刻變得目空一切。

「那個納隆必須有問題。」李素白嘿嘿一笑,他和謝小玉都從卦象上看出他們要找的人和巴塘寨血海深仇,無法化解。既然已經決定收下這些人,就必須化解他們心中的憎恨,而血仇只有用血才能清洗乾淨。

「現下我越來越覺得自己面目可憎,和曾經痛恨的人越來越像了。」謝小玉無奈地苦笑道。

「用不著我安慰你吧?」李素白看了謝小玉一眼。

謝小玉當然不是想不通、會鑽牛角尖的人,他只不過有點感慨,覺得人生充滿無奈,地位越高,這種無奈就越多,不久之前,他剛剛為了面子而拆散一對情侶,現下又陷人死罪。

感慨歸感慨,就算知道這樣不好又如何?既然身處這個位置就得有所改變。
拿綺羅收徒弟的事來說,謝小玉知道是面子之爭,但是仍舊得爭下去,這不只是他和綺羅的面子,也是霓裳門的面子。

「反正這個納隆不是什麼好東西。」謝小玉自我安慰道。

隨口的一句話就決定了 一位大巫的命運,此刻的謝小玉已經是人族中最頂尖的幾人之一。

州府還是那個州府,不過現下比以前繁華很多,城外幾十裡就已經人聲鼎沸,比臨海城最繁盛的時候還熱鬧許多。

不過這裡的房子非常簡陋,比臨海城的竹樓還簡陋,好一些的不過是夯土的房子,次一等的是茅屋,更多的是帳篷,這裡的帳篷連成一片,一眼望去,四周的群山全都像打了補丁一樣。

「真搞不懂他們怎麼養活這麼多人。」謝小玉一邊走,一邊搖頭。

此刻謝小玉早已經改換裝扮,一身素色緞袍,腰間掛著玉佩,上面法力隱隱,顯然是一件法器,一副豪門公子的做派。

李素白也已經改頭換面,變成四十多歲中年人的模樣,而且五大三粗,看不出一點道氣,反而更像是武林中人,他一直背在身後的長劍也變成一把惡俗無比的金絲大環刀。

「糧食有的是,我中州一地萬年累積下來,也能讓數十億百姓吃喝十幾年,朝廷佔據中土膏腴之地,手中糧食更不知道有多少,但是這裡才多少人?」李素白用傳音之法回答。

謝小玉默然點頭,他確實有些小看世俗皇權的力量。

穿過城門,走在正對城門的大街上,李素白輕聲問道︰「現下怎麼辦?」

「我找一個人先問問情況。」謝小玉隨手朝著地面打了 一道信符,信符一下子鑽入土裡。

做完這件事,謝小玉朝著四周看了看。

作為州府所在地,這座城裡肯定少不了酒肆茶樓之類的地方,因為大劫臨頭,很多人感覺朝不保夕,變得頹唐荒廢,所以這類地方人最多。

謝小玉走進一座酒樓,向店小二要了 一間臨街的包廂,點了幾道小菜之後,打開酒樓的窗戶在那裡等著。

一會兒的工夫,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快步走到剛才謝小玉等人站立的地方。
「我們在這裡。」謝小玉探出身子,朝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臉色陰沈,顯然不太想看到謝小玉,但他還是上了樓,敲門進入包廂。將少年讓了進來,轉身叫小二上菜,等到菜全都上齊後,謝小玉反手帶上門,朝少年拱了拱手,道︰「張前輩,別來無恙。」

少年看似年輕,實際上卻是道君,此人姓張,名雲柯,是天劍山派駐在道府的聯絡人,更是一峰之主。

當初謝小玉剛來南疆,張雲柯和另外三位道君來犯,結果被他、羅老、瑪夷姆、莫倫、天蛇和敦昆連手擒獲,另外三位道君現下已經跟了謝小玉,成了他的手下,張雲柯身分不同,只得在他的神魂中下了禁製,再放走他。

原本他們打算讓張雲柯當探子,但最後並沒派上用場,後來劍宗重現,一出場就震驚各方,繼而太虛門表明立場,站在謝小玉和璇璣派這邊,劍派聯盟解散、曹家失去皇位、萬象宗遭到打壓,局勢瞬間逆轉,張雲柯就更派不上用場。

這是謝小玉和張雲柯第二次見面。

張雲柯再不痛快也不得不來,天劍山和碧連天已經結盟,還從謝小玉這裡得到兩千多艘飛天劍舟,兩邊化敵為友,他就算有再多的怨憤也不敢得罪謝小玉。

「找我有什麼事?」張雲柯冷著臉問道,他不看謝小玉,而是看著李素白。

張雲柯沒認出李素白的身分,改變了模樣的李素白給他的感覺普普通通,就像平凡人,但是他偏偏看不透,身為道君,他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我請你過來,是為了打聽巴塘寨的事,這座寨子最近好像很肆無忌憚,聽說那個頭人和朝廷中的某些人關係密切。」謝小玉直截了當地問道。

「巴塘寨?」張雲柯思索了起來,他堂堂道君,怎麼可能在意一座小寨子?
在他眼中,所有的苗寨都是土寨子。


好半天,張雲柯總算有些印象,道︰「這座寨子的頭人是不是叫納隆?」
「沒錯。」謝小玉夾了 一塊魚肉進嘴裡,等著張雲柯的回答。

李素白早已經大吃起來,既然演戲,他當然要演得像一些。
「這個人是六王爺那邊的關係,聽說他很能辦事,這邊缺什麼,用不著開口,他立刻就能幫忙辦好,所以很多人喜歡他。」張雲柯不敢告訴謝小玉他就是欣賞納隆的人之一。

身為天劍山派駐在道府的代表,張雲柯的地位很特殊,遠在一般道官之上,納隆要結交道府中人,怎麼可能少了他?

「六王爺?」謝小玉臉色微變。

「曹家坐那張龍椅六百多年,勢力早已經根深蒂固,這一次又不是改朝換代,沒有立新的皇族,皇位空缺,所以你們一出海,曹家就偷偷聯絡舊日重臣,朝廷上下那些官吏也需要有人幫他們撐腰,兩邊一拍即合。」李素白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解釋道。

張雲柯聽到這番話,越發確信眼前這位中年人是高人改扮,暗自慶幸沒有輕舉妄動。

「這就怪了,難道沒其他人對那張龍椅感興趣?」謝小玉問道。

「有,很多昔日皇族也都四下串聯,還有一些新晉真仙的親族也看上這個位置,現下朝廷亂得很,各種勢力錯綜複雜。」李素白隨口閑聊。

「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謝小玉頭大了。

當初謝小玉留著朝廷,就是因為朝廷對世俗的影響力不小,他原本還想中土有太虛門可以讓一部分人族得以保全,朝廷退入南面和西南面的深山中又可以保全一部分人族,沒想到結果變成這樣。

「中土的事肯定得由你來管。」謝小玉看著李素白。

「怎麼管?你覺得退入南疆真的能保住那些人?」李素白自有打算,這時候接管朝廷,根本就是背上一個大包袱,更令人頭痛的是,大劫一起,人族必然損失慘重,到時候太虛門就要背負大量的業力。

歷次大劫,最輝煌、勢力最大的門派往往最先毀滅,除了目標大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家大業大,手下的人很容易遭到屠殺,而人死得多了,沒能保護這些人安全,那些門派就要背負業力。

佛門的因果之說並不是虛妄,確實有其道理。

「別以為我不知道,太虛門精研神道之法,肯定也有滴血重生的法門,怕什麼人多?」謝小玉猜李素白是搪塞。

「說得容易,土蠻那邊正好少了 一個人,所以弄了個新人頂上來,我們這兒可沒少人。」李素白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修練神道,只要到了大長老一級,就能夠不死不滅,和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天道不滅,神道不毀,人就不會死,土蠻大長老拉古托先是形神俱滅,然後族人全部被殺光,信仰的人一個都沒了,這才是真正死亡。

沒有神位空出來,想憑空多出一個神位不是容易的事。

張雲柯聽著,心早已經提到嗓子眼,此刻他已經猜到這個五大三粗、如同保鏢的人十有八九是太虛門掌教李素白。

「我替你們家祖師爺不值,他老人家英雄了得,沒想到後世的徒子徒孫卻畏首畏尾。」謝小玉和李素白鬧慣了,李素白和他的關係僅次於陳元奇,遠在玄元子之上,所以他並不擔心李素白會翻臉。

可惜謝小玉的激將法沒用,李素白毫不在意地說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家祖師爺的為人,他一向都說自己是混蛋,而且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謝小玉無語。

「還是想想怎麼救人吧﹗」李素白笑道。

「有敦昆他們在,問題不大,真正的麻煩是怎麼讓納隆罪有應得。」謝小玉當著張雲柯的面倒是可以說真話,他和李素白來這裡, 一是想看看有什麼人和納隆關係密切,二是為了羅織罪名。

「等一會兒去道府衙門問問。」李素白身為天下第一派的掌門,肯定不會是善男信女,玩這一手絕對駕輕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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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ry~昨天前三篇修正完,不小心把第三篇回貼到第二篇,不好意思啦~修正完,請享用~~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4-1-21 11:15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4-1-20 11:24
第三章雞

「納隆大巫怎麼可能有問題?」

「張師弟,你往日可不是這樣的啊﹗你不也覺得納隆為人不錯、懂得分寸嗎?」

「我知道他確實殺了幾個大巫,這又有什麼關係?苗人你殺我,我殺你,這不是很正常嗎?那幾個被殺的大巫都不怎麼聽話,這不是很好嗎?」

「張師弟,你管太多了吧?雖然現下大敵當前,能替人族保留一絲元氣也好,但是那幾個大巫未必聽我們調遣,甚至說不定會因為異族勢大而倒戈相向。」到處都是替納隆說話的聲音,有道府的人,也有官府的人,甚至有人暗示張雲柯是不是受了納隆仇家的好處。

「這些話分開來聽,其實很有點道理。」轉到一個拐角,李素白笑了起來。
謝小玉明白李素白的意思,分開聽有道理,合起來聽,居然有這麼多人替一個大巫說話,這就有問題了。

正如那些人所說,漢人看苗人就如同看到牲畜,從來不會當一回事,納隆殺六位大巫,在他們看來是小事一樁,而現下張雲柯明顯要找納隆麻煩,按照常理

來說,這些人應該幫著張雲柯,就算不幫忙也可以隨口敷衍幾句,而不是勸說和嘲諷,甚至有人還帶了幾分恫嚇。

突然一道信符飛來,徑直飛到張雲柯手中。

張雲柯接住信符,臉上頓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麼了?」謝小玉問道。

「我的一位好友也幫納隆求情,不過他和我交情匪淺,勸說的同時也透露一點底細。」張雲柯突然看了看左右,感到有人窺視。

謝小玉、李素白也感覺到了。

「走,去我那裡。」張雲柯袍袖一展,一道無形的波動頓時籠罩住三人。

隨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物瞬間轉換,剛才還在花園中,轉眼間已經到了一間房間裡。

房間很大,像演武廳,四周的牆壁上掛滿劍,不過都只是世俗中的寶劍,每一把都散發著森然的殺氣。

這是一種修練法門,以凶兵養殺氣,以殺氣洗練劍心。

納隆已經得到消息,他到處托人許了許多好處,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幫他說話。」張雲柯將好友告訴他的事說了出來。

「你朋友得到什麼好處?」謝小玉立刻問道。

「一顆天生九竅的明珠。」張雲柯沒有隱瞞,他那位朋友確實夠意思,居然連這都說出來。

「難道沒人認為那個大巫騙人?他那裡來這麼多寶貝?」謝小玉感到奇怪。
張雲柯微微一愣,他剛才氣糊塗了,沒想到這一點,隨即又打了一道信符出去。

片刻工夫,信符飛了回來,張雲柯看了信符一眼,皺眉說道︰「納隆自稱,龍王寨被打破的時候,他偷偷溜進龍王寨的寶庫,捲了不少寶貝,他不但許給每個人好處,還答應事後讓他們再挑一件東西。」

謝小玉和李素白對視一眼,兩人都明白了,那些替納隆說好話的人恐怕不只是為了一、兩件寶貝,而是想看看納隆的寶庫。

「一群蠢貨﹗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還一無所知。」謝小玉輕罵了一聲。

「何以見得?」李素白問道。

「龍王寨的規模比不上白衣寨,富庶更差得遠,白衣寨有多少寶貝,我知道個八九不離十,頂多相當於一座中型門派,還是偏小的那種,龍王寨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好東西?」謝小玉根本不信。

還沒等謝小玉說完,砰的一聲,房門被推開了,三個道君氣勢洶洶走進來,門外還站著一大群人,道君就有十七、八個。

「鄭高,你這是什麼意思?」張雲柯大怒,這是他的屋子,居然有人敢推開門直接闖進來。

「有人告訴我你身邊有兩個來路不明的人,自從他們出現後,你就突然將矛頭對準自己人,我懷疑這兩個人是異族的奸細,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挑動我們內鬥。」被張雲柯怒斥的人是一個五十來歲、骨瘦如柴的老頭,名叫鄭高。他兩眼閃爍著寒芒,打量著謝小玉和李素白。

突然鄭高的瞳孔微微收縮一下,因為他看不透李素白。

「這個人果然有問題。」鄭高朝著李素白一指。

和鄭高一起進來的兩個人也看出來了,神情頓時一澀,他們都是受了納隆重禮過來倒打一耙,不過他們只是為了好處而來,並不打算和張雲柯結下深仇,所以並沒搭腔,還不經意地往後退了退。

門外站著的那群人全都往裡面看,他們也是得到好處,不過他們比這三位更「理智」,或者說他們背後的靠山沒這三個人硬,不敢得罪張雲柯,只是在一旁,此刻看到張雲柯房間裡居然有個讓他們看不透的人,不禁慶幸沒有魯莽。

「小張,這條老狗是什麼來歷?」李素白並沒恢復原狀,而是淡淡問道。
「除了五上都,別處的老狗哪有這等癲狂?」張雲柯嘲諷道。

五上都也是大門派中的佼佼者,而且和十尊者中的金冠散人有幾分淵源,雖然和翠羽宮一樣都只是得到一部分傳承,卻頗為興旺,遠不是翠羽宮所能比擬。

「原來是那個狗窩,怪不得。」李素白點了點頭,雖然同為十尊者的後人,他卻不怎麼在意,就算祖師爺有交情,隔了萬年,交情也早已經淡薄。

跟進來的兩個人倒抽一口涼氣,不由得又退後幾步,他們本來以為這個看不透的人是天劍山的真仙,但天劍山的人也不敢說這樣的話。

天底下敢說這番話的,道門之中只有太虛、九曜兩派。
「閣下何必藏頭露尾?報個名號吧﹗」鄭高也感到不妙,但是他騎虎難下。
李素白正想開口,突然神情大變。

不只是李素白,謝小玉也一樣,兩人都感應到天蛇的求援,那邊出事了。
「走﹗」李素白身邊蕩起一陣波動。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緊接著四周也傳來一陣波動。

「有禁制﹗」張雲柯大怒。

一直以來,張雲柯和鄭高互看不順眼,互相踩來踩去,卻只是面子之爭,並不是什麼死仇,但是這一次鄭高有備而來,還布下這樣的大陣,明顯是想將他們全都留在這裡。

其他兩個人同樣臉色微變,他們也沒想到會這樣,在來這裡之前,他們絕對沒有下令封鎖這間屋子。

但現下想解釋已經晚了,只聽一聲輕鳴,刺眼的劍光爆閃而起。

一劍,禁錮的空間被強行切開。

劍光再閃,謝小玉與李素白已經消失得無形無蹤=

「這一劍……」左邊的道君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他認出來了。

鄭高也認出來了,另外一位道君,還有站著門口的那些道君也全都認出來了。
一劍劃破虛空並不稀奇,很多人做得到,但是劃破虛空的同時穿空而過,直接挪移出去,只有一個人有這本事。

「鄭老狗,你玩大了﹗這兩個人都不是好脾氣,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急匆匆地走了,想必有什麼急事,不過他們會回來的,你好好想想吧,怎麼給他們一個交代﹗」張雲柯哈哈大笑起來。

「這不是我幹的﹗我沒讓人設下大陣﹗」鄭高慌了手腳。

鄭高能猜到其中一個人是李素白,自然也能猜到另外一個人的身分,只是真君卻讓他無法完全看透,除了謝小玉之外,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李素白就不說了,那絕對不是他能招惹的,就算只有謝小玉,他也招惹不起。
現下佛、道兩門都已經知道謝小玉造出太昊戰船,各大門派視為堅不可摧的護山大陣再也沒有那麼保險。

劍光一閃,謝小玉兩人已經到了城外,沒有大陣的壓制,李素白袍袖一展,一道波紋將他和謝小玉同時罩住,四周的景物瞬間一轉。

剛剛從虛空中出來,謝小玉就感到寒意刺骨,他雙手一抖,身體頓時籠罩在無盡的鞭影中,這招既是防,又是攻。縱橫交錯的血影長鞭化作一面盾牌,也是一張羅網。

讓謝小玉意想不到的是這些全都沒用,下一瞬間他就感覺渾身都被冰封住般,幸好這時旁邊劍光一閃,緊接著他的耳邊響起刺耳的鬼嚎聲。

又是劍光一閃,這一次是一頭沖到近前的家伙被攔腰斬成兩截。

李素白雙手握劍,不停揮舞著,他用的是普通的劍招,是武林中人用的招式,但是他的攻擊讓人無法閃避,每一劍都必然斬殺一個對手,倒在他劍下的有苗人,不過更多的是妖族,還有一些鬼魂則直接飛灰湮滅。

謝小玉喘了一口氣,剛才確實危險,這具分身沒有螟蜉劍體的本能回應,應變力明顯差了一籌。

謝小玉靜靜矗立著,整個人越來越平靜,臉上表情一點點消失,變得無喜、無憂、無怒、無悲。

左手微抬,謝小玉的掌心中閃過一片波光,波光中隱約可見一個極小的紅點,無數血絲從波光噴而出,瞬間飛到空中,朝著四面八方展開。

這是一張巨網,一張足以籠罩千里方圓的巨網,一張只要沾上一點就會立刻將人吸成人乾的巨網。

謝小玉布下這張巨網,和之前州府衙門裡有人設下禁制一樣,就是不打算讓任何一個對手逃出生天。

與此同時,謝小玉的另外一只手正不停結印。

隨著最後一道法印打出,從謝小玉的體內飛出十幾道符,這些符全都是由血氣組成,一飛出丈外,立刻化作朦朧的血焰,這些血焰一開始絲絲縷縷,看上去不起眼,卻碰到什麼就燒什麼,被燒的東西也都化作同樣的血焰。

只是眨眼的工夫,血焰就連成一片,朝著四面八方迅速蔓延。

謝小玉的動作很快,從布下天羅地網到放出烏金羅喉血焰神罡都只是彈指間的工夫,兩招用完,他不再停留在原地,而是化作一道血影滿空飛舞,手中血鞭如同無數活蛇一般四處撕咬,又如同驟雨一般瓢撥而下,在他的身體四周,大片血焰隨同狂舞,這東西無物不燒,沾上就用不掉,鬼魂再敢突襲的話,就是找死。

見謝小玉用不著照顧,李素白騰出手朝著一片黑暗沖殺過去,那肯定是敦昆所化。

在那片黑暗外,有一道半透明的影子時隱時現,這東西異常厲害,飄忽不定,而且行動迅速,對面六頭大妖拚命攻打,全都被這道影子硬生生擋下來,不過這道影子也有缺陷,攻擊力不強,對那些大妖不造成威脅。

暗影是莫倫豢養的鬼王,正因為有鬼王,加上敦昆的實力比一般大巫要強,又不惜損耗壽算化身黑暗世界,才勉強撐下來。

圍攻三位大巫的除了這六頭大妖,還有三個鬼尊,其中一個鬼尊已經受了傷,剛才謝小玉差一點中招就是這鬼尊的傑作,不過這鬼尊也不好受,被李素白一劍斬傷。

李素白一到,情況頓時改變。

一道劍光閃過,沖在最前面的一頭大妖發出驚怒的嚎叫,胸口多了一道劍痕,李素白的劍明明沒有砍到身上,卻莫名其妙地傷到了這頭大妖。

下一瞬間,另外一頭大妖倒了下去,原本身在左側的李素白突然出現下這頭大妖身後,將大妖攔腰斬成兩截。

李素白看上去很隨意地舞劍,但他每一步踏出都會出現下令人意想不到的位置,手中的長劍不管朝著哪個方向揮舞,絕對不會落空,更恐怖的是,鬼王也加入,鬼王的殺傷力是唯一的短處,現下多了李素白這個殺傷力恐怖的強者,威力就顯現出來了。

那頭受傷的大妖突然搗住傷口慘叫起來,鮮血從傷口往外噴,突然一顆心臟跳了出來,居然還在搏動著,不過下一瞬間,這顆心臟碎了,被活生生捏碎了。大妖失去心臟居然沒死,不過已經失去鬥志,轉身就逃。

然而不等大妖逃遠,一道劍光閃過,大妖的腦袋飛了起來。

局勢瞬間逆轉,三個鬼尊看到李素白如此凶悼,全都不敢招惹,其中一個鬼尊將目光放在謝小玉身上。

柿子揀軟的捏,鬼尊打算拿謝小玉開刀,身形瞬間隱沒虛空。

對於謝小玉身體四周的血焰,即使是鬼尊也感到忌憚,所以鬼尊乾脆遁入虛空,出來的地方就選在謝小玉身後。

如果換成普通的鬼魂,絕對不敢打這個主意,從虛空中出來會有瞬間的停頓,謝小玉一刻不停地亂飛,速度快到極點,很可能鬼魂來到了謝小玉身後,但是從虛空中出來時,謝小玉已經飛遠了,四周變成一片血焰。

但這個鬼尊卻敢,幾乎在剎那間,鬼尊已經到謝小玉身後的位置,身形也顯現出來,雖然有所停頓,卻只是極短暫的一瞬。

鬼尊快,但謝小玉也快。

謝小玉一直在提防那三個鬼尊,所以其中一個鬼尊突然消失立刻引起他的警覺,這一次天機盤根本來不及做出回應,他完全憑本能回應,解開那道意念之刃的封印。

鬼尊從虛空中冒出來的剎那被定住了,那半透明的身體就像要散開似的,彷佛一幅畫被扔進水裡,墨汁在水中漸漸暈開。

意念之刃是謝小玉的殺手,是對付鬼魂最有力的手段,下一瞬間,四周波光閃動,轉眼間鬼尊被拖入一個異樣的世界,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但根本不是普通的海水,而是無窮無盡的業力。

鬼尊拚命掙扎著,無窮的業力拚命滲透進它的身體。

這就是業力的恐怖之處,鬼尊的身體無形無質,水火不侵,萬物不染,很少有東西能夠威脅到鬼尊,就連烏金羅喉血焰神罡也只能讓鬼尊受到一點傷害;但是業力卻迅速滲透進鬼尊的身體,雖然沒有造成傷害,可一旦染上業力就沒辦法去除。

好不容易從業力海裡掙脫,鬼尊愕然地發現頭頂上是一片混沌,水風地火混雜在一起,卻又各自分開,顯得詭異莫名,更糟糕的是,鬼尊的法力迅速溢散,身體不斷分解。

「這是什麼該死的地方?我要出去──」鬼尊發出刺耳的尖嘯,想遁入虛空後從虛空中離開,但根本凝聚不起法力。

業力燃燒了起來,火焰如同一朵朵紅蓮,鬼尊發出淒慘的哀號聲,在火中扭曲掙扎著,那場面淒厲而華麗,充滿毀滅的美感。

越來越多的紅蓮綻放,這些紅蓮一開始如虛似幻,但是漸漸變得猶如實質。

突然,鬼尊體內亮起一團碧綠光華。

謝小玉頓時感覺到不妙,但已經晚了,一團綠瑩瑩的火焰從波光中飛出,瞬間將他的右手吞嗤,好在他見機得早,回應也快,直接切斷右臂,這才沒有讓那團碧綠的鬼火蔓燒到身上,但這一下讓他嚇得不輕。

謝小玉在那裡發愣,戰場上卻起了變化。

三個鬼尊之間有著某種聯繫,這個鬼尊一死,另外兩個鬼尊立刻知道不妙,轉身就逃,其中一個鬼尊逃了,另外一個被李素白斬傷的鬼尊慢了半步。

莫倫豢養的鬼王一直等待著機會,瞬間撲了上去。

從等級上來說,鬼王比鬼尊還高一層,鬼王一下子就鎖住那個受傷的鬼尊。
鬼尊見勢不妙,決絕地強行割裂身體,帶著半截殘軀破空而去。

突然前方波光一閃,鬼尊一頭撞了進去。

那片波光中異常璀璨豔麗,紅光和綠光交織在一起,紅光凝練成團,形如蓮花;綠光彌散成片,如同蓮葉,不過這異樣的美麗中充滿殺機。

波光中再次響起聲嘶力竭的慘叫,在紅蓮和綠葉中,一道身影痛苦地翻騰著、掙扎著。

黑暗迅速收攏,最終化成人形。

恢復原狀的敦昆看上去老了七、八歲,原本是個中年漢子,現下有點像小老頭。

謝小玉落到地上,他失去的那條手臂已經恢復了,這就是靈虛分身的好處,不需要擔心肢體的損傷。

看到敦昆衰老的模樣,謝小玉張開手掌,掌心中再次蕩起陣陣波紋,他的手伸入其中,等到手縮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口缽盂。

李素白在一旁看著,這招是從他那裡偷學來的,他當然明白其中的奧妙。

這招本身並不出奇,出奇在謝小玉居然能模仿出來,這讓李素白感到很不可思議。

「我又煉成一些長生藥,比你們喝過的厲害不少。」謝小玉隨手一甩,缽盂滴溜溜轉著飛到敦昆的面前。

「你果然藏著好東西。」莫倫嘿嘿一笑,他當然高興,這一缽盂乳藥對於敦昆來說顯然太多,最後肯定是他們三個人分。

「僧多粥少啊﹗」謝小玉嘆道。

都是聰明人,敦昆、莫倫和天蛇明白謝小玉的意思,他們跟著謝小玉出生入死,關係自然和其他人不同。

此刻,莫倫異常慶幸,謝小玉叫他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不然豈不是錯過這個機會?雖然他們三個人都已經兼修佛道魔三家,有兩千歲的壽算,但是誰會嫌壽命太長?唯一讓他們感到可惜的是秘藥的效果不能疊加,只有最好的那種能夠起效。

「這個是多少年?」

天蛇也頗為興奮,這對敦昆是錦上添花,敦昆年輕,又因為謝小玉的關係境

界提升一層,壽命原本就比其他人長,對他和莫倫就不同了。

「八百年左右。」謝小玉說道。

兩個老頭頓時眉開眼笑,連敦昆也不由得看了看手中的缽盂。

「阿克蒂娜呢?你們沒向她求援?」謝小玉感到奇怪,他都動手了,卻始終沒有看到阿克蒂娜出現。

「我忘了。」天蛇一拍腦袋,哈哈大笑起來,可惜他的笑容有些假。

謝小玉並不覺得意外,他知道天蛇不是忘了,而是和阿克蒂娜沒交情,也不放心阿克蒂娜。

「我現下叫她過來。」天蛇說道。

轉眼間一道火光穿天而起,阿克蒂娜的身影從火光中冒了出來,這是魔門的遁法,有挪移的長處,卻不受天道的限制。

「你們剛剛和人打過仗?」阿克蒂娜一冒出來,立刻看了看四周,當她看到那六頭大妖,眼睛瞬間綻放出光芒。

三個鬼尊兩死一逃,六頭大妖就沒有這麼幸運,這些大妖明顯是蠻荒深處的妖獸開智,戰力比真正的大妖強,但是腦子不夠好,鬼尊逃了,這些大妖立刻不知所措,有的扭頭就逃,有的還負隅頑抗,更有一頭大妖索性發起呆,最後被李素白各個擊破,全部斬殺。

「妳就算拿了也帶不走。」原本謝小玉想叫阿克蒂娜別太貪心,畢竟她沒出過什麼力。

「能帶,你那艘船地方多的是。」阿克蒂娜不同於普通土蠻,身為大長老的她頗為精明,私底下找了一個人問過,將波光萬里舟的情況摸了個通透。

原本阿克蒂娜是想學怎麼造波光萬里舟,但等到弄明白波光萬里舟的情況,她立刻知道自家實力不夠,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她對波光萬里舟知道得不少,最起碼謝小玉沒辦法騙她。

「這可不是我殺的,我沒權力決定。」謝小玉聳了聳肩。

「我拿金屬錠子換。」阿克蒂娜現下把握十足,她從謝小玉那裡學到兩件事,一個是想要什麼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做交易;另一個是手裡有別人需要的東西,說話的聲音就可以響一些。

果然阿克蒂娜話音剛落,李素白就揮了揮手,說道︰「成交。」

阿克蒂娜大喜,她朝著謝小玉做了一個鬼臉,喜孜孜朝著一頭大妖跑過去。這邊的事情已經了結,謝小玉終於想起他們的來意。

「怎麼會打起來?」謝小玉問莫倫和天蛇,此刻敦昆正在煉化藥力,不適合說話。

兩位大巫沒有回答,而是看了敦昆一眼。

敦昆不能說話,伸出一條手臂,那條手臂瞬間化為一片黑暗,等到黑暗重新凝聚起來,又變回手臂,眾人面前多了十幾個苗人,全都是女人和小孩,一個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身上還到處能看到傷痕,有些是鞭痕、有些是燙傷。

「整座寨子只剩下這幾個人?」謝小玉有些驚訝,同時感到悲哀,怪不得之前他占卜時看到的是血海深仇。

一個小孩撲通一聲朝著敦昆跪下來,用苗語不停喊道︰「大巫,求你幫我們報仇﹗」

其他女人和孩子見狀,也一起跪了下來。

「報仇啊﹗我們要報仇﹗」

「請大巫可憐可憐我們,我們願意作牛作馬報答您的恩情﹗」

祈求聲、哭喊聲頓時響成一片。

敦昆沒有理睬這些女人和小孩,自顧自地煉化藥力。

莫倫走到謝小玉的身旁解釋道「我們三個人分開行動,每個人兩座石堡。
這裡是敦昆負責,他發現這座寨子的人,就將我們叫了過來。我們本來打算把你們也叫過來,然後再出手救人,沒想到巴塘寨的家伙突然大開殺戒,我們一時沒來得及回應,大部分奴隸已經被殺,只剩下這些女人和孩子……」

謝小玉和李素白靜靜聽著,感到很鬱悶,他們當然知道其中的緣故,顯然納隆得到消息,知道他們查他,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來個殺人滅口、毀尸滅跡,讓他意外的是居然有異族插手其間。

「異族的手已經伸到這裡來了。」謝小玉看著李素白,他和璇璣、九曜諸派肯定管不了這邊的事,只有靠太虛門。

「本來我不打算插手,不想讓人覺得我太虛門強橫霸道,現下看來不管不行如果任由這樣亂下去,異族根本用不著親自動手,讓我們自相殘殺就行了,那條姓鄭的老狗不就打算把我們幹掉嗎?」李素白的臉色露出一絲狠辣之色,他真的被激怒了。

身為一派掌門,李素白很清楚「水清則無魚」的道理,所以以往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這一次為了一點好處,有人居然不惜和自己人為敵,不可原諒。
「五上都突然跳出來,其實是一個不錯的機會。」謝小玉笑道。

「殺雞儆猴?」李素白當然明白謝小玉的意思,事實上他也有這樣的打算,五上都絕對是不錯的目標,實力夠強、名聲夠響、分量十足。

「用不著殺人,太虛門肯定不缺讓別人聽話的手段。」謝小玉提議道。

「你不擔心五上都的人寧折不彎?」李素白問道。

「姓鄭的老狗為了一點好處,從面子到良心都可以不要,能教出這樣的弟子,你覺得五上都的人會寧折不彎嗎?」謝小玉冷笑道。

每個門派各有門風,人在裡面潛移默化,元辰派內鬥不息,所以元辰派的人喜歡互相算計;碧連天的人喜歡拉幫結派,所以明夷到處拉人,搞出一個畸形的五行盟;翠羽宮獨善其身,所以門人也相對冷漠;九曜派是獨立之國,弟子都是自家子孫,所以各種偏倚和護犢,紈褲子弟更層出不窮。

「不能只有我一家動刀,你也得幫一把。」李素白不肯吃虧。

「你有什麼打算?」謝小玉連忙問道,他倒不吝嗇幫忙。
「以你的謹慎性格,手邊肯定會有一艘太昊戰船,我沒說錯吧?」李素白目的非常明確,既然要殺雞儆猴,就必須出大招。

「你不會真的打算攻破五上都吧?」謝小玉雖然提議殺雞儆猴,卻沒想過拿整個五上都開刀。

「不讓他們感到害怕,他們怎麼可能乖乖聽話?」李素白嘿嘿冷笑道︰「雖然大家都知道護山大陣已經不保險了,但是沒有親眼看到總有幾分僥倖之心。」

謝小玉沈思片匆,最後點了點頭。

州府衙門仍舊是州府衙門,不過氣氛和剛才完全不同,很多人不見了,留下的人全都惶惶不可終日,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

道府在南疆並不是壽命事都沒做,他們四處設定觀察哨,所以這邊的戰鬥那邊全都看得一清二楚,自從謝小玉將陽燧鏡玩得出神入化後,所有人都開始挖掘陽燧鏡的用法,道府也不例外。

他們看到和李素白打的並不是納隆和他手下的大巫,而是三個鬼尊和六頭大妖,白痴都知道納隆有問題。

為了一點好處替一個大巫做事至少還說得過去,但是替異族奸細辦事,問題就嚴重了。

等到他們看到李素白氣勢洶洶回來,這些人越發膽寒,因為他們知道,到李素白這樣的層次,喜怒不形於色,之所以將怒意顯露在臉上,說明李素白想借題發揮。

不過眾人多少還有些幻想,覺得法不責眾,再說有五上都頂在前面。

李素白根本不搭理這些滿臉殷勤、想賠禮道歉的人,轉頭對敦昆、莫倫和天蛇說道︰「你們先安置好他們,留一個人陪著他們。」

「反正這邊沒我們什麼事,我們都陪著他們好了。」敦昆不想和道府中人打交道,他和謝小玉關係不錯,和遁一盟的幾位道君也有交情,但這不意味著他對漢人有好感,特別是官府、道府的這幫人,他一向討厭。

「也好。」李素白點頭。

這邊安排妥當,李素白轉身朝著迎上來的張雲柯問道︰「你查清楚了嗎?是誰向納隆通風報信?」

「查清楚了。」張雲柯就等著李素白回來,劍修都不是好脾氣,不可能任人拿捏,這次他真的被惹毛了。

「道府這邊有三十幾個人,官府那邊一大半人都和納隆關係密切,兩邊加起來至少有八十幾個人向他通風報信,其中有幾個人提到你們在追查那些被吞併寨子的事。」

「是哪幾個?」李素白精神一振,這就是雞。

張雲柯這下子感到意外了,他和其他人一樣都認為法不責眾,李素白就算要動手,也只會沖著鄭高,對其他人只會嚇唬一下,板子高高舉起,然後輕輕落下,現下看樣子不對勁,像是要大開殺戒。

「芝嶺太守朴傑成、道官何慶旺、錢情、晉文若、司吏江逐流,我知道的就這五個。」張雲柯並沒多想,直接報出名來,反正他在這裡待不久,頂多十天半月就要回歸天劍山,然後前往海邊隨同最後一批人出海。

「你將那個太守和司吏抓起來。」李素白直接下令。

張雲柯一愣,不過沒怎麼在意,天下第一派的掌門如果沒這樣的強勢,反而說不過去。

「何慶旺、錢情、晉文若在這裡嗎?」李素白轉頭朝著那群神情恭敬的人看去,來的人大多是道官。

「在下錢情。」一個中年道人朝著李素白稽首為禮。

「另外兩個人呢?」李素白沒有搭理錢情,而是環顧左右。

「何慶旺是毛介山的人,晉文若是散修。」張雲柯解釋道。

毛介山也是大派,不輸於五上都的大派,所以何慶旺和鄭高一樣,犯了事之後可以躲回山門。

「道府肯定有他們的玉牒,給我拿來。」李素白冷冷說道。

李素白說的玉牒是道府頒發的證明,總共兩塊,一子一母。既可以用來辨識身分,省得有人假冒,又可以用來找人,如果人死在外面,這邊也會察覺。

「師兄請聽我一言,這幾個人確實罪有應得,但也情有可原,納隆野狼子野心,平時掩飾得太好,我等眾人全都為他所惑……」一個老頭立刻站出來當和事老。這個人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劍光一閃。

這一劍來得突兀,沒人看到李素白拔劍,劍光已經抹過老頭的脖頸,下一瞬間,李素白伸手一抓,等他收回手,手中已經抓著一個拳頭般大小的嬰兒,那是老頭的元嬰。

在場眾人全都嚇了一跳,之前被張雲柯點到名的人更是面如土色。

隨手打了一道禁制在那個元嬰身上,元嬰的脖頸和背後都多了一道詭異的符篆。李素白隨手一甩,又將元嬰扔回肉身中。

原本已經滾落一旁的腦袋骨碌碌又滾了回來,重新長在脖頸上。

老頭顫巍巍地爬了起來,臉色慘白,說不出一句話。
「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套說詞,接下來想必是要我以大局為重放過鄭高,好像我不放過那條老狗、不放過你們這群王八蛋就是罔顧大局,而你們胡作非為、勾結異族就是大勢所趨。」李素白越說越嚴厲,眼神中盡是凶光。

眾人已經不只是害怕,更多的是茫然,沒人知道李素白要幹什麼,不過他們知道一件事──天要變,而且會徹底大變。

「我知道這件事背後還有曹家。」李素白冷笑道︰「我的人剛剛去了天門,照理說曹少卿應該在那裡,但是沒人看到他,姓曹的從頭到尾只去過天門一次,然後就不見了,看來萬象宗上上下下的人說話都是放屁。」

這話一出口,外圍有不少人渾身一陣顫抖,有幾個人甚至站不住了,差一點倒在地上。

李素白的矛頭直接對準萬象宗,顯然是要將事情鬧大,萬象宗不保,曹家、朝廷、官府、道府全都得跟著倒霉。

「異族已經到了我們家門口,蠻荒深處肯定有異族的藏身處,所有道官全都聽令﹗隨我出擊﹗」李素白直接下令。

沒人敢反對,不過有人怯生生地說道︰「很多道官不在,怎麼辦?」
「不在?大敵當前居然不在?他們以後沒機會在了。」李素白朝著空中喊道︰「金師弟,你去藏玉牒的地方看看。」

半空中傳來一聲應和,眨眼間數百道身影突然顯現。

來的人全是道君,卻不是當初被李素白帶往天寶州的那一千名道君,顯然太虛門還有實力隱藏著沒拿出來。

看到這麼多道君突然出現,眾人的臉色又白了幾分,現下沒人認為板子會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因為李素白拿的根本不是板子,而是屠刀,就算輕輕落下,也會人頭落地。

更令眾人感到心悸的是,有一艘船從雲層中飛出來,這絕對不是飛天劍舟,要長得多,樣子也有些猙獰。

李素白剛剛說過那番嚇人的話,旁邊又有謝小玉,現下突然冒出這樣一艘船,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最近傳聞最多的太昊戰船。

太昊戰船出現下這裡,或許是用來對付異族,蠻荒深處肯定有異族的藏身處,一部部飛輪縱橫來去,在雲層下,每隔百丈就有一位道君懸空而立。

蠻荒雖然縱橫十萬里,卻不能和外海相比,真的有心搜尋,以道門的實力,絕對可以將這裡細細犁上一遍。

那些道君負責警戒,不會輕易動手,動手的全是駕馭飛輪的普通修士,他們只要看到可疑的東西就立刻攻擊,不知道有多少飛禽走獸遭殃。

這不是無聊,也不是殘忍,而是謝小玉的命令,當初他還在南疆的時候,就讓璇璣、九曜諸派的修士和赤月、白衣幾座寨子的苗人連手掃蕩過一遍,不過那時候主要是練兵,順帶幹掉一些妖獸,現下不同了,為的是釜底抽薪,讓妖族少一些兵源。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與此同時,一顆巨大的火球徐徐升起。
所有人都被驚動了,那些道君不由自主朝著火球升起的方向飛去。

很可能那裡也有一座大陣,不過這東西也可以用來對付其他目標,比如五上都的護山大陣。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李素白的聲音︰「全都別亂,守住各自的陣位。」這下子沒人敢亂動。

在雲層上方,那艘太昊戰船裡,謝小玉、敦昆、李素白全都朝著遠處眺望,他們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那邊的情況。

「有損失嗎?」謝小玉轉頭問道。

「死了十幾個弟子,還有一個道君損失了元神分身。」李素白瞬間得到消息,他這一套就是從謝小玉那裡學來。

「我就猜異族會這麼幹。」謝小玉淡淡地說道,他是玩這一手的祖宗。

打仗這種事,次數多了,就算白痴也會變得精明起來,更何況異族中有不少智慧高超的家伙。

「那邊的損失怎麼樣?」謝小玉又問道,想設下陷阱,肯定要放置誘餌,不然根本就吸引不了這邊的人,更別說讓道君上當。

「至少有五頭大妖,還有數千頭小妖。」李素白立刻說道,太虛門顯然也有一套秘法能夠讓人意識相連,那邊的情況這邊全都一清二楚。

謝小玉點了點頭,這在他的預料中,事實上,他這邊損失的道君分身也是一種誘餌,為的就是引發對方的陷阱。

打仗就是互相算計,用最小的代價換取儘可能大的勝利。

不過謝小玉也知道妖族恐怕認為牠們那邊更划算,畢竟這邊損失一具元神分身,而那邊說是大妖,實際上只是剛剛開智的妖獸,在正統妖族眼裡,這種大妖根本不值得在意,用一頭豬換一條手臂。對妖族來說,這筆生意不虧。

「五上都那邊怎麼樣了?」謝小玉稍稍分了點神,反正這邊沒什麼大事,他也看出妖族根本就不想和他硬碰,所以蠻荒深處的這些藏身處肯定被放棄了。

「當然不肯服軟,那幫家伙死要面子,鄭高還是掌門一系的。」李素白笑了起來,如果對方服軟,他反而難做。

李素白和謝小玉早已經定下殺雞儆猴的決定,這只雞一定要殺。

「毛介山呢?」謝小玉問道。

「已經服軟了。」李素白有些不悅,他不介意再多只雞,可惜毛介山的人太明白事理。

「我已經和各大門派打好招呼,請他們調停,現下各派都有人在五上都。」李素白繼續說道。

謝小玉已經無話可說了,他當然知道李素白真正的打算,這個陰險的家伙並不是讓那些人調停,而是讓他們充當見証,看著五上都的護山大陣如何被攻破。

殺雞儆猴,當然要讓猴子在旁邊看著才會有效果。

突然李素白停了下來,他好像正在和什麼人聯絡,好半天,他滿臉笑意地轉過頭來說道「我的人馬已經到了。」

「你的人?」謝小玉沒弄明白。

「就是隨我出海的那些人,現下那邊已經沒他們的事。」李素白一邊聯絡,一邊說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去五上都了?」謝小玉隱約猜到李素白的打算。

「走走走,異族恐怕已經撤了﹗就算沒撤,這邊的人也足夠,不讓他們吃點苦頭怎麼行??」李素白指的當然是道府。

道門各派都容易對付,畢竟家大業大,一旦知道護山大陣已經不足以保護他們的安全,肯定會服軟;道府卻不是,裡面有很多散修,平常就絮驚不馴,以前被高高供著還好說,看在好處的分上,這些人還願意守一下規矩,現下則是各種偷懶耍滑層出不窮。

謝小玉不多囉嗦,從船裡出來,瞬間將船收起來,他其實只是做個動作,真正出手的是李素白。

太昊戰船由一萬三千多個零件組成,當初突襲那座小島的時候,是由近千位道君分開攜帶,用的時候才組合起來,雖然李素白只是獨自一人,但是他掌控著地上神國的「大門」。

收好太昊戰船,兩人正打算離開,謝小玉突然提議道︰「帶著阿克蒂娜,她能夠增強我的力量。」

李素白先是一皺眉頭,等到聽完話,他也不說什麼,能夠增強力量當然是好的,反正他也要回州府,州府衙門有傳送陣。

幾個時辰後,李素白、謝小玉、阿克蒂娜從另外一座傳送陣出來,這裡離五上都還有一萬三千余裡,不過對他們來說只是很短的距離。

傳送陣外早有一群人等候著,大部分是各派的代表,他們是來調停的,不過來了之後,他們都感到氣氛不對,五上都已經開啟護山大陣,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也不讓他們進去,而是裡面的人出來,顯然是怕他們趁機攻陷大陣。

現下他們越發感覺不對勁,先是大批道君從傳送陣裡出來,每個人身上都充滿殺氣;現下李素白也到了,而且同來的還有謝小玉。

這些充當調停者的道君都不是只懂修練的人,一個個老於世故,看到這番情景立刻就明白太虛門不是裝裝樣子,而是真的要動手。

「李掌門,可否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在下豁出老臉不要,也要說服五上都讓他們交出鄭高。」其中一位老者越眾而出,說道。

「原來是韓師兄。」李素白拱了拱手,這個人資格很老,交游又廣,連他也不得不給幾分面子,不過面子要給,條件卻不能答應,便道︰「那些人不是自認為護山大陣牢靠無比,想要負隅頑抗嗎?就讓他們試試好了,等到護山大陣破了,我會讓你老說服他們的。」

謝小玉的動作更快,李素白還在解釋,他已經掏出一件東西隨手拋到空中。

那東西一開始只有巴掌般大小,飛起之後不停變大,轉眼間就變成一個龐然大物。

在來的路上,謝小玉兩人就商量好了,他什麼話都用不著說,一切都由李素白出面。

原本韓老頭還打算再勸,看到謝小玉連太昊戰船都放出來,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韓老頭交游廣闊不假,但是他和謝小玉說不上話,甚至連交情都攀不上,如果換成其他晚輩,他還可以在對方的師門尊長上想些辦法,拉近一些關係,可對謝小玉就不能用這一套,謝小玉和師門的恩怨眾所周知,這是不能亂碰的禁忌。

韓老頭只能眼睜睜看著謝小玉兩人登上船,眼睜睜看著船化作一道波光瞬間隱去,眼睜睜看著一道波光橫貫長空,朝著五上都而去。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4-1-21 10:49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4-1-20 11:24
第四章殺雞

五上都和道門其他大派有很大不同,倒是和霓裳門有幾分相似,五上都的山門並不是綠樹成蔭、百花似錦、猶如仙境,而是一座城,一座很大的城。

同樣是城,霓裳門繁華熱鬧,充斥著紅塵氣息;這座城卻是另外一種風格,恢弘氣派,氣勢磅因礡,整座城方圓十里,四周一圈城牆是用法術堆砌而成,高十幾丈,濃度也有十幾丈,別說跑馬,充水之後甚至可以讓船通行,城裡的街道也異常寬敞,連巷子都能跑馬,街道兩旁的房屋全都紅柱金頂,猶如一座座宮闕,進入內城之後越發恢弘氣派,到處金檐玉瓦,卻仙氣裊裊,絕不同於普通的富貴繁華。

不過,此刻這座城裡裡外外都籠罩著一股凝重的氣氛。

五上都的上方,有五片濃重的光雲將整座城籠罩起來,東面是一團青雲,南面是一團紅雲,北面是一團黑雲,西面是一團白雲,中間是一團黃雲。

這五片雲團暗合五行,又隱藏四象,上有光雲籠罩,下有地脈潛伏,中間有人氣攢動,正是天地人三才;城裡有兩道光柱直沖雲霄,分別來自兩座大殿,一座是日殿,另外一座是月殿,恰是一陰一陽。

五上都的護派大陣和別家不同,是一座複合型的大陣,層層防護,互相彌補,而且生生不息,絕對不會出現當年白雲殿被圍攻,最終大陣被消耗殆盡的情況,所以門下弟子得罪天下第一派掌門,他們也敢包庇。

但此刻城裡人的臉上都佈滿愁容,因為頭頂上方有一艘船。

這是一艘很大的船,比天劍舟還大,長度超過一里,寬度達到五丈,船的三分之二就像鱷魚的嘴巴一樣張開著。

「這就是太昊戰船?傳聞中太昊戰船不是只有十餘丈嗎?」

「十餘丈恐怕是用縮尺成寸的法術縮小之後的長度,當初落魂谷的那座劍山就高達百丈。」

「這已經超過百丈了。」

「大概是故意放大,想嚇唬我們。」

眾人議論紛紛,既是自我安慰,也是為了減少心中的憂愁。

當然,也有人仍舊一副天塌不驚的樣子,在內城的一座大殿裡,幾位道君站在廊檐下,抬頭看著天空中那艘大船。

「這應該就是他的殺手了。」

「我也聽說過,別的太昊戰船都是機關法器,唯獨有一艘是法寶,可以帶著挪移,想必就是這艘了。」

「聽說他們和異族打得最激烈的那一仗,就是這艘船起了作用。」

幾位道君就像是聊天,一點都沒有悲憤的感覺。

「不然叫弟子們別用全力,省得大陣被破的時候遭到反噬。」其中一位道君突然提議。

「也好。」眾道君紛紛點頭。

話音剛落,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不要胡鬧。」

道君們神情頓時肅然,剛才提議的道君躬身問道︰「師父,您為什麼不讓我們這麼做?」

「現下大家都盯著,你們如果不出全力,等到大陣被破,掌門一脈肯定會將罪責推到我們的頭上,就算我們這一脈趁機上位,掌門一脈也會在底下煽動,將我們說成是太虛門的走狗、五上都的罪人。」蒼老的聲音淡淡地道。

眾位道君明白了,這是不讓人抓住把柄。

「高明﹗還是師父高明。」那位道君連聲夸贊。

「高明個屁﹗我如果高明,當年掌門的位置也不會輪到別人坐。」那蒼老的聲音罵道。

這番話聽起來憤憤不平,語氣卻很平淡,說話的這位已經半步跨入永生之境,怎麼可能還有想不通的事?頂多心中還有那麼一絲怨念。

「風水輪流轉,掌門一脈也風光夠久了,這一次居然出此昏招。」一個道君幸災樂禍。

旁邊一位年長的道君卻不敢苟同,搖頭說道︰「這倒未必,換成是我,也只能這麼做,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太虛門提的條件有多苛刻,如果答應的話,他這個掌門就做到頭了,還不如乾脆硬氣一把。」

「太虛門是故意的,這是一箭雙雕,既拿咱們立威,又趁機驗証太昊戰船的威力。我猜,後一個才是李素白最大的目的,畢竟異族不擅長陣法,所以那些大陣威力有限,所以他要一座真正的大陣,一座以往被認為無法攻破的大陣。」一位道君嘆了一口氣。

「應該是一箭三雕。」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還有?」眾道君全都疑惑不解。

「按理說,那邊的事還沒完,各大門派仍舊在海上四處搜尋異族的蹤影,作為發起人,不管是姓李的還是姓謝的小子都不該撤,但是他們急匆匆跑回來,而且立刻去了苗疆,肯定有什麼原因。」那聲音自言自語道。

眾人頓時沈默下來。

「苗疆有什麼?難道是蠱?」其中一個人開竅了。

「沒錯,應該是這東西。」蒼老的聲音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聽說妖族有一種法陣可以幫妖獸開智,這樣一來就有了無窮的兵源,而鬼族可以製造死物,魔族則有魔神,以前我們人族有數量的優勢,現下反而成了弱勢。」

「我明白了,李素白覺得苗人有用,所以要接管苗疆。」又有一位道君明白過來。

搞清楚這番因果,幾個人都感到很冤枉。

五上都對苗疆沒什麼企圖,根本不礙太虛門的事,原本應該毫無瓜葛,卻因為鄭高,變成第一個被盯上的目標。

一陣鐘磬之聲遠遠傳來,打斷他們的閒談。

「要開始了。」蒼老的聲音從殿中傳出,語氣中帶著幾許黯然,也帶著幾許期待。

幾位道君卻沒空說話,他們快步走進大殿,分別在一個角落站好。

隨著一道嘎吱吱的輕響,大殿的屋頂朝著左右分開,屋頂中央有一只巨大的金屬圓盤緩緩落了下來,與此同時,地板也在變化,一根根金屬柱子向上升起。

不只是這座大殿,其他地方也是一樣。

在外城,所有弟子和僕役全都跑回自己的陣位。

上空,那五片光雲正漸漸發生變化,東方映照出一根根參天巨木,化作一片巨樹森林;北面變成一片汪洋,那水顏色深黑,還不停打著漩渦;西面刀槍林立,有幾分像是劍山的感覺;南面火光沖天,無論是街道還是房屋全都變得通紅,彷佛成了熔岩世界;中間的內城則塵土彌漫,黃沙亂卷。

天空中,太昊戰船已經被一道道弧光籠罩住,那鱷魚般張開的大嘴更是電芒亂閃,火花飛濺。

恐怖的力量導致天象異變,烏雲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在太昊戰船的上方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渦,雲層中電光閃閃、雷聲隆隆,一副風雨欲來的景象。

法力源源不斷地聚攏而來,這些都來自於謝小玉身後的一枚印鑒。

謝小玉第一次看到這枚印鑒,但是他對這東西並不陌生,當初在劍宗傳承之地,他就看過神皇和劍宗之祖的對戰,神皇將百億子民、十億大軍全部的力量聚攏在掌心中,那場面讓他永遠無法忘懷,這想必就是太虛門從神皇那裡得到的傳承。

印鑒的另外一頭十有八九連通著地上神國,所以才會有無窮無盡的法力噴而出,這些法力迅速注入到法陣中。

電芒越來越密、弧光越來越亮,最後幾乎連成一片。

突然,謝小玉大吼一聲︰「拉我出去﹗」

聲音傳出的同時,那兩根導軌變得異常明亮,亮得刺眼,令人無法直視。

一陣天旋地轉,謝小玉被拽了出去,待暈眩感消失,他已經在一座山頭上。
謝小玉看到一道光柱,那是一道很粗的光柱,直徑少說有十丈,足夠將十幾艘飛劍天舟塞進裡面,頂天立地,不過有些傾斜。

這只是殘留的餘暉,謝小玉並沒看到迄今為止最強的一擊。

僅僅是餘暉就如此輝煌燦爛,雖然看慣同樣的景象,謝小玉仍舊有些驚訝。
就在這時,謝小玉聽到四周響起一道道驚詫聲。

「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陣沒破?」

「五上都的護派大陣這麼強嗎?」

謝小玉低頭看去,臉上也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底下那座大陣仍舊還在。
「剛才我看到一絲空間波動,這一擊可能被挪移開了。」李素白不太肯定地說道。

「這不可能。」謝小玉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擊的恐怖,根本不可能被挪移。

當力量強大到一定的程度,空間類的秘法就不好使了,就算最擅長虛空挪移的鬼族也只能躲入虛空中,閃開這恐怖的一擊,卻沒本事將這一擊引入虛空中。

不只是謝小玉百思不得其解,太虛門的人也都有些茫然,他們看到光柱擊中大陣,卻沒看到想像中的大碰撞。

「怎麼回事?你這一擊難道不好使?」阿克蒂娜跑了過來,她說話一向不留情面。

阿克蒂娜的話音剛落,底下那座城突然劇烈震顫起來,緊接著大地如同波浪般翻騰不停,一道道裂紋如同蜘蛛網般朝著四面八方鋪開,裂縫間噴出黑色的煙霧,其中還夾雜著火星和岩漿。

「我明白了,他們沒辦法將這一擊挪開,乾脆挪移地脈,讓這一擊直接打在地脈上。」謝小玉恍然大悟,此刻菩提珠裡的天機盤已經將一切都推算得清清楚楚。

「真是夠狠的。」李素白也已經明白了,臉色有些陰冷。

「地脈被打穿,地肺太火倒灌,這裡會變成一座火山,不知道裡面的人……」

謝小玉有些擔心起來,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結果。

突然遠處出現陣陣波動,然後成群的人憑空出現。

「去接應。」李素白命令道。

太虛門的人紛紛出動,飛進城裡救人,門派最多的還是練氣層次的弟子,憑他們那粗淺的遁法,想逃出來恐怕不容易。

原來前來調停的道君們也動了起來,闖入城裡救人。

看著這慌亂的場面與淒慘的景象,李素白不由得嘆道︰「可惜了,金冠散人的傳承,流傳萬年的大派。」

一個門派最重要的是三樣東西──一是傳承,二是門人,三是山門,山門就是資源,多年累積的資源一旦失去,門派的發展就會停滯。

「五上都的現任掌門真夠狠的,怪不得他這一脈裡會有鄭高這樣人物。」謝小玉沒有一絲喜色,只覺得悲哀。

有天機盤,謝小玉已經算出前因後果。

「你的意思是,那個掌門故意翻轉地脈,借你們的手毀了他的門派?」阿克蒂娜有些難以置信,雖然土蠻互相之間也鬥得你死我活,對自己的族人也頗為冷漠,但卻不會故意害死自己部族的人,更不用說故意毀掉部族的財富。

「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有時候我更願意和你們打交道。」謝小玉苦笑了一聲。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阿克蒂娜仍舊難以置信。

「因為這樣他就能保住掌門的位子。」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我不明白。」阿克蒂娜很聰明,但是土蠻的世界單純得多。

「如果妳的部族被我毀掉,妳心裡會不會充滿憎恨?」謝小玉問道。

「當然會。」阿克蒂娜毫不猶豫地說道。

「如果換一個人成為族長,那個人對我俯首帖耳,妳的族人會不會也對他感到憎恨?」謝小玉再問道。

「那是肯定的。」阿克蒂娜有些明白了,不過她仍舊有沒弄明白的地方,問道︰「但是這對他有什麼好處?為什麼說他的位置保住了?」

「如果換一個人上台,那個人會成為被憎恨的目標,他卻可以躲在暗處操縱整個門派,如果沒人上台,那更好了,他連明處的位子都保住了。」謝小玉詳細地解釋道。

「難道他坐這個位子就不難受?」阿克蒂娜仍舊有點不明白。

「他可以裝可憐。」謝小玉冷笑一聲,此刻他心裡充滿鄙夷。

「這邊事了,我們也該走了。」謝小玉沒興趣繼續待下去。
「有必要這麼急嗎?」李素白問道。

「我怕繼續待下去,被你賣了還替你數錢呢。」謝小玉苦笑道︰「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打算結束南疆的亂局?」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李素白感到奇怪。

「底下那個人的回應讓我明白了一件事──不能看輕任何一位掌門。」謝小玉看了五上都一眼。

李素白猶豫了一下,權衡半天利弊,最後覺得還是和謝小玉坦誠相對比較好。「你說得沒錯,你第一次提到靈虫、提到這座寨子,我就讓人查過,那時候我已經知道苗疆很亂。」李素白不再隱瞞。

「所以你讓我扮白臉,你扮黑臉。」謝小玉已經徹底明白了,他一直以為是他在引誘李素白,實際上李素白棋高一著,故意讓他有這樣的想法。

「反正你已經決定出海了。」李素白回答得理直氣壯。

阿克蒂娜瞪大眼睛,剛才謝小玉解釋五上都掌門的打算的時候她就感到一頭霧水,此刻聽到這兩個人的對答,她越發無話可說。

「你果然比他更厲害,不愧是漢人裡最厲害的人。」阿克蒂娜對著李素白異常佩服地說道。

一道難以察覺的波光從雲層中穿出來,徑直朝著底下落去,下方是望不到盡頭的崇山峻嶺,所有山頭都一片枯黃。

「總算回來了。」阿克蒂娜趴在視窗往下看,自從隨同遁一盟的船隊出海,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三個月,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沒想到連中土都去了一趟。

「不知道天寶州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原狀?」謝小玉則為那大片枯黃感嘆,當初他第一次來到天寶州的時候,從船上往下看,最令他震撼的就是那一望無際的綠色。

「不會太久,這裡的樹木長得很快。」阿克蒂娜倒是沒有絲毫的傷感。

「森林自己會恢復,我們那裡也是一樣,只要沒人砍它,頂多三五年就又有一片新樹林長出來。」敦昆深有同感。

「我們這裡的樹長得更快、更好。」阿克蒂娜驕傲地說道,她去了苗疆,感覺苗人和土蠻確實很像,不知不覺中和這三位大巫親近許多,以前她很少和他們說話,現下也會搭兩句。

「你們這裡的土地肥沃,不像我們那邊貧瘠。」敦昆承認這一點。

這時,後面有個小孩頗為怯懦地問道「我們以後再也不能回去了嗎?」說話的小孩正是那座寨子的倖存者,事後清查了一下,那座寨子總共只有十七人活下來,在這艘船上總共有三個女人、六個孩子,去中土的時候沒這麼多人,已經很擁擠了,現下多了他們,越發顯得擁擠不堪。

敦昆看著謝小玉,這個問題他沒辦法回答。

謝小玉並不感到意外,當初他離開中土的時候,心中也有那麼一絲惆悵,更不用說這些小孩了。

「或許回得去。」謝小玉轉過頭說道。

這話更多是一種安慰,連謝小玉自己都沒信心。

「真沒用,你只知道要回去,我要學本事,要為阿爸、阿媽報仇﹗」另外一個小孩切牙切齒說道。

「有機會的﹗你阿爸、阿媽其實是被那些妖怪殺死,納隆只是那些妖怪養的一條走狗,等到長大之後,你們就多殺一些妖怪。」謝小玉哄著孩子。

「我們會殺妖怪,不過我們也要找納隆報仇。」那個孩子很固執。

「當然可以。」謝小玉隨口敷衍道。

「你能教我們什麼本事?」那個小孩很實際,歷經的苦難讓他比同齡人早熟得多。

「為什麼要別人教?苗疆每座寨子都有自己的一套本事,那才是最適合你們的。」謝小玉找他們,為的就是養虫之法,當然不會讓這些小孩沈溺於修練,荒廢「正事」。

「我們寨子的那套東西不行,所以連個大巫也沒有。」小孩幽怨地說道。

「誰說的?你們寨子的傳承很強,而且就是因為太強,所以其他寨子暗中做了手腳,讓你們的傳承一點一點失落,你們才變弱。不過巫門的傳承很特別,全都印在你們的骨子裡,不會真正失去,你們只要真心去找,肯定會找到的。」謝小玉替這些小孩打氣。

不過謝小玉這番話倒也不假,有些巫門傳承和血脈有關,比如天蛇和敦昆修練的巫法就沒辦法傳給其他人。

敦昆還好說,他有自己的寨子,天蛇就麻煩了,謝小玉有時候非常擔心天蛇死了怎麼辦?他這一脈豈不是斷絕了?

「真的?」那個小孩有些不信。

「當然是真的,不過現下別再說話了,全都坐好,我們要落地了。」謝小玉警告道。

那個小孩連忙閉上嘴巴,其他小孩紛紛抓住旁邊的人。這艘船起飛的時候他們就吃過苦頭。

話音落下,波光萬里舟幾乎筆直落下去,那些小孩只覺得整個人都飄了起來,這種感覺讓他們既興奮又害怕,他們當然不知道謝小玉是故意這麼做,為的是讓他們養成聽話的習慣。

突然所有小孩都感覺天旋地轉,等到暈眩的感覺消失,他們已經從船裡出來四周是一片海灘,海邊搭著無數頂帳篷,一艘艘很長的船漂浮在海面上,遠處還有一大群人朝著這邊走來。

「你們帶他們去休息。」謝小玉轉頭對敦昆、天蛇和莫倫說道。

「跟我們走,從今以後你們有新家了。」敦昆回了一趟苗疆,變得有人情味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沈默寡言。

看著敦昆等人走遠,謝小玉朝著那群人迎去。

「你總算回來了﹗聽說你大展神威,毀了五上都。」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玄元子。

「什麼大展神威?是我被李素白耍得團團轉﹗」謝小玉沒有絲毫興奮。

「你應該感到慶幸,至少李素白對你還要用心機。」玄元子拍了拍謝小玉的肩膀,這也算是一種安慰,如果換成其他人,李素白恐怕連腦子都懶得動。

「總算還好,人救出來了,還從李素白那裡得到一件法寶。」其實謝小玉並不怎麼失落。

「這邊的情況怎麼樣?」謝小玉隨即問道。

「各派仍舊在清剿異族,不過……」玄元子猶豫了一下,看四周全是自己人,這才輕聲說道︰「很多聯盟已經開始逃亡了。」

「這個機會確實不錯,時間也合適。」謝小玉覺得這個選擇沒錯,現下不走,再拖下去就有點晚了。

「不是一、兩個門派這樣打算,真正清剿異族的船隊越來越少,我怕最後會虎頭蛇尾。」玄元子有他的擔憂。

「我知道。」謝小玉苦笑道︰「這件事我們管不著,也沒辦法管。」

「中土那邊怎麼樣?」玄元子問道,他問的是那些還沒出海的門派。

仍舊留在中土的那些門派並不是不打算出海,而是不想太早走,他們在觀察,想借鏡先行者的經驗。

「我過來的時候,看到很多門派都已經出海了。」謝小玉特意沿著海岸線飛了一段,海邊到處都是即將出海的船隊。

「對了,我們什麼時候走?」謝小玉隨即問道。

「恐怕還得等一段時間。」玄元子看了阿克蒂娜一眼。

謝小玉立刻明白了,那些金屬錠子還需要熔煉。

「他們的人學得怎麼樣了?」謝小玉問道。

玄元子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是不是他們沒學會?」阿克蒂娜知道玄元子不肯說,十有八九是礙於她在旁邊。

謝小玉覺得奇怪,熔煉金屬絕對比煉藥容易,忍不住問道︰「我不是關照過,將他們分開,讓他們每人只學一部分,這樣都學不會?」

「你帶走了她,結果我們說的話他們聽不懂,他們說的話我們聽不懂,負責翻譯的人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玄元子兩手一攤。

謝小玉和阿克蒂娜一陣愕然,離開的時候,他們確實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問題。

「還有多少礦石?」謝小玉問道,他要計算一下工作量。

「那樣的礦石有十幾座山洞……」玄元子傳音道,他不想讓其他人聽到,此刻旁邊還有碧天劍盟的人。

謝小玉倒抽一口涼氣,當初他從天門裡弄出來的珍稀金屬已經夠多了,讓璇璣、九曜諸派吃了個飽,但和這次的數量比起來就小巫見大巫,甚至道府在天寶州經營了三百餘年的成果也沒有這麼大。

「我也再待一個月,將這邊的事了結再說。」謝小玉當機立斷。

一根根十幾丈高的煙囪裡冒出滾滾的濃煙,直沖雲霄,這樣的煙囪很多,簡直就像一片森林,除了濃煙之外,還有漫天的塵土和震耳欲聾的砸擊聲。

在一片山谷中,成千上萬的土蠻正用鐵錘猛砸一塊塊礦石,這些礦石原本有拳頭般大小,在一次次砸擊下變得越來越碎,最後變成很細的粉末。

謝小玉搗著鼻子和嘴巴,皺著眉頭,在這片滿是煙霧和粉塵的工地上走著,他旁邊跟著一個矮胖子。

突然謝小玉站住了,在地上抓了一把粉末,用手指捻了捻,然後吹了一口氣,粉末頓時揚得到處都是。

「你們真是不在乎人力。」謝小玉苦笑道︰「我只是要你們砸碎就行,並沒叫你們砸得這麼碎。」

矮胖子笑嘻嘻地說道︰「你也說過這東西越碎越好,因為越碎,煉的時候越容易,而且煉出來的東西也越好。」

謝小玉點了點頭,他確實說過這話,他也明白,因為下令的人自己不用幹活,才會下這樣的命令。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矮胖子搔了搔頭,有些猶豫。

「想問什麼?你我之間沒什麼不能說的。」謝小玉笑道。

矮胖子一切牙,低聲問道︰「你們要不要人?」

謝小玉頓時瞪大眼睛,好半天才確認自己沒聽錯。

「你想跟我們走?」謝小玉隨手布了一道障,然後低聲問道。

矮胖子猛地點了一下頭,道︰「我羨慕你們,想活得像你們一樣。」

「你阿爸和我做了那麼多交易,從來沒有這樣的念頭,沒想到你居然會這樣
想。」謝小玉頗有些無語,同時又感到欣慰,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阿爸是阿爸,我是我,他喜歡那種日子,喜歡大家圍著他、怕他、聽他的話,其他部落首領也是,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關起門來稱大王;我不一樣,我喜歡吃、我喜歡喝、我喜歡你們那些享受。」矮胖子好不容易有機會說出心裡話,語氣頗有些激動。

「沒問題,只要你阿爸肯放人。」謝小玉當然願意有這麼個表率。

「那太好了﹗」矮胖子喜形於色,道︰「你現下幫我取一個漢人的名字。」

「漢人的名字?用不著吧?敦昆、莫倫他們也仍舊用自己的名字,不是過得挺好的?」謝小玉越來越感到看不透矮胖子。

「不一樣的,我看得很清楚,他們仍舊是苗人,和你們合不到一塊;我不是,我想做個漢人。」矮胖子非常肯定地說道。

「我們的船帶不了那麼多人,除非用滴血重生的辦法。」謝小玉向來將丑話先說在前面,他不擔心矮胖子會反對,在土蠻的世界裡,族人沒什麼權力,首領的一句話就能決定他們的生死。

想不到矮胖子居然搖了搖頭,道︰「我只帶老婆和孩子就行了。」
「那你的族人呢?」謝小玉大吃一驚,他原本以為矮胖子像敦昆、莫倫一樣想投靠他,如此一來,他手底下就等於多了一支土蠻勢力,沒想到矮胖子居然不想當首領。

「我的部落是從阿爸的部落分出來的,我如果把族人全都帶走,阿爸的勢力就弱了。」矮胖子倒是有幾分孝心。

謝小玉沒辦法勸,想了想,他點頭說道︰「這沒問題,不過你老婆和兒子願不願意跟你走?你的想法和你阿爸不一樣,你兒子的想法說不定和你也不一樣。」

矮胖子沈思半晌,有些猶豫起來,他真不敢打包票,畢竟他就是這樣的人。

「不然你回去問問。」謝小玉提議,他不介意多幾個土蠻跟著,這幾個就是種子,可以吸引更多土蠻向他靠攏。

謝小玉對於土蠻還是很看重,這群土蠻學習魔門和神道的東西才三百餘年,

一切都是從無到有,卻已經出了五位道君級的人物、好幾十個真君級的人,說明土蠻的資質很好,如果再給他們一些時間發展,天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矮胖子正想回答,遠處傳來的一陣刺耳的嘶嘶聲打斷了他。

只見山谷的一個角落火光沖天,從一條被敲開的裂縫裡,通紅的漿液噴出,在半空中凝結成一塊塊湛藍色的金屬錠,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還是你聰明,那些人搞了很久,又是砌爐子又是挖坑,最後也沒搞出什麼名堂,你只是打幾口井就什麼都有了。」矮胖子贊嘆道。

謝小玉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這不是他的本事,而是《奇技妙法百篇》裡的辦出爐的動靜實在太大了,片刻的工夫,一道道遁光從四面八方而來。不只是玄元子、紫煌子、明和等人來了,土蠻這邊五大長老也一個不缺。

玄元子等人還算好,那個中年大長老急不可耐地跑到一塊金屬錠子面前,也不怕燙,直接拿起金屬錠子一臉傻笑。

突然那中年大長老嘴裡吐出一道極細的火線,火線看上去不強,但是轉眼間金屬錠子就被燒得通紅。

大長老伸出手指猛地一劃,他的指甲彷佛刀片般,瞬間在手臂上劃出一平交道子,鮮血噴而出,濺在燒紅的鐵塊上,不可思議的是,那血居然沒有化為蒸氣,而是滲透進金屬中,轉眼間那塊金屬像是活了般,先是一陣陣脈動著,然後自行伸展開來,沿著手掌、手腕、手臂、肩膀往上蔓延,而且一邊延伸,一邊滲透進他的身體裡。

謝小玉只感到頭皮發麻,當初土蠻直接將鐵管卡在手臂上就已經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眼前這一幕更讓他覺得渾身發毛,這絕對超出人的範疇,根本就是怪物。
「你也能這樣?」謝小玉捅了捅矮胖子。
「我做不到,阿爸可以融入普通的鐵。」矮胖子一臉羨慕。

「融進去之後又怎麼樣?能夠金剛不壞?」謝小玉很好奇。

「能煉出屬於我們自己的法寶,這是我們獨有的本事。」矮胖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位大長老。

謝小玉先愣了一下,緊接著遲疑地問道︰「你們不會是聽了我那番話,才想出這麼個辦法吧?」

當初謝小玉用苗人作為例子,告訴土蠻要有屬於自己的能力。

土蠻有變形的本事,他們從異族那裡又得到魔門的修練之法,而魔門的法器很多都是用人身上的材料煉成,兩邊一湊,完全有可能搞出這麼一套詭異莫名的法門。

緊接著,謝小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們這麼大方拿礦石換妖族尸體,原來是一舉兩得。」

謝小玉突然發現自己將別人看得太低了,實際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與謀算,李素白是這樣,這些土蠻也是。

「我不知道。」矮胖子連連搖頭。

謝小玉看著矮胖子,這一次他可不敢輕易相信。

「我不會對別人講的,告訴我,這是誰想出來的?」謝小玉搭著矮胖子的肩膀,異常親切地問道。

「我真的不知道。」矮胖子急了。

謝小玉有幾分相信了,矮胖子不過只是新晉蠻王,確實沒什麼分量,或許連他爹都未必知道底細。

這時旁邊傳來阿克蒂娜的聲音︰「我可以告訴你。」

阿克蒂娜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來,而且沒驚動謝小玉就破開外面那道障。
「洗耳恭聽。」謝小玉轉過身來。

「早在幾十年前,馬爾就提出這個想法,以前我們只能熔煉鐵器,偶爾能夠得到一些法器碎片。」阿克蒂娜說出了答案。

「幾十年前?也就是說……」謝小玉突然感覺自己有些可笑,他居然還去指點馬爾,實際上馬爾早已經找到屬於他們的力量。

「難道這些礦石也是馬爾要你們挖的?」謝小玉想到了這種可能。

「是。」阿克蒂娜回答得非常爽快。

「我很佩服他,可惜……」謝小玉輕嘆了一聲,不過內心中卻是另外的想法,如果這位睿智老者仍舊活著,謝小玉不知道能不能騙過他,所以他還是死了好。

「吸收這些金屬你們不感到難受嗎?它們……那麼重。」謝小玉問這話,純粹是好奇。

「不重,人的身體大部分是水,這才是最重的,我們沒那麼多,再替換掉脆弱的骨頭,骨頭不需要像以前那樣粗,剩下的金屬緊貼著血管和經脈,像一張網,很輕的。」阿克蒂娜解釋道,同時抬起手讓謝小玉看。

果然,隱約可見阿克蒂娜的皮膚下有一層細密的網格。

謝小玉只覺到頭皮發麻,不過仍舊忍不住問道︰「練成之後會怎麼樣?刀槍不入?」

「不知道,馬爾說拉古托的那條路是對的,身體才是最強的武器,而你們漢人走入歧途。」阿克蒂娜對著謝小玉笑了笑。

謝小玉不置可否,道門雖然不像佛門那樣徹底拋卻肉身,視肉身為臭皮囊,不過越修練到上面,對肉身就越不在意,特別是成為道君之後,如果選擇修練元嬰,就算沒肉身問題也不大。

「這邊的事差不多已經了結,我要告辭了。」謝小玉輕嘆一聲,他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會和土蠻這樣惜別,當初他們是你死我活的對頭。

「你不用跟我道別。」阿克蒂娜搖頭說道。

「什麼意思?」謝小玉疑惑地問道。

「我和他一樣,打算跟你們同行。」阿克蒂娜直接說道。

謝小玉瞪大了眼睛,矮胖子說這話他還能理解,阿克蒂娜說這話就讓他感到不可思議了。

「這邊怎麼辦?你們豈不是少了一位大長老?」謝小玉連忙問道。

「沒關係,有她在。」阿克蒂娜指了指遠處。

謝小玉轉頭看去,只見遠處還有一個阿克蒂娜。
「分身?」

謝小玉看了看那個阿克蒂娜,又轉頭看了看這個阿克蒂娜。

兩個阿克蒂娜散發著同樣的氣息,完全沒有本體和分身的感覺。

轉念間謝小玉明白了,這就是當初他在北望城郊外看過的滴血分身,當初土蠻用這種秘法一化十,十化百,半年打下來,兵力完全沒減少,還越打越多。

滴血分身不同於元神分身,後者是一個意識控制兩具身體,一主一從;前者則不然,可以是一主一從,洪倫海就是這麼做的,他不但準備很多能夠承載神魂的法寶,還弄了兩具滴血分身,一旦本體出事,分身就會立刻甦醒。

滴血分身也可以沒有主從之分,等於將一個人強行分成兩個人,兩個都成了主體,有獨立的意識,就像是雙胞胎。

這招人人能用,要求比元神分身低得多,卻也有其缺陷,首先,實力會削弱,這是天道製訂的規則,對任何分身都有效,其次是資質也會被削弱,不然肯定有人會肆無忌憚使用滴血分身之法,一個變成十個,十個變成一百個,弄出一支分身大軍,豈不就能天下無敵?

「放心,神道的能力不會被削弱。」阿克蒂娜以為謝小玉擔心的是這個。

神道的能力原本就是天道賜予,修練神道的人是天道的代言人,對於替自己辦事的人,天道自然要網開一面。

「那妳今後的修練……」

謝小玉說到一半沒有再說下去,神道對資質好像沒什麼要求;至於魔門那套東西,土蠻一向都當成敲門磚來用。

普通的土蠻只能苦練魔功,因為沒人信仰他們,到了蠻王境界,有了自己的部落,神道和魔功並重,畢竟一個部落頂多萬餘人口,願力有限,可一旦到了長老境界就不同了,神道的比重大大增加,等到成為大長老,魔功就完全被拋棄了。
如此說來,滴血分身之法真的很適合土蠻。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4-1-21 08:45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4-1-20 11:26
【第五章】逃亡開始

雲層破開一角,好像有什麼東西從雲層裡出來,原本在雲層上方飛行的一群海燕被驚得四散亂飛,不過飛了片刻,牠們發現什麼都沒有。

雲層又破開了,這一次不只一處,好像有很多東西飛出來,海燕疑惑地盤飛著,卻什麼都沒看到。

突然原本什麼都沒有的空中多了一道道透明的波紋,那是一艘艘波光萬里舟。

波光萬里舟飛行絕跡,異常隱祕,不仔細看根本難以察覺,加上它們是在雲層中穿行,就更難被發現了。

這些波光萬里船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因為前方數十里的地方可以看到成片的火光,那是幾十萬艘飛天劍舟尾部噴吐的火舌。

從後面看過去,那場面確實壯觀極了,無數長長的火尾朝著同一個方向延伸,看得到尾,卻看不到頭。

「總算回來了。」陳元奇伸了一個懶腰。

他們看到了船隊,船隊那邊的人也看見了他們,兩邊漸漸靠攏。

「走吧,師兄要為我們接風洗塵。」陳元奇拍了拍謝小玉的肩膀。

隨著一陣空間波動,船上的人全都消失,下一瞬間,他們出現下一艘大船上。

船上已經有很多人,大部分是道君,此刻除了閉關和正在值班的人,其他道君幾乎都到了。

「在下邱勇向各位見禮。」矮胖子搶先開口,他用生硬漢話和眾人打招呼,還豎起一掌行了一個稽首禮。

邱勇是謝小玉替矮胖子取的名字,因為他矮胖,所以謝小玉乾脆讓他姓邱;至於勇字,他確實也構得上,畢竟那麼多土蠻裡,就只有他和阿克蒂娜踏出這一步,而阿克蒂娜用的是一個滴血分身,他卻本人跟了過來。

眾人也很給面子,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謝小玉新收的小弟,給這個土蠻面子等於給謝小玉面子。

「你先將老婆和兒子安頓好,順便熟悉住的地方,這裡地方很小,沒辦法和在陸地上比,不過我可以保證,除了小一些,其他地方絕對舒服。」

謝小玉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安排,這一家子和李光宗父子一樣都有獨立的房間,還有一個小小的客廳。

邱勇當然滿心喜歡,他想成為漢人,就是貪圖漢人的享樂,以前在部落裡,他雖然是首領的兒子,不至於餓肚子,但是享樂不可能,住的是一座茅屋,吃的是沒加鹽的肉,偶爾還得用果子充飢。

阿克蒂娜等邱勇走遠,才輕聲問謝小玉︰「是不是你們有事情商量,所以找藉口支開他?要不要我也迴避一下?」

謝小玉被說中心事,不過肯定不會認。

「妳別亂想。」謝小玉硬著頭皮說道,也沒讓阿克蒂娜迴避,反正以她的身分,肯定和各派掌門以及那幾位大巫地位相同,沒什麼需要對她隱瞞。

玄元子和幾位掌門走了過來。

「現下沒什麼事了,接下去只要一門心思趕路。」玄元子看上去一身輕鬆,前一段時間情況太複雜,一個變化接著一個變化,他有種把握不住節奏的感覺,現下好多了。

謝小玉也有同感,之前他像趕場子一樣,連停下來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接下來就不一樣了,空閒時間會很多。

「看到霓裳門在綺羅的管理下變得越來越興旺,我也有些意動,過一段時間,我打算閉關。」玄元子說著自己的安排。

玄元子困在道君境界已經很久,大劫將至,境界肯定越高越好,所以他打算閉關苦修,爭取早日度劫。

「璇璣派怎麼辦?交給誰?洛文清嗎?」謝小玉問出一連串問題,畢竟這不但關係到洛文清、關係到璇璣派,也關係到整個遁一盟。

「我想讓清兒專心修練,所以打算讓羅師弟暫代掌門之職。」玄元子早有安排,能夠讓他絕對信任的人也沒幾個,本來最合適的人選是洛文清,但是為了徒弟的未來,不得不放棄;鍺元修管著北方船隊,朱元機出謀劃策不錯,執掌門派卻不行;陳元奇性子跳脫,不予考慮;這樣一來就只剩下羅元棠。

「羅師叔的情況怎麼樣?」謝小玉和羅元棠的關係還是不錯的。

「還不錯。」玄元子說得很含糊。

謝小玉心頭一動,他知道這其中有名堂,可惜現下場合不對,不適合打聽。

「我找你有點事。」玄元子並不是來閒聊的。

謝小玉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情。

「當初你的三個設想現下都已經實現了,太昊戰船比原來設想的更好,戰船就應該是戰船,而不是運兵船,但是另外兩個……」玄元子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稍微欠缺了一些。」左道人在一旁插嘴。

諸位掌門顯然已經商量過,他們會有這樣的念頭,完全是因為太昊戰船的成功,謝小玉造出太昊戰船的時候顯然並不清楚這東西的威力,所以他們覺得另外兩樣東西也可以挖掘一下潛力。

「你們怎麼會這樣認為?」謝小玉並不知道諸位掌門的想法。

玄元子滿臉堆笑道︰「你聽我說,我們不可能一直分成兩支船隊,最後還是要合併在一起。」

「我沒辦法。」謝小玉直接拒絕,他不是神仙,不可能每一次都想得出辦法。

「這件事關係重大。」玄元子不會輕易放棄。

「可以施法住海面,讓水面變得如同冰面,那些『筏子』就可以在水面上航行。」謝小玉根本懶得動腦,直接拋出一個簡單的辦法。

眾位掌門面面相覷,如果可以這樣做,他們就不用煩惱了。

想住海水,每艘「筏子」上至少要十位道君,那種「筏子」有一千艘,整個遁一盟的道君全都算上,數量不夠。

「可以弄一座大陣出來,一座專門用來住海面的大陣。」謝小玉將難題扔了回去。

謝小玉對陣法沒有研究,遁一盟那麼多道君和真仙,裡面有不少擅長陣法的人,這項工作自然由他們負責。

這確實是個辦法,但不是好辦法,陣法需要法力維持,要不派大量的弟子登上那些「筏子」,要不傳授「筏子」上的那幾億人修練之法,將他們變成修士,前一種辦法,每艘「筏子」至少要派一、兩萬人上去,一千艘「筏子」就是一、兩千萬人;後一種辦法,需要花費的時間太長。

更何況就算辦法可行,兩支船隊並攏在一起,飛天劍舟的速度是「筏子」的三倍,所以飛天劍舟必須減慢速度,這可不是他們樂見的。

「有沒有更好的辦法?」玄元子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破其中的關鍵︰「你手裡不是有天地橋嗎?」

「那是劍宗之寶,不是我的東西,借用可以,想一借不還的話,你們去和那幾個老頭商量。」謝小玉有些不滿。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不知道有沒有辦法煉製出同樣的寶物?」玄元子本來就沒打天地橋的主意。

天地橋落在劍宗手裡萬年之久,而劍宗在造器方面很有一套,所以玄元子不禁想著,劍宗會不會已經破解天地橋的奧妙?就算沒有完全破解,弄一個替代品出來也好。

「我知道你們是什麼意思,可惜只能讓你們失望了。天地橋是一件靈寶,本身就蘊含空間之道,所以不受天道壓制,天底下只有另外一件寶貝能與之相提並論。」謝小玉露出一臉壞笑。

玄元子沒問,他看到謝小玉的神情就知道問也沒用,肯定是和天地橋一樣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是什麼?」左道人問道。

「是地上神國。」謝小玉看著諸位掌門。

玄元子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其他人則多多少少有些驚詫,地上神國的名頭太大,知道其底細的卻沒幾個,他們也是第一次聽說地上神國和天地橋居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這件事也就聽過算數,沒人願意多打聽,也沒人敢多打聽。

「別再逼我了,我真的沒辦法,只能慢慢來,讓大家的修為一點一點提升上去。」謝小玉很無奈。

「和你說實話吧﹗我們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這一次招收弟子的關係。」玄元子不敢提太昊戰船的事,那個理由不能說。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謝小玉問道。

「這批弟子的資質出乎預料的好。」玄元子說道。

「這不奇怪,歷次大劫都是如此。」謝小玉不認為諸位掌門會不懂這個道理。
「不只是剛剛出生的孩子,很多用滴血重生之法復活的人,資質也變得很不錯。」玄元子繼續說道。

謝小玉不得不重視了,大劫之後出生的孩子畢竟是少數,滴血重生就不同了,北方船隊有幾十人等著滴血重生。

仔細一想,謝小玉突然發現確實有必要讓兩支船隊合併。

「我只能試試,不敢保證。」謝小玉正色道。

「不如這樣,我們雙管齊下,想想辦法怎麼完善那些『筏子』,同時創一套鎮海大陣出來。」明通在一旁和稀泥。

不過明通說這話也有其目的──設鎮海大陣,肯定少不了他的人出力,他不怕忙,就怕沒事幹,沒事幹就意味著沒貢獻,也意味著被遺忘,更意味著邊緣化。

「行。」謝小玉點頭答應,只要別將所有責任都壓在他的身上,他就不反對,天地大劫本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必須人人出力,各盡職責。

「還有一件事。」玄元子積壓了不少問題。

「我這邊出了問題。」慕菲青搶著界面道︰「船裡的靈氣足夠濃郁,修練的速度比以前至少快二、三十倍,問題是瓶頸難破,破障丹都已經用完了。」

慕菲青的煩惱正好和明通相反,他有做不完的事,絕對不怕被邊緣化反而事情越多,麻煩越多。

煉丹是青木宗最重要的工作之一,這段日子天天有人突破瓶頸,裡面絕對有青木宗的一分功勞,但是天天有人來討要破障丹,就讓他感到頭痛。

「煉破障丹的藥材夠嗎?」謝小玉問道。

「就是因為藥材不夠,如果夠的話,辛苦一些也沒什麼。」慕菲青嘆道。

「我也沒轍。」謝小玉搖頭,還是那句話──他不是神仙,不可能每一件事都有辦法解決。

「實在不行……乾脆借用一下願力算了。」謝小玉不負責任地說道。

「這不是飲鴆止渴嗎?」玄元子搖頭。

其他人也一樣搖頭。

對於神道,前有神皇帝國的崩潰,後有大乘佛門的危機,除了謝小玉那種用法,沒人再敢打這東西的主意。

「別急著否定,我已經將危險降到最低了,再說,只用來突破瓶頸,需要的願力不會很多。」對於神道,謝小玉不像眾位掌門那樣畏懼。

「還是有願力崩潰的危險。」玄元子眉頭緊皺。

謝小玉眉頭緊皺,盤算著怎麼說服這些人。

突然謝小玉眼睛一亮,興奮地喊道︰「也許可以。」

「有什麼辦法?」慕菲青搶著問道,他被討要破障丹的人弄得焦頭爛額,所以對神道之法沒其他掌門那樣排斥。

「別直接借用願力不就行了?」謝小玉笑了起來,他現下越來越擅長鑽天道的漏洞。

「你說說看。」玄元子洗耳恭聽。

其他人也一個個豎起耳朵。

「太古之時為什麼那麼容易溝通天地?」謝小玉不直接回答,而是問起不相干的事。

「那是因為大道清晰,很容易就能感應到天地氣機,而且太古之時靈氣濃郁,各種精氣隨處可見,天材地寶俯身即拾。」玄元子非常配合,一個個數了出來。

「靈氣不是問題;精氣稍微麻煩一些,目前選擇不多,不過也能做到,天材地寶就別想了,我們連普通丹藥都缺,最後就是天地氣機,這個可以借用願力得到。」謝小玉說出自己的想法。

眾人眼睛一亮,這個辦法可行。

「沒錯、沒錯﹗這不是索取什麼好處,也不是強行提升境界,而是讓天道稍微放開一下對大道的封鎖,要求不高,就算將來願力崩潰,頂多就是天地氣機被封閉得更厲害。」慕菲青興奮地直拍手。

「我北燕山有一套特別的感應之法,可惜只對我們這一派有用。」左道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說這話並非為了炫耀,而是拋磚引玉。

「我們也有。」李天一說道︰「不過是借用日月星光之力。」

玄元子、陳元奇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興奮,這套法門對璇璣派倒是有用。

玉出現了,其他人也不再敝帚自珍。

讓人意外的是,有兩個中型門派居然也拋出兩種法門,還是很不錯的法門,讓所有的人精神大振。

「這下子有事做了。」玄元子呵呵一笑,他說的有事,並不是直接使用這些法門,而是像研究遁法一樣召集起所有人,大家齊心協力創出更多的法門。

「丹藥方面其實也可以想點辦法。」謝小玉突然又將話題轉回來,道︰「擅長煉丹的人也召集起來,大家研究一下,怎麼創一套便宜、容易煉製、材料好找的丹藥,效果不需要很強。」

眾位掌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明白謝小玉的意思,說穿了就是偷工減料,效果縮水,數量增加。

「破障丹的效果減弱,萬一破不開瓶頸怎麼辦?豈不是要多服好幾顆?未必節省。」一位掌門提出質疑。

「這很簡單,今後規定每個人都能得到一顆破障丹,但是要謹慎使用,如果失敗的話,就只能用軍功換。」

謝小玉最擅長應付這種事,因為他知道沒門路的修士對丹藥絕對珍視,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肯定不會挑戰突破瓶頸;那些隨便服用破障丹的人,十有八九是出身不錯卻不肯用功的紈褲子弟。

突然謝小玉又想到了一件事,轉頭朝慕菲青說道?「今後你別再給人丹藥了,全都交給姜涵韻,讓她統一分發。」

聽到這番話,慕菲青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如果交給姜涵韻分發丹藥,他就做不成人情了,不過轉念一想,這也少了很多麻煩,未必是壞事。

眾位掌門神情各異,有的人不在乎,玄元子、李天一、左道人、明通等人對自家弟子都很有信心;有的人則臉色難看,顯然平時占慣了便宜。

玄元子咳嗽一聲,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

玄元子知道謝小玉這個決定得罪了很多人,也知道討要破障丹最起勁的那些人未必真的需要,很多人根本就是囤積。

「之前我們不是創出許多遁法嗎?很大一部分是練氣層次就能用的,不如讓他們先修練起來,還有陣法,我們也整理出來一批……」

還沒等玄元子說完,謝小玉就打斷玄元子的話,道︰「先別發下去,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有的人貢獻大,得到的卻很少;有的人不做事,要求卻特別多,這可不行。」說著,謝小玉掃了剛才臉色變得難看的幾位掌門一眼。

眾人面面相覷,連玄元子都沒想到會引出這麼個意外。

「確實有必要做點改變。」左道人第一個贊成。

「這樣也好。」慕菲青緊隨其後,青木宗做了那麼多事,他當然希望得到相應的地位。

「也好。」玄元子已經想通了,謝小玉這話出於公心,之前一段日子,有些門派確實做得過分。

聽到玄元子做出決定,謝小玉連忙說道︰「現下是時候公開《劍符真解》了,這件事我已經問過蘇明成,他已經同意了。」

這一次,第一個附應的換成了李天一。

「我九曜派有一套以星辰之力增強神念的法門,也公開吧﹗」李天一說道。
左道人頓時後悔了,他覺得自己不該遲疑,連忙說道︰「我打算將《煉神》中有關滋養神魂、強化神念的那部分公開。」

到了這個地步,眾位掌門都知道大勢所趨,已經不是他們能夠阻擋,既然沒辦法阻擋,就只能跟進,眾人紛紛拿出自家的獨門秘法。

謝小玉早已經躲到一旁,這裡已經沒他的事。

謝小玉東張西望想找綺羅和青嵐,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她們都不在,青嵐或許在閉關,綺羅沒來就說不過去。

謝小玉正打算回去看看,突然想起一件事,既然提到貢獻,有一個人的貢獻不能不算。

隨著一陣波動,謝小玉的身影瞬間消失,片刻之後,他又重新出現下原來的地方。

謝小玉走到阿克蒂娜的面前,將一只拳頭般大小的玉質瓶子塞到她手裡,道︰「這東西給妳,回去之後服下。」

「這是什麼?」阿克蒂娜知道謝小玉不會害她,但是不知道底細的東西她可不敢拿,更不用說吃下肚。

「這是一顆靈丹。」謝小玉怕阿克蒂娜不懂,特意解釋道︰「只有宗師才能煉出靈丹,這還要看運氣,不是想煉就能煉出來。」

「這就是靈丹?」阿克蒂娜一下子攥緊玉瓶,她當然知道靈丹,還知道能夠煉出靈丹的人才有資格被稱作宗師。

「這顆靈丹能夠修補神魂、提升資質,應該可以彌補妳滴血分身之後的損失。」謝小玉解釋著他送出這顆丹藥的意圖。

話音剛落,謝小玉突然感覺背後像是被針扎了似的,猛一回頭,立刻看到一個小老頭正惡狠狠地盯著他。

「那是你的仇家?」阿克蒂娜也注意到了。

謝小玉先是一愣,因為他不認得那個小老頭,不過隨即就認出來了,不由得苦笑道︰「要是仇家就好了,那是我的冤家。」

謝小玉剛才還在想綺羅怎麼沒來,沒想到她竟玩起喬裝打扮的把戲,謝小玉的頭頓時大了一圈,他完全能猜到綺羅為什麼瞪他。

「我累了,不陪你們了,你們這邊有什麼結果的話,告訴我一聲就好。」謝小玉和眾人打了一聲招呼。

在場的人既不是白痴也不是瞎子,早就看出謝小玉的窘迫,也知道是什麼原因,全都笑而不答。

隨著一陣波動,謝小玉的身影瞬間消失,下一瞬間,他已經回到自己的船上。
謝小玉剛剛過來,旁邊就是一陣波動,綺羅也過來了,她已經恢復本來的模樣。

「妳的幻術越來越高明了。」謝小玉乾巴巴地拍著馬屁。

「別想朦混過關﹗你知道我想問你什麼﹗」綺羅雙手插腰瞪著謝小玉。

「我不知道。」謝小玉裝傻到底,如果這時候按著綺羅的節奏走,才是真正的傻瓜。

「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會跟著你來?」綺羅怒問道。

「妳這個小心眼。」謝小玉當然不會回答,因為他知道任何回答都是錯的,和一個吃醋的女人沒有任何解釋的可能。

「那你為什麼給她一顆靈丹?我都……」綺羅想了想,還是不說了,因為她沒少服靈丹,洪倫海根本就是她的御用煉丹師。

「她的能力對我有用,當然越強越好。」謝小玉只能這樣唬弄綺羅。

「我看那個土蠻女人喜歡上你了,不然也不會跟過來。」綺羅輕啐了一口。

「胡說八道,妳就喜歡胡思亂想。」謝小玉一把抱住綺羅往房間走,他知道解釋根本沒用,現下只有用別的辦法擺平。

船隊繼續航行,日復一日,月復一月,離中土和天寶州越來越遠。

天氣漸漸轉暖,在南方船隊,到處都能感受到萬物復蘇的氣象,不知道是誰先想出來的,在船艙裡種植起花草,這很快就流行起來,很多人會在住的地方放一、兩盆花草,就算在狹小擁擠的飛輪裡也一樣,反正船上靈氣充裕,想要陽光的話,只要設一座小法陣就行,平時也用不著照料,就能讓人感覺到春天的氣息,忘卻那漫長枯燥的旅程。

不過北方船隊仍舊是一片死寂。

極北冰原終年冰封,一眼看去除了冰雪還是冰雪,唯一的區別就是不再是黑夜,換成漫長的白晝,這裡的白天有十個時辰,夜晚卻只有兩個時辰,可惜白天的時間雖然很長,陽光卻軟弱無力,根本沒辦法給這裡帶來多少溫暖。

一艘艘「筏子」在冰原上飛馳,所過之處風雪和寒霜交雜,朝四面八方飛散,船上的人全都在沉睡,只有吃飯或方便的時候這些人會如同夢遊般起來。

這些人並不髒,因為船上的修士經常會施展清身咒,不過長時間沒有梳理,他們的頭髮和指甲都長得很長。

突然一陣空間波動,謝小玉從虛空中冒出來,下一瞬間,他已經出現下幻境中。

和外面的冷冷清清完全不同,幻境中要熱鬧得多。

北方船隊的幻境看上去就和臨海城郊外的臨時定居點差不多,並不是弄不出更好的幻境,而是故意弄成這樣,如果生活太過安逸,這裡的人或許會忘記現下是在大劫中。

一眼看過去,前方是一排排的帳篷,戴著各色帽子的人在帳篷間穿行著,此刻是白天,營地裡只有女人和孩子,女人們聚攏在一起聊天,孩子在一旁玩耍。謝小玉沒進營地,只是站在遠處觀察了片刻。

營地裡的人精神都還不錯,這讓謝小玉放心許多。

謝小玉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出現的時候,已經在另外一側的一片沙地上。

這裡的一切都是按照臨海城郊外的定居點佈置的,臨海城外就是大片的海灘,所以這裡也一樣,不過這片沙地要大得多,簡直就是一片沙海,四周全都望不到盡頭。

沙灘上有一群群人聚攏在一起,每一群大概千把人,這樣的人群數也數不清,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盡頭,每一群人中央都有一個人在講道,這些人戴著青色頭巾,講的東西很雜,大部分是神道,也攙雜一些道門和佛門的東西,他們都是太平道的成員。

還沒上船之前,太平道的人就已經學了一些修練法門,船上靈氣充裕,幾個月下來,大部分人已經入門,剩下的人也至少練出氣感。

謝小玉一步跨出,下一步已經在數十里外,在另外一群人群的外圍。

聚攏在這裡的人與眾不同,全都戴著青色頭巾,而在人群中間講道的則是李光宗。

此刻李光宗渾身金光閃閃,如同黃金鑄成,一舉一動都有種說不出來的威儀,這些金光並不是幻術,而是願力凝聚而成,還有一部分功德。

太平道的宗旨是「求太平,保平安」,此刻大劫臨頭,每一個人都朝不保夕,自然格外虔誠。

擁有無數虔誠信徒,每天貢獻出來的願力都多得驚人,身為經手人,多多少少會得到一些好處,那巨量的願力稍微漏一些出來,就足夠李光宗、李福祿等人受用不盡。

李光宗講得很認真,不同於謝小玉當初的講道,他說的東西淺顯易懂。

這就是每個人的不同,謝小玉是大門派出身,又是藏經殿的弟子,博覽群書,見識廣博,李光宗完全不同,他是半路出家,根本就看不懂佛、道兩門的典籍,理論上的東西差到極點,甚至比不上小門派的入門弟子,他能夠修練到現下這樣的境界,完全是靠自己的摸索,所以沒人比他更合適傳授這些人,更何況他能感受別人的喜怒哀樂,包括迷茫和困惑,如果只是一、兩個人,他不會停下來解釋;可一旦感到迷惘的人多了,李光宗就知道說得太深,會重新解釋一遍,而且解釋得更清楚。

突然李光宗看到了謝小玉的身影,立刻停了下來。

「今天就講到這裡,你們先自己想想,有什麼不懂的,下一次來問我。」李光宗隨口將那些人打發走,身形一閃,瞬間來到謝小玉眼前。

「福祿他們呢?」謝小玉感到有些奇怪,他剛才找了半天,卻沒發現李福祿等人的氣息。

「那幾個混小子對講道不感興趣。」李光宗很無奈地搖著頭。

謝小玉哈哈大笑起來,李福祿還好,另外幾個愣子連話都說不清楚,怎麼讓他們講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謝小玉拍著李光宗的肩膀,安慰道。

「你怎麼過來了?」李光宗同樣有些意外。

北方船隊和南方船隊航行的速度不同,一天就差八萬里,現下已經快半年了,兩邊相隔一千多萬里,比天寶州和中土之間的距離都遠,過來一趟不容易。

謝小玉隨手一劃,頭頂上的藍天、腳下踩著的沙地,還有四周的人全都消失了,變成一片空蕩蕩的世界。

看到謝小玉這樣鄭重其事,李光宗也變得嚴肅起來,知道肯定又有大事發生。

「南方船隊已經調頭北上,然後會停下來等你們。」謝小玉說道。

「是應該停一下。」李光宗連連點頭,兩邊相距越來越遠,聯絡起來不方便,而且食物的供應也有些吃緊,上幾次運來的全都是以前的存糧。

「這邊的情況怎麼樣?」謝小玉問道。

雖然謝小玉看了一遍,覺得這裡的人精神不錯,但是具體情況還要問李光宗。

「不算好,因為整天躺著不動,很多人的身體出現問題,特別是那些老人。」李光宗的說法和謝小玉看到的情況完全相反。

「船上的靈氣比外面濃郁百倍,照理說應該氣血暢通、生機旺盛才對。」謝小玉不知道那裡出了問題。

「主要是老人不行,年紀越大,靈氣對他們的效果就越差。」李光宗說道。

謝小玉沈默不語,對老人,他沒什麼好辦法。

衰老是自然規律、是天道法則,想改變可不容易,為了替那幾位大巫延長壽命,謝小玉費盡心機。

「只能讓他們盡快重生。」謝小玉無奈地說道︰「這裡的人對重生應該沒什麼想法吧?」

「有前面那批死而復生的人做榜樣,大家都已經接受滴血重生,老人應該最容易說服,他們原本時日無多,又因為上了年紀沒辦法修練,斷了長生之路,只要告訴他們重生之後就能修練,他們肯定會立刻答應,反而是年紀小一些的人有點麻煩。」李光宗能夠看透人心,他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難道是怕死?你沒告訴他們這種重生之法絕對不會出問題?」謝小玉感到奇怪。

「說了,問題是很多人拖家帶口,他們擔心重生後比孩子更幼小,輩分不知道應該怎麼算。」李光宗笑了起來,這種想法很讓他無語。

「先不管他們。」謝小玉擺了擺手,等到身邊的人一個個重生,然後踏上修練之路,那些不願意的人最後都會後悔。

突然謝小玉一把拉住李光宗,道︰「先不說這些了,找福祿他們去,我好不容易來一趟。」

說完這番話,謝小玉一步跨出,下一步已經身處於一間狹小擁擠的房間裡,這裡頂多一丈方圓,四周全都是門。

這不是幻境,而是真實的世界,是李光宗一家人待的船艙。

突然一扇門打開了,李光宗笑嘻嘻地走出來,這一次是真人,不是虛幻的影。

「李嬸呢?」謝小玉問道。

「她在閉關。」李光宗指了指身後,一邊說著,他一邊走到旁邊的門用力敲了起來,每扇門都敲了幾下。

「爹,怎麼了?」其中一扇門裡傳來李福祿的聲音。

「你大哥來了。」李光宗大聲喊道。

「大哥?」門裡傳來疑惑的聲音,不過轉眼間就變成充滿喜悅的驚叫。

門一扇接著一扇打開,那群愣子全都走出來。

「先去收拾一下。」李光宗笑罵道。

那群愣子要不在閉關,要不在幻境裡,幾個月下來全都頭髮凌亂、滿臉鬍鬚。

「沒那麼麻煩。」李福祿伸出右手在腦袋上抹了一把,又在下巴上抹了一把,等到他的手放開,大把的頭髮、鬍子掉落下來。

「福祿大哥的辦法好。」二呆也隨手抹了幾把。

「大哥,俺婆娘怎麼樣了?」李福祿一邊施法將落下的頭髮鬍鬚驅散,一邊轉頭問道,他的老婆是霓裳門的弟子,他來北方船隊,老婆卻沒跟過來。

「她很好,在來之前她還要我帶一句話給你──不許拈花惹草,別以為她不在就可以胡作非為。」謝小玉和這幾個愣子一向沒大沒小。

「俺哪是那種人?」李福祿拍著胸膛說道??「回頭看俺用大棒子抽她。」
「福祿大哥,別把話說滿,回頭誰抽誰還說不定呢﹗」二呆在一旁揭著瘡疤。

「傻兄弟,肯定是咱福祿大哥抽他婆娘。」大呆朝著二呆擠了擠眼睛,然後給了一個心領神會的表情。

二呆愣了片刻,然後恍然大悟地道??「對對對,狠狠抽,用大棒子,那根棒子。」

另外幾個愣子全都笑了起來。

謝小玉的嘴角也多了一絲微笑,他很享受這種溫馨的感覺,雖然身分變了,地位也變了,但是這群人互相之間的感情始終沒變,只不過他們之中有幾個人不像以前那樣愣了。

「大哥,你怎麼過來了?」李福祿不再和其他人鬧,轉頭問道。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南邊的船隊正在北上,很快就會靠過來,到時候兩邊就可以合併在一起了。」李光宗將謝小玉傳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房間裡頓時響起一陣歡呼聲,特別是那幾個已經成了家的愣子叫得格外響亮。

等到這群人歡呼完了,謝小玉咳嗽一聲,說道︰「我過來還有一個目的。」

眾人立刻將頭轉了過來。

「我來傳你們一些東西。」謝小玉隨手設了幾道障。

「大哥,你又搞出什麼好東西?」李福祿大喜。

謝小玉沒有多說什麼,隨手朝著李福祿的額頭一指,瞬間一道白光打進李福祿的眉心中。

李福祿先是一陣失神,過了片刻,眼睛裡露出狂喜之色。

「大哥,你居然搞出了分身之法﹗你太厲害了﹗」李福祿興奮得跳起來。「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六十位真仙、上百位道君一起研究了三個月,最後還借助神道之力,總算繞過必須修練出元神這一關,創出這套法門。」謝小玉甚至有些慚愧,因為他在這件事上出力不多,提供的只是一些經驗罷了。

「你太棒了。」二呆不停搓著手,謝小玉修練出分身,不知道羨慕死多少人,當然包括他們。

分身實在太有用了,雖然限制很多,但是有了分身就不那麼容易死,一些危險的事可以讓分身做。

「先別說這些。讓我看看你們能不能開始修練。」謝小玉朝著李福祿說道︰「讓我看看你的神念是否夠強。」

「大哥,俺們沒偷懶。」李福祿說道︰「你當初教俺們的煉神法門,俺們一直有練。」

說著,李福祿右手掐了一道劍訣,左手點在額頭上,瞬間他的手指尖端就凝聚起一道詭異的波紋,那波紋漸漸伸長,化作一把透明的長劍。

李福祿隨手一點,噗的一聲輕響,旁邊一扇房門被刺了一個窟窿。

「哼,要你們跟我一起對大家講道,你們都不肯。」李光宗冷哼一聲,同樣伸出手指,沒掐訣也沒作勢,手指一彈,頓時那扇門上又多了一個窟窿,這可不是用法力打穿的,純粹是靠意念之力。

神道並不注重法力,卻對神念有很高的要求,神道也不注重修練,反而更在意佈道傳法,所以李光宗比李福祿強出許多。

「大哥,你說俺能不能修練?」李福祿不搭理李光宗,他對講道說法真沒興趣,有那個工夫,他情願閉關。

「勉強可以。」謝小玉不太肯定,好在這套法門沒什麼危險,頂多失敗,並不會造成什麼傷害。

李福祿興奮得跳了起來。

「看俺的、看俺的。」

二呆早已經等不及了,他同樣掐訣出指,也是噗的一聲輕響,門上又多了一個洞,這個洞比李光宗打出來的淺,但是比李福祿那個深了半分。

「福祿大哥,俺比你強。」二呆別提有多得意了。

「強什麼?不就是童子身嗎?」李福祿酸溜溜地說道,以前他一直強過其他人,自從有了老婆之後,那幾個仍舊是光棍的家伙紛紛追了上來。

「大哥,俺也可以修練吧?」二呆轉頭朝著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隨手將修練之法打進二呆的意識中,然後一個個打了過去。

謝小玉打進這些人意識之中的不只是功法,還有他的感悟,這可以讓他們少走很多彎路,這有利也有弊,用不著自己摸索,也就少了一番理解,所以他們對這套法門的掌握絕對比不上拿著秘笈自己學的人,不過憑這幾塊料,字都認不全,想讓他們自己看秘笈真是異想天開。

謝小玉抬起右手,手掌中飛起一片波紋。

只見謝小玉的手徑直穿過波紋,然後縮了回來。

隨一陣叮噹的輕響,幾把金光閃亮的飛梭出現下桌上。

「你們每人一件。」
這套分身之法大部分是從道門元神分身衍化而來,所以也要寄托神魂之物。

「俺要一把飛劍。」李福祿搖了搖頭。

「沒有,只有這種,這是專門為你們煉的。」謝小玉在李福祿的腦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為什麼?」李福祿一邊摸頭,一邊委屈地問道。

李福祿心裡更多的是遺憾,他很想像謝小玉那樣馭劍縱橫,所以修練到真人境界之後就轉而學劍,有謝小玉經常指點,陳元奇有時候也會傳上兩手,如果這兩個人不在,還可以請教肖寒,所以他的劍法相當不錯,只是缺一把好一些的飛劍。

「別以為有了分身就不會死,羅元棠到現下都沒完全恢復,這就是教訓,所以煉出分身不是讓你們和人殺,而是保命用的。」謝小玉狠狠地教訓著,他和這幫愣子沒什麼好客氣的︰「這梭名為天遁,和我的飛劍一樣,上面全都疊加了加速陣,外面還用疊符之法套了一個挪移陣,逃命第一。」

看到李福祿仍舊一臉不甘心,謝小玉又加了一句︰「除了材料、樣式和那座挪移陣,其他地方都和我的本命飛劍一樣。」

謝小玉那把本命飛劍已經重新煉過,上面的避波分水陣被換掉了。

避波分水陣是用來劈開空氣,儘可能減少波動,但是這種辦法仍舊會產生波動,速度越快,波動越大,阻力也越大,還有刺耳的尖嘯聲。

這些飛梭上的挪移陣有兩個用處──一個是瞬間挪移,用來逃命;另外一個是短距離挪移,將前面的空氣直接挪移到後面。

不過謝小玉的飛劍沒有挪移陣,因為他連這個都不需要,他有《吞日噬月羅喉大法》。

吞噬一切卻不消化,最後又會吐出來,這就是羅喉的特性,謝小玉的飛劍也是如此,不需要劈開空氣,因為前方根本沒有空氣,所以他的飛劍比以前更快,他的劍遁也比以前更快,快到讓人難以想像的地步,而且沒有一點聲音。

「老蘇和麻子他們呢?」李福祿問道︰「他們也用飛梭?」

李福祿仍舊對這些形如棗核的東西不太滿意。

「不是,他們有自己的法器。」謝小玉說道︰「他們在戊城的時候不是煉成過兩條鞭子嗎?」

「俺當然記得,俺還記得老蘇好像因為那條鞭子琢磨出自己的一套東西。」李福祿對於這件事記憶猶新,因為他也曾動過念頭,想創出一套屬於自己的法門,可惜這需要靈感,而他的靈感一向不怎麼樣。

「就因為這個緣故,老蘇將那條鞭子煉成本命之物,說什麼都不肯更換,弄來的天材地寶全都加了進去,一遍遍重煉,硬生生將它提升成了一件法寶。」說到這裡,謝小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感嘆。

「麻子那條鞭子,俺也記得,本來就比蘇明成的鞭子高一籌,後來又被他煉成了真魔器。」李福祿突然看了謝小玉的手指一眼,他想起來了,當初總共煉出兩件真魔器,另外一件就是謝小玉手裡的刀輪,而且更凶更惡。

「就是它,麻子分化出一縷神魂,用煉魔之法煉成魔頭,吞了鞭子上的魔頭,之後還加進去很多天材地寶,將那東西煉成魔寶。」謝小玉說道。

「其他人呢?」李福祿知道謝小玉絕對不會濃此薄彼。

「青嵐就不用說了,她本身就有一件靈寶,綺羅是你老婆,更不用說,洛文清應該也沒問題,他手裡那把飛劍就是法寶;老王也有一件法寶,就是那個烏龜殼;老吳呢?你不會忘了他吧?」二呆直愣愣地問道。

「老吳也有,他的法寶叫天元鏡,不但能夠遠觀萬里,還可以用來聽,同樣可以聽到萬里之外的動靜。為了煉這東西,幾位道君差點累得吐血;趙博也得了一件法寶,是明通給的。」謝小玉沒有提法磬,這群愣子也不問,法磬現下越來越邊緣化了。

大家其實也知道法磬肯定有法寶,畢竟九曜派比璇璣派還闊氣。



請續看《夢幻泡影》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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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4-1-21 11:18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4-2-10 13:27
第三十六集

謝小玉新創出的修練方式,使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在成為道君前煉成分身。
為了加快提升眾人修為,謝小玉鋌而走險,不僅讓靈虛分身走神道之路,更將神道傳諸眾人。此時,大劫毫無預兆地降臨了⋯⋯


【第一章】──等待會合
【第二章】──終於成了
【第三章】──渡劫
【第四章】──功德無量
【第五章】──大劫到

【第一章】等待會合

海水打著一道又一道漩渦,海浪不停拍擊著礁石。

這是一片危機四伏的海域,一眼望去都是星星點點的礁石,水下還有一團團黑色的陰影,那是隱藏的暗礁。
「叮---」
一根鋼  深深地插入礁岩中,隨著一陣擊打,鋼  越釘越深。

過了片刻,有個人點頭說道︰「可以,就選這裡了,海床很穩固,也沒有火山和海底裂縫。」

其他人早已經等得不耐煩,聽到這話,立刻打了一道信符出去。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天空中傳來隆隆的轟鳴聲,一艘艘飛天劍舟噴吐著長長的火舌朝著這邊飛來。

飛天劍舟離得還很遠,那拖著的火舌就越來越短,漸漸熄滅,然後靠慣性向前滑翔,高度越來越低。

無數道遁光從船上飛出來,那些人一落到地上,立刻從口袋裡掏出手掌般大小的圓盤扔進海裡。

這些圓盤一落入海中就立刻伸展開來,變成一張張畝許方圓的鋼網。

無數鋼網自行連接在一起,轉眼間就將方圓數千里的海面連成一片,原本波濤洶涌、漩渦無數的海面頓時變得平如鏡面,彷佛被凍結起來。

一艘接著一艘飛天劍舟落下來,不等它們落地,船裡的人爭先恐後地挪移出來,他們在船上待得太久,雖然平時都待在幻境裡,但幻境畢竟是幻境,假的就是假的。

「全都離開,不要在這裡擋道﹗」頭頂上傳來如雷霆般的喝聲,那是負責維持秩序的道君。

「往那邊走。」另外一位道君朝著某個方向指了指。

在這片被圈起來的海域中央已經搭建起一座平台,平台懸空而立,底下看不到有東西托著。

平台的地板也是一張張鋼網,鋼絲並不是很粗,也就棉線般粗細,卻結實異常,踩上去的感覺和鋼板差不多。

這片平台總共有三層,越往上越小,彷佛一座小山。

飛過來的各派弟子一進入平台的範圍內就立刻縮小,這裡就和謝小玉的那座營盤一樣,加持了縮尺成寸的法術。

突然間,平地上升起一座座房子,這可不是以前那種簡陋的帳篷,或是清幽雅致,或是富麗堂皇,各個不同。

旅途中沒什麼事做,練氣層次的弟子又不需要整天閉關,很多人紛紛找事情消磨時間。

中間那層也差不多,不過這裡的房子看上去簡單得多,或是一間茅屋,或是一頂帳篷,大小頂多一丈方圓,住在這裡的人身分反而比底下的人高得多,不是道君就是真仙。

最頂上那座平台並非起居所,而是議事所在,這裡是一頂頂大帳篷,中間那頂帳篷最大,四面敞開著,只有商量重要事情的時候才會落下幛幔。

此刻,這頂帳篷裡擠滿了人。

帳篷中間鋪著一張很大的海圖,一大群人正圍攏著這張海圖商量事情。

「這裡離極北冰原是不是遠了一些?還有十幾萬里呢。」一位掌門問道。

「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這片海域暗礁密布、海流湍急,所以沒什麼魚,更沒什麼妖獸,而且這裡的海床很淺,還有十幾條地脈經過。」玄元子隨手一指,海圖上映照出地脈的走向,最遠的不過百里,最近的就從這片暗礁區透過。

「不錯,要等北方船隊,我們至少要在這裡待上三個月,確實要找一個牢靠的地方。」周龍表示贊成。

李天一、左道人、明通自然紛紛附應。

「那就定在這裡吧。」其他人也不再爭論什麼。

「既然要在這裡落腳,就得清理一下,方圓萬里內不能有一頭妖獸。」玄元子很決斷,現下可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道︰「這件事關係重大,各派弟子恐怕力有未逮,還得我們親自跑一趟。」

「師兄說得是。」慕菲青這一次搶到了第一。

「謝小玉呢?怎麼沒看到他?」李天一疑惑不解地問道,此刻要做決定,他才發現根本沒看到謝小玉的蹤影。

「應該在那邊。」玄元子朝著遠處一指。

玄元子指的地方比別處要空,只有三十幾艘船,其中一艘船正在降落,這此?船塊頭都特別大。

此刻正在降落的是工場船,上面還有三艘工場船,其他的則是養殖船。

當初出發的時候,這樣的巨船只有十二艘,其中一艘被麻子拿去當工場船,一艘被玄元子借用,其他都是養殖船,但因為這些巨船太有用了,只會嫌少,不會嫌多,一路上,麻子一直不停建造,要不是空石不夠,他和玄元子肯定會造更多。

隨著一陣輕微的震動,如同凍結的海面微微震顫兩下,那艘巨船穩穩地停在海面上。

一塊塊鐵板從大船裡飛出,迅速平鋪在海面上,這些鐵板的正面全都描繪著挪移法陣,一座接著一座挪移陣被點亮,然後一個個鐵架子、沖錘之類的東西被挪移過來。

船塢就位,負責組裝的工坊就位,冶煉作坊、鑄造作坊一 一就位……只用了半個時辰,一座和臨海城郊外一模一樣的工場區就出現下眼前。

又一艘大船落下來,這一次落下的是養殖船,從裡面飛出來的不是鐵板,而是普通的鋼網,這些鋼網上同樣密布著法陣,一排排架子直接挪移出來。

半空中,謝小玉凌虛而立,旁邊是一位碧連天的道君,稍微遠一些的地方站著一群碧連天的弟子。

「就定在那邊。」謝小玉指著外圍的一片海面。

那位道君朝著身後示意了一眼。

用不著那位道君開口,眾弟子迅速將一張張大網放入海中,因為海水被禁住,平靜得像一片池塘,大網沈入海中,將這片看不到盡頭的海面包起來,另外一些弟子則手托著大木盆,木盆裡全都是蝌蚪大小的小魚。

「等到北方船隊和我們會合的時候,魚就可以撈了。」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海裡有的是魚。」

「白痴﹗你打算為異族引路嗎?這一路上我們都在雲層上方飛行,用法陣隔絕聲音,還有人專門盯著,只要有鳥穿到雲層上面就立刻撲殺,為的就是不留一一邊幹活,弟子們一邊閑聊著。

此刻,弟子們正在打造的是一片超大規模的魚塘,養魚需要水,水又是很重的東西,所以在船裡的時候,他們不敢放養,現下總算有機會了。

「別多囉嗦了,喂魚去。」那位道君大聲喝道。

碧連天的弟子們應了一聲,朝著身後的一只只大口袋跑去,那些都是稻梗、草莖,菜根、雞骨之類的東西粉碎攪拌而成。

遠離陸地,一切資源都顯得異常寶貴,全都要充分利用,這些平時也被當作餵雞和兔子的飼料。

看著這一切,那位道君不由得心生感慨︰「如果這場大劫過去之後人族還能存在,肯定會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能夠修練到道君,一般都是普通人家出身,豪門出身的人條件優越,前期大占便宜,真人和真君比例很高,卻少了幾分磨練,越往後越難?,反而是普通人家出身,一步一腳印走來,往往走得更遠,這位道君就是如此,他原本是農戶之子,知道種田的勞苦。

現下有了這套法門,幹農活就輕鬆多了,用不著看老天爺的臉色,更妙的是,一塊地可以當作幾百塊地用,用一個州的土地就夠養活全天下的人。

「但願吧。」謝小玉也對大劫過後有那麼幾許憧憬。

最先回過神的還是那位道君,他輕嘆一聲,說道..「還是先顧眼前吧!佈置聚光陣、設定攔海閘……事情還多著呢。」

聽到那位道君這樣說,那些停下來休息的弟子連忙飛到半空中,手中全都抓著一張張大網,這些網是用極細的金絲編織而成,完全展開的話,可以籠罩方圓一浬,陽光照在上面,大部分會被它們吸收,然後聚攏成一根光柱傳到地面上。

這些大網不但能夠用來聚集陽光,也能用來遮擋視線,一路上,他們就是靠這些網掩蓋行方,底下如果有人,只會以為天氣不好、雲層太濃,將太陽擋住了,並不知道上面有一支龐大的艦隊正在透過。

「我去麻子那邊看看。」謝小玉和那位道君打了一聲招呼。

「放心,這邊有我。」那位道君笑了笑,他說到一半,突然臉色變得凝重。

不只是那位道君,謝小玉也一樣,兩人的目光全都盯在遠處的一條白線上。

「海嘯?怎麼可能?」謝小玉喃喃自語。

落下之前,謝小玉等人反覆確認過這個地方非常安全,沒什麼妖獸,更沒有大妖,而且海底非常平靜,沒有巨型漩渦,也沒有海底火山或者裂縫之類的東西。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海嘯。」那位道君是行家,碧連天的人整天和海打交道,絕對不會看錯。

那位道君飛身而起,朝著那道白浪而去,謝小玉緊隨其後,也趕了過去。

幾乎同時,最頂上的那層平台也飛起一道道遁光,各派掌門和長老也都被驚動了。

「有妖獸﹗很厲害的妖獸。」明通一臉凝重。

妖獸並不可怕,哪怕壽過萬年的妖獸,大多也只是皮粗肉厚,就算會一些法術,也都很普通,大多是噴個水箭、下點冰雹什麼的,再厲害一些的頂多能呼風喚雨、引發洪水?,可這頭妖獸居然掀起如此巨大的海嘯,實在有些不簡單。

「會不會是妖族?」玄元子異常警戒,他現下做夢也會夢到遭遇妖族襲擊。

「難說。」明通不敢肯定,能夠掀起如此巨大的海嘯,明顯不是靠自身的力量,必須借用天地的力量,沒有開智的妖獸很難做到。

「先定住浪頭再說。」左道人催促道。

明通點頭,他招呼一聲,立刻有一群擅長水法的道君飛過去,迎著巨浪一字排開,他們的距離拉得很開,互相之間隔著數十里。

這些人同時念誦法咒,手中掐著訣印。其中一個人更是凌空踏虛,腳下踩著禹步。

突然,明通打了一道法訣出去,第一個動手了。

一道白光打在巨浪上,那片巨浪瞬間凝固住,彷佛凍結在那裡,又彷佛突然間冒出一塊巨大的礁石。

海潮如果被礁石擋住,要不從上面沒過去,要不從兩邊繞過去,這道巨浪就是從兩邊繞過,然後面對面撞在一起。

水花四濺,波浪翻滾,激起的浪花飛起數十丈高,水勢為之一滯。

其他人也一樣,碧連天就在海邊,不時會碰到海嘯,他們做這種事已經不是一、兩次,這招猶如四兩撥千斤,輕而易舉就將迎面而來的巨浪化解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就更容易解決了,各人各施手段,有的直接禁住海浪,有的和剛才一樣不停製造小礁石,一次又一次削弱海浪。

「怪了,敦昆沒發現任何異常,海嘯是突然間出現的,他也沒發現任何妖獸的蹤影。」玄元子已經聯絡斥候,結果讓他很失望。

「還是散開尋找吧,就和以前一樣。」謝小玉提議道,再玄妙的偵測法術、再高明的感應神通也總有失靈的時候,反而是最原始的模式最不容易被蒙蔽。

玄元子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他朝著四周招了招手,大喝道︰「十個人一組,大家小心點﹗」

「有一座海眼?.」謝小玉一陣發愣。

半個時辰後,一隊人有了發現,不過他們的發現讓謝小玉愣了好半天,敦昆手下的那些斥候沒有發現海眼還說得過去,為什麼連敦昆也沒發現?

謝小玉剛生出這樣的念頭,耳邊就響起敦昆的聲音︰「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看海眼就只是一道大漩渦。」

「是這樣嗎?」謝小玉越發感到奇怪,好半天,他嘟囔道︰「我和你們就不一樣。」

那邊沈默半晌,敦昆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招是你創的,我只是從你那裡學來,或許漏掉了什麼。」

說到這裡,敦昆的語氣有些無力,顯然這讓他感到一絲挫折。

「去看看嗎?或者你留在這裡?」玄元子問道。

「看不起我?」謝小玉問道,他知道玄元子是一番好意,不過他有些受不了,畢竟這件事是敦昆出了紕漏,而敦昆是他的人。

「那就走吧。」玄元子並沒看不起的意思,而且這邊人多,已經有了準備,就算再有大能跨界出手,他也有把握抵擋得住。

眾人化作一道道遁光朝海眼的方向飛去,謝小玉被護在隊伍中間,他是一道透明的波光,看上去最是隱蔽。

海眼在萬里之外,那是一道不算太大的漩渦,直徑也就五、六丈,不過很深,深不見底。

海眼上方有十個人懸空而立,他們就是發現的小隊。

「那家伙在海底看著我們。」為首的一個道人低聲說道。

眾人各施手段,朝著海眼看去。

謝小玉伸出雙指在眼睛上點了 一下,瞬間他的瞳孔變成金色,那重重海水一下子變成異常通透,讓他一眼看到海底。

在海底盤著一條似龍非龍、似蛟非蛟的東西,頭看上去像龍,特別是那兩根角,枝枝杈杈,絕對是龍的角;但是牠的身體很短,從比例來看更像蛇蜥;腿也不成比例,很長,如果牠的身體再胖些,十有八九會被當成麒麟。

「這是什麼?」謝小玉轉頭問眾道君,他已經算是見多識廣,卻沒看過這樣古怪的龍。

「天知道,龍性最淫,雜種最多,誰有工夫將所有龍種全都搞清楚?」陳元奇低頭看著,他同樣修練過瞳術。

「我也不知道,藏經殿裡有一部《萬龍集錄》,裡面收錄了九萬多種龍,但是沒人會背下那部書。」明通也搖頭。

「這家伙應該不能算龍吧?龍和人一樣,天生開智,牠如果是龍,早就被天道劈死了。看牠現下這副模樣,應該還沒有完全開智,只能算是龍獸。」陳元奇連連搖頭。

「《萬龍集錄》收錄的全都是龍獸,這部書成於上古之時,那時候那裡有真龍?留在這方世界的肯定是龍獸。」明通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陳元奇,反正他們鬧慣了,他不怕陳元奇生氣。

「問題是怎麼把牠弄上來?」玄元子連忙阻止明通和陳元奇在這時候胡鬧。

這條只是龍獸,倒讓玄元子和在場眾人鬆了一口氣。

旁人都不說話了,誰都不想跑到海眼裡和一條龍打架,雖然這邊占了人和的優勢,但是對方佔據地利,打起來會很辛苦,再說海眼非常脆弱,很容易崩塌,崩塌後的動靜又很大,會留下永遠的印記沒辦法掩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異族追到這裡,從崩塌的海眼可以看出很多東西。

「先退後一些再說。」玄元子招了招手,瞬間飛出千里之外。

其他人也連忙跟過去。

等到確認已經夠遠,那條龍絕對聽不到他們說話,玄元子這才停下來,他先在四周布下重重禁制,這才問道︰「各位有什麼應對之策?」

「得想辦法先將牠引出來。」明通第一個開口。

「這話等於沒說。」周龍搖頭嘆道。

「釣魚要有魚餌,釣這東西用什麼?」陳元奇看著明通,看他怎麼回答。
眾人一起皺眉,龍獸可不是沒有智慧的野獸,可以用吃的東西引上鉤,再說,牠待在海眼裡不動,十有八九是藉海眼的力量躲避天道的搜索,這也證明牠的智力不低,已經到了開智的邊緣。

「不知道用靈藥行不行得通?」有人提議。

「用寶貝,龍最喜歡各種寶貝,特別是寶珠。」陳元奇猛地一拍腦袋。

「這條龍是公的還是母的?」謝小玉問道,他這問題有些詭異,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你打算用美人……美龍記?」玄元子猜到謝小玉的想法。

「是條母龍,我可以肯定。」明通斬釘截鐵地說道。

陳元奇一臉怪異的笑容,一邊搖頭,一邊嘲諷道︰「你連這都看得出來,真是老不修。」

「你懂什麼?」明通一瞪眼,道︰「公龍有逆鱗,母龍沒有。」

看到陳元奇和明通又鬥起來,謝小玉連忙阻止,道︰「既然這樣,乾脆三管齊下,靈藥、財寶、美龍一起上。」

「直接堆在海眼外?牠會上當嗎?」明通覺得這太兒戲。
「當然不是,這得策劃一番,演一出好戲。」謝小玉嘿嘿笑了起來,他剛剛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

一艘接著一艘飛天劍舟落下,臨時落腳點變得越來越大,已經住進去的人也越來越多,所有人好像都忘記那口海眼,忘記海眼裡的那頭龍獸。

那頭龍獸似乎也知道突然出現的這群鄰居不好惹,牠不再興風作浪,而是靜靜地待在海眼裡,警戒地盯著頭頂上方。

時間一天天過去,那頭龍獸見沒人騷擾牠,漸漸安心下來。

這一天清晨,那頭龍獸被外面嘈雜的聲音驚醒了。

只見一片白浪翻滾涌動,無數妖獸四處狂奔,跑在最前面的是兩條龍,其中一條龍渾身土黃,但是五只爪子色彩斑斕,飛舞時身體被五彩祥雲包裹,速度極快,動作卻極為飄逸.,另外一條龍金光閃閃如同黃金鑄成,不過飛動時看不出有任何威勢,既不會駕雲,也沒有狂風巨浪相隨,只是踏浪而行,不過速度卻奇快無比。

躲在海眼裡的龍獸從來沒有看過同類,心中忍不住一陣欣喜,突然牠的眼睛直了──牠看到那兩條龍各自銜著一顆寶珠,其中一頭龍的身上更馱著一只大袋子,袋子裡寶光隱隱。

龍愛財寶並非虛言,因為龍天生就對寶氣敏感。

太古之時,最先開始借用外物修練的並不是人,而是龍,那時候到處都是天材地寶,龍喜歡收集這些在其他妖族看來沒用的東西,借用這些寶物迅速提升修為,日久天長就變得對寶氣敏感。

太古之後妖族潰敗,逃入妖界,不過這些遺傳透過血脈一代代傳承下來。

龍獸忍不住就想跳出去,不過牠害怕那兩條龍後面的追兵。

此刻數十位道君滿空亂舞,手中不停發著雷霆和劍光,那氣勢異常猛惡,一個雷霆下去,一群妖獸被劈成焦炭;一道劍光下去,又有一群妖獸被斬成兩截。

不過跑在最前面的那兩條龍始終沒事,牠們實在太厲害了。

那條身披五彩祥雲的黃龍速度極快,而且爪子也厲害,一爪劃出,雷霆和劍光就像是有形之物般被強行撕裂?,另外一條金龍看上去沒什麼氣勢,但實際上更變態,金剛不壞之軀,任憑雷霆落下、任憑劍光斬中,頂多在牠身上打出一些火星。

這兩條龍慌不擇路,又彷佛感覺到同伴的氣息,徑直朝著海眼飛過來。

躲在海眼裡的那頭龍獸一時之間回應不過來了,來的不是敵人而是同類,教牠如何選擇?

如果是在平常,就算同類也要打上一架,妖族對領地的概念看得很重,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是龍?但是此刻後面有追兵,身為同類,多少有些同仇敵愾,再說,這時候打起來肯定便宜那些追兵。

那頭龍獸還在猶豫,兩條龍瞬間到了眼前。

海眼被龍獸施法鎮住,原本不能隨意出入,沒想到那條金龍一頭撞上來,緊接著兩只爪子猛地一拉,那入口的禁制居然被硬生生撐開。

那頭龍獸頓時嚇得不輕,牠當然看得出金龍根本沒動用法力,完全是靠自身的蠻力撐開牠設下的禁制,這麼恐怖的力量絕對不是牠能抵擋的。

龍獸畏懼地縮到海眼裡,眼睜睜地看著這兩條凶龍鳩占鵲巢。

不過讓龍獸感到疑惑的是,這兩條凶龍居然一點都沒有踞險而守的意思,徑直躐到底部,到海眼最深的所在,不停發出陣陣龍吟聲。

隨著一聲聲龍吟,海眼深處起了變化,一條長而筆直的通道憑空出現。

龍獸身居此地數萬年,也看過海眼出現通道,甚至進去過一次,出來的時候是在很遠的地方,雖然牠的智力有限,卻也能猜到這兩條龍打開通道是打算逃跑。

龍獸開始茫然無措起來,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是死守,還是跟著一起逃?

還沒等龍獸想好,突然頭頂上方傳來一股強大的力量,那力量之可怕,讓牠渾身的鱗片都炸立起來,牠有種感覺,一旦這股力量落下,牠絕對會被碾成粉末。

金龍似乎被嚇到了,颼的一聲攛進通道,眨眼間消失不見.,黃龍回過頭來朝著那頭龍獸叫了幾聲,顯然要牠跟著一起逃。

看到龍獸沒有回應,黃龍沖了過去,一下子纏住牠,拉著牠就走,還順勢將嘴裡的寶珠吐給牠。

龍獸還沒想好要不要逃,卻身不由己的被拉進通道,等到那顆寶珠塞到牠嘴裡,從寶珠裡散發出的寶氣充盈牠的身體,牠越發確定這兩個同類是好心,再也沒有任何遲疑,沿著通道拚命往前逃竄。

通道雖然有數萬里長,但對龍來說只是很短的距離,眨眼間的工夫,前方就露出一點光明,那是出口。

龍獸歡叫一聲,從通道中躍出來,然後牠看到一張網,一張很大的網,接著牠一頭撞上去,那張網瞬間收攏,將牠緊緊裹在裡面。

這張網不知道是用何物所煉,堅韌異常,撕扯不開,更讓龍獸慌亂的是,牠想動用法力發動大海咆哮,卻發現法力根本無法流轉。

四周傳來陣陣波動,一道道人影冒了出來。

「哈哈哈,這頭龍獸可真夠笨的。」
「畢竟沒有開智,實在好騙得很。」

「不過這場戲確實演得夠精采,別說龍,換成是人也會上當。」

「算不得什麼精采,扮成潰敗的軍隊,騙開城門,趁亂躲進去,此乃兵法慣用伎倆。」

眾位道君一邊笑,一邊開著玩笑。

「別說了,先宰了這東西。」一位道君撩起袖管就要動手。

龍獸並不通人言,但牠能感覺這個人欲對自己不利,也感到死亡就在眼前,牠可憐兮兮地睜著眼睛看著四周,牠確實不明白這些突然出現的鄰居為什麼要殺牠?

「先別動手。」謝小玉看著龍獸的眼睛,那眼神清澈透亮,他只在兩、三歲的小孩身上看過。

「怎麼?心軟了?」陳元奇用手肘頂了頂謝小玉,低聲警告道︰「別忘了之前的教訓。」

「談不上心軟,牠對我有用。」謝小玉知道陳元奇是好意,但是他下不了手,也不想解釋。

眾位道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謝小玉當然不可能告訴這些人他還藏著一只妖,那是他第一次從天寶州回來,在那個被異族佔領的小千世界裡得到的妖──一隻擅長唱歌,除此之外別無所能的鳥妖。

這麼多年,謝小玉不時會放出那只鳥妖,他告訴那只鳥妖他已經打入人族,為了不暴露身分,所以只能把牠藏起來。

謝小玉和鳥妖閑聊的時候,從鳥妖口中知道很多妖界的情況。

妖界絕對不是妖族夢想的樂園,至少對於弱小的妖來說絕對不是,反而是一個充滿血腥和弱肉強食的地方,所以妖其實也很可憐。

「你打算幹什麼?」玄元子也低聲警告道??「這東西太危險,如果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我實在沒辦法答應你。」

身為一個團隊的首領,玄元子有自己的堅持。

謝小玉看了看四周,然後身形一閃,消失在眾人眼前。

玄元子也跟著一個挪移,兩人瞬間飛到百里之外。

隨手布下幾道屏障,確認沒人偷聽後,謝小玉說出心中的想法︰「一直以來,只有異族往我們中間安插眼線,我們卻沒辦法這麼做,我打算試試看。」

「你打算把牠培養成人族的探子?」玄元子只覺得謝小玉瘋了,這根本是異想天開。

「我只想用牠打掩護。」謝小玉找了 一個說得過去的藉口。
「太冒險,這實在太冒險﹗再說,牠只是一頭妖獸……」玄元子不得不往最壞處想。

「那麼先將牠變成妖再說。」謝小玉倒是乾脆。

「變成妖?」玄元子一開始沒弄明白,不過他很快就省悟過來,道︰「你不會想要用那座大陣幫牠開智吧?」

「沒錯,我想幫牠開智,由我們來幫牠開智,總好過讓妖族幫牠開智,別忘了狗的祖先原本是野狼。」謝小玉說道。

「這不能相提並論,狗是經過幾萬代才變成現下這樣,更何況這是一條龍。」玄元子連連搖頭。

「我有種感覺─不這麼做,想贏得這場大劫勝利恐怕希望渺茫。」謝小玉輕嘆了 一聲。

這下子玄元子不再將謝小玉的話當發瘋了,他閉目凝神,手籠在袖管裡掐算起來。

突然玄元子臉色一變,因為他真的算到一絲對他們有利的變量。
「也好,我也想試試那座法陣的效果。」玄元子改口了。

一股迷霧緊緊鎖住工場區和養殖區,這是最要緊的地方,自然不能讓別人隨便看到。

此刻在工場區的一角,玄元子、朱元機正忙碌著,他們在一張鐵網上布設著法陣,除了他們之外,旁邊還有陳元奇、謝小玉和麻子。

他們正在做的事關係重大,絕對不能讓多餘的人知道,按照玄元子和朱元機的想法,連麻子都要隱瞞,不過這頭龍獸今後十有八九要養在麻子這裡,還是避不開他。

花了兩個多時辰,兩位道君才佈置好法陣,他們不敢有半點疏忽,交換位置互相檢查對方佈置的那一部分,這又花了半個時辰。

「真是麻煩﹗如果事先煉一套陣盤出來就方便多了。」陳元奇在一旁等得不耐煩。

「說得輕鬆。」朱元機數落道︰「這不是我們熟知的布陣模式,很多地方都和我們的布設方法不一樣,天知道能不能煉成陣盤?再說,如果煉成陣盤,萬一被人偷走怎麼辦?」

朱元機後面半句話有點誅心,好在這裡全是自己人,倒是用不著擔心有人誤會,更用不著擔心會傳出去。

「別囉嗦了,開始吧。」玄元子阻止師弟繼續說下去,他為人謹慎,這樣的話在他看來不說為妙。

陳元奇隨手抓起那張巨網,將龍獸扛在肩上,一步步朝著法陣走去。

龍獸拚命掙扎,牠以為是要殺牠,不停發出淒慘的哀號聲。

「還是我來吧。」麻子走了上來。

「也好。」陳元奇肩膀一震,將那頭龍獸甩過去。

麻子雙手一帶,卸去飛來的勢頭將龍獸抱在懷中,他走的是法武同修的路子,身手比一般真君強得多,甚至比謝小玉的本體都強。

將龍獸抱到陣裡放在正中央的位置,麻子輕輕拍了拍龍頭,安慰道︰「放心,不是要殺你,這對你來說未必是壞事。」

龍獸也聽不懂麻子的話,不過牠知道麻子是好意,頓時安靜了下來。

麻子退開幾步。

玄元子、朱元機早已經準備好了 ,同時掐動法訣,啟動這座大陣。

剎那間,四周的靈氣朝著這邊瘋狂涌來,與此同時,大陣的中央激起陣陣波動,還有一道道細微的電芒在龍獸身上滾來滾去。

龍獸不由得緊張起來,四周的波動讓牠感覺昏沉沉的,電芒雖然傷不到牠,卻讓牠渾身發麻,還一陣陣刺痛,最痛的就是經絡,好像一根根燒紅的鐵絲沿著經絡游走般。

「原來是這樣,所謂開智是這麼做的。」朱元機睜大眼睛,他看懂這座法陣的奧妙。

「強行激發血脈,喚起血脈中沉睡的力量。我們一直將妖化的次序弄反了,以為要先開智才能讓血脈甦醒,獲取血脈中傳承的記憶。」謝小玉也看懂了。

「未必,太古之時,自然覺醒的妖或許是先開智,這種強行激發血脈的做法肯定有問題,不然那些小妖不會傻乎乎的。」玄元子是真正的修道之士,講究道法自然。

此刻,恐怕只有麻子看不懂,好在他並不在乎,更不感到沮喪,始終心平氣和地看著大陣中央的那頭龍獸。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龍獸的身體開始顫抖,那不是因為痛苦而顫抖,可以看得出牠的肌肉正不受控制地蠕動,這是妖化的徵兆。

突然,天空中響起一聲雷鳴。

「天劫﹗」謝小玉驟然變色。

「放心,我事先和敦昆他們打過招呼。」玄元子安慰道。

果然,玄元子的話音落下,一股無形的力量直沖雲霄,瞬間將烏雲沖散。

這是巫門的力量,謝小玉已經看過不知道多少次,洪倫海煉丹的時候,必然會有一位大巫隨時準備著驅散雷雲。

天劫的到來,就意味著化妖的過程已經進入關鍵時刻。

龍獸顫抖得越發厲害,牠的身體正漸漸縮小,那不是收縮,妖化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過程,妖獸大多身軀廳大,壽過萬年的妖獸更不用說,身長數十里的都有,但妖化之後頂多高數丈,那些血肉、骨髓、五內都不知道縮到那裡。這一次時間很短,不過一刻多鐘,龍獸已經縮成普通人大小,變成一個身材

修長的女人。

「這樣不太好看,麻子,你的衣服給她吧。」謝小玉說道。

「為什麼是我的衣服?」麻子哼了 一聲,不過他還是脫下外袍,隨手拋了過去。

那件外袍飄飄蕩蕩飛進陣中,輕輕搭在龍女的身上。

龍女並不知道這是什麼,以前甚至沒見過人,不過直覺告訴她,這沒有惡意,所以牠任由外袍落下來。

過了片刻,龍女的眼神迷惘起來,牠的智力在妖獸裡原本就屬於比較高的,同樣壽過萬年,牠並沒有像其他妖獸那樣拚命增強肉身,而是躲在海眼裡摸索如何操縱天地之力,這就是區別,也是智力高的表現。

龍女感到迷惘,是因為有太多東西從記憶中涌出來,這些全都是傳承,源自於血脈的傳承。

四周的波動停止了,靈氣也漸漸散去,龍女仍舊呆愣愣地躺在那裡,突然牠身體一震,緊接著眼神凶厲地看著玄元子,因為牠感覺到身體被禁錮住了,禁錮住牠的正是這個臉上長毛的人。

玄元子毫不在意,他可沒有憐香惜玉的習慣,更何況這也不是女人,而是一頭母龍,他隨手一指,一道法訣打在龍女身上。

一旦開智,妖獸變成妖族,就會從血脈中領悟修練之法,隨著時間的推移,實力肯定會變得越來越強?,但是剛剛化妖的時候卻是最脆弱的,因為牠們已經失去妖獸之體,變成人形,力量、速度、靈活性都下降一大截,那是剛剛得到傳承,還沒掌握天賦神通。

此刻,玄元子打在龍女身上的正是能夠控制牠的法印,省得牠不受管束,找機會脫逃。

「麻子,這家伙就交給你了。」謝小玉拍了拍麻子的肩膀,突然低聲說道??「我看得出牠對你有好感,因為你的那具分身是龍,所以你身上多多少少也有點龍的氣息,十有八九牠把你視作同類,把握機會唷﹗」

「胡說什麼?」麻子一瞪眼。

「你五行屬土,牠分明是一條水龍,土克水,而水生木。你五行之中木最弱,得到牠,對你修練很有好處,到時候我讓綺羅將霓裳門的秘要傳你一份,對你對牠都有好處。」謝小玉嘿嘿賊笑起來。

「胡說八道﹗你再敢這麼說,兄弟別做了﹗」麻子翻臉了。

「不和你開玩笑。」謝小玉朝著龍女努了努嘴,道︰「照顧好牠,別讓牠亂跑。」
「我像是那種人嗎?」麻子懶得搭理謝小玉。

「我是擔心你打不過牠。」這次謝小玉倒是很正經,偷偷用傳心術警告道。

一旦化妖成功,龍女立刻就有大妖的境界,加上牠天生就能引動天地之力,就算肉身的力量減弱一大截,實力也不可小覷,別看麻子不含糊,真的打起來,

龍女只用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擺平。

這一次麻子不敢回嘴了,他真沒這個把握。

和麻子打了一聲招呼,離開工場區後,謝小玉鬆了一口氣。

「你這小子真的打算把……湊合在一起?」陳元奇輕聲問道。

陳元奇在旁邊看得很清楚,謝小玉和麻子說話,完全是分散麻子的注意力,暗中對龍女做了點手腳。

「麻子雖然從來沒說他的過去,不過你我都猜得出來他是誰。他的那點事你還不知道嗎?」謝小玉不答反問。

陳元奇沈默了,不只是他,另外兩位道君也若有所思起來。

同樣也是應劫之人,麻子的身分肯定被查了個一清二楚,他的經歷說坎坷,確實坎坷;說簡單,其實也很簡單,和謝小玉一樣,他也是因為一個女人才落得今天的地步,不過他比謝小玉更慘,付出的是真情,換來的卻是傷心。

「經歷過那些事,麻子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對其他女人動情了﹗那個龍女可以說是女人,也可以說不是女人,牠剛剛開智,性情純良,或許能讓麻子動心?,反過來也一樣,我也怕龍女突然爆發,以麻子的實力肯定制服不了牠,就算有禁制也不保險,如果能夠用情感化的話,那是再好不過。」謝小玉輕嘆了一聲。

「你這家伙倒是很有經驗。」陳元奇頗有些驚訝。

「那是當然,別忘了我是有老婆的人,而且有兩個老婆。」謝小玉笑道,他當然不會說自己手上也有一只鳥妖。

和三位道君分開後,謝小玉回到自己的船上。

現下是白天,船上空蕩蕩的一道人影都沒有。

這段日子,綺羅有很多事要忙.,青嵐則整天閉關,自從她學了分身之法,就一直拚命苦修,為的是早一日練成。

不只是青嵐,蘇明成、王晨等人也都閉關苦修。

另外一些人想閉關卻做不到,比如麻子、洛文清和吳榮華,他們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謝小玉一個挪移,進入他閉關的金球中。

金球看上去也只是一丈方圓,並不顯得特別大,不過裡面另有乾坤,當初洪倫海傳給謝小玉壺裡乾坤的法門,之後又得到木靈的指點,這套法門越發完備,除了不能用來拿人,也沒辦法困住敵人,其他地方已經和失傳的袖裡乾坤沒什麼差別。

隨手打了一道法訣,金球中一陣異樣的波動,原本只有一丈方圓的空間變成一座繁花似錦的小院,一個女孩正支著腦袋看著花叢發愣。

「你來了?」女孩高興地迎上前。

「我今天救了 一個同伴,那是一條龍,剛剛開智不久。」謝小玉滿口胡言。
「能讓我看看嗎?」女孩有些好奇。

「妳不是不喜歡上族嗎?」謝小玉問道。

「我……我很寂寞,這裡只有你。」女孩哀怨地說道。

謝小玉輕嘆一聲,在女孩額頭上一點,將龍女的情況傳了過來,不過這些記憶都是篡改過的,只見無數妖獸奪命狂奔,三頭龍跑在最前面,然後那頭龍獸被網住,在網子裡化成妖形。

「牠真可憐。」女孩渾身發抖。

「所以妳得小心,千萬別讓人發現。」謝小玉再一次警告道。

「今後連出去走走都不行嗎?」女孩有些憂鬱,牠是鳥,渴望自由的鳥,多麼想能夠在藍天白雲下飛翔。

「現下這群人已經停下來,到處都是道君,他們都能識破妳的身分。」謝小玉再三警告,看到女孩情緒低落,他連忙安慰道︰「大劫馬上就要開始,我會想辦法找機會離開,到時候帶著妳一起走。」

「我……」女孩欲言又止。

「怎麼?」謝小玉問道。

「我只告訴你,千萬別說出去。」女孩抬起頭,鄭重其事地說道。

「當然,我絕對不會亂說。」謝小玉信誓旦旦。

「我不想回去,這裡雖然危險了一點,整天只能躲著,但在這裡沒誰會欺負我,回去就不是了……」女孩一想到以前的日子,突然覺得這段東躲西藏的日子裡感到難得的安寧。

「我也告訴妳一件事,妳也不要說出去。」謝小玉說道。

「我絕對不說。」女孩異常認真。
「有時候我覺得待在人族的世界也不錯。」

謝小玉趁機向女孩灌輸他的想法,他需要一種潛移默化的改變。

女孩沈默了,好半天,終於點了一下頭。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4-2-10 15:13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4-2-10 13:28
【第二章】 終於成了


時間過得既慢也快,說慢,是因為北方船隊仍舊沒到,離這邊還很遠;說快,是因為轉眼間一個多月過去了。

在這一個多月裡,每個人都很忙,最忙的莫過於麻子,半年來晝夜不停的航行,使得每一艘船或多或少有點問題,免不了要修修補補一番.,姜涵韻也忙,她的事永遠一大堆,綺羅同樣忙,不過她有點瞎忙。

謝小玉也沒什麼空閒,他忙的是兩件事。

一件事是煉丹,慕菲青已經不只一次催他了,現下又多了 一個姜涵韻,因為他的建議,丹藥的分發歸姜涵韻管,自從他和玄元子發話後,倒是沒人再強橫霸道直接地索要丹藥,全都換了一副嘴臉,講交情、托關係,讓人很難拒絕,這樣一來,那兩個人招架不住,又逼著他想辦法。

另外一件事就是造船,玄元子一直在催謝小玉,他已經決定不久之後閉關,內外事務全都交給羅元棠管,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閉關之前能夠看到大船開始建造,這顯然也推托不得。

謝小玉只能自己辛苦點,先將這兩件事搞定。

和往常一樣,清晨時分,謝小玉早早地等候在迷霧區的外圍,就算身分特殊,他也不敢亂闖,不管是他還是玄元子都下過命令,任何人亂闖這片禁區,負責守衛這裡的道君一概不問原因,直接發動禁制轟殺來人,他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裡面的人沒讓謝小玉等太久,片刻的工夫,霧氣中出現一條通道。

謝小玉穿過迷霧,通道在他背後合攏。

工場區和養殖區也被隔開,一道霧牆橫亙中央,事實上,裡面的每一個區域都是隔開的,同樣是養殖區,種藥材的地方絕對比種菜養雞的地方重要得多,工場區更是如此,打造大船的地方和打造飛輪的地方根本不能相比。

麻子住的地方自然是重中之重。

足足一刻鐘,謝小玉才透過重重關卡,但是最後一道霧牆擋住了他。

最後這道霧牆是由麻子自己控制,此刻迷霧緊鎖,顯然麻子不想讓別人進去。

「這家伙平時起得很早,今天怎麼了?」謝小玉輕聲嘟囔道,突然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道︰「難道那家伙真把龍女給辦了?」

謝小玉的念頭剛剛生出,就看到迷霧中透出一張俏麗的臉,正是龍女。

「麻子怎麼了?」謝小玉朝著龍女打了聲招呼。

「他在閉關,不許打擾他。」龍女沒好氣地說道,牠對謝小玉並不友善,事實上,牠對麻子和蘇明成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友善。

「他閉關?難道他快修練出分身了?沒這麼快吧?」謝小玉有些吃驚。

謝小玉同時將分身之法傳授給洛文清、麻子、蘇明成、綺羅、青嵐、王晨、吳榮華等人,論資質,應該是洛文清最好;論修練的時間,蘇明成、青嵐、王晨整天閉關,絕對比麻子多得多,怎麼算都輪不到麻子第一個突破。

「讓我進去,我幫他一把。」謝小玉吩咐道。

「不行。」龍女斜眼瞪著謝小玉,眼神中充滿警戒。

「妳怕我害他?」謝小玉差一點笑了起來,他覺得這頭母龍很有意思,看來真的喜歡上麻子了。

「不行就是不行,他說了,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龍女一下子將臉縮回去,緊接著前方的霧牆冒出絲絲縷縷的電芒,這是禁制發動的證明。

幾道神念頓時掃了過來,這邊禁制發動,那邊負責守衛的道君們立刻被驚動,不過他們很快就明白發生什麼事,又將神念收回去。

在大門口碰了一鼻子灰,謝小玉並不生氣,退了出去,既然麻子閉關,他就先去別的地方。

走到門口,謝小玉抬頭朝著空中問道︰「裡面沒什麼事吧?麻子是真的閉關,還是被那條母龍製住了?」

「放心,他真是在閉關。」虛空中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那是負責守衛的道君中的一位。

「怎麼可能?他忙得四腳朝天,洛文清、蘇明成、青嵐時間都比他充裕,還沒任何進展,他居然第一個成功了?」謝小玉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

「這還不簡單?只要有人肯幫忙就行。」另外一位道君的聲音冒了出來,當中帶著一絲猥瑣的味道。

謝小玉又不是未經人事的雛,立刻就明白其中的涵義。
「原來如此。」謝小玉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感到奇怪,道︰「之前他還一副不願意的樣子,怎麼這樣快就搞定了?」

「不是他搞定那條母龍,而是那條母龍搞定了他。」虛空中響起一連串的笑聲,顯然這幾位道君全都看了一場好戲。

「有趣、有趣。」謝小玉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從工場區出來,謝小玉迎面就看到慕菲青和姜涵韻。

「看你滿臉春光,有什麼喜事?」慕菲青遠遠地問道。

「不是我的喜事,是朋友的喜事。」謝小玉朝著麻子那邊努了努嘴。

「噢──」慕菲青也是一臉詭異。

旁邊的姜涵韻先是一愣,緊接著也明白過來,臉上頓時飛起一片紅暈。

「我正要找你,現下各派都大開山門,招收不少弟子,這一個月來已經有不少人入門,接下來就要煉血透穴、易筋轉脈、洗毛伐髓、脫胎換骨,每一步都需要大量的丹藥。破障丹可以減弱效力,讓他們累積夠了之後再突破瓶頸,但是這些藥卻不能這麼做,你倒是想個辦法啊﹗」慕菲青咳嗽一聲,轉入正題。

「真有需要還是假有需要?核實過了嗎?」謝小玉現下對那些人很不相信,都是喜歡占便宜的家伙。

「絕對是真的,我已經查過了。」姜涵韻插嘴道,畢竟她可不是好唬弄的。緊接著她面露慚色道??「其實我翠羽宮也有不少弟子已經到了這一步。」

「運氣真好。」謝小玉硬擠出一絲笑容,當初他修練到入門境界足足用了兩年,現下有了靈氣壓縮之法,頓頓吃的是靈食,這群後輩修練的速度自然飛快。

「這些藥除了少數幾種稍微珍貴一些,其他的都是普通藥材,不是從中土帶過來一大批嗎?難道都用完了?」謝小玉感到有些奇怪,這件事還是那個異族奸細辦的,不得不說,那家伙做事確實很賣力。

「未雨綢繆,破障丹的事已經讓我得了一次教訓。」慕菲青一陣苦笑,破障丹就是因為前期沒有約束好,等到發現勢頭不對已經晚了。

「不是開始人工栽種了嗎?這又不是什麼特別的藥材,也不需要年分。」謝小玉也知道未雨綢繆的道理,當初還沒出海,他們就已經商量好很多事,其中就包括後續發展。

慕菲青欲言又止,好半天,他輕嘆一聲,道︰「算了,我們還是先去藥材區看看再說吧。

藥材區和其他區域不同,仍舊在一艘船上,畢竟藥材比糧食重要的多,而且需要的量也少得多。

一登上這艘船,感覺立刻不同,靈氣之濃郁完全可以和靈穴相比,這絕對是特殊照顧,就連各派掌門和長老居住的船艙也沒有如此充足的靈氣。

謝小玉走到一排架子前面看了看,裡面是一株株小苗,才手指長,頂多五、六片葉子。

「這是金參,因為這裡的靈氣是外面的幾千倍,每天還有我青木宗和百花谷的弟子施展法術催其生長,所以才長得這麼快,如果在外面,長成這樣至少要十年。」慕菲青知道謝小玉對於認藥不太擅長,解釋道。

「長到能用需要多久?」謝小玉問道,他已經明白慕菲青的煩惱。

「三年……裡面的三年。」慕菲青說道。

「都是這類藥材?」謝小玉又問道。

「那倒不是,也就六、七種吧,其他都還好。」慕菲青稍微算了 一下,緊接著又加了 一句︰「問題是這幾種都很重要,沒東西能替代,而且用量很大。」

謝小玉一時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道︰「你問過老洪他們嗎?」

現下遁一盟裡擅長煉丹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專門研究如何煉丹、怎麼用最便宜的材料煉製出常用的丹藥。

「就是他們要我找你。」慕菲青笑道。

「他們想出的都是一些治標不治本的辦法。」姜涵韻補充道,當時她就在旁邊。

謝小玉直搔頭,他本來想將這件事踢給洪倫海等人,沒想到對方先動手。

謝小玉正在發愁,卻聽到角落裡傳來奶聲奶氣的嘀咕聲︰「他會有什麼辦法?」

不用回頭看,謝小玉也能猜到說話的是誰。

「這小子怎麼在這裡?」謝小玉朝著那邊看了 一眼。

在一排架子的後面,有個小家伙正探頭探腦,那小家伙正是洛文清的徒弟,也是李光宗的外孫、李福祿的外甥。

「他是真木之體,天生就喜歡和草木待在一起,這裡也最適合他。說真的,他在這裡幫了我不少忙,雖然境界不高,但他釋放的催生法術效果比其他人都好得多。」慕菲青對小家伙贊不絕口,要不是小家伙的身分特別,幾乎是璇璣派內定的再下一代掌門,他肯定會想辦法討要過來當徒弟。

謝小玉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小家伙的真木之體還是他弄的,不過小家伙偏偏不領情,和別人的關係都不錯,唯獨和他像仇人似的。

身形一晃,謝小玉挪移到小家伙身邊,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拎了出來。

「前段時間我還看到你外公和舅舅,他們要我好好管教一下你,省得你淘氣。」謝小玉一邊說道,一邊擰小家伙的耳朵。

「放手﹗放手﹗」小家伙嗷嗷直叫︰「你是個壞人,一個大壞人。」

謝小玉原本就是逗小孩玩,看到小家伙嘟著臉、氣鼓鼓的樣子,不由得開懷大笑,心中的煩惱也一下子少了很多。

「對了,我幫你洗毛伐髓、易筋換脈怎麼樣?」謝小玉將小家伙的頭髮搓得亂七八糟,還用手捏著小家伙脖頸後面的酸筋,這就是他所謂的洗毛伐髓、易筋換脈。

「你壞,你壞透了﹗我告訴我娘去。」小家伙倒是聰明,知道告訴師父沒用,便把娘抬出來。

「別鬧了,他要什麼洗毛伐髓?不但是真木之體,娘胎裡就開始修練,根本就無垢無塵,天生百脈通達。」慕菲青有些看不過去了,幫著小家伙說話。

「無垢無塵──」謝小玉突然一愣。

小家伙趁機掙脫,然後猛地踩了謝小玉一腳,接著一個挪移,眨眼間不見蹤影。

「你怎麼了?沒事吧?」慕菲青看到謝小玉神色不對勁,有些慌張起來。

「為什麼要藥?太古之時根本就沒有這些藥,那時候的人照樣修練。」謝小玉喃喃自語道,他回到過太古,最清楚這一點。

「這怎麼能比?太古之時靈氣濃郁,不像後世這樣污濁不堪,再說那時候的人血脈強盛,資質絕佳。」姜涵韻說道。

「易筋換脈、洗毛伐髓其實就是改造身體,讓身體更適合修練。太古之時靈氣濃郁,那時候的人直接利用靈氣洗練自身,遠古之時也是如此?,到了上古,靈氣已經沒有那麼濃郁,所以大家猜想到借用藥力。

「不過上古之時,丹藥還只是輔助手段,只要翻一下古籍看看早期版本的《力士經》、《混元經》、《五行經》,就會發現那時候並沒有煉血、透穴、易筋、轉脈、洗毛、伐髓、脫胎、換骨這一連串步驟;神道大劫之後,靈氣越發稀疏,水、土、空氣越發污濁,修練越發困難,所以才有了現下這套體系。」謝小玉越說越順暢,他一開始只是想找個藉口推托過去,回頭再想辦法,但是漸漸的他發現丹藥並不是必須的。

「你的意思是恢復到上古之時的模式?」慕菲青也是眼睛一亮,這並非不可能,有了壓縮靈氣的辦法,靈氣的濃郁程度不是問題。

這一次姜涵韻也不反對了,不過她對謝小玉沒把握,所以提議道︰「這件事最好請洪宗師他們也參與進來。」

「再好不過。」謝小玉當然答應,他本來就想將這件事扔給別人辦,道︰「走,找他們去。」

慕菲青和姜涵韻當然不會拒絕。

這時,遠處散發出一陣異樣的波動,那是工場區的方向。

謝小玉大喜,道︰「咦──麻子成功了。」

謝小玉當然高興,這是第二個道君之前就煉成分身的人,如果只有他一個人成功,這套法門的用處並不是很大;可一旦有第二個人成功,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工場區上空懸浮著一片五色光雲,光雲中,兩條龍影時隱時現,其中一條龍四肢修長,身體卻有些短?,另外一條龍頗為詭異,顏色黃褐,體型修長,身披五彩雲霞,四個爪子好像和身體脫離一般滿空亂舞。

那條黃龍突然仰天長嘯,嘯聲中充滿興奮,更有一絲躊躇滿志的感覺,另外一條龍也跟著長嘯起來,聲音輕銳而高亢。

底下一陣波動,幾道人影從虛空中冒出來。

來的人有負責守衛這裡的道君,還有慕菲青、姜涵韻和謝小玉。

「真的成功了 ﹗」

「從今往後,真君到道君就有跡可循了,再也不會像現下這樣困難。」

眾道君各個欣喜,他們都有門人弟子。

「恭喜你。」姜涵韻朝著謝小玉輕聲說道,她說這話多少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謝小玉正要客套兩句,就聽到空中傳來一聲龍吟,緊接著龍吟聲變成人言︰「感覺好極了﹗從來沒這樣好過﹗原來這就是分身。」

那條黃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只見麻子身披黃袍懸空而立,一臉興奮,身體甚至微微顫抖,好半天,他突然朝底下說道︰「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和我打一場?」

「打就打,誰怕誰﹗」謝小玉巴不得試試麻子的實力。

「去外面打。」麻子興奮地說道,好在他還有幾分理智,轉頭對龍女吩咐道︰「妳留在這裡不要亂跑,我和他打過之後就回來。」

「你絕對比他強,狠狠揍他一頓﹗.」龍女揮舞著拳頭幫自家男人助威。
麻子飛身落下。

謝小玉看了龍女一眼,朝著麻子擠了擠眼,傳音說道︰「你行啊,表面上一本正經,暗地裡悶騷,這麼快就把牠給辦了。」

麻子氣得翻白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半天才切牙道??「我得好好感謝你。」說著,麻子朝外面飛去。

謝小玉緊隨其後。

謝小玉兩人剛從那股迷霧出來,就看到外面早已經有一大群人等候著,不但洛文清、綺羅來了,連蘇明成、青嵐正在閉關的人也都到了,除此之外還有李道玄、肖寒之類沒有得到傳授的人。

「你們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了?」謝小玉有些驚訝。

「那當然。」李道玄冷著臉道。

對於謝小玉的分身之法,各大門派都盯得很緊,麻子這邊剛剛有了動靜,那幾位負責守衛的道君就立刻報告上去。

「這些廢話等會兒再說,讓我先和這家伙打一架。」麻子對這些不感興趣,他現下只想和謝小玉練手,想看看練成分身之後,自己的實力到底多強。

「好好好,快打、快打。」綺羅連連拍手,好像其中一方不是她老公似的。
麻子飛出數百丈,然後轉身停住。

「認識你,絕對是我的幸運,我能有今天,一大半是因為遇上了你。」麻子面朝著謝小玉感嘆道,突然他話鋒一轉,道︰「不過我忍你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早就想狠狠揍你一頓,當初在北望城的時候就有這個念頭了。」

「為什麼?我幫了你那麼大一個忙。」謝小玉頗有些委屈地說道。

「你偷偷動了什麼手腳,以為我不知道嗎?」麻子暴跳如雷,身後瞬間化出一道龍影。

這一人一龍樣子雖然不同,姿勢卻一模一樣,神態更是相同。

麻子一臉怒意,額頭上一根根青筋暴起,雙手成爪,十根手指各籠罩著一片光雲.,那條龍也是一樣,渾身的龍鱗全都炸起,龍須亂抖,龍睛怒睜,像要將謝小玉徹底撕碎般。

謝小玉被瞪得往後退了兩步,非常心虛。

謝小玉確實動了手腳,收服龍女的那天,他偷偷往龍女的意識中傳了一些東西,告訴牠很多人仍舊不放心,可能會暗中偷偷下手殺了牠,想活命的話,最好找一個靠山,而且必須是死心塌地的靠山,關係還得親近到讓別人沒辦法動牠。

當時龍女沒弄明白,過了一個多月,牠的智慧越來越高,和麻子也越來越親近,漸漸的也就懂了。

龍女確實對麻子有好感,又想活命,就推倒了麻子,生米煮成熟飯。

龍女雖是龍變的,卻有女人的直覺,知道什麼事能隱瞞,什麼事不能隱瞞,所以完事之後直接就出賣謝小玉。

麻子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憤怒也有感激,不過他最想的是狠狠揍謝小玉一頓。

隨著一聲怒吼和一道刺耳的龍吟聲,這一龍一人瞬間飛到謝小玉身邊,幾乎同時,一片山影憑空冒出來,山連山,嶺接嶺,將謝小玉包圍在中間。

禁錮加上鎮壓,下一瞬間,一切都碎裂開來。

山碎了、嶺碎了,連同這片空間也一起崩碎,這是撕裂。

三種力量同時施展,卻融合得天衣無縫,比起從天門裡出來的時候,實力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沒有絲毫的技巧,純粹就是強力碾壓,這是麻子早就想好對付謝小玉的辦法,一直以來,謝小玉就是他假想中的頭號對手。
和謝小玉拚技巧絕對有輸無贏,拚速度和回應更不行,只能以力取勝。

李道玄、肖寒、洛文清全都瞪大眼睛,面對這一擊的不是他們,他們卻不約而同地將自己代入那個位置。

如果面對這一擊是他們,有沒有辦法破解這一擊?

李道玄的答案是逃,用太虛門獨有的秘法破開空間逃跑,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他沒有其他辦法。

肖寒的選擇是反擊,他會全力發出一劍,破開一口子,人劍合一,朝著麻子殺過去,結果要不兩敗俱傷,要不送命,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

洛文清的想法是守,不過直覺告訴他守不住,中天紫薇劍法同樣有禁錮、鎮壓的變化,有斬切的變化可以抗衡撕裂,但是守的話,力量分散,攻集中於一點,力量要強得多。

所有人都想看謝小玉的應變。

剎那間,謝小玉碎了,碎成無數細碎的薄片。

這些碎片游走在那如蜘蛛網般的裂隙中,很輕鬆愜意,每一片都形如銅錢,只不過中間的孔不是方的,而是圓的,邊緣還散發著冰冷的寒芒,那是數不清的劍環,至少有一萬枚。

「高明﹗」旁觀的一位道君大叫起來。

「鎮壓、禁錮再加上撕裂,這三種攻擊確實威力無窮,可惜自相矛盾。」另外一位道君點評道。

鎮壓和禁錮是將分散的東西凝聚成一體,而撕裂正好相反,所以當撕裂起作用的時候,鎮壓和禁錮必然會放鬆。

「不過一般人可做不到,不但要分身數萬,還得有超快的回應。」玄元子說話比較中肯,這招幾乎是替謝小玉量身訂造。

麻子確實沒想到他的全力一擊被這樣輕鬆化解,但是他不打算認輸,既然撕裂只會壞事,那麼乾脆不用撕裂。
麻子的雙手猛地一合,那條龍形分身瞬間盤踞在他的身體四周,所有山影頓時朝著中間圍攏過來,似乎要凝聚成一體。

分身無數,每一具分身都會變得很孱弱,這招應變的不錯,一位道君捋著鬍鬚輕輕點頭。

「如果是我,只能重新合為一體。」另一位道君猜測著謝小玉可能的應對之道但是那道君猜錯了。謝小玉的身體反而飛散開來,在半空中結成一座大陣,那是九宮移形換位陣,當年謝小玉就是用這樣一套大陣守住戊城。

大陣一起,四周的山影就開始震動起來,彷佛地震般,而且那震動越來越強,山影漸漸崩塌,巨大的岩石一塊接著一塊崩落。

這不是幻境,而是凝形化物的法門,所有的一切都和真的山脈一樣。

「咦?這就是明通他們擋住海嘯的那招﹗」綺羅眼睛一亮,大聲喊了出來,她確實沒想到那招還能這麼用。

明通等人是禁制住一片海浪,如同礁石般檔住海水,海浪就會從兩邊繞過,然後互相對撞,此刻謝小玉用的也是類似的方法,他用挪移陣將四面八方擠壓來的力量集中在一點上,然後反撞回去,這樣來回不停地撞擊,就造成類似地震的效果。

「不打了。」麻子收住了手,一臉落寞。

練成分身後,麻子原本以為可以和謝小玉較量一番,沒想到還是不行,他很清楚謝小玉根本就沒盡全力。

當然,麻子自己也有不少手段沒有施展,畢竟這是切磋,而不是拚命。

「本來想狠狠揍你一頓的,可惜還是你強。」麻子怒瞪謝小玉一眼,心裡仍舊有些火,雖然他也知道謝小玉是一番好意。

「好了、好了,消消氣。」謝小玉飛了過來,拍了拍麻子的肩膀,然後用微不可察的聲音說道︰「以前的事別再多想,珍惜眼前大好時光。」

這一次,謝小玉絕對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麻子一瞪眼,然後洩氣了,道︰「回頭請你喝酒,我要在酒桌上把你干趴。」
謝小玉哈哈大笑,轉頭說道︰「麻子要請咱們喝酒,誰要來?.」

讓謝小玉意外的是,洛文清呆愣愣地仰頭看天,蘇明成低頭沈思,青嵐輕聲道︰「我得回去閉關,馬上閉關。」

你讓他們刺激得不小。謝小玉輕聲說道。

「那你自己呢?」麻子反擊道。

「他們不去喝酒,我陪你。」謝小玉拉著麻子就走,一邊走,一邊道..「你順便跟我講講練成分身是什麼感覺?你的分身和我的不一樣,居然能夠和本體聯手,我為什麼沒這個本事?」

「你饒了我吧?你已經這麼厲害了,還要怎麼樣?」麻子只能搖頭,不過他還是說道︰「這可能和我將分裂出來的神魂練成魔頭有關,那絲分魂可以自己行動,就像是獨立的一個人,但是我們又是一個人,彷佛是用左眼睛看右眼睛,感覺很奇怪……」

麻子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

突然身後騰起一陣驚人的氣息,謝小玉兩人同時轉過頭,立刻看到蘇明成的身上正漸漸冒出一條龍的影子。

「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突破了,這家伙居然也突破了﹗」謝小玉大奇。

麻子也有些發愣,想到他和謝小玉打了一架,居然讓蘇明成有所斬獲。

正說話間,蘇明成仰天長嘯,緊接著手臂上響起一陣龍吟,一條金色長龍從中飛出來,飛到半空中,這條金色的龍猛然間炸開,化作無數星星點點的金屑,

那場面就和謝小玉剛才碎開一樣。

金屑四處飄蕩,然後慢慢地聚攏在一起,變成人的模樣,那是一個渾身上下金光閃閃、如同黃金所鑄的人,不過沒有五官,腦袋光溜溜的,顯得異常詭異。
「我也練成了 ﹗」蘇明成仰天長笑,難以遏製住興奮。

和麻子不一樣,蘇明成並沒打算找謝小玉打一架,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謝小玉的對手。

「剛才你說喝酒?」蘇明成突然間省悟過來,道︰「我今天要痛痛快快喝個暢快。」說著,蘇明成猛地轉過頭,向其他人問道︰「你們來不來?」

「我要閉關。」青嵐轉頭就走,一個麻子就夠了,現下連蘇明成都練成分身,怎麼能不刺激到她?

「老蘇抱歉,我也要閉關。」洛文清一抱拳,轉頭看了玄元子一眼。

「你去吧。」玄元子點了點頭。

酒還是要喝,只不過沒有洛文清、青嵐等人,換成玄元子、李天一、周龍、慕菲青這群老家伙,年輕一輩也來了幾個人,綺羅喜歡湊熱鬧,她不喜歡閉關,李道玄、肖寒等人也來了,他們沒有得到謝小玉的傳授,但是他們不甘心落後,一直自己研究,這一次他們是來聽麻子和蘇明成談感想,對他們或多或少會有點用。

在場還有一個非人類,龍女也來了,此刻牠就坐在麻子旁邊,不過牠沒興趣和別人閑聊,而是一杯接著一杯喝酒,越喝眼睛越亮,顯然酒很對她的胃口。

今天的主角是麻子和蘇明成,他們自然高興,還有一個人同樣高興,這個人就是洪倫海。

「我就知道能成功。」洪倫海眉開眼笑,分身之法的基礎是他傳授謝小玉的裂魂之術,和法寶相合的寄魂之法也是他提供的。

「你自己卻還沒練成。」謝小玉有意取笑洪倫海。

「我擅長的不是這方面,不然哪有你們這幾個人的分?」洪倫海自我感覺一向不錯,根本不會被謝小玉打擊到。

「老蘇,你說說,練成分身是什麼感覺?」謝小玉轉頭問道。

眾人頓時豎起耳朵。

「感覺很怪,不過我不覺得自己一分為二,我還是我,分身就是分身。」蘇明成很肯定地說道。

「那麼你感覺怪,又是怪在那裡?」謝小玉繼續追問道。

蘇明成遲疑了片刻,想著怎麼樣才能說明白。

好半天,蘇明成才緩緩說道??「我是看了你突然化作無數飛劍這才有所觸動,所以我的分身其實也是很多個,每一只金色甲蟲就是我的一個分身。剛剛練成分身之法的時候,我就感覺自己擁有萬手萬眼,看到的世界非常奇怪,你想想看,眼睛裡有無數影子,重重疊疊,各個角度都有,看得我頭昏腦脹。」

「原來如此。」謝小玉點了點頭。

謝小玉和蘇明成不同,他分散開來是一堆飛劍,沒有眼睛、耳朵,只有一種特殊的感應,這種感應能夠連成一片,所以絕對沒有蘇明成的困惑。

謝小玉在沈思,其他人也在沈思。

現下已經有三個人練成分身,情況卻都不一樣,這和別的道門之法完全不同。

老大,你這分身數量有沒有極限?」蘇明成突然問道。

「有,最多三萬六。」謝小玉道。

「這樣看來,我比你有優勢,我這分身好像沒數量的極限……至少我現下沒有感覺出來。」蘇明成有些得意,他總算有地方比謝小玉強了。

「那好啊﹗你可以試試增加金剛甲蟲的數量,最後合併成為一個巨靈。」謝小玉之前和異族交戰,看過不少萬年巨妖,全都身高數丈,甚至數十丈,而且都力大無窮。

蘇明成想都不想,立刻說道︰「我試試。」

蘇明成相信謝小玉不會害他,不過換成以前,他未必敢這麼做,力氣並不是越大越好,還得身體能夠承受得住;現下他不怕了,分身沒有痛的感覺,也不會受傷,如果力量太大,自身承受不住,頂多分身崩散,還可以重新凝聚起來,這就是擁有分身的好處。

蘇明成高興得不得了,謝小玉同樣滿臉笑意,別人的成功對他也有極大的好處,不只是別人能從他這裡得到借鏡,他同樣也能反過來借鏡別人的經驗,就像現下,蘇明成的化身擁有的萬手萬眼與麻子的分魂化魔就給了他不少靈感。

玄元子卻感嘆道︰「有了這套法門,從今以後,真君晉升道君不會像以前那麼難了。」

玄元子看重的是麻子和蘇明成成功背後的意義,練氣層次到真人境界有一套完整的辦法,只要肯花代價,大部分修士都可以跨過這道門坎.,真人到真君境界也有門徑可循,各大門派都有自己的一套,這是不傳之秘;但是再往上就沒有了,真君到道君不知道卡住多少人的腳步,就算是在大門派,能夠成為道君也要天大的機緣。

相比之下,佛門還有轉世之法,今生不成,下輩子再來,累世積修,總有成功的一天,正是靠這點優勢,佛門才漸漸超越道門。

現下,道門總算能揚眉吐氣,因為他們有了更好的辦法。

「還要看洛文清、王晨他們幾個。」謝小玉雖然有九成九的把握,卻不敢把話說滿,畢竟麻子和蘇明成所用的法器比較特別,是練氣境界的時候自己煉的,洗練多年;都不曾換過,早已與身捫合。

「真君到道君總算有了一條門路,不過練氣層次的修士數量最多,易筋換脈、洗毛伐髓這兩步關係重大。」玄元子趁機說起之前的事。

「慕掌門和我已經有了點想法,接下來就要靠大家來完備。」謝小玉不想多提此事。

「我已經聽說了,你打算恢復古法。」玄元子在來的路上已經問過慕菲青。
謝小玉喝了一口酒,想了一會兒,正色說道︰「那倒未必,說到調息吐納的法門,太古、遠古、上古之時留下的那些絕對沒有現下的好。」

「那你的意思是?」玄元子微微皺眉。

「我的意思是別光盯著丹藥,可以想想別的辦法。」謝小玉是走一步想一步,和麻子打了一架,他的腦子冷靜許多,突然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道︰「《力士經》是先煉體,後練力,然後才練氣.,《龍王經》是融合血脈;《混元經》是從神念入手;《五行經》則和現下的修練法門完全相反,一上來就建立五行循環,可見路未必只有一條,各種辦法都應該試試。」

「這話在理,世易時移,神道大劫之後靈氣匱乏,所以不得不借用丹藥的力量,現下丹藥的數量不夠,反而靈氣多的是,不應該拘泥於以前那套。」慕菲青一貫和謝小玉站在一起。

「說到靈氣,我們旁邊就有一口海眼,丙火精氣也不缺,水能生木,火能生土,五行中有了四行,再用法陣循環生化,金氣雖然不多,卻也有了。」陳元奇幫謝小玉說了幾句話。

「只是洗毛伐髓,何必用先天五行?依我看來,用後天五行就夠了。」說話的是洪倫海。

「有道理。」慕菲青第一個認同。

其他人也連連點頭,後天五行確實好弄得多,一份丙火精氣可以化為數十份後天之火,再轉換成其他後天五行的話,最少能得到十份。

「怎麼做呢?」玄元子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必須理出一條思路。

「法器,給他們每人一件法器,既不用於攻,也不用於守,只用於梳理經脈、調理血氣、清淨臟腑,同時傳他們練體的法門,練體、練力、增強筋骨?,再弄一趙特殊的調以吐納之法,到時候打造一儲金球,人坐其內,各種後天之氣滋養經脈、強化臟腑,再配合針灸……稍微再用點藥,一點都不用也不太好。」
洪倫海想到什麼說什麼,突然他一拍腦袋,道︰「還可以用拔毒的辦法試試看,洗毛伐髓不就是要將人體裡的臟東西排出去嗎?」

洪倫海現下也學會謝小玉那套異想天開的模式,而且他還有一些更匪夷所思的想法─他想將人當作丹藥或者法器來煉,只不過這種想法太過駭人聽聞,只能做,不能說,等到有了成果再告訴大家。

玄元子苦笑道︰「這下子那些師兄、師叔、師伯又有得忙了。」

「恐怕有點麻煩,之前秦師叔已經發火了,說我們把他們當苦力用。」陳元奇笑道。

陳元奇的話當然是開玩笑,不過謝小玉卻心頭一動,立刻說道︰「 一直以來,都只是璇璣、九曜、翠羽、北燕、摩雲嶺五派的真仙和道君出力,人是不是少了一些?」

這是舊事重提,謝小玉一直覺得應該擴大規模,讓其他門派的道君和真仙也加入,可惜玄元子、李天一、左道人、周龍等人始終不肯鬆口。

此刻說這番話,場合併不太適宜,因為旁邊坐著慕菲青。

「也好。」玄元子點了點頭。

如果一直局限於小範圍,難免會讓圈外那些門派產生想法,到時候遁一盟裡搞出一個圈外派系,那就得不償失了。

聽到這番話,最高興的莫過於慕菲青,原本青木宗有點不尷不尬,看上去已經接近核心,但是那個圈子仍舊進不了,此刻玄元子開口,雖然這個圈子不會為他一家擴大,但是肯定有青木宗。

「這樣一來兩全其美。」陳元奇拍手說道,他一向贊成擴大規模,在璇璣派中,他屬於開明派,和他相反,羅元棠、朱元機、鍺元修都反對讓別派參與。

「現下還有一個問題──總不能讓已經拜入各派的弟子做試驗吧?」玄元子問道。

謝小玉默然點頭,這也會出問題,最後不管挑上誰,所在的那個門派都會感覺被虧待,不過適齡的孩童全都已經進入各派,剩下的要不是白痴,要不身有殘疾,根本沒辦法修練。

「不如這樣,找一批人讓他們重生,在他們還是胚胎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動動腦筋。」謝小玉馬上有了主意。

現下謝小玉對滴血重生之法越來越有把握,所以才敢說這番話。

「那些老百姓能接受嗎?.」玄元子猶豫的是這件事。

「沒問題,如果強迫他們轉生,或許有人會心生恐懼。我打算用引誘的辦法讓太平道的人先轉生,並且將這當作一項福利,只有最虔誠的人有資格轉生,誰如果放棄的話就任由他去。」謝小玉現下搞太平道是越來越有心得。他和李光宗一樣都能夠看透人心,所以對人心、人性之類的東西把握極深。

「真是壞人。」角落裡一個拿著酒壺的小家伙輕聲嘟囔道。

謝小玉斜了小家伙一眼,大聲說道︰「李光宗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威信很高,就借用他的名義散佈這個消息。」

「壞人、壞人,最壞的壞人。」小家伙冷著臉連聲罵道。

眾人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人鬥氣,全都感到好笑。

「但願這件事順順利利。」玄元子仰天長嘆。

此事關係到人族興旺,玄元子可沒謝小玉那樣輕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4-2-10 16:07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4-2-10 13:29
【第三章】 度劫

年輕一輩全都變得刻苦起來,很多人受到了刺激。

以前只有一個謝小玉,大家的心理還平衡一些.,現下一下子冒出麻子和蘇明成,都是道君之下沒有敵手,教大家怎麼受得了?年紀輕輕能修練到真君境界的,都是門派之中頂尖人物,肯定不會服氣。

當然,毫不在意、得過且過的懶虫也有,綺羅就是,她自從當上霓裳門門主,一下子變得疏懶起來。

而在普通人圈子裡,有關重生的話題變得熱烈起來。

重生之後可以修仙、可以長生不老,這話如果在半年前說,未必有幾個人相信.,如果兩個月前說,至少一半的人還會有懷疑.,現下卻沒人再懷疑,已經有一批剛剛重生的人被仙門看中,挑去當弟子了。

另外一個讓大家深信不疑的原因是,接下來想要重生,條件變得異常苛刻──和當初拿船牌一樣,當過兵的人優先、武林高手優先,然後就是那些虔誠的人。

其中唯獨少了工匠,不過這也容易理解,現下會點手藝的人全都忙得四腳朝天,如果重生的話,至少兩、三年派不上用場,這肯定不行。

人心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稀奇,所有人都等待仙人們的到來。
十天之後,北方船隊的傳送陣發出嗡嗡的輕響,過了片刻,一群人從傳送陣裡走出來。

第一個出來的是謝小玉,阿克蒂娜跟在他旁邊,她聽說這裡有更大的船,就一定要跟過來看看,她現下對法寶和法器充滿興趣。

放出神念朝著四面八方一掃,阿克蒂娜就立刻知道這艘船的規模,也知道裡面有多少人。

「好大的船。」阿克蒂娜不由得發出贊嘆,隨即神情變得冷若冰霜,道︰「有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這不是我藏私,事關重大,不屬於我們的人都不能知道。」謝小玉並沒有辯解,而是直接說道。

阿克蒂娜的臉色總算好看一些,她可以理解,畢竟關係到這麼多人的死活,換成她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不過抱怨總是免不了,阿克蒂娜怒哼一聲,道︰「你難道是好人?為什麼你們這裡打造火筒容易的很,拿根棒子往鐵水裡一浸就行,教我們的時候卻那麼麻煩,又是鑄造,又是捶打,一天打不出幾根。」

謝小玉當然不肯承認,連忙辯解道︰「這可不關我的事,當初你們連煉鐵都不會,這套辦法怎麼教?那根棒子是用冰晶凝結而成,你們會抽提冰晶嗎?就算能,天寶州也沒這個材料,再說,用那種辦法打造的火筒是屬於粗製濫造的東西,表面很粗糙,到處是褶皺,像波浪一樣。」

「又在騙我﹗前面那半句我不清楚,我不知道冰晶是什麼,也不知道那東西難不難弄,但是我知道後半句都是撒謊。」阿克蒂娜瞪著謝小玉。

「我哪有撒謊?妳拿一根火筒看看就知道了。」謝小玉矢口否認,他打死都不會說實話。

謝小玉的話音剛落,就看到一根管子伸到他面前,更讓他尷尬的是管子的一半被剖開了,露出裡面光滑如鏡的內壁。

「你當我是傻瓜,只會看外表不會看裡面?」阿克蒂娜冷哼一聲,當初她剛看到漢人用火筒的時候也覺得粗製濫造,因為管子外壁波折不平,好在她多了一個心眼,將管子剖開看了 一眼,就發現裡面另有乾坤。

謝小玉乾笑兩聲,說不出話來。

「你也有吃癟的時候。」突然身後響起一道冷哼。

發出聲音的是麻子,他對謝小玉還是有些不爽。

麻子的身邊也有一個女人,龍女跟他一起過來了。

龍女星眸微瞇,掃過謝小玉,然後湊到阿克蒂娜的身邊,說道︰「對這個人千萬得小心,要不要我傳妳幾招?」

雖然是謝小玉成就牠和麻子的好事,不過龍女的心裡總是有那麼一絲不忿。
「這個家伙告訴我,想要讓別人不把妳當外人,妳首先得讓自己不再是外人。」這條母龍開始煽風點火。

這如同繞密碼一樣的話並非謝小玉的原話,他的原話要直接得多,龍女雖然開智不久,卻也知道不好聽,所以換了個說法。

如果是以前的阿克蒂娜肯定聽不懂,但和漢人相處的時間長了,她學東西又很快,也能明白,她摸了摸下巴,神情怪異地朝著謝小玉說道︰「原來你是這麼想的……也對,你這個家伙做什麼事都講究交換,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給我好處?」

「沒想法,絕對沒任何想法。」謝小玉連連搖頭,連忙加快腳步跑走,他現在明白了,女人絕對不能得罪。

謝小玉正打算有多遠跑多遠,卻聽到外面響起一陣雷鳴。

極北冰原很少打雷,而且這雷給他的感覺非常詭異,不像是暴風雨的前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壓。

「咦──有人在度劫。」

阿克蒂娜的一句話讓謝小玉省悟過來,他原本也在想,這雷聲既詭異又熟悉,好像在那裡聽過,現下想起來了,他的那把飛劍煉成之時就遭遇過雷劫,洪倫海的靈丹即將煉成時也會有雷劫降臨,那感覺就是這樣,不過和眼前的雷劫相比,他看過的雷劫都差得多,所以沒立刻認出來,這才是真正天道的考驗。

謝小玉一個挪移,瞬間到了船外。

很多人都在船外,李光宗、李福祿、愣子們,還有負責北方船隊安全的修士們,剛才他傳送過來的時候沒看到一道人影,原來人都在這裡。

「誰度劫?」謝小玉拉了拉李光宗。

「咦?你怎麼過來了?」李光宗看到是謝小玉,不由得吃了一驚。
「大哥,你來了,你這段時間來得好勤快。」李福祿和愣子們也轉過頭來。
「誰在度劫?」謝小玉沒空和李光宗等人打招呼,又問了 一遍。

「是鍺道君。」李光宗道。

「原來是他。」

謝小玉倒不覺得奇怪,鍺元修年紀本來就不小,璇璣派掌門一脈裡,陳元奇和羅元棠是新晉的道君,朱元機年紀稍微大些,年紀最大的就是鍺元修和掌門玄元子,而鍺元修常年在極北之地,那地方荒無人煙,他除了替山門收集星屑,就只有打坐練氣,所以說到法力渾厚和境界之高,他比玄元子都更勝一籌,玄元子已經到了度劫的邊緣,他更用不著說。

「他不是一直壓制著修為嗎?.」謝小玉感到奇怪地道︰「難道壓不住了?」
「昨天這邊發生星爆,然後又是極光,又是流星,鍺道君一下子就壓制不住修為,今天早晨他發現苗頭不對,不得不跑出去度劫。」李光宗滿臉關切地看著天雷滾滾的所在。

「星爆?」謝小玉一拍腦袋,在來這裡之前,確實聽到報告昨晚有星爆和極光,他在閉關,所以沒能親眼目睹,看到那份報告之後還後悔不已。

「我過去看看。」謝小玉打了一聲招呼,朝著雷鳴電閃的那個區域飛去。
阿克蒂娜等人早已經出來了,看到謝小玉過去,他們自然也跟著,阿克蒂娜瞬間化作一道火柱,速度比謝小玉都快;麻子和龍女就差了 一些,兩人變成兩條龍,一藍一黃交纏著往前飛。

打雷的地方離船隊其實並不遠,不過百餘里,所以謝小玉四人轉瞬就到了。
謝小玉等人離那邊還有五、六里,虛空中就傳來一陣波動,兩位道君從波動中跨了出來。

度劫之時最是危險,很容易被人偷襲,所以肯定要有人在一旁守護,這兩個人和鍺元修交情不淺,在這裡替他護法。

兩位道君並不認得阿克蒂娜,不過他們聽說過謝小玉身邊有一個土蠻女人,所以沒動手,等到謝小玉隨後而至,他們就越發放心。

「情況怎麼樣?」謝小玉看了看天空中的電芒。

兩位道君沒有說話,注意力放在那兩條交纏飛來的龍上,那兩條龍一條帶著妖氣,一條帶著魔氣。

「放心,是麻子和他老婆。」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麻子?」其中一位道君沉吟了 一下,隨即想起麻子是何許人了,道︰「你的分身之法成功了?」

「成了,麻子和他老婆是靠雙修成功的,然後麻子和我打鬥的時候,蘇明成偶有感悟,也煉成分身。」謝小玉感到奇怪,事情已經過去十天,這邊居然還沒得到消息,心想??難道玄元子下令封鎖消息?

謝小玉隨即就否定這個猜測,當時看熱鬧的人很多,南方船隊的人全都知道麻子和蘇明成練成分身之法。

「清兒呢?」那位道君連忙問道,他也是璇璣派的人,自然對下一任掌門充滿關注。

「洛文清應該也快了,現下正在閉關苦修。」謝小玉連忙說道。

那位道君表面上沒回應,神色中卻多少有點落寞。

看到對方心情不好,謝小玉也不再多說,反正他已經看出鍺元修情況不妙。

度劫靠的不是境界,而是實力,十尊者可以主動挑戰最強的天劫,就是因為他們實力夠強,大多數道君和真仙能拖就拖,實在不行才度天劫,就是因為他們的實力不夠。

鍺元修大半輩子都待在極北之地,很少和人打鬥,身上的法寶也不多,實力絕對不強,此刻他是拚命抵擋,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好在他很少走動,不和人結怨,業力也少,所以天劫並不強,那雷不疾不徐地劈著,至少給鍺元修一個喘息的機會。

此刻,鍺元修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滿頭大汗,頭髮鬍子大片焦糊,半張臉都被熏黑了。

為了節省法力,此刻鍺元修站在一座山頭上,腳邊散落著很多破碎的金屬殘片,顯然都是毀在雷劫中的法寶。

又是一道雷落了下來,鍺元修慘然一笑,隨手拋出飛劍。

那把飛劍發出刺眼的閃光,和落下的雷霆撞了個正著,轟的一聲巨響,雷霆被強行擊散,不過那把飛劍也變得劍光黯淡,搖搖晃晃地飛回鍺元修的手中。

璇璣派修練的是星辰之力,各脈側重點不同,掌門一脈用的全是劍法,連朱元機這個精於易算之人所用的本命法寶也是一把飛劍,飛劍受損,實力絕對打了個折扣。

天空中雷聲隆隆,似乎正醞釀下一個雷霆。

鍺元修嘆了一口氣,咬破舌尖,逼出心頭精血,一下子噴在飛劍上。

那把飛劍剛剛受損,原本光芒黯淡,被精血一激,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不過明白的人都知道這如同回光返照,飛劍上的損傷並不會彌合,下一道雷霆劈落,不管能不能擋住,這把飛劍都肯定保不住。

謝小玉有些著急,那兩位道君也一樣,誰都不希望鍺元修殖落,但是誰都不敢上去幫忙。

度劫不能隨意幫忙,那是天道的考驗,誰如果敢亂插手,就要承受天道的憤怒,到時連插手的人一起劈。

「你們有什麼丹藥嗎?」謝小玉問那兩位道君。

「用得著的丹藥早就給鍺師兄了,我還借了兩件法寶。」一位道君朝著那堆碎片指了指,顯然他借的法寶已經毀了。

死馬當成活馬醫,謝小玉手指著天空,大聲喝道︰「太平道,求太平,保平安,度劫難﹗」

瞬間無窮願力從船隊那邊傳過來,聚攏在謝小玉指向天空的手指上,接著謝小玉將手指移向鍺元修。

原本盤坐在山頭上,臉色慘然的鍺元修被一團金光團團罩住,他臉上焦黑的地方迅速消去,原本枯竭的法力瞬間充盈,與此同時,四周那些破碎的法寶殘片飄起來,然後凌空解體,化作一片閃爍的星河。

「這……這是神道之法?」鍺元修有些迷惘,除了迷惘,他還有一絲無奈。

鍺元修實在不想借用神道之力,不想和神道沾上關係,所以他從來不管太平道的事,沒想到最後卻要接受神道的翼庇。

可事到臨頭,由不得鍺元修拒絕,要不然下一道雷劈下來,他十有八九得完蛋,就算撐得過這道,下一道肯定過不了。

鍺元修沒算過已經撐過幾道雷,反正他知道離最起碼的三十六道還有段距離。

過了片刻,鍺元修的頭頂上又傳來撕啦撕啦的輕響,一道道電芒如同蚯蚓般朝著中間聚攏。

鍺元修緩緩站起來,手一揮,四周那片星河瞬間飛到頭頂上方,變得和夜空一模一樣。

「轟隆隆 」

一道雷霆直劈下來,刺眼的閃電讓人睜不開眼睛。

底下那片星河頓時被劈開,重重星屑被強行沖開,不過星河雖然破了,卻也將雷霆的威力抵消大半,化作蜘蛛網般的細碎電芒。

鍺元修捏著飛劍抬手一劃,頭頂上方頓時多了一道弧光,亮麗刺眼。

落下的雷霆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劈在那道弧光上居然被一分為二,滑了過去。
鍺元修這一劍消耗不小,收回手來,一下子坐倒在地,大口喘息起來,不過他的臉上卻充滿喜色,因為他看到成功的希望。

「轟隆隆 」

一道淡紫色的雷霆落下,烏雲中再也看不到扭曲的電芒,過了片刻,雲散開一個半邊焦黑的人撲通一聲,仰面朝天倒下去,臉上卻滿是喜色,甚至因為太過激動,眼眶中居然還帶著淚光。

幾道遁光同時落下,其中一位道君連忙上去救助鍺元修,強行掰開鍺元修的嘴巴塞了一顆丹藥進去,然後幫著推宮活血、渡氣療傷。

「先回去再說。」謝小玉趕忙提醒道。

鍺元修也點了點頭,他最清楚自己的情況,沒有大礙,頂多傷了點元氣。

兩位道君一左一右攙扶起鍺元修,隨著一陣空間波動,三人瞬間消失。

「我們也回去吧。」謝小玉轉頭說道,然後化作一道透明的波動朝著船隊飛去。

等到謝小玉回到船上,鍺元修已經恢復以往的模樣,他平時硬邦邦像一塊石頭,現下卻滿面春風,看上去和氣許多。

在鍺元修的四周遭攏著一圈人,大家都是道喜來的。

道君只是站在永生的門坎上,只有度劫成為地仙,才是永生的開始。
「同喜、同喜﹗貧道只是先行一步,各位也有機會的。」鍺元修心情極佳。
看到謝小玉過來,鍺元修想站起來,不過撐了兩下居然站不動,只得拱手謝道︰「若是沒有你,我必然難逃一劫。」

「天佑善人,就算沒有我幫忙,師伯也能遇難成祥、逢凶化吉。」謝小玉說著客套話,不過說是天佑善人也沒錯,天劫的強度和一個人的業力有關,鍺元修的天劫絕對算是客氣,不但是最低的三十六道劫雷,每一道劫雷的威力也不強,這絕對和他大半輩子身在北地,從來沒有和人結仇,也沒殺過什麼人,更沒做傷天害理之事有關。

「能不能遇難成祥我心裡清楚。」鍺元修搖了搖頭,道︰「你讓我逃脫一劫,貧道銘記在心。」

鍺元修也不說必有厚報之類的話,這種事心裡明白就行。

緊接著鍺元修話鋒一轉,變得忐忑起來,道︰「借神道之力度劫,必然欠下因果,不知道我欠了多少功德?」

欠下因果並非償還功德就行,不過償還功德是第一步,如果這一步都不完成,天道絕對會翻臉。

「我來看一下。」謝小玉沒辦法立刻回答,他掐了道法訣朝著鍺元修看一眼。
下一瞬間,謝小玉完全愣住了。

等了好半天都沒得到答案,鍺元修忍不住問道︰「小哥,到底如何?」

謝小玉這才如夢方醒,瞪大眼睛說道︰「沒有,你沒有欠下任何功德,相反的,你身上凝聚的功德足夠你煉成功德金身。」

「怎麼會是這樣?」

「難道是因為護持那些普通人的緣故?」

「如此說來,我等也能借神道之法度劫?」

最感到震驚和高興的並非是鍺元修,而是其他道君,他們都在北方船隊,如果鍺元修擁有功德,他們肯定也有,頂多就是少一些罷了。

謝小玉擺了擺手,讓周遭的人別吵,他潛心感應起來,要看看幫鍺元修度劫總共消耗了多少功德。

這件事也只有謝小玉能做,李光宗和李福祿他們都不行,因為太平道是他所創,他是教主。

又過了片刻,謝小玉睜開眼睛,說道︰「你消耗掉的功德差不多有十七、八萬之多。」

「有這麼多功德?」鍺元修又是一愣。

「應該有吧,這支船隊載著十幾億人口,全都受你的翼庇,人人心生感激,這功德可不小?,至於其他人……」謝小玉手掐法訣朝著四周看了一遍。

「肯定不能和鍺師兄相比。」旁邊一位道君嘴裡這麼說,眼神中卻滿懷期待之色。

「每個人大概有一、兩萬左右。」謝小玉嘆道。

眾人高興的神情頓時凝固在臉上,好半天,剛才那位道君難以置信地問道︰「才這麼一點?」

「功德這東西應該和得到的感激有關,鍺師伯身為這裡的首領,受到眾人的敬仰,所以功德全都歸到他的身上。」謝小玉攤了攤手,他也很無奈。

眾位道君越發失落了,甚至有種替他人作嫁的感覺。

「不然……我和掌門師兄打聲招呼,我的位置今後輪流坐。」鍺元修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知道在場眾人裡有幾位和他差不多,都已經到了度劫的邊緣。

「玄元子師伯未必會答應,再說這也不一定有用,你是這支隊伍的首領,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已經根深蒂固。」謝小玉當然不會做傻事,鍺元修是絕對能信得過的,換一個人就未必了。

「那怎麼辦?」說話的是一個老道,此人年紀比鍺元修還大,對度劫更迫切。雖然天道隱去之後度劫會變得容易很多,不過看到鍺元修有驚無險,誰都會動心,有功德保護,絕對比天道隱去之後度劫輕鬆很多。

稍微一想,就可以明白其中的原因,天劫是天道的考驗,而神道是天道的代言,對於自己的手下,天道當然要網開一面。

「不過你們之中有兩個人倒是可以試試。」謝小玉朝著後面兩位道君指了指。

「這位大概有十萬功德,這位有八萬功德。」謝小玉剛才特意注意了一下。

「咦?你們兩個人怎麼會這麼多?」年紀最大的老道不由得急了。

那兩位道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其中一人拍了 一下腦袋,道..「可能是因為我經常替那些普通人施法清理身體,順便幫他們治療一下病痛。」

這個人臉上隱約有一絲慚色,他這樣做是因為他有潔癖,沒辦法容忍住在豬窩裡,並不是悲天憫人,沒想到居然感動上蒼,得到諾大的功德。

另外一位道君搔搔頭,他好像沒做過什麼事。

「你別想了,乾脆我去問問。」謝小玉瞬間進入幻境,如果這位道君做過什麼,幻境裡的那些老百姓肯定認得他,只要問一下他做過什麼事, 一切就清楚了。過了片刻,謝小玉一臉古怪地回來了。

「問出什麼來了?.」年紀最大的老道一把抓住謝小玉的手臂,急切地問道。

「這位師叔經常進入幻境指點他們一些修練的法門,有傳藝之德。」謝小玉道。

其實謝小玉已經明白了,什麼傳藝之德,根本就是這位道君經常跑進幻境中和裡面的人混熟,所以大家祈禱之時也會捎帶上他。

那個人一聽也明白了,臉上也多了一絲慚色,但是他不可能說破,只能打哈哈。

「這算什麼功德?」年紀最大的老道不由得叫道,他也猜到原因。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一些,有人懊惱,有人感嘆。

神道說穿了其實很簡單,就是得到別人的認可,這兩個道君都與眾人混熟了,加上他們確實保護這支船隊十幾億民眾,所以得到功德.,其他人就比較虧了,做著同樣的事,卻從來沒在幻境裡露過臉。

「別灰心,現下還來得及,今後多在人前露露臉就行了。」謝小玉安慰道。

急促的鐘聲打斷眾人的思緒,那是警報的鐘聲,不會輕易動用,只有在船隊遭遇襲擊的時候才會響起。

「怎麼回事?」鍺元修抬頭喝道。

「萬里之內突然出現一群妖,不知道是妖獸還是妖族。」斥候的聲音從天花板上傳過來。

「恐怕是剛才的雷劫引動對方。」鍺元修皺起眉頭。

「別埋怨自己了,迎戰吧。」年紀最大的老道安慰道。

「你還是休息一下吧,這件事交給我們。」另一位道君也開口了。

知道功德有用,此刻每個人都搶著做事,瞬間所有人都挪移到船外。

「來犯之敵離我們還有多遠?」年紀最大的老道大聲問道。

「還早呢,牠們的速度不快。」虛空中再次傳來斥候的報告。

「速度不快?這樣說來只是普通的小妖。」另一位道君喃喃自語道,有些失望。

「我們過去算了,把牠們全都幹掉。」年紀最大的老道倒不怎麼在意,畢竟聊勝於無。

「我們不管牠們的話或許沒事,一旦幹掉,說不定反而招來妖族的注意。」

力求穩妥的人也有,一個滿臉滄桑的老道有些猶豫。

「妖族冷酷無情,這些小妖的背後就算有大妖也未必會在意牠們的死活,這片冰原危機四伏,誰能肯定他們是被我們幹掉?反而是渡劫的痕跡萬一被發現,

絕對是個大麻煩。」年紀最大的老道找了 一個動手的理由。

這話確實有理,度劫的痕跡會持續很久,而且這種痕跡根本就沒辦法抹去。

眾人看了謝小玉一眼,在不知不覺中,謝小玉的地位已經能和玄元子這些人相提並論,再也沒人敢無視他的存在。

「既然有必要……那就去看看吧。」謝小玉對這種事一向謹慎,寧可信其有。

警報傳來的方向是在東南,萬里之遙對於這群人來說只是片刻的工夫。

離那邊還有一段距離,就已經能夠看到前方一片雪白,彷佛一片霧氣正朝著這邊彌漫過來。

「冷霜寒霧,是雪妖。」年紀最大的老道鬆了一口氣,同時顯得有些遺憾。
雪妖是一種非常怪異的存在,由冰雪生成,說是妖,實際上介乎於妖和精怪之間,和那些由水風地火組成的異域魔神也有幾分相似,最初的時候可能是風霜、冰雪,也可能是一口寒泉,因為有殘魂附著或者沾染妖血,日積月累變化成妖。

「這些東西不難對付,不過很難殺。」一位道君皺起眉頭,他們不是第一次和雪妖打交道了。

「怪了,這些家伙怎麼會對天劫有回應?」年紀最大的老道疑惑地自語道。
「對啊﹗」其他人也感到奇怪。

這種妖怪可說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牠們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交配,更不需要繁衍後代,比和尚還六根清淨,真正的無欲無求,唯一擁有的就是對死亡的畏懼,而天劫偏偏是少有幾種能夠讓牠們死亡的東西,照理說,牠們躲都還來不及。
「有古怪﹗」老道一下子興奮起來,他飛身而起,瞬間到了寒霧的上方,張嘴噴出一顆赤紅色珠子。

那顆珠子放射出萬丈光華,以它為中心,方圓十里被團團籠罩住,裡面火光熊熊、烈焰沖天,所有寒霧全都被驅散。

這老道是火修,他吐出的珠子是他苦修千年的本命法寶,名為焱炎赤羅天域,是一件相當厲害的法寶,不但威力極強,而且攻擊範圍很大。

北方船隊的道君,要不就是鍺元修那樣對北地異常熟悉的人,要不就是老道這樣的火修,這裡的妖屬性陰寒,擅長噴雲吐霧,出手大多是寒霜冰雹,火修恰是牠們的克星。

寒霧被火珠燒盡,露出一道道如同冰雕的身影,那就是雪妖。

雪妖的樣子看上去像人,身材修長,只不過有些模模糊糊,下半身完全是散開的寒氣,有點像飄擺的長裙;上半身凝結著冰雪,就像是由冰花點綴的紗衣。

雪妖其實沒有性別,但是大部分人都不自覺地將牠們看作雌性,或者叫牠們妖精。

那顆火珠確實厲害,有幾個雪妖因為靠得比較近,瞬間就被化作水氣,不過轉眼間又在火光的外圍復活了,重新凝結成形。

「真難殺。」老道連連搖頭。

老道正打算再下狠手,突然聽到一道刺耳的尖嘯聲。

老道心中頓時生出一絲警兆,他身子一閃,猛地挪移到遠處。

幾乎同時,老道剛才所在的位置驟然間炸開,彷佛那裡埋著一顆炸雷。

這一擊來得太突兀了,事先誰都沒有料到。

不過這並沒結束。老道心頭的警兆還沒消失,連忙再閃,這一次他慢了半拍,才閃到一半,一片冰花憑空冒出來,緊接著炸裂開來。

老道大叫一聲,身體瞬間化作一片火光,這是保命的絕招,和阿克蒂娜的遁法有幾分相似。

其他人本來不打算插手,現下看到老道連連遇險,連忙出手救援,其中一位道君出手最快,一道雷光打了出去。

「小心,裡面有一頭雪妖與眾不同。」老道大聲發出警告。

就算老道不說,其他人也能夠猜到是怎麼回事。

雪妖是群體的妖怪,這類妖怪有時候會生出一個首領,實力比普通的妖強得多。

「這像是言出法隨的神通。」謝小玉躲得遠遠的,他可不想貿然跑上去找死。
「這頭雪妖的實力未必很強,但是非常詭異,那老頭肯定有護體之法,但是冰花居然直接出現下他身體內部,看來護體之法根本沒用。」麻子也眉頭緊皺。

最擅長虛空挪移的是鬼族,不過就算是鬼尊也沒這樣的本事。

鬼族能夠出入幽冥,可以在虛空中挪移,最喜歡直接挪移到敵人的體內,從裡面將人撕碎。

不過要破解這招也容易,任何一種護體之法都能讓空間凝固,這是天道設定的規則-想破開空間很難,想讓空間合攏卻很容易。

天底下確實有幾樣東西能夠無視這條規則,李素白手中那把長劍就是其中之一,現下又多了 一種。

「這是直接調用大道的力量。」阿克蒂娜的目光比謝小玉犀利。

「我沒看到大道波動。」謝小玉充滿了疑惑。

「你當然看不到,大道波動在那頭雪妖的體內。」阿克蒂娜微微腿著眼睛,她的本事可不只是增強別人的能力那樣簡單。

「直接調用大道的力量?」謝小玉的臉色難看起來,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在這之前,謝小玉只知道兩位有這本事,一個是木靈,另外一個就是劍宗之難不成這不是一個妖,而是先天精怪?謝小玉馬上否定這個念頭,如果對方是先天精怪,老道應該已經變成一座冰雕。

「別徒勞了,用陣法﹗」謝小玉大聲喝道。

旁觀者清,阿克蒂娜說那個雪妖能夠調用大道的力量,謝小玉就已經明白這些道君都在白費力氣。

「好﹗」一位道君大聲喝道,他也已經感覺到不對勁,手一晃,瞬間多了一面陣旗。

有人起頭,其他人也立刻回應過來,瞬間挪移到自己的陣位上。

「移星換鬥,  ──」最先回應過來的那位道君立刻發動大陣。

此刻是白天,但是當那位道君搖動陣旗,頭頂上方那片天空頓時變得黑暗,隱約可見點點星辰,這些星辰閃爍不定,搖搖欲墜似的,星光下的一切瞬間被禁錮住。

風凝固在半空中,雲靜靜停在那裡,冰雪也被定住了,四下彌漫的寒霧更是被定得一動也不動,寒霧中的一頭頭雪妖也全都變成冰雕,只有一頭雪妖還拚命掙扎,動作遲緩而笨拙。

「讓我來﹗」年紀最大的老道剛剛吃了大虧,想找回面子,他隨手一指,那顆火珠不再像剛才那樣火光四射,而是異常內斂,火光和火焰都收縮到方寸之間,滴溜溜旋轉著朝那頭雪妖砸去。

越是內斂,威力自然越大,轟的一聲巨響,火珠炸裂開來,化作一團翻滾的火球。

這一擊的範圍很小,只有十丈方圓,但是裡面的一切全都被瞬間蒸發,不但冰塊消失了,連一塊凸起的岩石也硬生生被燒掉一角,缺口的表面露出一個光滑平整的球形坡面,已經被恐怖的高溫燒成玻璃質。

那頭雪妖自然被燃燒殆盡,就算有魂魄,也肯定被燒得連一點殘魂都不剩。

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數百丈之外,在被大陣籠罩的邊緣,一團冰雪正在凝結成形。

「還沒死?」老道怒氣勃發,他已經好幾百年沒吃過這樣的虧。

「別殺牠﹗」謝小玉突然大喝一聲。

老道頓時停下來,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謝小玉的面子卻不能不給,他想得到功德的話還要靠太平道,只憑這一點,他就不敢得罪謝小玉。

謝小玉也不知道為什麼讓老道停下,他喊這一聲完全是鬼使神差,現下他必須給一個理由,一個解釋得過去的理由。

「把牠們困住,我留著牠們還有用處。」瞬間謝小玉想到一個不錯的理由──之前為什麼留下那頭母龍,現下也可以用同樣的藉口留下這些雪妖。

說著,謝小玉落到地上,開始佈置起法陣。

之前替那條母龍開智,玄元子和朱元機前前後後用了一個半時辰才布好法陣,引得陳元奇在旁邊連聲抱怨.,現下謝小玉一個人布陣,速度反而比他們更快,因為他有天機盤。只用了半個時辰,整座大陣就構建得差不多。
「幫個忙,把牠拖過來。」謝小玉一指那頭雪妖。

此刻這頭雪妖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不過剛剛被擊殺過一次,已經元氣大傷,被大陣定住之後根本就動彈不得。

轉眼間,雪妖被挪移過來。

大陣散發出微亮的光芒,和那頭母龍相比,這個雪妖差得多,只是能力詭異,境界也就普通大妖的等級。

謝小玉放出神念融入法陣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趕快醒來,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要聽從我的命令,我賦予你生命,賜予你智慧。」

大陣中的光芒越來越亮,那頭雪妖原本毫無生氣的眼睛漸漸多了幾許神采,身體也漸漸變形,變得越來越像人,原本如同裙子般飄逸的下半身漸漸凝實,變出兩條腿,不過外面仍舊籠著一層薄紗似的,這顯然是雪妖天生的特徵。

突然謝小玉感到一絲警兆,那是天劫即將落下的前兆,不過轉瞬即逝,與此同時,度厄舟裡的功德飛速流逝,眨眼間就失去十幾萬,這足夠讓一位道君度劫。

謝小玉茫然不解,他不明白到底幹了什麼事,居然消耗掉這麼多功德,心想︰難不成雪妖這種妖族不應該開智,這樣做是逆天行事?

謝小玉頓時猶豫要不要讓其他雪妖開智,可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所有雪妖都睜開眼睛,眼神也變得有神采,身體同時也在變化。

這下子謝小玉愣住了,他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事,同時他也明白為什麼剛才天道會扣掉他那麼多功德,雪妖只要首領開智,等於一個族群全都開智。
「你們先回船上去。」謝小玉朝著眾位道君打了一聲招呼。

眾道君不知道謝小玉為什麼這麼做,好在他們都不喜歡管閒事,被派來這裡的全都是老實人,和鍺元修差不多。

「你一個人在這裡要不要緊?」年紀最大的老道問了一聲,他這是變著法獻殷勤。

「沒問題,牠們已經被我控制住了。」謝小玉說道,轉頭看了阿克蒂娜一眼,道︰「更何況有她在呢﹗」

眾道君不再多說什麼,他們都以為有什麼特別的名堂,畢竟謝小玉身邊的組合實在太另類了,不但有一位土蠻大長老,還有一頭母龍。

眾道君走了,謝小玉飛近那頭雪妖,伸出手指在牠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

一大堆記憶傳進雪妖腦子中,其中包括別處的情況、包括天道對妖族的壓制,也包括這場大劫。

謝小玉傳過去的記憶十成裡有八成是真的,另外兩成則摻了水,比如他提到妖族的時候,刻意將妖族那邊等級森嚴、上族對下族的欺壓添油加醋一番。

雪妖的眼神越來越清明,知道了很多以往不知道的東西,但是漸漸地又迷惘起來,顯然情報太多,讓牠無所適從。

作為一頭雪妖,牠從來沒離開過極北冰原,雪妖的世界又異常簡單,驟然間知道世界這麼大、知道還有那麼多事,牠的腦袋差點撐爆。

「你是誰?是人類還是妖族?」雪妖軋澀難言地問道,謝小玉傳過去的還有各族的語言,所以牠能說話。

「我是潛伏在人類中的妖族,也是你的父親,是我給予了你智慧。」謝小玉攀交情的本事絕對一流。

「你為我開啟智慧,不是為了讓我幫你做事嗎?」雪妖眨著眼睛問道,剛才謝小玉傳過去的記憶也包括人族對妖族圍剿的場面,無數剛剛開智的妖成了炮灰,雖然這頭雪妖開智不久,但是牠立刻就明白自己的處境。

「我不同。」謝小玉早已經想好說辭︰「我厭倦了妖界的日子,厭倦了被上族欺壓,所以我才來人間。我不打算為那些上族賣命,也不打算和上族翻臉,所以我想找一個任何上族都不可能看上眼的地方建立自己的家園,一個完美的、沒有任何欺壓的家園。」

謝小玉隨即又在雪妖的額頭上點了 一下,這一次他傳輸過去的是北方船隊幻境中的影像,那絕對是一個完美的世界,沒有官府、沒有欺壓,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沒事就逛街閑聊。

雪妖看不懂這些,不過牠能感受到裡面的人的心情。

「我喜歡。」雪妖軋澀難言地說道。

「我想在這裡建造那個完美的世界。」謝小玉看了看四周,道︰「我需要更多像你一樣的雪妖。」

「在這裡?」雪妖也看了看四周,說道︰「我們從來不會在一個地方待太久雪妖有些猶豫,雖然對那個幻境中的世界有好感,但是雪妖的習慣讓牠對以往的日子更感興趣。

和其他妖不同,雪妖並不需要吃喝,沒有任何需求,所以不會和別的妖爭奪什麼,也不需要地盤,整天東游西蕩。

謝小玉再次伸出手指,在這頭雪妖的額頭上點了 一下,這一次他傳過去的是人族的陣法。

「這就是剛才困住我的力量?」雪妖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恐慌。

「是的,而且困住你的是最差的一種,如果換成最厲害的那幾種陣法,你已經煙消雲散了。」謝小玉嚇唬道。

「可以躲起來。」雪妖也有智慧,立刻想到對策。

謝小玉當然不會讓雪妖如願以償,繼續嚇唬道︰「沒有足夠的實力,躲起來也沒用,妖族要滅殺人族,人族也要滅殺妖族,就像剛才那樣。」

「實力。」雪妖讀懂謝小玉想表達的內容。

謝小玉說了這麼多,歸根究柢只是「實力」兩字,想要自由,必須有實力,想要活著,必須有實力.,想要不被上族欺壓,同樣需要有實力。
「我去召集同伴。」

雪妖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按照謝小玉說的做,一方面是因為牠剛剛開智,比較容易欺騙,另一方面,本能告訴牠,實力才是安身立命的關鍵,而且雪妖天生就喜歡聚群,還沒有開智的時候牠就下意識地聚集很多同伴,現下更想將極北冰原的雪妖全都聚集在一起。

「我會在這裡建造一座大陣,一座讓你我都變得安全的大陣。」謝小玉指了指腳下。

「建造大陣?我喜歡。」雪妖剛剛吃過虧,知道陣法的厲害,道︰「對了,還有這個。」說著,雪妖指了指那座讓牠開智的陣,道︰「我想讓更多的同伴變聰明。」

「你看,我說要有個落腳點吧﹗」謝小玉笑了起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4-2-10 16:48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4-2-10 13:30
【第四章】 功德無量

「你在玩火。」鍺元修沒好氣地哼了 一聲。

「或許是。」謝小玉不否認,他不能肯定那些雪妖不會出賣他,也不能肯定這樣做就能得到妖族的信任,他此刻做的事,就像一個賭徒把一半的財產押在賭桌上。

「有必要這麼做嗎?」鍺元修的臉色陰沈似水,他已經從玄元子那裡得知謝小玉的計畫。

「不知道異族的情況,這非常危險,必須有一個人打入異族內部當眼線。」謝小玉的解釋就和當初一樣。

「這也用不著你去啊。」鍺元修不同於玄元子,他有他的執著,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朝著麻子所在的船艙掃了 一眼。

同樣是應劫之人,麻子的一切也沒人能算得出來,再說,麻子身邊還有龍女,這絕對是最好的掩護。

「我如果這麼做,和我痛恨的那些人有什麼區別?」謝小玉問道,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鍺元修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這話絕對沒錯,如果謝小玉真的讓麻子做這件事,恐怕連他都會對謝小玉感到失望。

這是一個死結,從大局考慮,鍺元修覺得謝小玉應該那樣做?,但是從人性上來講,他又不希望謝小玉那樣做。

鍺元修的腦筋一時之間轉不過彎,越想越矛盾,越來越苦惱。
「放心吧,我會非常小心的。」謝小玉安慰道,他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乾脆換了個話題,道︰「還是談正事吧,我這一次特意跑過來可不是為了和你閑聊。 」

「這怎麼算是閑聊?」鍺元修鬱悶得說不出話來。

「你應該清楚我為什麼過來,我需要人手,可能各位道君也要幫忙。」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來這裡,而且還帶著麻子一起來,為的就是對這些筏子進行改裝。

之前玄元子逼著謝小玉想辦法提升這些筏子的速度,最好能在海上航行,他曾經認為那是不可能的,沒想到一個意外讓他找到解決的辦法。

「沒問題。」鍺元修一口答應,肯留在北方船隊的人,除了少數幾個是發配到這裡來的,其他人大部分是熱心腸,只要對大家有利,讓他們做點事,沒人會反對。

「對了,速度能增加多快?」鍺元修從玄元子那裡知道一些情況,不過玄元子說得很含糊,所以他知道得不多。

「應該可以翻一倍,或許還可以更快。」連謝小玉自己都沒辦法確定,道︰「不過比現下要麻煩很多,先得有人到前面佈置,每隔百丈要放一座陣盤,還要有人守著,由他們鎮住海面,讓海水變得像冰塊一樣結實,讓這些筏子能在上面航行。」

「好大的手筆﹗」鍺元修倒抽一口涼氣,按照謝小玉的計畫,改造之後,這些筏子一日夜能飛八萬餘裡,這麼長的海面都要施法鎮住,確實令人驚嘆。

「沒必要那麼在意,每隔百丈放一個人,八萬里也就不到十四萬人,輕而易舉就可以湊出來,而需要鎮住的海面只是狹長一條,寬度只要五、六丈就夠了,也不需要八萬里那麼長,只要比船隊稍微長點。」謝小玉怕嚇到鍺元修,所以盡可能將事情說得容易點。

「既然輕鬆,你以前怎麼沒想到?」鍺元修嘿嘿一笑。

「麻煩,而且會留下太多痕跡,絕對沒有現下安全。」謝小玉早就找好理由。
「掌門說得沒錯,你這家伙不逼不行。」鍺元修剛剛晉升地仙,心情極好,居然開起玩笑。

謝小玉正打算推托,門突然打開了 ,麻子走了進來,臉色有些怪異。

「怎麼?出了什麼事?.」謝小玉最擔心的就是有麻煩。

「沒出什麼事,一切都很正常,我已經讓他們動手了。」麻子不想引起誤會,這話是說給鍺元修聽的,然後他朝著謝小玉招了招手。

謝小玉一頭霧水地跟著麻子走了出去。

出了門,拐了個彎,麻子壓低聲音說道︰「李光宗、李福祿和那群愣子全都已經練出分身,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謝小玉大吃一驚,道︰「什麼時候的事?」

「李光宗最早,他是半個月前練成的?,最晚的是小五子,六天前剛剛練成。」麻子說道。

謝小玉總算明白麻子的臉色為什麼這麼怪異,李光宗練成分身居然比他更早。「走,去李光宗那裡。」謝小玉有太多事想問。

此刻李光宗很忙,他和愣子們都在船外幹活,謝小玉想出來的辦法對於船體架構倒是不用改動,但要設定很多法陣,一艘船要刻七十幾座法陣,大部分還都在船外。

「我也不太清楚,本來以為很難練,沒想到自然而然就會了。」李光宗一臉茫然地道。

謝小玉並沒有注意李光宗的回答,他正盯著旁邊另外一個李光宗,那個李光宗正非常仔細地往船殼上貼著陣圖。

「麻哥,這麼說來,你比俺爹還晚了幾天?」李福祿笑嘻嘻地問道。

「別亂說話﹗麻哥是事忙,那裡像我們這樣空閒?」李光宗比李福祿明白事理。

「我沒那麼小心眼。」麻子微微笑了笑,拍了拍李福祿的肩膀,道︰「好好修練,我浪費了十年,你修練雖然晚了,但是起點比我高得多。」

「麻哥……」李福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應該是神道的關係。」謝小玉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麻子稍微一想,也點頭贊成︰「神道有化身億萬的法門,大乘佛門也有『誦我佛號,便能得我庇佑』的說法。」

「哥,你為什麼不問問那個土蠻女人?」李福祿問道。

「他們走的不是元神分化的路子。」謝小玉對於這一點絕對有把握,土蠻五位大長老居然沒有一位修練出元神分身,如果需要做什麼危險的事,一向都是用降臨之法。

嘴上在回李福祿的話,謝小玉心裡卻盤算神道的事。

一直以來,謝小玉對神道都頗為忌憚,就算搞太平道,他也從來沒有親自傳道,收集來的願力也只用來聚集和化解業力,很少挪作他用,更不敢用來修練,但此刻他心動了。

神道確實有其妙處,比如化身億萬的法門別的教派就沒有。

和空間之法一樣,分身之法也被天道限制著,神道是天道的代言,稍微被放寬一些限制,這不難理解。

「怎麼?你打算和他們一樣?」麻子看出謝小玉的心思。

「為什麼不行?」謝小玉對麻子沒什麼不可說的,道︰「以前我的顧忌太多,身為應劫之人,如果人族失敗,我難道還能獨善其身?十有八九是殯落的下場,既然這樣,又何必忌憚這個、忌憚那個?」

麻子微微一愣,低頭一想,這話確實沒錯。

既然老天爺承認這個身分,就等於被拴在賭桌上,既想大贏,又不想押注,這怎麼可能?

不過麻子絕對不會動這個心思,畢竟他這個應劫之人排在後面,壓力小,風險也小。

謝小玉沒管麻子的想法,此刻他仰頭看著天空。

謝小玉突然間生出一絲感應,冥冥之中好像有誰指引他,讓他看到無數條岔道,這些岔道看不到盡頭,所以並不清楚通往何方,但他可以看到有些岔道佈滿荊棘和烈火,有些岔道兩邊是懸崖峭壁,也有些岔道是一條光明坦途,不過每一條大道都無一例外充滿力量。

「看來我得在這裡待一段日子了。」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想要修練神道,肯定要留在北方船隊,因為這裡的老百姓多。

「你真的決定走神道之路?」麻子再一次問道。

「本體不會走這條路,還是一步步修練上去為好,而靈虛分身走神道之路正合適。」

謝小玉已經想清楚了,這倒不是為了安全,如果願力崩潰,不只是分身有麻煩,本體也會跟著殞落,之所以不用本體,是擔心修練神道之法會影響正常的修練。

「我總覺得你好像很不在乎這具分身。」麻子開玩笑道。

謝小玉也笑了起來,沒打算辯解,也不會告訴麻子他猜對了。

緊挨著鍺元修的船艙多了 一間密室,那是專門閉關用的,異常清靜,絕對不會有人打擾。

密室是替謝小玉準備,此刻他正在裡面苦苦思索。

神道之法確實有很多誘人之處,不過也有一大堆限制,當年五位神皇有四位最後入了佛門和道門,自有其原因。

謝小玉不缺力量,修練的速度也不慢,他修神道為的是多一些保命的手段,接下來他要做的事非常危險,就算達到道君境界,也無法保證絕對能活下來。

「太平道,保太平……」謝小玉嘴裡念念有詞,這是太平道的祈禱咒文,是他當初創出來的東西,一直以來他都不怎麼重視,甚至沒祈禱過幾次,此時他一連念了三百六十遍,恰好是一周天之數,他才說出自己的願望。

「我想知道怎麼才能不被異族識破?怎麼才能在危機四伏的情況下保住一條
性命?」

一片透明的波紋憑空出現,那是業力海,波紋中泛起粼粼金光。

那金光是正在散去的功德,長時間累積起來的功德因為這個願望迅速蒸發。十萬、二十萬、三十萬……眨眼間的工夫,百餘萬功德不見了。

突然謝小玉感覺靈虛分身的一部分翻滾起來,有東西正漸漸聚集,好像要脫離出來。

謝小玉大吃一驚,他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更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回應,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有人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就在這時,謝小玉的腦子裡莫名其妙閃現出一段記憶,那是他在昆侖的時候遭遇伏擊的記憶,當時有一頭域外天魔闖進來,伏擊變成混戰,結果對方的一位道君拚死一擊,重創天魔,將其驅逐出這方世界。

謝小玉記得很清楚,那時候靈虛分身失去控制,吞噬一塊天魔碎片,沒想到這塊碎片並沒被消化融合,只是混雜在裡面。

此刻天魔碎片再一次分離出來,朝著業力海飛去,一落入業力海中,碎片驟然冒出一大團業火。

業力無物不沾,無所不焚,而且這團業火與眾不同,火焰的四周多了 一絲金色,那是功德。

這一次,功德損耗得更快,瞬間好幾百萬功德就燒光了。

天魔碎片正在縮小,同時變得越發通透,如果說它原本像一塊玻璃,那麼現在就成了 一片薄如蟬翼的玻璃,濃度的改變讓它根本無法察覺。

謝小玉也看不到天魔碎片的存在,只是冥冥中有一絲感應,讓他知道天魔碎片還在。

不知道燒了多久,那攙雜功德的業火突然熄滅了。

天魔碎片從業力海裡消失了,又回到謝小玉身上。

還沒等謝小玉有所回應,靈虛分身開始變化起來,這一次不是靈虛分身吞噬天魔碎片,而是天魔碎片所到之處開始同化,就像一滴墨汁落到水裡迅速暈開。

謝小玉來不及阻止,也不知道怎麼阻止,只剩下一點點的天魔碎片和烏金羅喉血焰神罡一樣,都有污染和同化的效果,數量越多,轉化的速度就越快。

這種轉化很快就結束了,靈虛分身徹底變了,變得既不像是神魂,也不像是元神。

「難道天魔就是這樣?」謝小玉疑惑不解,不過他隨即就否定這個猜測,因為他感覺到天魔碎片的存在。

那冥冥之中的感應漸漸消失,謝小玉對天魔碎片的感應也越來越弱,一切又恢復原狀。

謝小玉緩緩抬起手,卻沒看到自己的手,靈虛分身變得完全透明。

這具分身剛剛煉成的時候是一團青光,後來融入血影魔功,變成一團黑影,在昆侖山脈遭遇伏擊,結果吞噬天魔碎片後,反而就變得透明起來,不過那種透明還帶著一些痕跡,就像一灘水、一塊玻璃,帶有波光,現下則完全透明,就像空氣。

不過謝小玉能夠感應到自己的手,至少這一點比不上天魔。

謝小玉的手漸漸變得有顏色,身體也恢復原狀,這是幻術,變成一個透明人或許有好處,卻有很多不習慣的地方,他還是喜歡能夠看得見的身體。

「咦?意念之刃到那裡了?」

謝小玉的臉色突然變了,那是他的殺手  ,好在他馬上發現意念之刃還在,並沒有失去,只不過縮水很多,如果說以前意念之刃像一把飛刀或者飛劍,那麼現下就只是一根針。

一開始謝小玉有些失落,但他隨即發現這可以按照他的心意聚散離合,似乎變成他自身意念的一部分

「我想知道,這樣下去會不會變成真正的天魔?J謝小玉仰頭朝著天空問道。下一瞬間,謝小玉的腦子裡多了一些東西。

「原來如此。」

謝小玉放心了,他不會變成天魔,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變成天魔,他此刻的狀態就像放在磁石旁邊的鐵塊,會被磁化,自己也帶有磁性,但絕對不會變成另外一塊磁石。

「可惜了。」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知道自己不會轉化,謝小玉反而有些遺憾,修士歸根究柢求的是永恆不滅,天魔就是這樣,魔門之所以研究天魔,為的也是永生,可惜他不具有這種特性。

「還算不錯,至少不會那麼容易死了。」謝小玉突然又笑了起來,道︰「接下來可以開始下一步了。」

念頭一轉,謝小玉已經出現下幻境中。

幻境裡的一切仍舊是老樣子,和臨海城差不多,繁華熱鬧,不過沒有臨海城的破舊和簡陋。

謝小玉揮了揮手,剎那間房子不見了、街道不見了,甚至整座城都不見了,只剩下一片空白,天是白的,地是白的,所有人都茫然地站著。

謝小玉擺了一個姿勢,身體瞬間變得異常巨大,反正他在幻境中做什麼都行。
「你們聽我說﹗」謝小玉大聲喝道,聲音如同雷霆,朝著四面八方滾滾而去︰「大劫馬上就要到了,指望別人保住你們的性命並不保險,如果你們有自保的能力,那就安全多了。

「想要自保,就必須擁有力量,你們有兩種辦法可以得到力量-一種是修道,這需要資質,如果不藉助外力,十個人裡有一個人能夠入門,一百個人裡有一個能夠成為真人,只有成為真人,才能飛天遁地,成為你們心目中的仙人?,另外一種就是修神,太平道就是神道的一種,這不需要資質,只要刻苦勤奮,再加上虔誠。不過神道並不完美,修神不能長生,頂多延年益壽活個百餘年,最後還是會老死。仙道就不同了,真人能活兩百年,真君能活五百年,道君能活一、兩千年,修到了地仙就可以長生不死。

「我原本想讓你們走仙道,雖然仙道艱難,但可得長生,我自己修的就是仙道,在我看來,仙道比神道好。但現下我改變主意了,兩種法門都會傳授,因為前面那批人進入各大門派後,一下子用掉很多丹藥,導致藥材奇缺,各大門派商量了 一下,今後收徒會變得非常嚴格,至少要中等以上資質才行,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仙路已經斷絕,所以我打算傳授你們神道法門,讓你們能在大劫中自保。」這番話傳遍幻境的每一個角落,傳進每一個人耳中。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在想心事,最多的是懊惱,早知道這樣,他們之前就應該重生,那十幾億重生的人中,有不少人運氣極好,已經被各大門派挑中,將來有望長生;他們卻只能修神,雖然能得到神通,卻免不了老死的下場。

「教主憐憫﹗」突然有人大聲喊道。

旁邊的人頓時醒悟過來,全跟著跪倒在地,砰砰磕頭,苦苦哀求著。

「全都起來﹗」謝小玉再一次大聲喝道︰「修了神道,未必就斷了仙路,還有轉世這條路,不過想要轉世之後踏上仙路並不是那麼容易,你們必須夠強才行。

聽到有機會,沮喪的人們總算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們也知道這條路恐怕不容易走。

「現下你們一個個過來,我賜你們神通。」謝小玉身體一晃,拉出一片殘影,轉眼間這些殘影全都活動起來,變成一個個分身。

佛道魔旁想練出分身簡直難如登天,神道卻輕而易舉。

謝小玉停頓了片刻,他有點不太適應。

同樣是化身無數,螟蛉劍體也能做到,不過螟蛉劍體分散開的時候,他還是他,只有一個意識,對外界的感知也是唯一的,每一個他都相當於身體的一部分,類似於手指;現下則完全不同,每一個他都是獨立的,能夠自由思考,卻又連在一起,彼此間的思路是相通的。

這感覺絕對比萬手萬眼更詭異,有點像夢遊,而且是幾萬具身體同時夢遊。「原來這就是化身億萬的感覺,是自己,又不是自己,怪不得木靈警告我分身之法不是正道。」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突然謝小玉的心頭一顫,被天道連連削弱的除了空間之道,就只有分身之道,其中肯定有原因。

不過此刻謝小玉沒時間多想,那一個個分身分散開來,互相隔著一、兩里。
下一瞬間,一朵朵血色蓮花出現下每一個分身腳下,這些血蓮徐徐轉動著,花瓣上飛起一道道血焰,旋轉著圍繞在每一個謝小玉周遭。

這並非神道之法,而是借鏡道門元神分身的做法,一個分身和一朵度厄紅蓮相合,分身借用度厄紅蓮的力量。

雖然神道網開一面,有一點卻沒變,那就是分身越多,力量越弱,此刻謝小玉的這些分身根本就是空殼,比普通人都不如,用來收集願力倒是沒問題,想要施法就不行了。

原本謝小玉也不知道這招是否行得通,沒想到居然成功了。

當所有分身都和一朵度厄紅蓮融合,剎那間一股澎湃的佛力從腳下升騰而起,與此同時,很多原本並不明白的佛理瞬間變得清楚起來,好像謝小玉研究一輩子佛法似的。  
不知不覺中,每一具分身都散發出陣陣佛光,佛光的顏色各有不同,有的金光閃閃.,有的紅如火,艷如血.,有的如同琉璃般光華流轉?,有的無色透明,波光粼粼。

每一種佛光都代表著一套佛理,這些都是謝小玉修練過的佛門秘法 《寶相金身》、《度厄紅蓮》、《琉璃寶焰佛光》、《無相佛光》。

當初謝小玉練成這些佛門秘法,有的是強行修練,有的是投機取巧,並不在意其中的奧妙,就拿琉璃寶焰佛光來說,他修練這門佛功目的只是掩飾身分?,修練《度厄紅蓮》則是為了化解業力,因為種種原因,所有佛門秘法他都淺嘗即止,

從來沒深究下去。  

此刻,所有一切都融會貫通,被謝小玉真正理解,如果現下有人想和他辯論佛法,他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迴避,他辯論起佛法來,絕對會比那些精研佛法千年的禪師差,這就是佛門所說的「醍醐灌頂,佛法自明」。

佛門和道門不同。道門講究道法自然,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佛門重傳承,一朝得悟,神通自生。

剎那間,所有分身都抬起手來,佛光、清香、梵音隨之而起,一種種佛門神通信手拈來,沒有絲毫滯澀之處。

突然佛光、清香、梵音全都消失,變成了陰風、魔火、戾嘯,同樣沒有絲毫滯澀,再一變,變成了劍氣、真火、雷霆,仍舊沒有絲毫滯澀。

所有限制都消失了,不但度厄紅蓮和各種功法的衝突不見了,連佛與魔、正與邪之間的衝突也都無影無蹤,謝小玉施展任何法術都沒有絲毫滯;還可以隨意切換,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分身的法力全都孱弱到極點,照理說應該施展不出任何法術,運用不了任何神通,事實上並非如此,法力好像變得無關緊要了。

謝小玉有一種感覺──只要是這方天地的力量,他都可以隨意調用。

這是道君才有的本事-感悟大道、透過大道直接調用各種力量,不過道君不會面面俱到,頂多研究一、兩種大道,能夠調用這方面的力量.,謝小玉卻不同,他連接的是天道,可以調用所有力量。

不過得到好處的同時,謝小玉也感應到了一層屏障,屏障上面就是他曾經看過的大道,但是大道離他是那樣遙遠,至少這具分身是永遠都別想觸摸到大道。

「我賜予你們智慧、賜予你們力量,讓你們在大劫中多一絲活下來的希望。」謝小玉輕輕揮了揮手,點點金光飛洒而出,飛入一個個人的眉心中,這是神道賜法。

修道想要入門,至少要一、兩年;修佛想要入門,至少要五、六年?,神道就不同了 ,那些得到賜法的人,有的渾身顫抖起來,身上散發出微弱的光芒,這些人已經入門了 ,這就是神道的厲害之處,也是當年神皇大軍強盛無比的原因。

身上散發出光芒的人越來越多,片刻的工夫,十個人中就已經有兩、三個人入門,不過謝小玉仍舊感覺不夠,有一個分身抬起手,手掌中多了 一片波光。看了看裡面所剩無幾的功德,謝小玉輕嘆一聲。

隨著這一聲嘆息,所有功德全都燃燒起來。

轉眼間,一大半的人身上散發出光芒。

在一艘艘筏子裡,那些正迷迷糊糊睡大覺的人們突然跳了起來,瘋狂地朝著底下的廁所沖去,有些人走著走著就已經愁不住了,一陣劈裡帕啦亂響,然後一股股臭氣彌漫開來。

負責護衛的修士們搗著鼻子,將一道道清淨咒打出去,清淨咒的光芒一遍又一遍在人群中來回刷著,捲起一團團臭氣熏天的污垢。

幻境裡,無數分身已經收起來,謝小玉也變回原來的樣子,在他手中,一片波光徐徐流轉,波光的一角隱約可見一片碧綠,綠色中還有一些散碎的紅點。

謝小玉在觀察,抽取了這麼多功德,他怕度厄舟會出事,好在情況還算不錯,業力海並沒有傾覆的跡象,更令他滿意的是,業力轉化的速度一下子加快許多,那一朵朵度厄紅蓮的四周都籠罩著車輪般大小的紅光,紅光中隱約可見點點金光。

如果說以前的轉化速度是涓涓溪流,那麼現下就是一條小河,河水奔騰不息。

更讓謝小玉高興的是,花苞全都已經綻放,並且更多花苞冒了出來,而且這一次的花苞數量極多,整座蓮池的面積至少擴大三倍。

這就是神道厲害的地方,一旦有了規模,增長的速度就會越來越快,一化十,十化百,不停往上翻倍。

「看來,還是得走當年神皇那條路。」謝小玉搖頭苦笑。

當然謝小玉不會照搬,神皇的做法已經被證明是錯的。

神道就是天道,天道講究匯聚,所謂萬流歸宗,江河入海,就是這個道理,不過天道也講究循環,海水蒸發化作雲霧,然後再變成風霜雨雪,讓水重新遍佈
各個角落。

當年那位神皇未必不知道這個道理,恐怕是前期的成功讓他沖昏頭腦,只追求萬流歸宗,卻忘了循環往複。

謝小玉絕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所以他才會耗盡前期得來的功德,替所有人洗毛伐髓,夯築根基。

「下一步應該怎麼走呢?」謝小玉沈思起來。

當初建立太平道,謝小玉只打算借用願力聚集煉化業力,可現下他改變主意了,大劫之中首先要活下去,死了的話,什麼都白搭,還計較什麼願力崩潰?

問題是神皇的路肯定不行,大乘佛門的那條路也走不通,前者從天道獲取力量,一旦願力崩潰,天道收回力量,神皇大軍立刻變得孱弱無比?,後者用來提升境界,一旦願力崩潰,那些和尚的境界就會跌得一塌糊塗。

突然謝小玉靈光一閃,想起自己、想起剛才的事,他既沒有借神道之力修練,也沒有得到神通,而是請天道指點一條明路。

此刻謝小玉的分身變成這樣,一半是天道賜予,一半是自己的本事,因為用到的天魔碎片、業力和功德、實質化的意念都是他自己擁有的。

同樣是借債,神皇相當於借東西,要了房子 ' 要車馬,再要田宅和僕役,結果欠下一屁股債,一旦被人逼債,什麼都別想保住?,大乘佛門聰明一些,借的是錢,而且用錢生錢,不過他們的生意做得太大,局勢一旦不妙,生意全都破產,欠下的債更多;謝小玉就不同了,房子、車馬是自己的,田宅和僕役也是自己的,只是請人指點,傳授一下絕活,這欠下的是人情債,相對而言要好得多。

「太平道,保太平……太平道主心頭坐,虔誠祈禱得附應,萬般神通自然來……太平道主心頭坐,降福,驅禍,保平安……」

「神道最注重虔誠,苦修什麼的倒還在其次,你們看我,就是因為虔誠,所以得到這樣的神通,我們這裡還有很多武林高手,他們的底子比我強得多,但是現下他們都不如我。」

「想要神通,就虔誠祈禱,以前你們不是為了自己,祈禱得再賣力也不是保佑你一個人?,現下不同了,誰虔誠,誰就能得到神通,實力就會變強,別到時候你們連八十歲的老婆婆都比不上。」

「心要誠,膽子要大﹗在下是江湖出身,最清楚『越是怕死,越是容易死』。這一次賜予的六大神通,我知道你們最看好的是滑腳神通,大事不妙,轉身就逃,但其實你們錯了。這門神通是趕路用的,真到了戰場上,你們根本來不及逃,也逃不掉。」

「六大神通各有所長,大家聽我娓娓道來,這個世上沒有最強的神通,也沒有最弱的神通,只有用得好不好。」

幻境中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到處都有人祈禱,也到處有人傳功授法,講解修練的訣竅。

現下人人都成了太平道的信徒,原來的那批信徒晉升一級,全都成了師父。

這師父不是那師父,和佛、道兩門有很大區別,雖然他們也負責傳授修練法門,關係卻沒有那麼親密,也沒有那樣嚴格的上下之分,更像是領隊或者隊長之類的身分,不過和領隊、隊長畢竟不同,這個身分不是強加的,誰能吸引到更多的人,他的隊伍就比別人大。

這當然有好處,規模越大,祈禱的時候得到的願力就越多,返回的功德也越多,就像李光宗、李福祿他們一樣,這些人也能從中得到好處。

「你怎麼會想到這麼做?」麻子感到很奇怪,這套辦法的效果讓他震驚。

俗話說︰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以前太平道的人一大半是這樣;現下就不同了,各個都異常虔誠,那些師父更不用說,全恨不得將其他人的腦袋撬開來,

將裡面狠狠清洗一遍,將自己知道的東西全都灌進去。

「我如果告訴你是從一本雜書上看來的,你相信嗎??」謝小玉問道。

「相信,當然相信。」麻子連連點頭,謝小玉讀書之雜實在太有名了。

突然麻子壓低聲音,非常小心地問道︰「你到底有什麼打算?真的想搞出一支神皇大軍?你不擔心各大門派對你起疑?」

謝小玉早有預料,連麻子都能想到,更不用說其他人,便道︰「所以我才說神道並不完美,沒辦法長生不死,修道比修神要好得多,再說我也沒興趣成為第二個神皇,將來也還是要飛升仙界。」

「你自己都未必相信吧?」麻子搖頭道,他絕對不信,也不認為別人會相信。
謝小玉神情一陣呆滯,然後露出一絲苦笑。

之前謝小玉對神道百般忌憚,除了忌憚願力崩潰,另一個原因就是怕引起各大門派的誤會,畢竟萬年之前神道大劫,佛、道兩門損失慘重,神道大劫之後,佛門藉大乘的勢頭徹底壓倒道門,有了這兩個前車之鑒,道門中人對「神道」兩字畏之如虎,就連得到神皇傳承的太虛門都不敢輕易顯露神道之法。

既然猜到會有這樣的麻煩,謝小玉不可能沒有任何準備,他微微一笑,說道︰「之前我和玄元子說過,請他召集遁一盟所有的門派,大家一起想辦法,和佛門一樣創出一套輪回之法。」

麻子狐疑地看著謝小玉,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明白?」謝小玉感到有些奇怪,麻子應該是一個很聰明的人,道︰「好吧,我再說得清楚點。當年神道居於天道之下,成為天道的代言,恐怕就是這個緣故讓神皇沖昏頭腦,生出吞並佛道兩門、架空天道的念頭。至於大乘佛門,是空蟬居心叵測搞出來的東西,為的是消耗人族氣運,順便挑起佛道之爭。而這一次,我打算讓神道居於道門之下,神道敬畏天地,以天地為父母,重在匯聚;道門同樣敬畏天地,卻是以天地為師,重在均衡。」

「你是想用神道取代官府?」麻子有些明白了。

仔細一想,麻子也覺得這個想法很誘人,他和謝小玉一樣是普通人家出身,同樣對官府毫無好感。

為官之道,對上是奉迎,對下是欺壓,能有幾分良心就算是好官?,神道就不同了,聚集的願力多少就是標準,想欺上瞞下都辦不到,更何況上面有道門壓著。

現下所用那套改朝換代的辦法就是道門制訂,萬年來倒是沒出過什麼大錯,稍微改一改就可以拿來用。

「你別忘了,神道也有長生之法。」麻子突然找到一個破綻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奏請上蒼設下禁制,從今以後神道沒有長生之路,哪怕達到神皇的地位,也空有實力卻難得長生。」謝小玉一手指天,神情異常嚴肅。

謝小玉的話音剛落,天空中就響起一陣雷鳴。

謝小玉和麻子同時臉色微變,抬頭看了看天空。

好半天,麻子才搖頭長嘆,謝小玉隨口 一句話就能得到天道附應,同樣是應劫之人,他就做不到。

不過這種事羨慕不來,麻子明白,他應該做好自己的事,他的職責就是拾遺補缺。

稍微一想,麻子又想到一處疏漏,道︰「還是不對,人心不知足,而且有了實力就會忘乎所以,萬一有人修練到神皇境界,卻舍不得放棄一切轉而修道,想另辟蹊徑強求長生,怎麼辦??」

「這很簡單。當年並非只有一位神皇,總共有五位神皇,另外四位還在的時候,那位神皇可不敢輕舉妄動,說穿了就是『制衡』兩字。」謝小玉話鋒一轉,又道︰「再說,道門未必會怕什麼神皇,現下有了丙火聚靈陣、有了靈氣壓縮之法,想恢復太古之時的輝煌並非不可能。」

「那倒是。」麻子點了點頭,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明,修練到真君境界才花了幾年,離道君也只有咫尺之遙。

謝小玉笑嘻嘻地看著麻子,他能夠說服麻子,就有信心說服其他人。

不過這並非謝小玉的真實想法,他真正的目標從來就不是神道,神道只是拾前人的牙慧、只是幌子,用來吸引別人的注意力,他有術宗,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東西。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4-2-10 17: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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