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夢幻泡影1-50集 作者:藍晶(已完成)

   
maxchen67 2012-9-26 19:4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1895277
gander 發表於 2013-10-21 08:51
【第二章】逼宮,傳位
“嗡嗡嗡──”

天空中滿是扇輪轉動的聲音,一艘艘天劍舟在營地四周緩緩降落,從天劍舟裡面出來的全都是女人,是觀月台的人來了。

“這兩群女人一過來,可就有意思了。”陳元奇遠遠看著,露出一臉詭異的笑容。

“怎麼回事?”謝小玉感覺到陳元奇話中有話。“看來你在元辰派的時候,真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陳元奇戲謔地看了謝小玉一眼,道︰“當年蘭仙子和凌波仙子對太虛道尊都有意思,又都容不下對方,最後這兩位仙子誰都沒得手,所以她們在的時候都看對方不順眼,等她們飛升後,這段恩怨也被她們的後輩傳承下來,還好兩個門派相隔很遠,兩派的弟子很少有機會碰到,不然……”說到這裡,陳元奇連連搖頭。

“你們知道這件事卻不提醒我。”謝小玉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怪不得玄元子把這三個門派交給他管,還特意劃出一片區域讓他安頓這三個門派。

“或許她們會看在你的面子上相安無事。”陳元奇笑嘻嘻地說道。

陳元奇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傳來爭吵聲。

爭吵的是兩個女人,一個是剛從船上下來的觀月台門人,另外一個人是負責維持秩序的翠羽宮弟子。

只是轉眼的工夫,爭吵就升級到衝突,兩邊都有人過來幫忙。

“這就是世仇,持續上萬年的世仇,你最好習慣,以後這種事會經常發生。”陳元奇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謝小玉感到很頭痛,不知道該如何化解。

“上一場大劫的恩怨居然累積到現下,太虛道尊實在是害人不淺。”謝小玉發出由衷的感嘆。

“別人都有資格說這話,唯獨你沒有。”不知道什麼時候綺羅出現了,她顯然是被爭吵聲吸引過來,恰好聽到陳元奇和謝小玉正談論這個話題,而李太虛和兩位仙子之間的關係讓她聯想到她和青嵐。

謝小玉一陣尷尬,不過他也暗自慶幸綺羅和青嵐不是那兩位仙子,特別是青嵐根本沒想過任何名分,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太虛道尊要是能學你就好了。”

陳元奇開著玩笑,旁邊頓時響起一聲冷哼,雖然陳元奇是道君,但在這件事上綺羅絕對不會買賬,臉色說變就變。

“應該說他運氣好,遇到的是我們。”綺羅語帶幽怨地嘆道︰“蘭仙子出身名門,從小就有女神童的稱號;凌波仙子也是天之驕女,成名極早,就算沒有神道大劫,她們也會成為頂尖人物,像她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容許和另外一個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聽到綺羅繞來繞去又繞到自己身上,謝小玉頭都痛了,連忙勸解道︰“這有什麼關係?神道大劫中最出色的是李太虛,他可不是什麼高貴出身。”

“那是你的看法。”綺羅冷笑一聲,朝著遠處又開始爭執起來的兩群人努了努嘴,道︰“別看她們吵得凶,實際上這是一種姿態,為的是顯示對方才有資格成為她們的對手。”

綺羅這番話中帶著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謝小玉明白綺羅心裡不痛快,不管是翠羽宮還是觀月台對她和她出身的霓裳門一向瞧不上眼。

那邊正在爭吵,這邊還有一個女人借題發揮,謝小玉只覺得腦袋快炸開了。“你想要我怎麼辦?”謝小玉鬱悶地問道。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反正得讓她們對我另眼相看。”綺羅噘起嘴巴。謝小玉明白了,綺羅莫名其妙發這頓牢騷,是因為女修門派越來越多,本來在這裡,女修門派中翠羽宮排第一,霓裳門排第二,現下連翠羽宮第一的地位都難保,霓裳門更不知道會被擠到那裡,綺羅會跑過來是要為霓裳門爭面子,也是為她自己爭面子。

以綺羅粗枝大葉的性格絕對不可能這麼“深謀遠慮”,顯然背後是她的師父、師叔們出謀劃策。

讓謝小玉鬱悶的是,他還不能不理,綺羅是他的老婆,霓裳門是綺羅的師門,萬一有人在這上面做文章,藉打壓霓裳門掃他的面子,後果將很難預料。

“你們霓裳門有幾個道君?”謝小玉切牙問道。

霓裳門糟糕的名聲早就讓謝小玉厭煩,他決定趁這一次解決,同時他也不喜歡被人算計,他要那些暗中算計的人付出一些代價。

“怎麼?你打算讓我們和那兩個門派開戰,還是有別的打算?”綺羅小心地問道,這可不是她希望的。

“先回答我。”謝小玉的語氣越發重了。

“有三個,一個是門主,另外兩個人各掌一脈。”綺羅愣愣地說道。

“在霓裳門,真君就可以成為長老,是不是這樣?”謝小玉再問道。

“你想讓我當長老?”綺羅又是一愣,緊接著臉色變得難看。

霓裳門的規矩是長老必須獨身,歷任長老要不是獨身,要不是拋夫棄子重新回歸,而霓裳門弟子嫁人其實有點類似入世修行。

綺羅不禁懷疑謝小玉是不是生氣了,不要她了。

讓綺羅意想不到的是,謝小玉的想法更驚人。

“不是讓你當長老,是讓你們門主退位,你來做門主。”

“你是刁難人﹗”綺羅怒了,她現下明白謝小玉根本不想幫忙,所以開出這個不可能達到的要求。

“算不上刁難,別人看不起你是因為霓裳門的緣故,而霓裳門之所以被人看不起是因為那些門規,想改變這一切,只有從根本上著手。”謝小玉很堅決地說道。一間房間內,一群女人全都在發愣。

這些女人年紀最大的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其他人有的看起來二十多歲,還有些人像是十幾歲的少女,實際上她們真實的年齡都比外表大得多。

這裡只有三張椅子,三個女子坐著,其他人全都站著。

那三個坐著的女子中,正中央的女子看起來最年長,雍容華貴,氣質高華,上身一件銀緞子絲絨短襖,下體一件百花褶裙。左邊的椅子坐著紅衣女子,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給人的感覺彷佛一團火。右邊的椅子坐著青衣女子,看起來二十五、六歲,文靜恬淡,如水一般輕柔。

這三名女子正是霓裳門的道君、綺羅的師祖,在旁邊站著的女子則是綺羅的師叔和師伯。

“這丫頭翅膀長硬了,野心也越來越大。”紅衣女子怒氣沖沖地罵道。

“這倒未必,我更願意相信她的理由。”霓裳門門主一臉淡然,似乎一點都不在乎。

“我原本不合適說話,畢竟綺羅是我這一脈,既然師姐開口了,我也說兩句。”青衣女子咳嗽一聲,不疾不徐地說道︰“綺羅這丫頭只要不殞落,必然是十尊者一類的人物,這沒人反對吧?”

眾人皆沈默,沒人敢否認,也沒辦法否認。

看到眾人不說話,青衣女子繼續說道︰“自從觀月台、雲淑樓來了之後,我們霓裳門的地位就越來越低,弟子們都不敢出門了。”

青衣女子說得還算客氣,其實不只是霓裳門的弟子不敢出門,她們這些長老也一樣,這段日子沒少受白眼。

“難道謝小玉真的有辦法改變這一切?”紅衣女子也來了精神。

“那小子的本事不能以常理臆測。”霓裳門門主對謝小玉倒是挺有信心。

眾位長老一起點頭,因為綺羅的緣故,她們是最早對謝小玉有所注意的門派,親眼看著謝小玉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怕就怕綺羅坐上門主的位置後會大動干戈。”一個站著的女人輕聲說道,她說這話多少有點私心,以前的弟子一下子跑到自己頭頂上,誰都不會高興。“那又如何?”青衣女子可沒這樣的想法。

地位不同,眼光也不同,其他長老可以縮起頭在門派裡擺威風,青衣女子卻做不到,身為道君,她在外面卻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就算別人對她很恭敬,也是表面上的客套,背後的白眼和冷嘲熱諷讓她感到抬不起頭。

“就算只為了不再受氣,我也贊成讓那丫頭試試。”另外一個女人也跟著說道,她是綺羅的師父,當然要力挺自己的徒弟。

“不如這樣,我們乾脆全部放權讓小輩去折騰。”青衣女子說出自己的想法,她的意思很明顯,是要退居幕後成為太上長老。

太上長老並不一定是真仙,一般而言,新的掌門上台後,權力重新分發,原來的長老就成了太上長老。

站著的女子們全都一愣,卻也沒人反對,如果換成其他門派,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長老,特別是一些重要位置上的長老有著極重的權柄,還涉及很多利益,可成了太上長老後,這一切都要拱手相讓。

霓裳門卻不一樣,只是中等門派,又是以女修為主,所需的資源一部分來自於嫁出弟子得到的聘禮,另外一部分是靠弟子們紡紗、織布、製作法袍出售,霓裳門後山種了萬畝桑林,用來喂養靈蠶,製作出的法袍是上等貨色,向來賣得不錯,好處就這麼多,多被三位道君得去,長老們分到的並不多。

至於功法,在綺羅尋回飛針絕技之前,只有一部《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紅衣女子打破沈默,問道︰“讓出長老的位置倒是沒什麼,問題是誰來接?”這也是霓裳門一個很尷尬的地方,霓裳門人才稀缺,創派三千多年,真仙只出了一位,就是她們的祖師,道君前前後後只出了七位,所以真君就可以擔任長老,偏偏下一輩中只有綺羅是真君。

“咱們的底蘊還是不夠啊。”霓裳門門主長嘆一聲,她原本對綺羅的這個要求有點排斥,此刻她終於想通了,與其做一個窩囊的門主,還不如做一個風風光光的太上長老。

“不能便宜這個小子。”紅衣女子切牙道︰“他能將一群普通人強行提升到真君境界,讓他幫我們培養百來個真君,這不過分吧?”

“還有靈丹,少說要他……六顆。”一個站著的女人提議道。

坐著的三個女人頓時眼睛一亮,她們都已經是道君巔峰,卻被瓶頸卡了幾百年,只要運氣不差,兩顆靈丹絕對足夠幫她們破開瓶頸。

“我們應該好好商量一下,怎麼儘可能從那小子身上割一塊肉下來,但是又不能讓他惱了,和我們一拍兩散。”青衣女子悠悠說道。

青衣女子傾向於讓位,而用門主之位換取好處在她看來是天經地義之事,這就和以往嫁出弟子一樣,屬於一樁買賣。

拿到那份禮單時,謝小玉臉色發青,不過最終他還是認了。

霓裳門能夠這麼爽快地答應已經很出乎謝小玉的預料之外,至於她們會漫天開價並不奇怪,她們不這麼做,那才讓人意外。

雖然心痛,謝小玉還是將東西湊齊了。

將綺羅推上霓裳門門主的位置並不是謝小玉一時衝動,也不是為了他自己的面子,謝小玉做事一向都是謀定而後動,他肯花這麼大的代價有兩個理由,其中一個理由是他的老婆絕對不能讓人看不起,這是身為男人的職責;另一個理由則是他打算將霓裳門變成嫡系。

謝小玉現下的嫡系不多,從天寶州帶出來的那三十幾個人是嫡系;羅老、莫倫、天蛇、敦昆及他們的寨子也是嫡系;至於後來加入的苗寨和那幾萬名和尚雖然也是嫡系,關係卻遠得多。

謝小玉一直希望再培養幾支嫡系人馬,已經被他列入名單的,一個是安陽劉家,當年的冤家對頭現下卻化敵為友,想起來就讓人感覺可笑;另外一個就是霓裳門。
禮物備好後,謝小玉也沒選良辰吉日,就帶著綺羅往霓裳門的駐地而去。在這片營地中霓裳門也佔據一角,雖然只是中等門派,弟子數量卻不少,這曾經是霓裳門讓人詬病的地方,霓裳門選擇弟子不講究資質,反正大部分弟子最後都會嫁出去,為師門換取一批資源,自然弟子的數量越多越好。

和其他門派的駐地一樣,這裡也是一片高出海面的平台。

作為一個臨時的營地,這個地方自然好不到那裡,海中豎著一根根金屬杆子,中間搭著一面面金屬網格,構成這片很大的平台,上面全都是帳篷,密密麻麻擠在一起,每一頂帳篷都不大。

謝小玉剛到,一群人已經從裡面迎出來。

霓裳門開價時一點都不客氣,禮數卻很周到,三位道君和所有長老全都迎出來,讓謝小玉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時,對面的平台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謝小玉。
“這才是金龜婿,可惜不是我的。”
“他看起來年紀好小,卻已經名滿天下。”
“聽說門主打算讓位給綺羅,這個女人真是好運。”
“你還算好的,知道秦麗嗎?當時她也去了元辰派,綺羅倒霉的時候她還到處幸災樂禍,結果呢?人家因禍得福。”
“這是每個人的命,羨慕也沒用。”
眾女弟子嘰嘰喳喳議論著,眼神中全都充滿嫉妒和向往。

謝小玉全都聽到了,他也能感受到那一道道灼熱的目光,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自在。好在時間不長,謝小玉被那群女人簇擁著進入正中央的一頂大帳篷裡,這裡就相當於以前的議事大殿,但現下條件有限,只能因陋就簡。

那些長老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她們四下散開,將這頂帳篷團團圍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

帳篷內就放著五張蒲團,正好一人一張,這絕對不算簡陋,反而顯示出一種尊重,畢竟謝小玉只是真君,綺羅更是霓裳門的弟子,現下卻和三位尊長平起平坐。

“不必客套。”霓裳門門主說道,然後第一個坐下來。

謝小玉等到三位坐下,這才拉著綺羅坐下來,這種不卑不亢的氣度讓霓裳門門主暗自點了點頭。

“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了。”霓裳門門主先客套一下,緊接著轉入正題,道︰“聽綺羅說,你有辦法讓霓裳門成為受人崇敬的大派。”

謝小玉在心中暗嘆︰能夠坐到這個位置上,果然不是簡單人物,自己只說過能夠讓霓裳門擺脫現下的尷尬名聲,並沒說讓霓裳門成為大派,而這位門主隨口一句話就將條件提升許多。

好在這個條件,謝小玉也不是不能接受。

霓裳門是女修門派,而女修門派排名都很靠後。

翠羽宮排名墊底,甚至比不上、中等門派中最靠前的三個門派,百花谷、雲淑樓稍微好點,不過百花谷憑的是數百萬名僕役,雲淑樓則是因為醫術高明,受過她們恩惠的人太多,沒人敢得罪她們,這兩個門派真正的實力還不如翠羽宮,稍微強點的只有觀月台,不過觀月台傳承太雜,雖然道君、真仙數量比翠羽宮多,真打起來也未必是翠羽宮的對手。

“成為大門派應該沒什麼問題,至於能不能受人崇敬就不好說了。”謝小玉這樣說就等於已經答應了。

“真的?”紅衣女子還有點不相信。

“如果真的能讓霓裳門躋身於大派之列,我們退了也值得。”青衣女子趁機說道。

霓裳門門主則沉穩得多,她不疾不徐地從懷中掏出一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中間。

這枚戒指五光十色,表面浮動著一團七彩光華,絕對不是凡物。

“此物乃是霓裳門門主的信物,傳給了我師父,我師父又傳給我。綺羅,現下這東西就交給你了。”霓裳門門主毫不掩飾留戀的神情,將戒指推到綺羅面前。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紅衣女子突然伸手一攔,轉頭朝著謝小玉問道︰“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辦?”

紅衣女子這是要攤牌。

在來這裡之前,謝小玉就已經有所準備,道︰“霓裳門的名聲如何,想必用不著我說了。”

紅衣女子臉上露出一絲慚愧的神色,氣勢頓時弱了幾分。

謝小玉趁勢說道︰“所以霓裳門的門規必須改。”

這三名女子並不感到意外,她們已經預料到了,不過有些話她們仍舊要說。霓裳門門主輕嘆一聲,道︰“霓裳門能夠吃立不倒,可多虧這條門規。”青衣女子也說道︰“女修門派生存艱難,想長久存在,要不尋求托庇,要不在夾縫中求存。霓裳門透過嫁出弟子廣結人緣,其他門派才有所忌憚。”

青衣女子遲疑了一會兒,又不好意思地說道︰“霓裳門的功法也需要陰陽調和,才能修練到大成。”

“我沒說要全改。”謝小玉伸出一根手指,道︰“就改一條──從今以後,霓裳門不再靠嫁出弟子換取聘禮,相反的,霓裳門還會劃出一塊地盤讓夫妻倆居住,不願意住的話,當做別府也行,有空可以回來住兩天。”

“你的意思是招贅?”紅衣女子眼睛一亮。

“不是,絕對不是。”謝小玉連連搖頭,如果改成那樣,他豈不就成了第一個入贅的女婿?

以往霓裳門是用弟子換取資源,謝小玉想改變這種模式,變成用弟子換取別派修士效力。

“天底下,窮人占大多數,修士也一樣,大部分修士都混得很不如意。”謝小玉說的是自己的感嘆,當年他在元辰派就屬於混得不如意的,後來更不用說。

感嘆片刻,謝小玉繼續說道︰“修練需要的不過是三樣東西──功法、資源、指點。資源沒話說,誰都缺,連大門派也不能保證每一個弟子都有足夠的資源,因此霓裳門提供不了資源,別人也無話可說。大部分散修已經習慣自己尋找資源,沒人願意吃軟飯,世家弟子在這方面就差點,不過有世家作為後盾,總有些資源可用,也用不著你們操心。霓裳門還可以提供一個交易的場所,讓他們互通有無,大家都是自己人,交易起來劃算得多,霓裳門也可以從中得到好處。

“功法就是霓裳門能拿出來吸引人的地方,散修大多缺適合自己的功法,世家在功法方面也很吝嗇,霓裳門只要稍微拿出有價值的功法,就會吸引很多人投奔。

“至於指點也一樣,只要迎娶霓裳門的女弟子,修練中如果有問題就可以得到指點,這對你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但是對很多散修來說是求之不得的機緣。”“這些人能夠歸心嗎?”紅衣女子搶著問道。

“我倒要問,現下的霓裳門難道就人人歸心?”謝小玉一陣冷笑。

紅衣女子頓時說不出話來,霓裳門靠弟子構建起來的關係網非常脆弱,頂多就是借勢罷了,真的有事發生,不管是那些嫁出去的弟子還是她們的丈夫都未必會趕回來幫忙。

“萬一喧賓奪主怎麼辦?”霓裳門門主另有顧慮。

“那些人既沒職權,互相之間也沒有統屬關係,根本不可能湊在一起,憑什麼喧賓奪主?就算出了一、兩個有野心的家伙,而且召集一批人想奪霓裳門的基業,旁邊的人難道是瞎子,會任由他們胡來?

謝小玉根本不擔心這種事會發生,觀月台和翠羽宮就是最好的證明,從來沒人敢打她們的主意。

事實上,十尊者留下的門派都是如此,只要這些門派不打別人主意,就沒人敢招惹。

“萬一那些散修野性難馴,在外面尋事生非怎麼辦?難道我們還要替他們擦屁股?”紅衣女子還有問題。

謝小玉頓時有些不悅,之前的問題都說得過去,這個問題就是無理取鬧。

謝小玉看了紅衣女子一眼,問道︰“您若是有一個寶貝女兒,會把她嫁給一個喜歡尋事生非的莽撞小子嗎?”

紅衣女子說不出話來。

霓裳門門主見狀,連忙說道︰“若是有人故意生事呢?又若有人設計陷害?“

說著,霓裳門門主意味深長地看著謝小玉。

紅衣女子的話是無理取鬧,霓裳門門主的話就不同了。

“所以霓裳門必須有一些讓人忌憚的東西。”謝小玉嘿嘿一笑,他的笑容異常陰冷,帶著一絲邪異與殺氣。

“我請三位看點東西,看完後再點評一番。”謝小玉信手一揮,瞬間化出一面水鏡。

水鏡上映照出的是一片茫茫無際的大海,一頭獨角鯨悠閒地游著泳,不時噴出數十丈高的水柱。

獨角鯨是一種常見的海中妖獸,皮粗肉濃,生命力強,如果不能一下子殺死,就要承擔牠的反擊,實力差的人看到牠就逃,實力強的人卻沒興趣獵殺牠,因為獨角鯨身上沒什麼有用的東西,只能殺來吃肉或者熬油。

“這算什麼?”紅衣女人一臉不屑地道︰“隨便一個真人就可以搞定。”

紅衣女子的話音剛落,一張巨網瞬間出現將那頭獨角鯨困住,緊接著無數道黯淡的人影同時出現,每個人拉住一根網絲猛力一拽,那極細的絲線如同刀鋒般切入肉裡。

只是片刻工夫,那頭巨鯨就變成一具血淋淋的骨架,身上的肉全被鋒利如刀的細絲剔下來,幾乎同時,那些黯淡的人影彷佛幽靈般迅速隱去。

此時,紅衣女子再也沒有剛才的不屑,那一個個猶如幽靈的人境界都不是很高,頂多練氣七重,但是所展現出的實力卻比真人更恐怖。

“這是剔骨刃。”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水鏡中的影像瞬間變換,這次映照出來的是一座小島,島上隨處可見一條條很細的蛇游來游去,這些蛇全身烏光閃閃,猶如鐵鑄,長五、六尺卻細如筷子。

這種蛇叫鐵線蛇,身如鐵線,刀砍不斷,很難殺死。

突然那群幽靈般的人影再一次出現,揚手就是一片暗紅色的飛針。

飛針一出手,人影再一次隱沒。

暗紅色的飛針一化十,十化百,出手時只是一片,落到島上已經化作細密的針雨,沒有一條鐵線蛇能躲過,全都被飛針射中。

飛針的鋒芒破不開那層強韌的蛇皮,卻猶如活物般貼在鐵線蛇身上快速游動著,尋找著可以鑽入的縫隙。

突然一條鐵線蛇痛苦地扭動起來,竟是飛針從眼睛的縫隙裡鑽進去,過了片刻,那條鐵線蛇不動了,隨即鮮血從眼睛、鼻孔和嘴裡流出來。

島上到處都是鐵線蛇痛苦的嘶嘶聲,到處是扭曲翻動的身影,不過片刻後,一切都變得平靜,整座島上一片死寂。

“這是血煞刺。”謝小玉說道。

“全都是陰毒而狠辣的手段。”青衣女子顯然有些不太舒服。

“但是很有效。”謝小玉立刻說道。

“你難道沒有想過這會讓霓裳門成為眾矢之的?”青衣女子不敢苟同,她現下反而有些後悔,不該同意讓綺羅接任門主之位。

“每一個大門派私底下都有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這也是大門派相互之間不會隨意開戰的原因。”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青衣女子不再說話了,因為這是事實。

與此同時,青衣女子也明白謝小玉的意思,她們看到的是謝小玉為霓裳門準備的殺招,是隱藏在暗處的匕首,平時作為震懾之用,只有生死存亡時才會拿出來。

和另外三個人相比,綺羅顯然知道得更多,她湊到謝小玉的耳邊,輕聲問道︰“這些原本應該是為我準備的吧?”

綺羅曾經問過謝小玉應該選擇什麼樣的本命法寶,那時候謝小玉給她的建議就是“絲線”,還提到烏金羅猴血焰神罡。

剔骨刃看起來是一張網,其實是無數縱橫交錯的絲線。血煞刺則和烏金羅喉血焰神罡有關,同樣帶有羅喉特性,只不過沒有那麼危險罷了。

“沒錯,不過最後我覺得太陰毒了,不適合你,所以放棄了,這次終於派上用場。”謝小玉笑得很燦爛。

“雖然陰毒了點,不過效果不錯。”紅衣女人這次反而站在謝小玉一邊。霓裳門門主一直微微皺著眉頭,她看得比另外兩個人更遠,道︰“你打算讓霓裳門走伏擊刺殺的路?”

“是,也不是。”謝小玉的回答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能說得清楚點嗎?”霓裳門門主忽閃著美麗的眼睛,輕聲問道。

“當然可以。”謝小玉有些失神,好在他瞬間就清醒過來,不敢再看霓裳門門主的眼睛,低著頭說道︰“霓裳門不需要上戰場,除非所有的男人都戰死。”“那你弄這些東西出來,打算對付什麼人?”霓裳門門主繼續問道。

“用來對付潛伏在我們之中的探子……還有那些居心叵測的家伙。”謝小玉原本不想說後面那句話,這是內鬥,並不光采。

在謝小玉的計畫中,霓裳門應該是類似內衛的角色,這樣一來,整套體系就完備了,敦昆的人負責警戒和搜索,莫倫老人的人負責役鬼,天蛇老人負責聯絡,那群和尚負責拱衛中軍,赤月侗的人負責日常事務和研究。

“原來是做這種事。”青衣女子的臉色很難看。

“我覺得不錯,凶名總比被人鄙視好得多。”紅衣女子倒是不怎麼在意。最後,青衣女子和紅衣女子轉頭看向她們的師姐。

霓裳門門主想了很久,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霓裳門有飛針絕技,這是無法掩蓋的事實,就算我們再低調也沒用,反而會助長某些人的貪婪之心。”三個女人對視一眼,最後霓裳門門主將戒指推到綺羅的面前。

“從今以後,霓裳門就交給你了。”

“霓裳門門主退位?綺羅成為新門主?”
“這怎麼可能?那個丫頭才多大?”“那幫女人在打什麼主意?難道是為了討好劍宗傳人?”
“傳位是遲早的事,有什麼好奇怪的?”
“現下不傳位,等到人家晉升道君,恐怕就看不上門主的位置了。”
隨著霓裳門即將改換門主的消息傳開,各式各樣的傳言在人群中蔓延。
霓裳門不是什麼大派,名聲也不算好,但是現下的地位不低,只憑飛針絕技重現人間就足以讓世人對這個門派另眼相看。

此刻,所有人都等著看好戲,他們想看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丫頭怎麼掌控門派,能不能得到其他門派的承認。

別說綺羅不是掌門弟子,從來沒有接受過成為掌門的訓練,就算姜涵韻、洛文清這種從小當作掌門培養的弟子,也不可能如此年輕就接任大位。

姜涵韻比其他人先走一步,已經開始熟悉門派的事物,等她晉升為道君,有資格繼任掌門的職位,她的師父自然會退居幕後讓她代行職權,過個百十年,如果沒有出什麼大錯,再加上其他人陸續晉升道君可以替代原來的長老,這才能完成交接,老的一批退位,新的一批登台。

幾乎所有門派都是這樣,新老交替的整個過程往往要持續幾十年,甚至一、兩百年。

而霓裳門反常的舉動,也引來諸多猜測。

此刻,在一頂帳篷內,有一群女人正在商議此事。
這群女人比霓裳門的長老看起來年長一些,大多三十歲歲左右,容貌也沒有那麼美艷,氣質也偏於清雅。

“這件事肯定是謝小玉的打算,問題是他為什麼這樣迫不及待?”一個二十七、八歲瓜子臉的少婦自言自語道。

“他肯定是看中霓裳門的那點人手。”一個美婦人一語道破天機,她的徒弟慕容雪整天跟在謝小玉身邊,所以她對謝小玉的了解遠在其他人之上。

“現下大家都在擴充實力,他也不例外,南疆那邊不是又有十幾萬名苗人要過來嗎?和尚那邊也有動作。之前他又和土蠻搭上關係,已經有一批土蠻加入他的麾下。而霓裳門有二十幾萬名弟子,如果再算上已經嫁出去的弟子和她們的家人,這個數字還要翻幾倍,他怎麼可能不在意?”翠羽宮宮主對謝小玉同樣瞭如指掌。

“那幫女人有什麼用?難道讓她們用歌舞鼓舞士氣,或是用雙修的辦法幫別人提升實力?”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女子尖酸刻薄地說道,女修門派對霓裳門一向看不起。

“這種話以後少說。”翠羽宮宮主狠狠地瞪了那名女子一眼。
那名女子嚇了一跳,悻悻地解釋道︰“我只是關起門和自家人說這樣的話,到了外面絕對不會張揚。”

“這樣也不行。”翠羽宮宮主斥道。

眾女一陣愕然,誰都無法想像平時溫文爾雅的翠羽宮宮主會如此決絕。

翠羽宮宮主輕嘆一聲︰“我打算和霓裳門聯盟。”

“為什麼?”好幾個女人同時叫了起來。

“觀月台、雲淑樓、百花谷同根同源,現下三家重新走在一起,聲勢大增,她們的祖師和我們的祖師是死對頭,這點積怨一直延續到現下,以一敵三,我們明顯吃虧,必須再拉幾個門派進來。”翠羽宮宮主解釋道。

“霓裳門的名聲不好,你難道不怕……”一個最年長的婦人憂心忡忡地問道。年紀越大,對霓裳門就越看不慣,反感自然也越強烈。

翠羽宮宮主搖了搖頭,道︰“我再警告一遍,以後不要再說類似的難聽話,對霓裳門的人儘可能客氣點,我有一種感覺,綺羅成為門主之後,霓裳門會變得不簡單。”

“只是因為謝小玉?”美婦人問道。

“你們將霓裳門看得太簡單了。”翠羽宮宮主也是最近才想通,道︰“為什麼霓裳門會藏著飛針絕技?霓裳門的創派祖師好像最後飛升仙界,那會是一般的人物嗎?”

被翠羽宮宮主一提,眾女沈思起來,以前沒往這邊想,現下一提起來,確實覺得諸多可疑。

“霓裳門創派好像在三千多年前。”第一個有所發現的就是慕容雪的姑姑。
眾女同時抬起頭來,她們已經明白美婦人的意思。

天道每三千五百年陷入低谷,諸多聖地陸續開啟,霓裳門的創派祖師如果是在某個聖地或者是在天門裡得到奇遇,這樣就解釋得過去。

美婦人一邊想,一邊說道︰“霓裳門除了祖師之外,再也沒有真仙。原本大家都以為這是她們底蘊不夠,現下看來,霓裳門的創派祖師根本就沒留下真正的絕學,而是用極隱祕的模式藏起來,留待有緣,這人的心思不簡單。”說著,美婦人自言自語地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做?是擔心懷壁其罪,還是怕後繼無人?”

“兩種想法肯定都有。”翠羽宮宮主琢磨這件事已經有半個月,想得比美婦人深得多,道︰“當年白雲殿崛起,短時間內就從三流門派成了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席卷三州之地,氣勢太盛,招致其他大派的不滿,最終三十六派圍攻白雲殿,殺個血流成河。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中等門派晉升到大門派,只要有點苗頭就會遭到各大門派的打壓。結果道門成了死水一潭,大派欺中派,中派壓小派。

“霓裳門創立時,這種格局已經根深蒂固,所以霓裳門的創派祖師不敢全力發展,將霓裳門提升到中等門派就停滯不前,然後製定那套令人詬病的門規……這其實是自污,為了讓大家不注意她們,免得暴露飛針絕技。”

翠羽宮宮主神情黯然,想到霓裳門那位創派祖師的苦悶,她有些感同身受,翠羽宮看似挺風光,其中的苦澀只有她最清楚。

“女修門派中,也就我們、觀月台、雲淑樓和百花谷的日子稍微好過,一方面是因為兩位祖師的緣故,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們沒什麼威脅,蘭祖師擅長陣法,雖然有諸多妙用,威力也不凡,但是不利於進攻……至少在謝小玉創出飛輪之前是這樣。凌波仙子留下的傳承很雜,大多以輔助為主,唯一能夠用來進攻的只有毒術,恰恰毒術一脈沒有被留下來。從這裡,你們難道還看不出問題嗎?”

“你是說,因為我們沒有威脅性,所以才能留存至今……為什麼?只因為我們是女人?”美婦人一下子站了起來,怒目圓睜。

翠羽宮宮主仍舊一臉平靜,一開始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她心裡也有一絲惱怒,但是越往深處想,她的心就變得越發平靜。

“這是一個原因,要知道,天底下有一半人是女人啊﹗”

翠羽宮宮主這句話如同雷鳴般,讓所有人都心頭劇震,頓時明白了。

沒有人知道天底下有多少門派,女修門派卻可以數得出來,如果任由一個女修門派發展,全天下想長生的女人全都湧入這個門派,過不了多久,這個門派就會變成讓人難以想像的龐然大物,規模會超過天門,實力能壓制太虛、九曜,甚至連大乘佛門也得甘拜下風。

“怪不得凌波仙子的傳承會分裂三脈,變成觀月台、百花谷和雲淑樓三家。”有人喃喃自語道。

“要不要提醒那小子一聲?”美婦人也變得憂心忡忡。

翠羽宮宮主擺了擺手,道︰“你怎麼知道那小子沒有想到這些?就算他想不到,陳元奇、洛文清跟他關係極好,不可能不提醒他。”

“那他……”美婦人心亂了,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有太多疑問從她的腦子裡冒出來。

“他或許早有對策。”翠羽宮宮主悠然地說道︰“為人所忌是因為實力不夠,不然別人只能仰望,根本不敢生出一絲忌憚之心,太虛道尊獨佔神皇遺留,佔據中州,歷經萬年,無人敢違拗分毫。九曜廣開山門,佔據六州之地;空蟬立大乘佛法,強奪氣運。誰敢招惹這三家?”

這霸氣的一番話,由翠羽宮宮主說出來卻顯得淡然。

美婦人默然點頭,她現下明白了,為什麼翠羽宮宮主會說綺羅成為門主後,霓裳門將和以前不一樣,霓裳門看似是綺羅在做主,實際上真正當家的恐怕是謝小玉,而謝小玉則是和太虛、九曜、空蟬同一級的人物。

不過轉念間美婦人又想到一個問題,道︰“確實有必要和霓裳門交好……但是要怎麼做?既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又必須顯示我們的誠意。”

翠羽宮宮主微微一笑,她早就想好辦法了,道︰“這很簡單,理由是現成的,現下觀月台、雲淑樓、百花谷三家連手,我們當然有必要拉攏其他女修門派,因此霓裳門是第一家,我們還要再拉攏幾個女修門派進來,裝出要和觀月台分庭抗禮的樣子。”

“萬一別人猜忌怎麼辦?”美婦人仍舊有幾分擔憂,翠羽宮宮主能想到的事別人肯定也能想到,這個時候翠羽宮插上一腳,別人會不會懷疑翠羽宮也有野心?“不會。我們和觀月台只要一直針鋒相對,外人就不會猜忌。”翠羽宮宮主說道,並在說到“針鋒相對”四個字的時候,她特意加重語氣。

到了這個時候,眾女都已經明白,翠羽宮和觀月台恩怨糾結萬年之久,裡面固然有兩派祖師的原因,不過更多恐怕是一種默契,她們甚至能夠猜到,等將來霓裳門強盛起來,翠羽宮、觀月台十有八九會握手言和,然後連手壓制霓裳門,再演一場持續萬年的對頭戲。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21 11:08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21 08:57
【第三章】給臉不要臉
霓裳門的駐地一下子變得異常聚集,眾多賓客紛至沓來,手中拿著金色的請柬。

今天,是霓裳門新門主的即位典禮。

臨時駐地顯得有些寒酸,來的人交頭接耳,臉上帶著笑容,不知道是微笑還是嘲笑,或許後者的成分更多。

在平台邊緣,數百名年輕貌美的女弟子站在那裡負責迎接。

“這位前輩請留步,這份請柬好像不是您的。”有名女弟子將一位來自桑鳴山的弟子攔下來。

這名桑鳴山的弟子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濃眉大眼,相貌不錯,只是略微顯得傲慢。
桑鳴山弟子毫不在意,嘻皮笑臉地說道︰“家師另有要事,無法前來,所以讓我代為觀禮。”

這顯然是托詞,那句“無法前來”顯得傲氣十足,根本不將霓裳門放在眼裡。

“還請前輩見諒,每一份請柬都只對本人有效。”女弟子沒有放行,她情願得罪來客,也不敢壞了規矩。

“好大的口氣﹗”桑鳴山弟子一甩袖子。

此人旁邊還跟著幾個手下,其中一個人破口罵道︰“一個靠賣弟子換取資源的二流門派居然也囂張起來了,也不想想你們的面子值幾個錢?”

這人的話音落下,半空中響起謝小玉的聲音︰“你們是來搗亂的?”
一陣金光閃過,謝小玉突然出現下眾人面前,面如寒霜,眼睛微瞇。

剎那間,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彷佛暴風雨即將來臨。

那個跟班剛才還氣勢洶洶,看到謝小玉立刻就軟了,連忙退到後面。

“在下不敢。”桑鳴山弟子拱手說道,他面對謝小玉也高傲不起來。

“你師父不識字嗎?請柬上寫明只對本人有效,他既然沒時間,乾脆就別來了。”
謝小玉冷哼一聲,隨即掃了四周一眼,見那些來客很多都是三十歲左右,更有幾個人看起來連二十歲都不到,顯然拿的請柬也不是他們自己的。

“霓裳門改換門主,這樣的大事我等不參加,豈不是太失禮了?”桑鳴山弟子不得不放低姿態,不過他仍舊沒有道歉的意思,更不打算就此回頭。

謝小玉不理會記名桑鳴山弟子,轉身對那個女弟子點了點頭,道︰“你做得不錯,不是本人前來,一概打發回去。璇璣、九曜、北燕山、摩雲嶺諸派掌門都到了,如果放一些不夠身分的人進去,豈不成了笑話?難道這些門派的地位比璇璣、九曜更高?難道他們的弟子能夠和璇璣、九曜諸派掌門平起平坐?”說著,謝小玉冷哼一聲。

桑鳴山弟子臉色頓時變了,本來他覺得不給霓裳門面子頂多會讓謝小玉不快,卻沒考慮到其他門派會怎麼想,十有八九會認為桑鳴山自高自大,不將其他門派放在眼裡。

“在下不敢。”桑鳴山弟子連忙說道。

“你面對我當然不敢,但是面對霓裳門的弟子卻沒什麼不敢的。”謝小玉目露凶光,身上散發出一絲殺氣。

“謝小哥,我這師侄驕縱得厲害,不會說話,多有得罪,恕罪、恕罪。”半空中一陣波動,一個老道冒了出來。

“師叔……”桑鳴山弟子看到自家長輩到了,頓時有了倚靠,一臉委屈的模樣。

“閉嘴﹗掌門師兄是讓你送禮來的,不是讓你來這裡耍威風。”老道訓斥道,不過卻話中有話,隱含鋒芒。

這老道的意思很明白──他們是來送禮的,謝小玉不但不感激,還喊打喊殺,未免太霸道了。

可惜謝小玉不吃這一套,又是一聲冷哼︰“送禮就不必了﹗霓裳門改換門主,按照規矩需要昭告天下,請柬送到你們手裡,禮數也就盡到了,何況請柬上寫得很清楚,只對本人有效,而且隨從概不接待。你們有事可以不來,禮數上沒任何差錯,你們偏偏派了其他人過來,還帶著一幫隨從,這那裡是來送禮?根本就是挑釁﹗”

謝小玉越說越憤怒,身上漸漸散發出一絲殺氣,即使面對道君他也毫不在意,真打起來,死的絕對不會是他。

老道臉色微變,他從未被一個小輩這樣頂撞過,但他也知道謝小玉不是普通人物,就算貴為道君,他也得罪不起,所以強壓著怒火,拱手說道︰“這件事確實是我桑鳴山有錯在先,告辭。”說著,老道含怒地一甩袖子,頓時捲起桑鳴山弟子化作一道白光朝著遠處飛去。

謝小玉看著那人遠去,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轉頭對那名女弟子說道︰“你做得很好,回頭去一趟述功殿,讓她們幫你記一功。”

“謝謝師兄。”女弟子眉開眼笑。

謝小玉身子一晃,瞬間消失,他過來是為霓裳門撐腰,沒必要一直站在這裡。人群中,很多同樣代師父或師伯前來的人悄悄退出去,他們可不想自討無趣。

臨海城的內城,一座寬大而又清雅的院落中。

剛才被謝小玉打發回去的老道正臉色鐵青地站在那裡,他的面前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道,而罪魁禍首正乖巧地垂手而立,完全沒有之前的囂張和傲慢。

“欺人太甚,實在是欺人太甚﹗他把自己當什麼了?一個小小的真君居然也敢耀武揚威。”老道被謝小玉氣得不輕。

坐著的老道是桑鳴山掌門朱海川,朱海川閉目養神,淡淡說道︰“算了,那小子風頭正健,沒必要和他一般見識。”

“師兄,還是你的涵養功夫深。”老道知道沒戲,想討回公道是不可能的。“什麼涵養功夫?我只不過沒興趣和一個小人嘔氣罷了。”朱海川嘿嘿一笑。老道突然笑了起來,幸災樂禍地說道︰“剛才我偷偷看了一下,至少有一半的門派和我們一樣,本人沒去,只派了一個弟子過去。”

朱海川捻著鬍鬚,臉上多了一絲表情,此刻關起門來自家人說話,他自然多說幾句︰“這是理所當然,霓裳門算什麼東西?一群女流,又是那等名聲,就只有玄元子、李天一他們幾個走得最近的會去捧場。”說著,朱海川突然哈哈一笑︰“到時候即位典禮上只有寥寥無幾的十幾個人,不知道那小子會是什麼表情?”

“他不會有任何表情,因為他根本不在乎。”門外突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朱海川一下子站起來,大聲招呼道︰“元機,你怎麼來了?難道你是來勸我的?”

院子的門自動打開,走進來的正是朱元機,他的臉色陰沈,如同烏雲密布般。一進門,朱元機就質問道︰“堂兄,之前我給你的那個消息難道你沒收到??”

看到朱元機陰沈的臉色,再加上這聲堂兄,朱海川頓時感覺悄況不妙,平時朱元機和他相見大多以道兄相稱,根本不會用俗家的稱謂。

朱海川明白這一點,旁邊那個老道也明白,他立刻知道這對堂兄弟有要事相商,連忙告辭離開。

“你也出去玩吧。”朱元機對掌門弟子說道,其實他很想加一個“滾”字。將兩人全都打發走,朱元機快速布下幾道禁制,將內外徹底隔開。

朱海川心裡有些不痛快,雖然璇璣派確實勢大,但是他也不是普通人,而是一派尊長,連這點面子都沒有?他坐了下來,板著臉問道︰“怎麼?為了這點小事就要過來興師問罪?”

朱元機原本就憋著一肚子火過來,此刻越發鬱悶得想吐血,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根本就是我多事。”

朱海川聞言,頓時有點過意不去,他輕嘆一聲,道︰“這可就見外了,不過我不明白,就算你是迫不得已奉命而來,現下只有你我兩個人,有必要繼續擺臉色嗎?”

“你居然還知道你我是一家?”朱元機眼睛裡可以噴出火來。

“這話怎麼講?”朱海川感覺不對勁,原本他以為朱元機此來是因為失了面子,或是在玄元子那裡被訓斥,現下看來並非如此。

“你現下才覺得不對勁?晚了﹗”朱元機坐在椅子上生著悶氣。

“什麼晚了?”朱海川沒有剛才的輕鬆。

朱元機瞪了朱海川一眼,切牙說道︰“霓裳門的即位典禮只是一個幌子,畢竟現下是什麼時候,誰還會在意那些虛禮?之所以請你們過去,是因為新的飛天劍舟已經完工,之前只是半成品,這次才是真正的飛天劍舟,是為長年航行而造,雖然外面看起來和原來差不多,裡面卻另有玄機。”

“你怎麼不早說?”朱海川的臉色頓時變了。

“因為有禁令,而且那時候我知道得也不多,整個璇璣派只有掌門、陳元奇和洛文清最清楚,我能夠透露那點消息給你已經很不容易了。”朱元機拍著桌子喝道。

朱海川現下真的很後悔,直想狠狠抽自己幾個嘴巴。

“現下還來得及嗎?”朱海川只能想著如何補救。

“現下船都開走了,本來我應該在那艘船上。”朱元機苦笑一聲,心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難道就因為這件小事,連你都受了牽連?”朱海川無顏以對,只覺得對不起朱元機。

“那倒不是,是我自己要留下,和你商量下一步怎麼走。”朱元機很無奈,一筆寫不出兩個朱字,桑鳴山還有不少朱家子弟。

“我……我去賠個禮。”朱海川再也沒有剛才的氣勢。

朱元機連忙攔住朱海川,道︰“沒有用的﹗謝小玉的為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嗎?他最喜歡給大家機會,然後看誰把握得住,把握住機會的人可以得到一大堆好處;把握不住機會的人,從今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朱海川面如土色,他當然知道謝小玉這個習性,而且一次又一次,樂此不彼。“這怎麼辦?”朱海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現下一切都晚了,就算道歉也沒用,那小子的心眼只比針頭大一點。”朱元機直嘆氣。

“會有什麼後果?”朱海川小心翼翼地問道。

“馬上就要分內圈和外圍,上船的肯定屬於內圈,沒上船的只能留在外圍。”朱元機沒好氣地說道。

朱海川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他當然猜得出內圈和外圍的區別,內圈是親兒子,外圍是野孩子;好東西肯定先提供給內圈,外圍只能得到殘羹剩飯;內圈幹活輕鬆,且酬勞高,外圍是苦力,是炮灰,打仗在前,撤退在後,有危險先上,有好處後拿。

“這……這難道沒有一點通融的餘地?”朱海川急了,如果因為這麼一件小事桑鳴山被扔到外圍,他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

“我不知道,但願能成功。”朱元機顯得異常冷漠,明顯和這位本家拉開距離。

朱海川立刻知道自己說了蠢話,如果謝小玉那麼容易通融,碧連天不會被踢出去,九曜也不會分裂,和九曜派、碧連天相比,桑鳴山連屁都不是。

“好吧,我認了。”朱海川一切牙,頂多他這個掌門不幹,不能讓朱元機再出問題。

朱海川並沒想過脫離這邊,另投他處,因為其他地方肯定比這裡還苛刻。在這裡,被扔到外圍只不過危險一些、辛苦一些;在其他地方,外圍根本就是犧牲品,需要引開敵人的時候,外圍就是誘餌;進入陌生地界的時候,外圍就是探路石;沒辦法帶走所有人的時候,外圍會被直接拋棄。

“還有一件事。”朱元機看了外面一眼,道︰“你那個徒弟……讓他到一邊涼快去吧。”

朱海川面色難看,因為自己徒弟這麼做完全是揣摩他的心思,想投他所好。不過朱海川只稍微猶豫一下,很快就有了決斷。

徒弟替師父做事原本就是天經地義,其中包括背黑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初謝小玉的師父並沒有做錯什麼,犧牲一個不怎麼樣的弟子保全一個看重的弟子,是每一個坐在那個位置的人都會做出的選擇,只不過謝小玉的師父運氣不好,碰到這麼個徒弟。

“那個孩子確實太急功近利,缺少歷練。”朱海川一本正經地說道。

朱海川這樣說,意味著那個弟子的命運已經被確定,所謂歷練,就是扔旁旁自生自滅。

一座城依山而建,這是一座氣勢恢弘的城池,最高處宮殿起伏,連綿成片,全都金碧輝煌,朱柱、玉台、金瓦、銀漏,富麗而華貴,加上氤氳蒸騰的金色霞光,更多了一絲仙家氣派。

這就是霓裳門,不過是曾經的霓裳門。

和其他修道門派不同,霓裳門在鬧市中,或者說得更確切點,霓裳門的外門是一座非常繁華的城市。

這是謝小玉第一次見識霓裳門的風采,在元辰派的時候,他很少出門;從天寶州回來後,他整天東躲西藏,也沒機會去霓裳門看看。

此刻看過霓裳門後,謝小玉不得不嘆息,霓裳門確實很氣派,可惜紅塵氣太重,在這種環境下修道,大部分人只會亂了心境,不過有利有弊,能不被紅塵所迷或者看透紅塵,就能道心通透,可惜這種人萬中無一,至少綺羅不是。

突然一陣鐘聲響起,朝四面八方蕩開。

鐘聲很洪亮,但是缺少震懾人心的感覺。

幻象畢竟是幻象,和真實總有那麼一些不同,所有的一切,群山、城市、宮殿、人群全都是假的,只是幻象。

謝小玉等人所在的地方是一艘船,一艘又細又長的船,每一個人都坐在一個密封的艙室裡,艙室很小,只能放下兩張座椅,人坐在裡面根本無法動彈,好在也不需要動彈,坐在那裡的只有肉身,大家的意識都進入那片幻境中,裡面地方絕對夠大,簡直無邊無際。

突然謝小玉感覺有人拉他,他的意識一下子脫離幻境,回到外面的世界。

謝小玉同樣坐在一張椅子上,有點不同的是,這間座艙比其他座艙大,裡面有三張椅子,另外兩張椅子上分別坐著綺羅和青嵐。

綺羅和青嵐雙目緊閉,像是睡著一樣,她們仍舊在幻境中,特別是綺羅,今天她是主角。

突然謝小玉眼前一黑,四周的一切又變了,他從飛輪裡移出來。

此刻謝小玉在一艘船上,四周全都是人,都忙自己的事,看到他進來,頂多就是點頭致意。

這裡仍是幻境,也是花錦雲提過的最後一種幻境,透過這個幻境,謝小玉可以輕而易舉地指揮整支船隊。

花錦雲曾經建議過將幻境弄成一座宮殿,儘可能氣派點,地方也可以寬敞一些,不過被謝小玉否決了,既然在船上,就要有船的模樣,明明狹小擁擠,卻要弄得寬敞無比,那就失去真實感,再說擁擠也有擁擠的好處,他如果想知道什麼,只要探一下頭就行。

“把我叫出來有什麼事?”謝小玉走到最前面的座位旁,這座位是姜涵韻的,就像當初一樣,這艘船仍舊由她負責。

“有人跟在後面。”姜涵韻回答得很簡單。

“人?”謝小玉重複一遍。

姜涵韻連忙改口道︰“也可能不是人。”

“我過去看看。”謝小玉的身影瞬間消失了。

等到謝小玉再次出現,他已經在另外一艘船上。

這艘船絕對不是飛天劍舟,因為這艘船很寬,看起來像一只巨大的圓盤,還是一只很扁的圓盤,直徑有十餘丈,卻只有一人多高。

這艘船內空蕩蕩的,偌大的空間只有一張金屬網徐徐轉動,地板則微微凹陷,而且光亮如鏡,成了一面巨大無比的陽燧鏡。

直徑十幾丈的陽燧鏡,足夠讓謝小玉看清千里之外一個人眼睛上的睫毛。

“聽說你發現了一些東西?”謝小玉朝著著虛空喊道。

原本空空蕩蕩的船上突然多出一個人,那人是敦昆。

只見敦昆朝著頭頂上一指,天花板一下子變成透明,彷佛一塊巨大的玻璃,光從上面透射進來照在地板上,整個地板就是一面巨大的陽燧鏡,光線被聚攏起來投射在正中央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中映照出的是一片波濤洶涌的海面,隱約可見很深的海底有一些黑影正在游動,速度很快。

天花板緩緩轉動著,投射在鏡子上的影像也不停改變著,不再是剛才那片海面,換成另外一片區域,不過底下同樣有東西游動。

“牠們的速度有多快?”謝小玉問道。

“一個時辰兩、三千里。”敦昆連忙說道。

這個速度和天劍舟差不多,畢竟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水裡,根本不能比,沒有任何一種魚可以達到這樣的速度,謝小玉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些虯龍。“看來上鉤了。”謝小玉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你早有預謀?”敦昆看著謝小玉,問道︰“這次出海不是為了測試這兩艘船嗎?”

敦昆多少有點鬱悶,他原本以為自己是知情者。

敦昆知道綺羅的即位典禮是假的,實際上是藉這個機會做兩件事,一件就是看看誰給面子、誰不給面子,給面子的,今後就是自己人,不給面子的,將來後悔都來不及;另外一件就是測試新的飛天劍舟、新的飛輪和那幾套幻境系統。

現下敦昆卻發現,原來他知道的也不是全部。

“我不是有意隱瞞。”謝小玉遲疑了一會兒,說道。

“我能理解,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敦昆訕訕說道。

“這個計畫不是我制訂的,我只是提了一個小小的建議,所以計畫出來後,我就不宜到處亂說。”謝小玉不得不解釋明白,這些大巫看起來豁達,實際上多少有些自卑,所以他們異常敏感,如果不解釋,他們會漸漸離心。

“我可不信﹗那些道君雖然也很會算計,不過他們和羅老一樣,算計的都是一些勾心鬥角的東西,像這種行軍打仗的勾當,他們可玩不起來。”敦昆是個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

“你太小看其他人了,計畫是姜涵韻制訂的。”謝小玉說道。

“那個女人?”敦昆信了,說道︰“我不喜歡她,她給我的感覺有點像瑪夷姆。”

“我回那邊去了。”謝小玉說道。

“放心吧,這邊交給我就行了。”

有了謝小玉剛才那番解釋,敦昆心裡舒服許多,一開始跟著謝小玉的時候,他看中的是謝小玉拿出來的好處,現下他需要的是尊重。

謝小玉的身影消失了,回到原來的那艘船上。

“魚上鉤了?”姜涵韻問道。

“上鉤了。”謝小玉點了點頭。“有多少?”姜涵韻繼續問道。

“看不清,全都在水裡。”謝小玉說道。

“是那幾條虯龍?”姜涵韻頓時興奮起來,她對那些糾龍最為在意。

虯龍善水,大海是  們的天下,更讓姜涵韻難以忍受的是那條最大的虯龍,三頭大妖只剩下牠還活著,這家伙狡猾異常。

這時,謝小玉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好像不在乎。”姜涵韻抬頭看了謝小玉一眼。

“那幫家伙畢竟是在水裡,牠們速度再快,難道還能快過飛天劍舟?只要全速前進,絕對可以甩掉牠們。”

謝小玉煩心的事很多,但是不包括虯龍,他還知道姜涵韻之所以想幹掉那些虯龍,更是為別人著想,碧連天只有天劍舟,可沒辦法甩掉這些虯龍。

“有時候我覺得你很自私。”姜涵韻嘆道︰“難道不能寬大一些嗎?”

謝小玉沒有回答,因為沒必要。
想寬大,必須有足夠的後盾,不然就成了軟弱可欺。
謝小玉氣量狹小,睚訾必報,一旦成仇,再也沒和解的餘地,所以他能活到現下,如果他寬容大度,不說別的,連璇璣派和翠羽宮都會有人對他動歪腦筋。
整個璇璣派除了洛文清、陳元奇真將謝小玉當朋友,而羅元棠可以算半個朋友,其他人包括玄元子在內,都只是看在利益的分上才對他如此和善。
翠羽宮比璇璣派還不如,除了一個有點花痴的慕容雪,其他人看重的也是利益。
謝小玉不想解釋,甚至懶得和姜涵韻多囉嗦,謝小玉閃身出了船艙,他不想待在船艙內。

此刻謝小玉只是一個意識體,用不著擔心外面凜冽的罡風。
站在船頭朝著四周瞭望,看著一望無際的雲海,謝小玉的心情不由得開闊許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艘飛天劍舟的模樣淒慘了一些。

在天寶州建造的飛天劍舟全都是粗製濫造的產物,雖然仍舊細細長長,不過前面是平的,不像劍,更像一把尺,還到處可見細微的褶皺,這是新的建造方法必然會有的缺陷,沒有舷窗,也讓這艘飛天劍舟看起來很怪異。

謝小玉就靜靜地站著,迎面而來的風穿過他的身體,那感覺怪異極了,幻境畢竟是幻境,總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陷。

不知道什麼時候謝小玉的旁邊多了一個人,是洛文清。“你怎麼也出來了?”謝小玉轉頭問道。

“待在裡面沒什麼意思,全都是些繁文縟節。”原本洛文清是一個拘謹的人,但是和謝小玉等人接觸久了,也漸漸變得隨性起來。

“以後也會輪到你。”謝小玉大笑起來。

想不到洛文清居然搖了搖頭,道︰“我師父已經答應讓我專心修練。”
“怎麼?你的掌門繼承人身分被剝奪了?”

謝小玉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但他並不替洛文清覺得惋惜,就算沒機會繼承璇璣派掌門,洛文清也可以自己開山立派,那絕對風光得多。

“我師父還在猶豫,我本人倒是希望這樣。”洛文清確實不想當掌門。

“為什麼?”謝小玉問道。

“看看姜涵韻,她的實力原本和我不相上下,但是現下……”洛文清搖了搖頭,不只是姜涵韻,他的師父也是很好的例子,要不是為了門派操勞,他師父早就應該晉升為真仙了。

“我倒覺得有些奇怪,你為什麼把綺羅推到那個位置上?”洛文清一直想問,只是找不到機會。

“綺羅和你我不一樣,她對修練沒什麼興趣,反而熱中於另外的東西。”謝小玉停頓一下,突然發現這樣說並不準確──綺羅並不是熱中,只是感興趣罷了,她向來沒什麼耐性,很快就會厭倦。

洛文清默然片刻,他對綺羅並不是很了解,無法做出評價,便轉入正題,道︰“我師父要我問你,你到底有什麼打算?道門各派對女修大派的忌憚,你難道一無所知?”

“知道。”謝小玉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左道人、慕菲青都隱晦地暗示過,陳元奇也透露過一些口風。

“那你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洛文清覺得謝小玉的膽子太大了。

“我可以告訴你,這只是開始,女修門派算什麼?更驚人的還在後頭呢﹗”謝小玉微微一笑。

“你想復興神道?”洛文清和自己師父探討過,也曾經猜測過謝小玉的打算,其中就有謝小玉打算借用神道之力對付異族。

不過神道有天生的缺陷,而且能帶走的人不會太多,滿打滿算也就五、六億人,能聚集的信念願力相當有限。

謝小玉沒有正面回答,他低頭看著腳下,冷冷地說道︰“道門延續至今早已經陳腐沒落,偏偏有些老家伙太自負,不想有所改變,而且還不允許別人改變。”洛文清張口結舌,他沒想到謝小玉的膽子這麼大,這根本就是要對道門進行徹底變革,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絕對比贏得大劫的勝利更難。

萬年前的神道大劫,佛、道兩門被神皇殺得元氣大傷,但是倖存者中,老家伙佔據多數,雖然十尊者都是年輕人,但是最後掌控天下的仍舊是一群老家伙。

“這恐怕很難。”洛文清並不看好,道︰“就算大劫之中沒人找麻煩,大劫過後那些老家伙也會群起而攻,就算他們因為你的實力暫時容忍,你總有飛升的一天……除非你和太虛道尊一樣不飛升仙界,永遠留在人間。”

身為大門派的弟子,洛文清太清楚那些老家伙的厲害,更何況每個人都會老去,總有一天會成為老家伙,雖然他現下和謝小玉有著同樣的想法,但不敢保證老了之後想法不會改變。

“我不會做沒把握的事。”謝小玉笑了笑,他的打算不適合和洛文清說。謝小玉要創建術宗,要在佛道魔旁外再開闢一條修練之路,這條路對每一個人都敞開,其影響絕對遠比強勢女修門派大得多。

而老家伙們連一群女人都容不下,更不會允許這樣一個宗派存在,所以謝小玉必須將水攪渾,讓天下亂起來,讓老家伙們自顧不暇。

扶植女修門派是第一步,一個霓裳門可不夠,還要加上翠羽宮,如果另外幾個女修門派也加入就更好了,這將成為第一道屏障。

天寶州的土蠻信奉的是神道,如果他們能成氣候,第二道屏障就有了。

修士中數量最多的是散修,散修裡沒有老家伙,就算有,也都開明得多,而散修之所以沒什麼影響力,是因為他們缺乏實力。如果散修有了實力,老家伙們就要頭痛了,而這就是第三道屏障。

船上到處是嗚嗚的警報聲,那聲音異常尖銳,讓人耳朵生疼。

觀禮的賓客已經從幻境裡出來,他們全都得到消息,外面發現妖族的蹤跡。在另一座幻境裡,在那狹小擁擠的船艙中,很多人正在忙碌著。

姜涵韻坐在最前面的座位上,周遭站著一圈人,裡面有諸派掌門,也有陳元奇、羅元棠、謝小玉,他們都站著,只有她坐著,因為她是這艘船的掌控者。

這套規矩是謝小玉定的,會製定這套規矩,就是擔心那些長老或太上長老指手畫腳。

原本謝小玉以為要推行這套規矩會很困難,讓他意外的是,居然一點阻力都沒有。

“方位正南,全力加速……天眼留意四周,天周告訴我方位……檢查每一架飛輪的情況,做好啟動準備……”姜涵韻下達一連串命令。

周遭的人靜靜地看著、聽著,沒人打擾,更沒人胡亂插嘴,只有陳元奇低聲問站在旁邊的謝小玉︰“還有多遠?”

陳元奇比敦昆幸運,算是知情人,不過他也不知道具體的計畫。

“差不多一萬七千里。”謝小玉大致估算一下。

此刻謝小玉最擔心的是那些糾龍追不上,這艘船又不可能故意放慢速度,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停左轉右轉,反正這次出海就是為了測試飛天劍舟的性能,這麼做用不著擔心被懷疑。

陳元奇不說話,他負著手站在那裡,為即將到來的戰鬥養精蓄銳。

這時,姜涵韻轉過頭來朝謝小玉問道︰“牠們好像打算化暗為明,這是怎麼一回事?”

姜涵韻問謝小玉是有理由的,因為她需要藉助謝小玉手中的天機盤。“讓我看看。”謝小玉跨前一步站在姜涵韻的旁邊。

下一瞬間,謝小玉的眼前浮現出一幕影像。

只見海中分開一道水線,很明顯有東西正急速上浮,因為速度太快,那分開的水線形成長長的尾跡,拖在後面至少有五、六里。

“這不是打草驚蛇嗎?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姜涵韻疑惑道。

“可能性太多了。”謝小玉搖了搖頭,只片刻工夫,他已經算出十幾種可能。“那怎麼辦?”姜涵韻等著謝小玉拿主意,她是計畫的制訂者,也是具體執行者,不過她知道自己的缺陷,在應變方面她還差得多。

“有必要想得那麼複雜嗎?就當不小心遇上妖族好了,該有什麼回應就怎麼回應。”謝小玉淡淡說道。

“我到底應該怎麼做?”姜涵韻的心有些亂了。

“如果你事先不知道這個計畫,如果只是正常航行,半路上遭遇妖族,你會怎麼做?”謝小玉不得不幫姜涵韻整理一下思緒。

謝小玉沒有直接說出答案並不是有意考驗姜涵韻,實在是因為每個人的選擇未必一樣。

“我會調轉方向,朝天寶州飛。”姜涵韻立刻說道,她的性格趨於保守,做事力求穩妥。

“就照著你想的去做。”謝小玉對姜涵韻的決定不做任何評價。

“轉向東北,全力加速。”姜涵韻下達命令。

飛天劍舟頓時傾側過來,開始調轉方向。

還沒等飛天劍舟完全轉過來,姜涵韻又神情微變,轉頭說道︰“靠近天寶州的方向也有東西要出來。”

“牠們在驅趕這艘船?”玄元子問道。

“不是驅趕,而是試探,看看我們有什麼回應。”謝小玉已經從天機盤那裡得到答案。

剛才謝小玉讓姜涵韻做出回應,就是想看對方採取什麼應變方法,結果對方一動,他這邊立刻有了結果。“我呢?”姜涵韻問道。

“仍舊像剛才一樣。”謝小玉沒興趣多囉嗦,更沒興趣越俎代庖。

姜涵韻轉過頭去坐直身體,雙手搭在左右扶手上,這對扶手上刻劃著繁複的法陣,整艘船就是靠它們控制著。

船上的每一個人都感覺身體朝著一個方向倒去,這艘船又調轉方向,而且再一次加速了。

飛天劍舟的速度本就不慢,不過一直以來大家都只將速度加到七成,所謂的全速前進就是指這種速度,再快的話,船體能不能支撐得住就沒人敢打包票。

此刻,姜涵韻將速度推到最快。

船體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因為整個船殼是用金屬打造,所以四周發出嗡嗡的輕響。

“這東西支撐得住嗎?”陳元奇憂心忡忡地問道。

陳元奇聽謝小玉說過,飛天劍舟全速前進的話,一日夜可以跑十五萬里,不過沒人這麼做過,將速度提升到一日夜十二萬裡已經極限,那時候船身就會嘎吱嘎吱作響,不過動靜絕對沒有現下這麼大。

“就算這艘船凌空解體,也不會傷到你分毫。”謝小玉不以為意地說道。

陳元奇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道︰“那倒是。”

別說陳元奇,船上所有人都不會在乎凌空解體,有資格上船的人,最差也有真人境界,如果掉下去頂多喝兩口海水,絕對死不了。

這邊話音剛落,姜涵韻那邊又有了動靜︰“這艘船被包圍了,四面八方都有東西升上來。”

不等謝小玉開口,姜涵韻立刻說道︰“如果讓我選擇,我會有兩種方案,一種是不管對方的回應,全速朝著天寶州飛,就算半路上被截住,這艘船上有那麼多道君,隨便誰都可以打發牠們。”

謝小玉沒有任何回應,平靜地問道︰“另外一個方案呢?”

“我可以繞一圈,從另一個方向進入天寶州。”姜涵韻笑著說道,顯然這才是她打算做的,繞一圈的話,就可以順理成章經過那個伏擊點。

然而謝小玉的回答卻如姜涵韻的打算不同,道︰“先試試第一個辦法。”

姜涵韻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麼選擇,是聽謝小玉的建議,還是由她自己決定?

“要演,就要演得像真的一樣。”陳元奇不疾不徐地說道,然後用手肘捅了捅羅元棠,道︰“師兄,等一會兒你出手還是我出手?”

羅元棠沒有回話,好像根本沒聽見。

半個時辰後,一道奪目的劍光從天而降,瞬間斬開海面,沒有浪花、沒有驚人的聲勢,就像刀切豆腐一樣,海面上多出一道極細長的縫隙。

最後出手的還是陳元奇本人,他閑不住,原本就打算趁機活動一下。

“轟─”

一股巨浪沖天而起,浪花中有一道數十丈長的身影飛竄而出,赤身無鱗,頭上長著兩根又細又長的角,四只爪子有些不成比例。

這道身影一離開海面就朝左右分開來,剛才那一劍,讓牠從中間被剖成兩半。不過陳元奇卻絲毫沒有喜色,嘟囔道︰“是蛟?怎麼可能是蛟?”

雖然同樣屬於龍種,虯與蛟卻差得很遠,如果龍族是一個大家族,蛟就是這個家族的旁系子孫,種著族裡的公田,家裡的孩子可以上族裡的私塾,萬一出了個讀書種子,還有出人頭地的日子;蛟就不同了,那是賣身的奴才,身分低賤,不可能有出頭之日。

陳元奇凌空虛抓,將那頭蛟硬生生拉到近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這頭蛟的腦袋上,這是搜魂之法。

陳元奇的臉色瞬間變得異常難看,這頭蛟根本就談不上有智力,腦子裡渾沌一片,各種記憶也凌亂不堪。

陳元奇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況,當初發現的那個小千世界就有很多這樣的妖族奴僕,顯然妖族吸取太古之時被人族擊敗的教訓,也開始重視起數量,所以發明某種秘法,可以大批製造這種智力低下,比妖獸強不了多少的妖族。

讓陳元奇感到疑惑的是,妖族為什麼派這些蛟來送死?

突然,陳元奇感到一陣心悸。

陳元奇是劍修,劍修的回應都很快,白光一閃,他已經飛到百丈之外。

只見陳元奇剛才站立的地方有一團血影蕩來蕩去,血影是從海裡冒出來的,那片海域被鮮血染得通紅。

這血影渾身散發出懾人的氣息,但那絕對不是妖氣,妖氣凌厲如刃,這種氣息若有若無,卻又給人危險的感覺。

“魔……”陳元奇的神情越發凝重。

這是魔頭,來自魔界的魔頭。

陳元奇面對妖族一點都不在意,不說境界上的差距,妖族的手段單一,只要知道是哪種妖族,他就有相應的應對之策,但是面對魔頭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魔多變而詭異,最讓人難以提防,誰知道這魔頭擁有什麼怪異的能力,一不小心,或許他就會陰溝裡翻船。

“不陪你玩了。”陳元奇化作一道白光,瞬間消失不見。

在那艘飛天劍舟中。

謝小玉看著剛才的影像,面無表情地說道︰“現下可以去埋伏的地方了。”

“這一次居然不是妖族單獨行動,而是妖族和魔門連手。”玄元子喃喃自語。
和陳元奇一樣,玄元子對魔族也非常忌憚。

“我們原來的佈置還有用嗎?”姜涵韻一邊調轉船頭,一邊憂心忡忡地問道。

當初姜涵韻設這個圈套的時候,目標是妖族,而且主要針對那十幾條虯龍,沒想過會跑出魔頭。

那魔頭只是一團血色的影子,無形無質,擺明了一般攻擊對其沒用,想滅殺這類魔頭,用佛門的東西最合適,其次就是火,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針對神魂的秘法也很有效。

可惜,伏擊點沒有這樣的佈置,佈置針對的是妖族,妖族皮粗肉濃,生命力頑強,想滅殺很不容易,因此佈置注重的都是強力一擊。

兩個人都心中沒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飛天劍舟重新調轉方向,尾部噴吐出長長的火舌,細長的船體在震耳的轟鳴聲中急速前進著。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21 11:46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21 11:47
第四章  一擊       
               
一道接著一道人影出現下艦橋上。
               
「大家都想幫忙。」玄元子搶先解釋道,他說得非常婉轉,實際上是他不想得罪這麼多人。
               
這些人全都是一派掌門,如果只是一、兩個人,玄元子還推托得過去,人數一多,他就擋不住了,也不想擋。
               
這群掌門一上來就東張西望,對任何東西都感興趣,好在他們也明白,只聽、只看,並不亂問,也不干擾別人的工作。
               
當然也有人對那些東西不在意,摩雲嶺掌門周龍擠到謝小玉的旁邊,和藹地問道︰「聽說有妖族出現?」
               
「妖族倒是不麻煩,麻煩的是這次魔族和妖族連手,陳師叔遇到一團血影。」謝小玉隨手一點,剛才陳元奇看到的那團血影立刻在眾人的眼前浮現。
               
「這有點像血影魔功。」
「也可能是赤尸化影。」
「同樣也可能是傳說中的血神子。」大家眾說紛紜。
               
魔門分支太過龐雜,沒人能說得清楚到底有多少支脈,魔門秘法更是數不勝數,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這種血影屬於早期的魔門秘法。
               
魔門分成前、後兩個階段,早期注重肉身不朽,後期追求元神不滅,血也是肉身的一部分,所以和血有關的魔功全都屬於早期的範疇,而這一脈最有名的秘法就是滴血重生。
               
「可惜我們對魔界所知有限,難道魔界不是天魔一脈的天下,而是以血魔為主?」一位上了年紀的掌門突然插嘴道。
               
沒人回答得上來。
               
好半天,李天一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太虛門好像快和仙界聯絡上了,到時候應該就清楚了。」
               
李天一執掌九曜派一向低調,但畢竟是天下第二大派,又和太虛門關係密切,所以別人不知道此事,他卻得到一些消息。
               
「如果真有這分心的話,直接讓一位太上長老飛升仙界不就行了?別家沒這個本事,太虛門卻有。」陳元奇在旁邊不鹹不淡地說道。
               
沒人接口,太虛門宣佈不會退往海外,在不知不覺已經被邊緣化,但是天下第一派的名頭仍舊讓人不敢小瞧。
               
玄元子暗自懊惱,覺得應該讓這個少根筋的師弟管住嘴巴,這種話根本不應該說出口,他怕陳元奇再說出更難聽的話,連忙搶過話題,道︰「先顧眼前吧﹗這一次對方也是有備而來,我們最好不要大意。」
               
「我們沒事,大不了一走了之,問題是這艘船帶不走。」周龍看了看四周。

「沒關係。」謝小玉說道︰「測試已經完成,實在不行的話,乾脆將船毀了,反正絕對不能落在異族手中。」
               
「也好。」玄元子就等謝小玉這句話,道︰「這裡的道君數量不少,每個人帶幾個弟子走。」
               
那些前來觀禮的掌門自然不會反對,又不是讓他們和敵人拚命,只讓他們帶幾個人逃命並不是難事。
               
「沒問題。」一位掌門答應了。
               
有人開頭,其他人也立刻跟進。
               
沒人注意到,玄元子、周龍和謝小玉的臉上都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剛才一唱一和原本就是演戲。
               
當初制訂計畫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萬一發生意外應該如何逃跑,讓道君帶著走顯然是最好的選擇,問題是,怎麼樣才能讓這些道君心甘情願充當苦力?
               
最後商量出的結果就是設這個局,以綺羅即位典禮為藉口,廣發請柬,邀請各派掌門觀禮。
               
肯來的掌門都願意給謝小玉面子,也都比較好說話,請他們充當苦力想必沒問題,而這些掌門願意幫忙,就是一個人情,此刻船上人數最多的就是霓裳門的弟子,霓裳門的事就相當於謝小玉的事,這個人情自然會算在謝小玉頭上。
               
如此一來,回去後,謝小玉就可以順理成章對各個門派區別對待,這一次來觀禮的全都得到大批好處;沒來觀禮的則被晾在一旁。
               
對外面說起來,這是還人情;但私底下大家都知道,這是給謝小玉面子所得到的回報。
               
所有的一切,都是謝小玉等人算計好的。
               
「現下還有最後一樣東西需要測試。」謝小玉按照事先約定的模式說道︰「船上的飛輪全都是特製,攻擊與防禦都不算強,飛遁和挪移的功能卻加強許多……這本來是為斥候準備。」最後那句話,是謝小玉臨時加上去的。
               
眾位掌門全都微微一笑,沒人說破。
               
現下聚集在臨海城等待登船的人已經超過三億,最後可能會超過五億,這將是一支非常龐大的船隊,想保證這樣一支龐大船隊不遭遇襲擊,斥候的偵察距離至少要達到兩萬里以上,還要擁有一倍於飛天劍舟的速度,這些飛輪根本無法勝任,因此這些飛輪根本就是為了逃命所用,而且是專門為這一次準備。
               
現下,那些來觀禮的掌門都已經明白他們被謝小玉利用了,即位典禮根本就是幌子,更是一個圈套,這艘船根本就是誘餌,而他們則是免費的苦力兼保鏢。
               
不過並沒有人抱怨,他們在船上看到不少東西,足夠抵消他們的鬱悶。
               
飛天劍舟繼續朝著前方飛行,那些道君四處轉著,逃離的時間還沒到,他們有足夠的時間研究這裡的一切。
               
剛才那片幻境沒什麼稀奇,但是這片幻境就不同了,有很多「好玩」的東西。這些東西並不複雜,以他們的智慧,稍微看上兩眼就明白其中的奧妙。
               
這就是謝小玉一貫的風格──創出來的東西並不複雜,卻非常巧妙,也非常實用,更重要的是仿造起來容易,這也意味著可以很快推展。
               
突然,四周響起嗚嗚的警報聲。
               
「妖族要動手了,各位前輩請做好準備。」謝小玉的聲音瞬間傳遍整艘船。那些掌門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從幻境裡退出來。
               
上船的時候,眾掌門沒有注意到這些飛輪,剛才聽謝小玉那麼一說,他們才發現原來這些飛輪也不簡單,以他們的實力,放出神念四下一掃,這些飛輪有什麼奧妙就一清二楚了。
               
這些飛輪和以前的飛輪完全不同,裡面和外面是完全密封,體積也小了兩圈,比原來輕巧很多,不過反而更加結實了。
               
更讓那些掌門在意的是飛輪裡的靈氣異常濃鬱,都快比得上靈眼,以他們的閱歷,立刻就意識到這其中的涵義。
               
將來逃往海外,恐怕幾十年、上百年都要保持這種狀態,這相當於強迫閉關,而如此濃鬱的靈氣、長時間的閉關苦修,只要修練的功法還過得去、資質不是太差,修練到真君境界絕對沒有問題。
               
這些掌門的內心已經無法平靜,他們只希望能快點回去,然後立刻召集門中的弟子,讓他們加快招募的速度,儘可能多招募一些人進來,如果有必要的話,甚至可以回中土招人。
               
這些掌門正想著,飛輪裡的空間一下子變大,緊接著十幾個人挪移進來,這些人有的是霓裳門的弟子,有的是操縱這艘飛天劍舟的人。
               
飛輪四周的符篆一道接著一道亮起來,而且發出嗡嗡的輕響。
               
「飛輪已經發動。」船艙內,姜涵韻轉頭說道。
               
「開啟挪移陣﹗」謝小玉大聲命令道。
               
隨著這聲令下,一部部飛輪出現下飛天劍舟的四周,下一瞬間,這些飛輪全都化作一道道遁光,朝著天寶州的方向飛去,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了,剛才還有些擁擠的船艙現下變得空蕩蕩。
               
「結果已經出來了,四十三部飛輪,有三十二部飛輪增幅超過八成,有六部飛輪沒到半成。」姜涵韻面無表情地報告著。
               
眾掌門絕對想不到連他們都是實驗品,用來驗証這些飛輪對遁術的增幅效果。
               
飛天劍舟發出隆隆的轟響,以驚人的速度往前飛馳,前方的空氣被強行劈開,引發的空氣震盪在厚密的雲層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船艙內只剩下玄元子'陳元奇、羅元棠、謝小玉和姜涵韻五個人。
               
「嗚嗚嗚_」
               
刺耳的警報聲再次響起。
               
「那些家伙全都動了。」姜涵韻將一些影像傳過來。
               
只見四面八方的海裡都出現一條條水線,從它們的位置來看,正好將這艘飛天劍舟團團包圍住。
               
「這麼多﹗」陳元奇臉色變得難看,這些水線少說有五、六百條。
               
「我知道龍族很擅長生養,但也不至於這麼會生吧?」陳元奇輕聲嘟囔道。
                               
「可能是用滴血重生之法,一化十,十化百,就像當初土蠻做的那樣。」謝小玉說道,這是他的猜測,不過可能性極高。
               
妖族最大的問題就是開智困難,所以數量始終不多,太古時,妖族和人族爭奪天地主角的地位,妖族的實力遠比人族強得多,不過最終人族憑數量打敗妖族。
               
不過如果那時候就有滴血重生的秘法,結果可能完全不同。
「牠們要幹什麼?」姜涵韻突然叫道。
               
只見一條條蛟龍從海中飛出來,在半空中迅速膨脹,然後像氣球般炸開,殘肢碎片四處飛散,鮮血則化作彌漫的血霧。
               
「我明白了,是血祭﹗這些蛟根本就不是用來對付我們,而是血祭的材料。」謝小玉頓時恍然大悟。
               
謝小玉想起了三連城遺址的那一戰──佛門找到通往魔界的入口,想封住那裡,魔門將計就計,反過來用血祭之法打開魔界的入口。
               
因為看過先例,所以謝小玉第一個回應過來。
               
「不錯,是血祭。」玄元子也明白過來,他看著那一團團血霧喃喃自語道︰「以血為引,瞞天過海,厲害,實在厲害。」
               
就在這時,其中一團血霧中飛出一道血影,那東西似乎剛剛甦醒,所以東張西望。
               
「就是這個……」陳元奇的瞳孔猛然間收縮,他和其中一道血影對過面,雖然沒交手,但是直覺告訴他這血影相當危險,他必須提起全部的精神小心面對。

「沒想到這三族都有一套瞞過天道的辦法。」玄元子臉色難看。
               
「這下麻煩了,我們得早作安排。」謝小玉眉頭緊皺。
               
那些血影無形無質,飛遁起來肯定很快,又善於藏匿,如果不想出一個對策,很可能會遠遠跟著船隊。
               
不只是謝小玉想到這一點,玄元子、陳元奇、羅元棠也都想到了,三個人的臉色都陰沈無比。
               
不過有個人比他們更急,姜涵韻連聲喊道︰「先別管那些,這邊怎麼辦?」「離伏擊點還有多遠?」謝小玉問道。
               
「六千三百二十五里。」姜涵韻馬上說道,她一直在注意距離。
               
聽到這個回答,謝小玉無奈地說道︰「算了,到不了那裡了。」
               
好端端的一個圈套,前面非常順利,沒想到最後階段卻出了問題,謝小玉也不再做幕後指揮,乾脆在姜涵韻座位的扶手上輕輕一按。
               
隨著一陣嘟嘟輕響,一連串符文亮了起來,與此同時,這艘飛天劍舟的表面浮現無數道符文,整艘船更是嘎吱嘎吱響個不停。
               
突然船體裂開了,分成左右兩半,兩根很長的金屬導軌從船頭延伸到船尾,這兩根導軌都有手臂般粗細,中間有無數金屬線相連,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網般。

「這是什麼?」陳元奇事先並不知道這艘船還藏著這樣的祕密。

「太昊戰船。」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不是說沒時間做這東西嗎?」陳元奇充滿疑惑,心想︰負責工場區的人,一個是麻子,另外一個就是洛文清,為什麼他們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
               
「是因為霹靂閃。」謝小玉不得不解釋一下,不過他也不打算多說,只道︰「我們先離開這裡。」
               
謝小玉在座椅扶手上又按了 一下,五個人瞬間消失,下一瞬間就出現下敦昆那艘船上。
               
這艘船才是真正為斥候準備,將來出海後,它們就是整支船隊的眼睛和耳朵。

「你們來了。」敦昆不善言辭,隨意地打了 一聲招呼。
               
「準備離開。」謝小玉不囉嗦,直接發號施令。
               
謝小玉的話音落下,那張巨大的金屬網迅速收縮,轉眼間縮成拳頭般大小的一團,與此同時,整艘船也在縮小,只是片刻工夫,這艘船就縮小到一丈方圓,船體四周同樣浮現繁複的符文。
               
這艘船根本就不是機關法器,而是一件法寶,能伸縮、能載人、能飛遁、能挪移跳躍。
               
「隨時準備離開。」謝小玉拍了拍敦昆的肩膀,此刻的他不再是幻象,而是真人。
               
敦昆點了點頭,四周的符文頓時變得更亮了。
               
這些符文控制的是遠距離挪移,一旦發動,這艘船就會瞬間挪移到千里之外,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逃跑。
               
這邊準備完成,接下來就是等待那些血影追趕過來。
               
此刻最緊張的就是姜涵韻,計畫是她制訂,原本不該這樣,現下全都亂套了,伏擊戰變成防禦戰,而且對手也不同,不再是體積龐大的龍,而是換成無形無質、明顯以速度和靈活性見長的血影魔頭。
               
「你居然一點都不在意?」姜涵韻轉頭看了看謝小玉。
               
「有什麼好在意的?能做的我都已經做了,沒能達到目的是運氣不好,只要自己沒有損失就行。」謝小玉確實沒壓力,不管成敗,他都已經是贏家,綺羅成了霓裳門的門主,不給他面子的門派將後悔莫及,新的飛天劍舟、飛輪和太昊戰船已經測試成功,兩套幻境也沒任何問題,大部分目的都達到了。
               
謝小玉也不擔心會出事,綺羅已經被送走,此刻留下的人只有他和姜涵韻兩個真人,卻有三位道君、一位大巫,絕對可以帶著他們逃出去。
               
突然敦昆大聲喝道︰「它們來了﹗」
               
只見一道道黯淡的血影飛馳而來,速度極快,卻無聲無息。
               
「好快﹗不在元神化身之下,不過比羅師叔的身外化身差一些。」謝小玉瞬間得出結論。
               
無形無質的東西速度都不會太慢,不過身外化身是純粹的魂體,而這些血影卻是血氣凝聚而成,所以速度慢了 一點.,至於元神化身,因為需要憑依之物,所以比起血影又差了 一點。
               
「那些血影發現我們了。」敦昆一皺眉,這艘船被他的力量籠罩,而他修練的是黑暗之道,最不容易被察覺,不知道那裡出了紕漏。
               
「這些魔頭十有八九對氣血有特殊的感應。」玄元子安慰道。
               
敦昆與玄元子說話的工夫,那些血影已經圍攏過來,一小部分血影朝著這邊而來。
               
這些血影察覺到這裡有東西,但是不知道具體的位置,所以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大部分血影則朝著那艘飛天劍舟而去。
               
謝小玉的眼睛突然暴射出一道寒芒,那艘飛天劍舟表面頓時被無數細密的電芒籠罩,特別是那兩根金屬導軌之間更是電光閃爍,讓人無法直視。
               
突然半空中響起一聲雷鳴,電芒朝著四面八方延伸,化作一張異常細密、籠罩方圓百里的電網。
               
那些血影再快,也快不過閃電的速度,離得最近的血影瞬間被電芒吞沒,被細密的電芒團團裹住,看起來彷佛一個個紫色的光繭。
               
離得稍微遠的血影全都拚命往外逃,身體被細密的電芒一次次打散,又一次次聚攏起來。
               
一部分血影逃了出來,身體比剛才黯淡許多,有幾個血影甚至只剩下一層淡淡的血色,近乎透明,更多的血影則沒能逃出來。

「好﹗幹掉不少。」姜涵韻相當興奮。
               
「未必,那些家伙沒死。」陳元奇搖了搖頭,道︰「血影只是被打散,失去行動的能力而已,卻沒把這些血影殺死,如果放著不管,這些血影會重新聚攏起來。」       
「這東西很麻煩的,沒那麼容易被滅。」陳元奇轉頭看了自己師兄一眼。
               
「好吧。」羅元棠說道︰「剩下的就交給我。」
               
羅元棠的身外化身是這類東西的剋星,剛才血影太多,他勢單力孤,未必是對手,現下就不成問題了。
               
「我幫你壓陣。」陳元奇放出元神分身。
               
雖然那些血影受傷不輕,但是仍有威脅,羅元棠一個人對付有些吃力。
               
玄元子則沒有動,這邊只有敦昆,如果他出去,敦昆一個人絕對顧不過來。「那邊有斬獲嗎?」謝小玉沒頭沒腦地問道。
               
姜涵韻聽不懂,敦昆更聽不懂,聽得懂的只有玄元子。
               
「斬獲不小。」玄元子說道,不過看他的模樣並沒有絲毫喜色。
               
整個計畫是姜涵韻制訂的,謝小玉偷偷做了一些修改,而這一部分只有三個人知道,一個是他,一個是玄元子,另一個是洛文清,修改的這一部分就包括那艘太昊戰船,也包括此刻他們說的這件事。
               
即位典禮會有眾多掌門到場,這是不錯的誘餌,舉行典禮的船藏著許多祕密,這也是不錯的誘餌,如果那些掌門中有異族的探子,肯定會有所動作。
               
抓探子這件事只有玄元子適合做,其他人地位不夠。
               
既然斬獲不小,就證明那些掌門中果然有異族的探子。
               
這是巨大的斬獲,卻讓人高興不起來。
               
謝小玉不願多說,現下不是談論這些事的時候,他的注意力來到外面。
               
那細密的電網仍舊籠罩著四周,一團五色神光和一道白色劍光在電芒間穿梭跳躍,它們飛到那裡,電芒都會自動繞開。
               
五色神光正是羅元棠的身外化身,每一次神光一卷,裡面就會多出一股黯淡的血色,顯然有一個動彈不得的血影被他收起來。
               
「能煉化嗎?」陳元奇問道。
               
「有點麻煩,恐怕要花點時間。」羅元棠剛才已經試著煉化,雖然能做到,但是比較吃力,恐怕得一點一點來。
               
「沒那麼多時間,只能帶回去再說。」陳元奇看了看四周,這張電網頂不了太久,一旦電網消失,那些逃出去的血影就會殺回來。
               
「只能這樣了。」羅元棠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突然羅元棠感到毛骨悚然,立刻閃身飛退。
               
羅元棠快,有一樣東西更快,那些被困住的血影同時爆開,所有魔頭瞬間泯滅,然後化作一道神念。
               
這道神念很微弱,若有若無,好像隨時會散去,但是玄元子、陳元奇、羅元棠、敦昆都感覺渾身冰寒,心臟也似乎停止跳動。
               
神念動了,剎那間掠過羅元棠的身外化身,隨即身外化身就如同破布般被一分為二,然後化作星星點點的光塵飛散開。
               
陳元奇心頭大震,他就在旁邊,卻根本來不及救,突然他感覺到自己被鎖定住,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逃。
               
劍光一閃,陳元奇已經穿出電網,不過那道神念比他更快,剎那間擦身而過。劍光消失了,打著旋從半空中落下,那是一把薄如蟬翼的飛劍,劍身三分之一的地方隱約可見一道裂縫。
               
沒人顧得上陳元奇,剩下的四個人都感覺冥冥中似乎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們,冷漠且充滿殺意。
               
突然敦昆大叫一聲,他的身體驟然炸開,化作一片黑影。
               
黑影一分為二,切開的斷口居然怎麼都合攏不起來。
               
姜涵韻閉上眼睛,已經放棄抵抗。
               
下一瞬間,耳邊響起叮的一聲輕響。
               
發出聲音的是謝小玉,他的臉上多了 一道裂痕,從頭頂一直延伸到下巴,裂開的地方呈現出金屬光澤。
               
謝小玉的這具分身擁有本能回應,但是在這一擊之下,本能回應一點用都沒有,他的身體來不及挪動分毫,萬劍之體也沒起到作用,腦袋被整齊切開了,這道裂縫從前面一直貫穿到後面。
               
姜涵韻臉色煞白,不知道下一個是她還是玄元子。
               
一秒鐘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
               
又一秒鐘過去了……還是什麼都沒發生。
               
「消失了﹗」姜涵韻大叫道,那道神念竟不見了,彷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快救人﹗」玄元子臉色鐵青。
               
「那道神念呢?」姜涵韻兀自追問道。
               
「它順著謝小玉的意識追過去了。」玄元子大聲吼道,此刻他絲毫沒有一派掌門的風度。
               
姜涵韻的臉色頓時又變得煞白。

「他未必有事。」玄元子輕嘆一聲。
               
茫茫大海上,一座高出海面的營地中,一間不大的房間裡擠著一大群人。
               
正中央是謝小玉,他跌坐在地,兩眼無神,在他前後左右各站著一個老頭,各伸出一根手指點在謝小玉的印堂穴、兩側太陽穴和玉枕穴上。
               
突然其中一個老頭全身顫抖起來,立刻有七、八只手伸過去搭在老頭身上,精純的法力源源不斷地傳遞過去。
               
在謝小玉的紫府裡,一道裂縫貫穿而過,這道裂縫就如同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刀,無堅不摧,無物不破,在裂縫的四周,無數道符文或明或暗,彷佛一把刀鞘將長刀緊緊裹住。
               
一陣梵音透了進來,化作一縷黯淡的佛光往裂縫裡滲透進去。
               
「好像有用。」一個老頭輕聲說道。
               
「讓那幫和尚賣力點,另外再叫一些和尚過來。」另外一個老頭大聲喊道。
               
有十幾個人等候在房外,聽到房內的吩咐,這些人趕緊去找和尚。
               
這些人全都是道君,此刻他們只有跑腿的資格,連門都進不去,有資格進房間的至少是地仙。
               
在房間後面,十幾位禪師正在那裡誦詠經文,為首者正是智通,旁邊是圓德和圓光,這些都是聽命於謝小玉的佛門弟子。
               
只是片刻工夫,跑腿的道君就回來了,每個人都帶回來二、三十個和尚,清一色是上師。
               
如果在中土,要找多少和尚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可這裡是天寶州,除了謝小玉手下有十幾萬名和尚,就再也找不到了。
               
這些上師被帶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謝小玉出事,所以一到這裡,立刻跑到自家方丈的身後跟著誦起經。
               
此刻聚集在天寶州的人裡,恐怕就數這些和尚最不希望謝小玉出事,萬一謝小玉有個好歹,其他人照樣出海,他們卻會被扔下,因此這些和尚都異常賣力,他們誦詠的佛經化作陣陣梵音,傳入謝小玉的紫府中。
               
梵音越來越響亮,佛光越來越旺盛,漸漸充斥整座紫府。
               
越來越多的佛光滲透進那道裂縫裡,裂縫變得越來越亮,更像一把長刀。
               
突然裂縫一震,滲透進去的佛光四處飛散,包裹在裂縫周遭的那些符文也一道接著一道爆裂開來。
               
「快,再加把勁﹗」一個老頭面紅耳赤地喊道。
               
房間內的那些真仙全都伸出一只手,你搭著我,我搭著他,所有的法力最終匯聚到那四個老頭身上。
               
那些崩碎的符文重新凝結,而且冒出更多符文。
               
「轟隆隆-」
               
天空中響起一陣雷聲,不知道什麼時候營地上空已經變得烏雲密布,厚密的烏雲形成一道道漩渦,漩渦裡電光閃動。
               
房間內的真仙全都抬頭看了看天空。
               
「這裡人太多,聚集的力量太強,天道有回應了。」一個老頭喃喃自語道。

「恐怕還和那道神念有關。」另外一個老頭輕嘆一聲,那種力量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
               
「現下怎麼辦?」有人低聲問道。
               
誰都沒辦法回答,如果就此收手,謝小玉必死無疑.,如果不收手,雷劫就下來了。
               
這一猶豫,那道裂縫瞬間暴增,包裹在裂縫四周的符文紛紛崩裂開來。
               
「噗噗噗噗﹗」四個老頭各噴出一口血。
               
「呼──」在房間後面,智通禪師雙手結印,此刻他渾身上下散發出刺眼的光芒。
               
幾乎同時,在謝小玉的紫府中,漫天佛光凝結成一尊佛像強行鎮住裂縫。裂縫再一次暴增,佛像從中間裂開,一朵優曇花憑空出現,裂開的佛像瞬間合攏,緊接著化作一道晶牆將裂縫封在中間,崩碎的符文也重新凝聚,一道道符文緊貼在晶牆上,彷佛刻在上面一樣。
               
在房間後面,智通禪師全身軟了下來,他的臉色灰白,滿臉皺紋,渾身濕透,在一旁的幾位禪師連忙將他扶住。
               
「念經,繼續念經。」一個老頭有氣無力地喊道。
               
圓德禪師看了幾位禪師一眼,輕聲說道︰「智通師兄由我來照顧。」
               
那些禪師都知道輕重緩急,重新收斂起心神,誦詠經文。
               
房間內,四個老頭席地而坐,其中一個圓臉老頭輕聲說道︰「太可怕了﹗知道那道神念給我什麼感覺嗎?」
               
「知道。」另外一個老頭抬頭看了看天空。
               
「難道能和天劫相比?」站在外圈的一個老頭問道,他的身分和這四位老頭差不多,只是實力稍微弱了一點,所以只能在一旁幫忙,沒能親眼見識那道裂縫。
               
「不能比﹗天劫是考驗,並非為了滅殺,所以威力雖強,殺機卻不烈?,這道神念就不同了,不算很強,只要練成元神就能承受得住,頂多重傷,不會喪命,但是殺機強烈。」圓臉老頭說出自己的感受
               
「反正這種力量不是我們能抗衡的。」旁邊的一個老頭搖頭嘆息。
               
「怪不得魔頭敢回來,原來已經有了抗衡天道的實力。」站在外面的一個老頭說道。
               
「沒那麼厲害。」四個老頭同時叫了起來。
               
「這一擊確實恐怖,已經與道相合,但是還不能以道化道,不然剛才就應該生出別樣的變化,和天道比起來,這還差得遠。」圓臉老頭點評道。
               
「這道神念是怎麼過來的?」一位地仙抬頭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
               
就算每三千五百年天道都會陷入沉睡,可一旦有這等級的大能過來,天道立刻會做出回應,就算過來的只是神念,天道也一樣會有回應。
               
「只有等玄元子回來了。」圓臉老頭同樣很好奇,可惜玄元子在路上,如果發信符詢問未必說得清楚。
               
「另外兩個小子怎麼樣?沒問題吧?」旁邊一個老頭問圓臉老頭。
               
「都傷得不輕,小羅的身外化身被斬,小陳元神受損,本命飛劍也裂了,沒有三五年他們別想恢復過來。」圓臉老頭是璇璣派的太上長老,璇璣派一下子損失兩名道君,他的心情很不好。
               
「也幸虧他們出事,我們才跑了過來。」旁邊的那個老頭比較樂觀,總是往好處想,不過他說得也沒錯,要不是羅元棠、陳元奇相繼出事,他們也不會知道那邊遭遇強敵,更不會跑過來查看謝小玉的情況。
               
「真夠危險的,當時只要晚一步,這家伙就完了。」圓臉老頭感覺一陣害怕。
               
就在這時,一道信符飛進來,直接飛到圓臉老頭的手中。
               
「是小元子發過來的消息。」圓臉老頭立刻叫了起來。
               
「裡面說了什麼?」旁邊的老頭連聲催促道。
               
「妖族和魔族連手了,牠們用蛟龍血祭,召喚來一種血影魔頭,那道神念就隱藏在血影魔頭體內,為了瞞過天道,那道神念拆分成數百份。」圓臉老頭大致說了 一下,信符裡也就這幾句話。
               
「好一招瞞天過海。」
               
「居然可以用這種辦法將力量送過來……實在太可怕了。」
               
眾老頭議論紛紛,越說越沒有把握,陳元奇、羅元棠都是好手,但是在這道神念面前卻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他們雖然比陳元奇和羅元棠強一點,卻沒有信心抵擋得住這道神念。
               
這還只是一道神念,如果多傳幾道神念過來,連他們也只有束手待斃的分。
               
「可惜我們到現下仍舊沒能和仙界取得聯絡。」一個老頭髮起牢騷,這邊想不出應對之策,只能寄望於仙界的幫助。
               
「我懷疑太虛門根本就不想和仙界聯絡,不是有傳言太虛道尊根本就沒飛升仙界嗎?」另外一個老頭破口大罵道。
               
「這種話少說。」圓臉老頭輕聲警告道。
               
「要不然……我們自己想辦法聯絡仙界?」一個站在外圈的老頭提議道。
               
「這倒容易,你拚命搏一把試著飛升仙界看看。」圓臉老頭反唇相譏。
               
佛界和仙界各有一條聯絡信道,仙界的聯絡信道就在中州,而中州在太虛門的掌控下,誰敢捋虎鬚?
               
而不走聯絡通道就只有飛升這一條路,但這不可能,留在這裡遲遲不肯飛升的真仙大部分是因為沒把握,就算有把握,也沒人敢在這時候飛升。
               
每三千五百年天道都會衰弱,天階會變得很不穩定,時強時弱,偏偏弱的時候少,強的時候多,所以沒人願意賭這個運氣。
               
當然也有例外,真的強到逆天,什麼時候都可以飛升,十尊者裡有七個人是在神道大劫之後三千五百年飛升,所以世人又傳言這時候飛升會有好處──當然,前提是有這樣的實力。
               
「聯絡仙界的事以後再說,現下先顧眼前,那道神念並沒有被祛除,只是封印起來,不把它弄掉,始終是一個大麻煩。」圓臉老頭將大家的思緒又拉回來。
               
眾位老頭面面相覷,誰都不敢開口。
               
「辦法很簡單,只要這小子修練到道君境界,什麼問題都沒了。」一個老頭不負責任地說道。
               
這是實話,那一擊的威力並不強,陳元奇、羅元棠全都只傷不死,敦昆更是傷得很輕,證明道君境界肯定可以承受。
               
不過這也是屁話,真君晉級為道君,很多變化和神魂有關,魂魄會轉化成元神,意識會凝練化為神識,紫府也會擴展,成為元神紫府,任何一次變化都可能觸及那道被封印的神念,一旦封印破碎,神念脫困,謝小玉必死無疑,連救都來不及救。
               
「能不能將那道神念移出來?」另一個老頭提議道,這個辦法似乎可靠點。

「怎麼移出來?分裂神魂?如何保證封印不破?」圓臉老頭連問三個問題。
「乾脆捨棄肉身,奪舍重生。」這時,有了更可靠的辦法。
               
不過圓臉老頭朝著謝小玉一指,道︰「你去說服他。」
               
一頂畝許方圓的帳篷裡到處堆滿書,四十幾個老頭在這些書裡翻找著,這些大部分是醫書,小部分是和神魂有關的典籍。
               
門口的幛幔掀開一角,玄元子走了進來,他恭敬地朝著眾老頭躬身一禮,然後半彎著腰,小心地問道︰「各位師叔、師伯有沒有找到辦法?」
               
「難。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傷在神魂,根本無藥可醫。」圓臉老頭坐在地上,愁眉苦臉地說道。
               
「小陳、小羅他們還好吧?」另外一位璇璣派的太上長老在旁邊打岔。
               
「還好,此刻陳師弟正在溫養本命飛劍,我勸他另換一把,他就是不肯,好在除此之外沒什麼問題.,羅師弟稍微麻煩點,身外化身被斬,元神受損嚴重,沒個三五年的時間恐怕難以恢復。」玄元子連忙說道。
               
「小陳這次吃虧未必是壞事,那一擊並非劍法,但是和劍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若是能有所感悟,必然更上一層樓,而且將來的成就無可限量。」一個趴在地上的老頭侃侃而談。
               
圓臉老頭聽到這番話也完全認可,連聲說道︰「不錯、不錯,出手之人絕對是魔門數一數二的大能,已經即身合道,一道神念都帶有大道痕跡,如今不同於太古之時,大道隱去,模糊不清,想窺視一 二都不可得,小陳雖然受傷,卻有機會見識大道玄機、體驗先天之力,難得、難得。」
               
趴在地上的老頭說道︰「小羅就可惜了,為什麼他修的就不是劍道?不然他也可以有這樣的斬獲。」
               
這番話頓時讓旁邊一個老頭惱了,道︰「修練玄功有什麼不好?」
               
這老頭正是羅元棠的師父,他換了一張笑臉,轉頭對玄元子說道︰「你師弟傷得不輕,這幾年打打殺殺的事就別讓他幹了,他就專門跑跑腿吧。」
               
玄元子連忙答應,就算沒有羅元棠的師父打招呼,他也有這樣的打算,要不是現下人手太緊,而羅元棠的身外化身飛遁最快,少有人及,他甚至想讓羅元棠閉關。
               
「各位師叔、師伯用不著擔心,我肯定會照顧好兩位師弟。只是謝小玉他……」玄元子來這裡原本就是為了謝小玉,已經好幾天了,他必須有個交代。
               
眾老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想開口,最後還是圓臉老頭推托不過去,硬著頭皮說道︰「小玄子,我們也沒轍,辦法想了很多,可惜都有些問題,你也別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們身上。」
               
玄元子點了點頭,他明白圓臉老道的意思,這是要他往別處求援。
               
這四十幾個老頭都是各派的太上長老,以璇璣派的人最多,太虛、九曜、北燕山、摩雲嶺、青木宗等十幾個門派也有人在這裡,太虛門秘法無數,九曜派博大精深,北燕山對神魂之類獨有專長,他們都束手無策,這件事確實棘手。
               
有一個地方可能有辦法,那就是佛門,特別是婆娑佛門,那幫和尚已經和佛界取得聯絡,就算這邊沒有辦法,佛界的大能應該有解決之道。
               
不過玄元子不想求那些和尚幫忙,除非萬般無奈,他絕對不願意這麼做。
               
佛門和道門明著是盟友,暗中卻競爭激烈,表面幫忙卻在背後扯後腿的事,佛門沒有少做,特別是婆娑佛門更不是東西,萬一他們在謝小玉的神魂中做什麼手腳,到時候玄元子哭都哭不出來。
               
另外一個可以求援的地方就是巫門,就像當初謝小玉中了黑巫詛咒,最後就是羅老等人幫忙解決。
               
可在來這裡之前,玄元子已經問過了,卻也一無所獲,畢竟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黑巫詛咒原本就是巫門的東西,所以羅老等人能解,但謝小玉神魂中那道裂縫卻是魔門的手段。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21 14:29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21 11:49
【第五章】 指點迷津
               
玄元子一臉愁容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洛文清早在門口等候著。
               
看到玄元子回來,洛文清立刻迎上去說道..「師父,各派掌門都已經到了。」玄元子點了點頭,他仍舊在想心事。

「太上長老們已經找到解決之法了嗎?」洛文清輕聲問道。
               
玄元子微微一愣,停下腳步,好半天才嘆息一聲︰「有點麻煩,你師叔祖讓我另外想想辦法。」
               
「是向佛門求援?」洛文清看了西方一眼。
               
玄元子沒有回答,不過不回答也是一種回答。
               
洛文清知道自己猜對了,他也明白這只可能成為最後一步,但凡還有一線希望,就不會向佛門求援。
               
在不遠處的一頂帳篷裡,很多人聚在一起。
               
來的人全都是參加霓裳門門主即位典禮的掌門,總共四十一人,比當初少了兩個人。
               
事到如今,這些掌門都已經明白霓裳門門主即位典禮的水有多深。
               
即位典禮本身是幌子,測試新造的飛天劍舟也是幌子,確定內圈、外圈還是幌子,設圈套等異族往裡鑽仍舊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找出那些蟄伏的探子,而且是最危險、藏得最深也最成功的探子,因為他們已經爬到掌門的位置。
               
沒有誰會懷疑一派掌門是異族奸細,一開始甚至沒人相信,反而懷疑玄元子借題發揮,想鏟除異己,好在各派都有太上長老參與這次行動,親眼看到那兩個人做了什麼,證據確鑿不容抵賴。
               
有了這兩條最大的魚落網,順藤摸瓜,很容易就揪出一批異族的探子,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暗中投降異族,只求大劫到來之後能活命的叛徒。
               
最近這幾天,營地裡一片恐慌,到處都在抓人,和當初天門一戰時的情景差不多。
               
看到玄元子進來,那些掌門全都站起來,這次行動讓璇璣派的地位在不知不覺中又提升不少。
               
「坐,大家坐,用不著客氣。」玄元子連連擺手。
               
眾位掌門再次坐下,摩雲嶺掌門周龍第一個開口 ︰「真沒想到老齊居然是異族轉世而來,枉我和他相交多年,不過這下子總算可以放心了。」
               
周龍還沒說完,左道人嘿嘿一笑,道︰「那可未必,別忘了還有不少門派沒來。」
               
「是啊﹗這些人故意不來,誰知道是什麼原因。」慕菲青也在一旁幫腔。
               
這三個人接二連三地開口,原本就是事先串通好,其他掌門並不知道這三人早有預謀,不過他們明白這番話的意思。
               
「是啊,還有一些門派不能保證絕對可靠,所以我覺得對這些門派要慎之又慎,重要的事不能交給他們,只能讓他們做些無關緊要的工作,也要對他們嚴加提防。」一位掌門立刻站出來應和。
               
這番話一說出口,很多人神情黯然,其中就包括朱元機。
               
璇璣派的長老身為東道主,自然有資格列席,原本朱元機還打算等到風頭過去後就幫他的堂兄說幾句好話,將桑鳴山從外圈調進來,但現下是不可能了,畢竟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誰都扛不住。
               
謝小玉用的是陰謀,而且是不教而誅,但是他佔據大義,誰都不敢說他有錯。
               
有人神情黯然,同樣有人心花怒放,這些人是為了自家門派的利益。
               
內圈和外圈待遇不同,進入內  就意味著佔據優勢,而且是很長久的優勢,這就和門派劃分一樣,大門派很默契地共同壓制中等門派,不允許中等門派進入大門派的行列,中等門派也一樣這麼對付小門派。
               
玄元子同樣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任由謝小玉「胡鬧」是有原因的,想有效控制這麼多門派,讓各個門派完全聽令,就必須賞罰分明,而賞罰分明的前提就是建立等級,如果大家地位相同,結果只會誰都不服誰,五行盟就是最好的例子,那便是個鬆散聯盟,各派地位相同,有好處大家搶,有事大家推。
               
見沒人反對,玄元子咳嗽一聲,說道︰「既然大家都是這個意思……從即日起,在座的各個門派就是聯盟的中堅,其他門派則只能算是外圍成員,有些東西沒必要對他們公開。」
               
「師兄說得沒錯。不過迄今為止,我們這個聯盟都沒有一個名稱,這不太好吧?」周龍說道。
               
眾位掌門全都點頭,這是要正式確認聯盟關係。
               
               
「叫什麼名字好呢?」周龍看了看四周。
               
眾位掌門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眾掌門來自天南地北,甚至還有從南疆和西域過來,顯然不適合用地名作為聯盟的名稱;各派修練的功法也不一樣,甚至還有巫門和佛門中人,所以劍派聯盟、五行盟這種稱呼也不合適;唯一相同的是目的,他們能聚攏在一起為的就是逃命。
               
「大衍五十,其用四十九,遁去其一,這場大劫,妖、鬼、魔三族準備數萬年,而且大能無數,我等遠不是對手,若按常理推算,我等獲勝的希望渺茫,唯有寄望於天數之外的變化,也就是這遁去的一……不如就叫『遁一盟』。」左道人比較有學問,但也很虛偽,明明是逃命,硬要扯上「遁去的一」。
               
不過有人喜歡,慕菲青大聲贊道︰「好名字﹗」
               
「確實不錯。」周龍也在一旁應和。
               
「既然如此……那就叫遁一盟。」玄元子也覺得不錯,乾脆確定下來。
               
既然玄元子說好,自然沒人敢反對,再說這個名字確實不錯,至少比五行盟確定聯盟的名稱,也意味著聯盟關係正式確立,而在場的諸位掌門毫無疑問就是聯盟的核心。
               
眾掌門滿懷欣喜,最高興的莫過於慕菲青、花錦雲等人,他們加入的時間比較短,在大門派裡又排名靠後,原本還擔心位子不穩,現下總算可以鬆口氣。
               
「現下離出海還有半年多,有些事要不要我們幫忙?」一位掌門打鐵趁熱,想找份差事做。
               
這就是分出等級的好處,大家搶著做事。
               
這話一說出口,好幾位掌門都充滿期待,他們和慕菲青一樣都是後加入,寸功未立,雖然進了內圈,卻也怕地位不穩,以往他們一直都很羨慕青木宗和百花谷,同樣是剛剛加入,這兩派卻已經有差事了。
               
有事可做,代表的是價值,同樣意味著地位會被嚴密地保護起來;沒事做的門派就是潛在的炮灰,打仗先上,撤退後行,內圈也不是完全平起平坐,也有一個個  子和不同的等級。
               
               
玄元子看到有人搶著要工作,立刻明白對方的心思。
               
「不急,現下的事雖然很多,但是千頭萬緒,除了謝小玉之外,沒人能完全理順,我們隨意亂動的話,反而有可能壞事。」
               
這種得罪人的事玄元子肯定不會接手,踢給謝小玉再好不過。
               
「我們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吧?」另外一位掌門跟著起哄,他和謝小玉有過一些不愉快,怕謝小玉整治他。
               
「謝小玉受傷不輕,我們還是別麻煩他,再說只剩半年了,時間不等人啊」有人找到了難以推托的理由。
               
玄元子很無奈,現下到處缺人手,但也不能讓人隨意插手,最缺人的地方就是臨海城郊外的工場區,其次便是養殖場,不過這些都已經有安排了,
               
而玄元子不愧是做了近千年掌門的人,腦筋一轉,已經有了辦法。

「我召集大家過來是為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告訴大家,從今往後各個門派不能再各自為政,必須統一調派,各派弟子必須打散重組,用軍隊的模式訓練。離出海還有半年,時間很緊湊。」玄元子沒有繼續往下說,他正在觀察眾掌門的反應,意外的是沒人反對,原本玄元子以為要討價還價一番,沒想到這麼順利。
               
因此玄元子繼續說第二件事︰「另外,我還要麻煩各位,這次的事大家想必已經知道了,血祭之法加上那種血影魔頭實在讓人討厭,還好我們發現得早,有時間研究對策,找出破解的辦法。」
               
眾位掌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開口。
               
好半天,坐在後排的掌門舉手問道︰「用血祭之法,不是隨便什麼東西都可以當成祭品,或許我們可以在這上面想想辦法。」
               
「這一次血祭的祭品全都是蛟龍,血統也不怎麼純正,七成的血統是婆羅多的剛度寧蟒。」玄元子說出自己知道的情況,他事後收集一些蛟龍血肉扔給擅長此道的人研究,最後得出這些結果。
               
「這種蟒蛇成妖的可能性有多大?化蛟的可能性又有多大?」那個掌門繼續問道,他對血祭之法有點研究,但是對蟒蛇之類的東西一無所知。
               
「成妖的可能性萬中無一,化蛟就更不用說了。」玄元子不明白此人問這些有什麼用,成妖是開啟智慧,化蛟則是血脈覺醒或者血脈異變,他看不出這和血祭之法有什麼關係。
               
「這種蟒蛇有什麼特徵?多長?多粗?重量?壽命?」那位掌門一 口氣問了不少問題。
               
「剛度寧蟒是婆羅多最大的一種蟒蛇,成年蟒蛇可以長到十余丈長,水桶般粗細,重兩萬斤,能活百年,而且這種蟒蛇氣血旺盛,生命力頑強,深可見骨的傷口也可以在兩、三天痊愈,繁殖力也驚人,一年能產四窩,一窩五、六百顆蛋。」玄元子事先打聽過,所以才能說得如此詳細。
               
「我明白了。」那位掌門神情凝重地說道︰「這些蟒蛇可能一生下來就已經是魔種,長大之後很容易開啟智慧,然後血脈覺醒化作蛟龍。」

「嘶──」       

眾位掌門倒抽一 口涼氣,這實在太恐怖了,因為用這種方法,妖族可以輕而易舉製造出幾千萬、上億條蛟龍,需要的話,還可以用血祭之法讓魔種甦醒,將其轉化成血影魔頭。
               
「牠們在水裡的速度好像很快。」左道人憂心忡忡地說道。
               
玄元子見眾人情緒低落,連忙說道︰「牠們本身絕對沒有這種能力,應該是某種特殊的秘法,靠透支牠們的生機得到這樣的速度。」
               
負責檢查的那個人為了驗証這一點,還抓了一些蛇類妖獸,用同樣的辦法榨干牠們的生命力,然後對比兩者血肉的情況。
               
「也就是說牠們平時不可能這麼快?」左道人微微點頭,過了片刻,他抬頭問道︰「有沒有辦法在茫茫大海上找到牠們的蹤影?」
               
「辦法倒是有,不過只有在千里之內有效。」玄元子說道。
               
「這又如何?反正我們這邊人多,讓一部分人留守,其他人各自組成小隊將四周海域拉上一道網。當初在來的路上對付那三頭大妖,不就是這麼幹的嗎?」左道人提議道。
               
這不是好辦法,但是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時候也只能這樣了。
               
「那片海域才多大?現下要探查的海域又有多大??」周龍並不怎麼看好。
               
帳篷內頓時變得一片寂靜,大家都在沈思。
               
遁一盟確實人多勢眾,但是大海更廣闊無垠,扔多少人進去都不夠用。
               
第一個開口的是玄元子。
               
「並不需要將所有海域都搜索一遍,我們只要保證航線暢通就行。」
               
玄元子需要的是解決之策,管它是好是壞。
               
「難道現下就確定出海的路線?」慕菲青皺起眉頭,在他想來,出海的路線肯定要最後才確定下來,甚至出海後還得來個偷天換日,反正不能讓人知道他們要逃往何方。
               
「本來打算由謝小玉決定此事,也不用告訴任何人,他自己知道就行,但是現下我們不得不另行安排,事先掃出一條乾淨的通道。」玄元子也沒有辦法,這次的意外打亂了一切。
               
玄元子來回走動幾圈讓腦子冷靜下來,這才說道︰「北面太冷,缺少足夠的陽光,而陽光對我們來說實在太重要,所以往北就不考慮了,往東也可以放棄,我們就是從東面過來,所以只有往南和往西。」
               
「乾脆選擇西南。」左道人立刻提議道,選西南的話,隨時可以改道。
               
「咱們兵分幾路沿著西南方向探過去,將那片海域仔細掃上一遍,一邊尋找蛟龍,一邊探路。」一位掌門大聲說道。
               
「萬一在半路上碰到海獸呢?特別是那些氣血旺盛、身軀龐大的海獸。」另外一位掌門問道。
               
眾人轉過頭,看向那個對血祭之法所知甚多的掌門。
               
此人遲疑片刻後,切牙道︰「只要是氣血旺盛的海獸都可能成為那種血影魔頭的棲身之地,如果不難對付的話,乾脆隨手殺掉。」
               
「就這麼決定。」玄元子立刻拍板,他還有一點沒說──妖族可能擁有某種啟智之法,所以那些妖獸全都是潛在的妖族,能夠干掉自然不能放過。
               
「是應該殺光,一個都不能留下。」左道人捻著鬍鬚,點頭應道,北燕山整天和鬼打交道,一不小心就會送命,所以北燕山的人一向殺伐決斷。
               
「幹這種事其實用元神分身更合適,用不著傾巢而出。」有人小聲說道。
               
「你的元神分身能無限制遠離本體?」左道人回頭輕嗤一聲。
               
元神能脫離肉身而存在,不過距離不可能達到無限遠,不然天寶州也不至於三百年前才被發現。
               
修練的功法不同,距離也不一樣,比如身外化身就稍微遠一些,最遠能到四十萬里之外,想要更遠不是做不到,天寶州和中土之間就布設一連串這樣的法陣,還有聯絡的作用,信符就是靠這些法陣才能來回於中土和天寶州之間。
               
所謂的探路也有順便布下法陣的意思,這樣以後就用不著那麼麻煩,可以用身外化身或者元神分身四處巡視。
               
「人多其實沒用,不如讓擅長遁法的人負責探路。」一位掌門輕聲說道。
               
這個提議明顯藏著私心,探路是吃力不討好的事,這掌門想留在天寶州,看看有什麼機會在其他地方幫忙。
               
玄元子看了那名掌門一眼,將這名掌門記在心裡。
               
五行盟之所以會變成一盤散沙,就是因為這種人太多的緣故。
               
事實上玄元子同樣有私心,他將那麼多道君打發出去探路,就是為了讓這邊的整合工作更容易,如果各派弟子知道自家長輩都出去探路,沒了仰仗,只能乖乖聽從命令,不然那些平日得寵的弟子肯定會鬧事。
               
玄元子正想著應該如何拒絕,卻聽到身後有人說道︰「砍柴不誤磨刀工,最近各派將很多和遁法有關的典籍秘錄拿出來,為的是研究出幾套容易修練、消耗又小的遁法,之前只搞了練氣、真人和真君層次所用的遁法,乾脆趁這個機會也完成道君層次的遁法。」
               
說話的竟是謝小玉。
               
「你怎麼過來了?」
               
「你好了?」
               
眾位掌門連忙打招呼,他們對謝小玉遠比對玄元子熱情。
               
謝小玉的臉色仍舊有些蒼白,神魂受損可不是小事,而且他不是第一次受傷,不久前才傷過一次,現下是傷上加傷。
               
對眾人的關切,謝小玉只能點頭致意,然後找了 一張椅子坐下,他現下連站著都吃力。
               
「大家怎麼看?」玄元子並不做出決定,而是讓眾人來選。
               
這可不同於將功法送給謝小玉,那是人情,而且是給謝小玉的人情,現下說的是公事,如果真的創出這麼一種遁法,各大門派都有好處,問題是做出貢獻的一方未必能得到什麼實惠。
               
「我覺得不錯,完全可以試試。」慕菲青又第一個贊成,他不只是拍謝小玉馬屁,如果這件事真的成了,青木宗絕對可以從中得益。
               
五行遁法中,除了金遁之外,就數木遁最差勁,土遁都比木遁強得多,青木宗真的沒有什麼好遁法,在這方面連百花谷都不如。
               
「是啊,都什麼時候了還玩敝帚自珍?」左道人當然跟著謝小玉走,他這番話就是真正的開明之言,北燕山的遁法還是很不錯的。
               
有慕菲青和左道人開口,其他人也就不敢反對,就算心裡不贊成也不會說出來。       
「創一種遁法出來,好倒是好,但是修練也要不少時間。」一位掌門小心地提出質疑。
               
這掌門的話確實有道理,對道君來說,只要不是很特殊的法術,大多一學就會,但是遁法不同於一般的法術,學會是沒用的,需要熟練和感悟,這倒是和劍法有幾
               
分類似,同樣一路劍法,熟手和生手施展出來的威力完全不同。
               
謝小玉並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玄元子一眼。
               
玄元子立刻說道︰「這個不難,我們之中有的門派精於陣法,有的門派精於煉器,遁法一旦被創出,就可以立刻推衍出陣法,然後煉製成法寶。」
               
眾人盡皆點頭。
               
陣法、煉器、符篆都可以用於遁法,其中符篆的效果最好,不管封印什麼遁法進去,施展出來絕對不打絲毫折扣,另外兩種就要看運用者的實力,這個實力指的是境界和法力,對遁法本身並不需要理解。
               
當初謝小玉和蘇明成就是靠偷來的兩套翠羽宮陣法屢屢逃脫險境,那兩套陣法就自帶遁術,蘇明成手中的陣法還可以迭加法力,多一個人出力,遁法的速度就會快上一分。
               
當然,這種辦法也不是完美無缺,畢竟使用法器有所延遲,法陣更不用說,必須事先發動,好在只是用來趕路,那就沒問題了。
               
「如此甚好。」一位掌門點頭贊道︰「據我所知,歷次大劫都是如此,各門各派摒棄門戶之見,互相取長補短,我等先行一步。」
               
「我也早有這樣的打算,只是沒有機會開口。」又有一位掌門跳了出來。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拍馬屁,但謝小玉不在乎,他現下越來越享受上位者的身分,也越來越感覺這個身分帶來的好處。
               
身為上位者,各種資源垂手可得,各種功法密錄送上門來,更妙的是還可以借用其他人的智能。
               
如果是謝小玉自己研究一門遁法,先不說收集各種功法密錄需要多少時間,想融會貫通也沒有那麼容易,更別說取長補短,另創新法?,而現下謝小玉一個提議,眾多門派立刻參與進來,各派都有藏經閣,就算最頂尖的部分不會公開,剩下的數量也不少,收集功法這一步就很輕鬆,有那麼多長老、太上長老研究,也用不著他動腦筋。
               
眾位掌門你一言我一語,這件事很快就確定下來,不過大家並沒有急著散去,接下來還要商量具體的細節,不但要確定各派弟子如何打散重組,還要確定哪些人負責探路,遁法的研究如何進行。
               
有人在忙,也有人頗為悠閒,慕菲青就跑了過來。
               
慕菲青確實沒事,青木宗早就有差事,也早就打散開來交給羅老掌控,負責探路和遁法研究也沒他的事,所以他乾脆跑來獻殷勤,問道︰「你的情況如何?」
               
「馬馬虎虎吧。」謝小玉自己也不清楚。
               
「實在不行,乾脆捨棄這具肉身算了。」左道人也走過來,北燕山的弟子也已經打散重組,其中一部分的人就在謝小玉麾下聽令,所以他能溜過來。
               
「神魂受損,紫府重創,就算捨棄肉身也未必有用。」慕菲青對左道人一向看不順眼,北燕山比青木宗早入盟,但是在他看來,青木宗受謝小玉重視的程度絕對在北燕山之上。
               
「這倒不難,只要在輪回殿裡養上一年半載,絕對可以修復那道創傷。」左道人也沒少動腦筋,這是北燕山眾位長老、太上長老商量很久之後的結論。
               
「有一個人或許會有點幫助。」朱元機也走過來,他原本想和謝小玉提桑鳴山的事,替他堂兄說幾句好話,一湊過來就聽到他們在聊此事,他靈機一動,有了主意。
               
「你有辦法?」謝小玉現下是死馬當成活馬醫,這次的情況比當國中了黑巫詛咒更糟糕。
               
「凡人如果有什麼難題都會問算命先生,以求指點迷津,我們自己就精通易算之術,所以不會這樣想,卻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們算不出來的事,別人未必算不出來。」朱元機沒提自己的堂兄,他知道謝小玉吃軟不吃硬,以此要脅的話恐怕會適得其反,但如果他的提議真的管用,這就是一個大人情。
               
「指點迷津……我明白了。」謝小玉眼睛一亮。
               
一張長桌後坐著一個中年人,此人一身文士打扮,手裡握著龜殼不停晃動著,裡面稀裡嘩啦亂響。
               
過了片刻,中年人將龜殼往桌子上一倒,十幾枚銅錢從裡面滾出來,滴溜溜轉了幾圈,然後倒在桌子上。
               
這是占卜之術──是術,不是法,六爻、八卦、梅花易數……各種卜算法門裡以這種最為古老。
               
用占卜之術算出來的東西也最不準,遠遠比不上後來出現的各種法門,但是古老也有古老的好處,占卜之術能直接感應冥冥中的那一絲契機。
               
中年人看著銅錢,在中年人對面的玄元子和謝小玉也正在看著銅錢。
               
因為陳元奇受傷,所以身為掌門的玄元子不得不親自當謝小玉的保鏢。
               
對於占卜之法,玄元子和謝小玉也懂,他們從卦象中隱約看出解決之道在西北。
               
「果然有救。」
               
玄元子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這個西北指的是中土還是天寶州,反正有一點可以肯定,和婆娑佛門沒有任何關係,就算需要求到佛門頭上,西北一片屬於密宗的勢力範圍,至少比向婆娑佛門求援好得多。
               
中年人閉目片刻,顯然是在演算什麼。
               
玄元子和謝小玉只能耐心等待,占卜之術容不得一點干擾。
               
好半天,中年人睜開眼睛,笑道︰「你又欠我一個人情。」

「有結果了?」謝小玉根本不在乎人情,只要人沒事,人情遲早可以還,更何況他欠天機門的人情已經不少了──他家人都是天機門救的,他能和家人團聚也是天機門的功勞,已經不差再多欠幾個人情。
               
「你自己也看得懂,利在西北,而這個西北自然不會是天寶州彈丸之地,我是以中天為軸布陣,這個西北只可能是中天西北,而且卦象上透出一股蒼莽古拙之氣,指的恐怕是道門祖庭。」中年人一一解釋道。
               
「昆侖?」謝小玉和玄元子同時皺起眉頭。
               
昆侖乃是人族聖地,更是玄門祖庭,後來玄門一分為二,成了佛門和道門,佛門以婆娑大陸為根基,以須彌山為祖地,昆侖就成了道門祖庭。
               
「昆侖不是在太古末年就徹底隱去?遠古之時就不曾聽人說起有誰進過昆侖。」玄元子並不是質疑占卜的結果,他只覺得奇怪。
               
謝小玉也感到奇怪。
               
昆侖不同於須彌山、普陀之類的聖地,不是因為天地法則變異、空間大道隱沒才消失不見,也不同於天門、三連城,不是因為大戰而導致空間崩塌。
               
沒有人知道昆侖為什麼會消失,而且每三千五百年一次的天道衰落,其他聖地都會一一顯現,唯獨昆侖從來不得其門而入。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昆侖被封閉是太古之時的幾大隱祕之一,不過我知道並非沒人進過昆侖。」中年人說道。
               
「說來聽聽。」謝小玉很有興趣,不只是因為他的傷勢有望得到治療,更是因為這種隱祕最對他胃口。
               
「不行,事涉他人,天機門的祖師曾經答應過替那個人守密。」中年人連連搖頭,天機門能夠延續至今,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嘴巴很嚴,不然早就被人滅了。

「你不說的話,我怎麼找?」謝小玉苦笑著問道。
               
中年人沒有說話,而是在兩枚銅錢上指了指,然後又指了指頭頂。
               
謝小玉歪著頭看了看,菩提珠裡的天機盤轉動幾下,心中有了答案。
               
中年人指著頭頂,其實是一顆星的位置,現下是白天,那顆星看不見,但是仍舊存在,這兩枚銅錢配合那顆星組成另外一道卦象,意思是幫人幫己。
               
「多謝。」謝小玉拱了拱手。
               
玄元子仍舊皺眉沈思,他還沒明白其中的涵義,此刻他有些後悔沒帶朱元機過來,不然或許可以猜到其中的奧妙。
               
「你就打算這樣去?」中年人一瞪眼。
               
聽到中年人話中有話,謝小玉微微一愣。
               
「你現下神魂受損,分身重傷,如果就這麼回中土的話恐怕凶多吉少。」中年人提醒道,換一個人這樣說未必有這樣的分量,他卻不同。

「我應該怎麼辦?」謝小玉謙虛請教。
               
「你不是一直想再煉製一具分身嗎?」中年人笑著問道。
               
謝小玉苦笑起來,他的神魂第一次受傷就是因為他有這樣的打算,想再煉一具分身,直接打上那頭玄武元神紫府的主意,結果差一點被奪舍。
               
「我的神魂連遭重創,這時候煉製分身能成功嗎?」謝小玉有些不太肯定地問道。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中年人聳了聳肩膀,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還請閣下指點迷津。」謝小玉又拱了拱手,他情願再欠一個人情,也要弄明白這件事。
               
中年人將桌上的銅錢一枚一枚的收回來,淡淡說道︰「你的那套法門關鍵就在分裂神魂上,此法想必是毒手丹王洪倫海所創?」

「正是。」謝小玉點頭。
               
「以一個散修,而且只有真君境界能創出此法,這個人確實不簡單,可惜他的境界太低,見識不夠,也沒機會得到高明傳承,這種法門新意是有,可惜粗糙了點。」中年人點評道。
               
中年人說這話一點都不過分,不過普天之下,只有他和他師父有資格如此點評。               
天機門也有分裂神魂之法,而且可以分裂無數隱藏在天門派數百萬名弟子的意識中,讓整個天門派成為他們的眼線。
               
「你的紫府中殘留的那道神念絕對是一個大麻煩,不過也是一場大機緣。」
               
中年人看著謝小玉,不再多說,而能不能把握住,全看謝小玉自己的選擇。
               
「這是否太冒險了?」玄元子神情大變。
               
中年人仍不開口,而是看著謝小玉。一切全憑謝小玉自己抉擇。
               
此刻謝小玉閉目而坐,他也在默算,菩提珠中天機盤瘋狂轉動著。
               
「真是好東西,每次看到我都嫉妒得不行。」中年人眼睛發亮,喃喃自語道。
               
玄元子大有深意地看了 一眼,中年人隨口的一句話透露出很多消息,他以前就猜天機盤和天機門沒有任何關係,現下終於可以確定了。
               
「當初第一座天機盤被打造出來的時候,總共有三個人全程參與,其中一個人就是我的徒弟,可惜……可惜啊……」玄元子面帶苦澀,當時他以為謝小玉故意這麼說,為的是借天機門的虎皮一用,所以沒有重視。
               
中年人倒是不介意和玄元子閑聊,笑道︰「就算你們知道怎麼打造也沒用,天機盤是死的,用法卻是活的,那東西有十三億四千萬種變化,其中的原理繁複奧妙,我都搞不明白。」
               
中年人一直盯著菩提珠,顯然他能看到裡面的一切,更在心底偷偷推演,可惜始終沒有結果。
               
「創出此物的人真是天縱奇才。」玄元子只剩下感嘆了。
               
「將這東西取名為天機盤,想必創出此物的人極為自信,覺得有了這東西就可以和我派一較高下。」中年人同樣有那麼幾分感嘆。
               
「為什麼不是『盡觀天機』的意思?」玄元子問道。
               
「那東西根本和天機無關,而是走造化之道,重演萬物生化之變。」中年人雖然沒能看透天機盤的奧祕,卻已經知道其中的關鍵。
               
玄元子一陣愕然,這太出乎他的預料了。
               
不過,下一瞬間玄元子恍然大悟,天機盤是機關法器,而謝小玉創出來的天劍舟、飛天劍舟、飛輪、太昊戰船全是機關法器,恐怕還會有更多機關法器被源源不斷創造出來,這難道不是一種造化之道?
               
這時,謝小玉睜開眼睛。
「好,我聽你的。」
               

天氣漸漸變冷,現下已經進入深秋,原本鬱鬱蔥蔥的天寶州到處可以看到金黃的顏色,不過越往南,秋天的感覺越少,似乎秋天的腳步慢了下來。
               
在最南端一片很寬闊的海灣中,原本波濤洶涌的大海現下一片平靜,原本深藍色的海水也染成一片墨綠。
               
海面上漂浮著厚厚一層形如發絲的東西,那是海藻。
               
在所有的植物中,最擅長生長、最會蔓延的植物非海藻莫屬,什麼荊棘、野草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這些海藻生長到這樣的規模,前前後後只過了七天,換成其他植物,絕對辦不到。
               
不只是生長速度驚人,這些海藻還長得很厚,至少有五、六尺,所以才壓得海浪都掀不起來,完全如同一灘死水。
               
在海灣正中央,海藻生長最旺盛的地方有一座島,那其實不是一座島,而是無數海藻高高堆積起來,以至於浮出海面。
               
謝小玉就盤坐在正中央,頭頂上一顆碧綠的珠子滴溜溜轉動個不停,在他的身體四周彌漫著厚厚的霧氣,這些霧氣帶著一絲淡淡的綠色,如果從上往下看,還可以看到這些霧氣呈漩渦狀不停打著轉,漩渦的中心就是那顆珠子。
               
這些霧氣充滿生機,生機來自於那數不盡的海藻。
               
海藻細如發絲,輕若無物,帶有的生機少之又少,但是這片海域方圓數百里全都鋪滿六、七尺厚的海藻,聚攏起來的生機絕對超過同樣大小的一片深山老林,更何況海藻賤得很,而越賤的東西越不容易死,被抽取這麼多生機,換成一棵大樹絕對活不了,這些海藻卻一邊吐出生機,一邊自行補充,看起來萎縮了一些,卻還都活著。
               
霧氣越來越密,聚集的生機也越來越龐大,被珠子源源不斷吸進去,那顆珠子就彷佛無底洞一般,來多少就吸多少。
               
這是謝小玉用天機盤推演許久,又請教那位天機傳人後最終定下來的方案,聚集大量的生機強行灌入混元天靈珠中,讓裡面衍化出生機,一旦有了生機,那就是生靈,任何生靈都擁有類似神魂的東西。
               
而有神魂,就能奪舍。
               
所謂的分身,說穿了就是一個能讓神魂附著的東西。
               
洪倫海的那口丹爐天生九竅,能自行吸收靈氣,是從太古之時流傳下來的天生異寶,一縷殘魂附著在上面數十年而不滅。
               
               
混元天靈珠是靈眼所化,還凝聚一頭玄武畢生的精華,比那口丹爐厲害得多,而且混元天靈珠能化入虛無,因為它原本就是無窮靈氣和生命精華,無形無質,如同羅元棠的身外化身,又類似莫倫老人豢養的鬼王。
               
謝小玉身底下那座由無數海藻組成的小島開始迅速褪色,最後變成灰褐色,如同丟在暗處很久的枯草,抽取生機的速度已經快過海藻自行補充的速度,所以這些海藻枯萎了。
               
這種枯萎的趨勢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越來越多的海藻失去生機。
               
混元天靈珠漸漸發生變化,聚攏在它四周的霧氣漸漸變成人形,這個人形很不穩定,風一吹就會飄散,輪廓也很模糊,五官若有若無。
               
突然從陸地上飄來一陣哭泣聲,讓人心神搖動,過了片刻,十幾道半透明的人影朝著這邊飄過來,人影四周全都是星星點點的鬼火,這些都是鬼魂。
               
現下是深秋,此刻又接近黃昏時分,太陽西斜,陽光沒什麼力道,所以這些鬼魂全都大著膽子跑出來。
               
這些鬼魂是被混元天靈珠吸引而來,如果能得到混元天靈珠,這些鬼魂就有了一副軀殼,再也用不著害怕陽光,白天也可以出來溜達。

謝小玉換換睜開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這完全是在謝小玉的預料之中,也是計畫的一部分。
               
鬼魂越聚越多,一開始是十幾個,漸漸的變成幾十個、上百個……當太陽完全落下,天色由明變暗時,整片海灣已經完全被鬼魂佔據。
               
天寶州每年都有無數人死去,大部分是土蠻,也有一部分是漢人,他們活著痛苦,死了憋屈,很容易化作冤魂,而且天寶州遍佈煞氣,煞氣同樣也是一種靈氣,只是人沒辦法吸收罷了,島上的妖獸和鬼魂卻可以吸收這些煞氣。
               
「天開,地裂,鬼門現,人鬼殊途,各有歸所──收﹗」謝小玉輕喝一聲,從納物袋裡掏出一杆旗旛,隨手拋到空中。
               
旗旛瞬間展開,變成一丈多高,上面的幡布無風自動。
               
那些鬼魂轉身就逃,那些鬼魂本能地感覺到這旗旛非常恐怖,是它們的剋星,不過現下想逃已經晚了,彷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著它們似的,將它們渾身吸,讓它們掙脫不得。
               

               
一個鬼魂被收了進去,又一個鬼魂被收了進去……
               
「抽絲剝繭,以魂補魂。」謝小玉朝著那杆旗旛打了 一連串法印。隨著一陣淒厲的鬼哭聲,那些被吸進去的鬼魂被迅速絞得粉碎,化作絲絲縷樓的精魂,這些精魂被源源不斷地抽取出來,同樣投入混元天靈珠內。
               
羅元棠的身外化身是魂力凝成,莫倫的鬼王本身就是鬼魂,就連那些血影也是一種魂力,大量的魂力是煉製這種無形無質的分身必須的材料。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鬼魂已經被收個干乾淨淨,那些海藻也全都枯萎,再也沒有一絲生機。
               
這時霧氣消散,只剩下盤腿而坐的謝小玉和那顆徐徐轉動的珠子。
               
「叮──」
               
一聲清脆的金屬破碎聲傳入謝小玉耳中,混元天靈珠上多了 一道裂縫。
               
「叮叮叮﹗」
               
一連串輕響,混元天靈珠的表面出現無數蜘蛛網般的裂縫。
               
下一瞬間,混元天靈珠炸開了,化作無數細碎的星屑。
               
       
               
而原本混元天靈珠在的地方,現下多了 一團綠光,這是一團很黯淡的綠光,隱約可見人的模樣,有頭、有身體,還有兩條手臂,不過下半身就有些模糊,看不到腿,只有一片忽明忽暗的流光。
               
突然這團光微微一閃,下一瞬間,就已經在千里之外,又是一閃,謝小玉在雲層之上懸空而立。
               
這才是謝小玉想要的速度,絕對的速度,比起羅元棠的身外化身或許遜色一籌,但比起那種血影絕不遜色分毫。
               
「可惜法力太弱。」謝小玉喃喃自語道,這具分身擁有的法力不會比一個練氣六重的弟子強多少。
               
「這已經很不錯了。」虛空中生出一朵優曇花,裡面傳出木靈的聲音。
               
「我還沒感謝你救了我呢﹗」謝小玉笑道。
               
「還好那只是一道神念,而且很弱,如果再強一點,我也無能為力。」木靈的語調中隱約透出一絲惶恐,顯然被那道神念嚇到了。
               
「你能幫我把這道神念祛除嗎?」謝小玉對進入昆侖沒把握,如果木靈能夠幫忙,那就省了很多麻煩。
               
可惜謝小玉的運氣到此為止,木靈想都沒想,立刻回答道︰「我做不到,這股力量和我的力量屬於不同的體系,層次卻差不多。」
               
謝小玉早有預料,不過仍舊有些失望。
               
「那麼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讓這具分身稍微強一些?」謝小玉只能退而求其次,這具分身很快就要返回中土尋找那虛無縹緲的機緣,這樣的實力令人堪憂。
               
「我曾經告訴過你這種東西很危險,而且實力越強越危險,將來它會生出自我意識,到時候肯定會反噬本尊。」木靈再一次發出警告。
               
「我顧不得那麼久。」謝小玉連連搖頭,道︰「眼前這道難關過不去的話,根本不會有將來。」
               
「好吧。」木靈放棄勸告,說道︰「你想讓這具分身變強很容易,因為它原本就很強。」
               
「什麼意思?.」謝小玉聽不懂。
               
「這具分身擁有一種非常恐怖的特性。」說到這裡的時候,木靈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惶恐︰「它能夠吞噬生機,既可以修復自身,也可以轉化成法力。」
               
「吞噬?」謝小玉頓時明白了,肯定是那裡出了意外,引發這種變異。
               
混元天靈珠就是吞噬一頭玄武的生命精華才凝聚而成,加上煉製分身的時候也借用羅喉之力,強奪生機和魂力。
               
「是不是越吞噬越強?」謝小玉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這倒不會,這具分身的吞噬特性只能用來補充,補滿之後繼續吞噬的話,吞進去多少就會漏出多少。」木靈並不知道羅喉這種東西。
               
謝小玉卻明白,這讓他多少有些失望。
               
「我不覺得有多強。」謝小玉搖了搖頭。
「你以後會感覺到的。」木靈不想多說。
               
「我現下缺乏自保的手段。」謝小玉乾脆將話挑明,強弱的概念實在太抽象,他只能說具體的︰「我原來修的是劍道,一身劍元,五行屬金,還帶有玄磁特性,而這具分身五行屬木,也無法調用玄磁之力,我原來的手段全都用不上,遇到敵人的話我只能逃跑。」
               
「那是你不會用。」木靈笑了起來,總算明白為什麼謝小玉說分身太弱。
               
笑夠之後,木靈這才說道?. 「你以前那套已經不需要了,這具分身就是最好的武器,無形無質,其速如電,就算被別人擊中,也是隨散隨聚,只要再練上幾種實用的法術,絕對不會比你另外一具分身差。」
               
謝小玉只覺得眼前一黑,緊接著他看到一團黯淡的光影飛騰閃轉,和一群人爭鬥,那群人全都是他曾經面對過的強敵,有九空山那兩位真君,有碧連天外向他挑戰的那十個對手,卻沒人能傷到他分毫,那些攻擊不是被他輕易閃開,就是打在他身上卻一點作用都沒有。
               
「只有挨打不還手?」雖然謝小玉對分身的強悍非常滿意,不過這種被動挨打的風格實在讓他很不喜歡。
               
「我對你們的法術不熟。」換成以前,木靈只要感應大道氣機,立刻能得到需要的一切,但是現下木靈藏身在優曇花中,和大道隔絕。
               
「我會的法術呢?有一部分應該能用吧?」謝小玉問道。
               
「讓我想想。」木靈沈默片刻。
               
瞬間謝小玉眼前的影像變了,那團光影不再閃避,而是隨手拍去。
               
只見一道道掌印漫天飛舞,每一道掌印都迎向對方的攻擊,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大部分攻擊居然調轉方向,從那裡來就回那裡去。
               
謝小玉瞪大眼睛,他不記得自己會這樣的手段。
               
不過很快謝小玉就明白過來。那些攻擊並非被他拍回去,而是被他吞噬再吐了出來,這是吞日噬月羅喉大法。
               
以前謝小玉想過利用羅猴特性防禦敵人的攻擊、吞噬對方的攻擊,然後引到別的方向,沒想到還可以這麼做,心想︰這不就是借力打力嗎?
               
謝小玉不再看眼前的影像,他的腦子飛快轉動著,很多已經被他淡忘的記憶全都浮現出來。
               
曾幾何時,謝小玉對武功也狂熱過一陣子,出了那事之後,他的本命法器被奪,境界大幅跌落,能用來自保的只有武功,得到《六如法》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用的仍舊是武功。
               
《六如法》是劍修之法,卻也能用近身的模式施展。
               
               
在半空中,謝小玉的那具分身動了,先是漫天飛舞,然後閃轉騰挪,最後又化作重重迭迭的掌影,這些掌影有的快如急電,有的輕若無物,有的快不見影,有的勢若奔雷。
               
突然所有的掌影全都收起來,下一瞬間,無數花瓣憑空出現,五色彩光氤氳生輝。
               
這是幻。
               
剛才謝小玉分身打出的掌法全都是從泡、影、露、電四式衍化而來,當他將這些掌法全部融會貫通的瞬間,他的心底生出一絲感悟。
               
謝小玉這具分身原本就沒有手,而是他幻化出來,打了半天,他沒感到有什麼不妥,因為他已經習慣有兩只手的感覺。
               
這就是幻。
               
一片花瓣旋轉著飛出去,速度極快,不比謝小玉全力所發的一劍差,花瓣破開空氣,發出嘶嘶輕響。
               
謝小玉愣住了,空氣中仍舊留有被劃破的痕跡,這絕對不是假的,不是幻覺。2耳,碰撞的聲音、割劃的聲音、穿刺的聲音不絕於耳。
               
泥地上留下印痕,花草被整齊切斷,樹木上也留下細微的劃痕,岩石上被蹭去一些灰塵,威力不大,恐怕連普通人都殺不掉,不過這只是開始。
               
「這具分身最適合的居然是武修之路。」謝小玉自言自語道,這確實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不過,謝小玉馬上又想到木靈剛才提過這具分身可以修練一些法術。

「木靈,你還在嗎?」謝小玉輕聲呼喚道。
               
「還有什麼事?」
               
優曇花憑空出現下謝小玉面前。

「你覺得這具分身修練什麼法術最合適?」謝小玉問道。
「當然是輔助類的法術,木行中,只有輔助類的法術最有用。」木靈仍舊想都不想立刻說道。
               
謝小玉啞口無言,這絕對超出他的預料。
               
木靈猜到謝小玉的回應。
               
「別以為輔助類的法術不厲害,澆多了水、施多了肥,樹木花草照樣枯萎.,十日當空,烈陽滾滾,萬物照樣生機斷絕’用救人的法術殺人,絕對讓人擋都擋不住。」
               

請續看《夢幻泡影》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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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正完畢,下次再繼續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21 15:17 編輯

binbin0112 發表於 2013-10-21 11:53
第四章  一擊       
               
一道接著一道人影出現在艦橋上。
               
「大家都想幫忙。」玄元子搶先解釋道,他說得非常婉轉,實際上是他不想
               
得罪這麼多人。
               
這些人全都是一派掌門,如果只是一、兩個人,玄元子還推託得過去,人數
一多,他就擋不住了,也不想擋。
               
這群掌門一上來就東張西望,對任何東西都感興趣,好在他們也明白,只聽、
只看,並不亂問,也不干擾別人的工作。
               
當然也有人對那些東西不在意,摩雲嶺掌門周龍擠到謝小玉的旁邊,和藹地
問道:「聽說有妖族出現?」
               
「妖族倒是不麻煩,麻煩的是這次魔族和妖族聯手,陳師叔遇到一團血影。」
謝小玉隨手一點,剛才陳元奇看到的那團血影立刻在眾人的眼前浮現。
               
「這有點像血影魔功。」
               
「也可能是赤屍化影。」
               
「同樣也可能是傳說中的血神子。」
               
               
               
大家眾說紛紜。
               
魔門分支太過龐雜,沒人能說得清楚到底有多少支脈,魔門秘法更是數不勝
數,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這種血影屬於早期的魔門秘法。
               
魔門分成前、後兩個階段,早期注重肉身不朽,後期追求元神不滅,血也是
肉身的一部分,所以和血有關的魔功全都屬於早期的範疇,而這一脈最有名的秘
法就是滴血重生。
               
「可惜我們對魔界所知有限,難道魔界不是天魔一脈的天下,而是以血魔為
主?」一位上了年紀的掌門突然插嘴道。
               
沒人回答得上來。
               
好半天,李天一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太虛門好像快和仙界聯絡上了,到
時候應該就清楚了。」
               
李天一執掌九曜派一向低調,但畢竟是天下第二大派,又和太虛門關係密切,
所以別人不知道此事,他卻得到一些消息。
               
「如果?有這分心的話,直接讓一位太上長老飛升仙界不就行了?別家沒這
               
個本事,太虛門卻有。」陳元奇在旁邊不鹹不淡地說道。
               
沒人介面,太虛門宣佈不會退往海外,在不知不覺已經被邊緣化,但是天下
第一派的名頭仍舊讓人不敢小瞧。
               
玄元子暗自懊惱,覺得應該讓這個少根筋的師弟管住嘴巴,這種話根本不應
該說出口,他怕陳元奇再說出更難聽的話,連忙搶過話題,道:「先顧眼前吧!
這一次對方也是有備而來,我們最好不要大意。」
               
「我們沒事,大不了 一走了之,問題是這艘船帶不走。」周龍看了看四周。
「沒關係。」謝小玉說道:「測試已經完成,實在不行的話,乾脆將船毀了,
反正絕對不能落在異族手中。」
               
「也好。」玄元子就等謝小玉這句話,道:「這裡的道君數量不少,每個人
帶幾個弟子走。」
               
那些前來觀禮的掌門自然不會反對,又不是讓他們和敵人拚命,只讓他們帶
幾個人逃命並不是難事。
               
「沒問題。」一位掌門答應了。
               
有人開頭,其他人也立刻跟進。
               
沒人注意到,玄元子、周龍和謝小玉的臉上都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剛
才一唱一和原本就是演戲。
               
當初制訂計畫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萬一發生意外應該如何逃跑,讓道君帶
著走顯然是最好的選擇,問題是,怎麼樣才能讓這些道君心甘情願充當苦力?
               
最後商量出的結果就是設這個局,以綺羅即位典禮為藉口,廣發請柬,邀請
各派掌門觀禮。
               
肯來的掌門都願意給謝小玉面子,也都比較好說話,請他們充當苦力想必沒
問題,而這些掌門願意幫忙,就是一個人情,此刻船上人數最多的就是霓裳門的
弟子,霓裳門的事就相當於謝小玉的事,這個人情自然會算在謝小玉頭上。
               
如此一來,回去後,謝小玉就可以順理成章對各個門派區別對待,這一次來
觀禮的全都得到大批好處;沒來觀禮的則被晾在一旁。
               
對外面說起來,這是還人情;但私底下大家都知道,這是給謝小玉面子所得
到的回報。
               
所有的一切,都是謝小玉等人算計好的。
               
「現在還有最後一樣東西需要測試。」謝小玉按照事先約定的方式說道:「船
上的飛輪全都是特製,攻擊與防禦都不算強,飛遁和挪移的功能卻加強許多……
這本來是為斥候準備。」最後那句話,是謝小玉臨時加上去的。
               
眾位掌門全都微微一笑,沒人說破。
               
現在聚集在臨海城等待登船的人已經超過三億,最後可能會超過五億,這將
是一支非常龐大的船隊,想保證這樣一支龐大船隊不遭遇襲擊,斥候的偵察距離
至少要達到兩萬里以上,還要擁有一倍於飛天劍舟的速度,這些飛輪根本無法勝
任,因此這些飛輪根本就是為了逃命所用,而且是專門為這一次準備。
               
現在,那些來觀禮的掌門都已經明白他們被謝小玉利用了,即位典禮根本就
是幌子,更是一個圈套,這艘船根本就是誘餌,而他們則是免費的苦力兼保鏢。
               
不過並沒有人抱怨,他們在船上看到不少東西,足夠抵消他們的鬱悶。
               
飛天劍舟繼續朝著前方飛行,那些道君四處轉著,逃離的時間還沒到,他們
有足夠的時間研究這裡的一切。
               
剛才那片幻境沒什麼稀奇,但是這片幻境就不同了,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這些東西並不複雜,以他們的智慧,稍微看上兩眼就明白其中的奧妙。
               
這就是謝小玉一貫的風格——創出來的東西並不複雜,卻非常巧妙,也非常
實用,更重要的是仿造起來容易,這也意味著可以很快推廣。
               
突然,四周響起嗚嗚的警報聲。
               
「妖族要動手了,各位前輩請做好準備。」謝小玉的聲音瞬間傳遍整艘船。
那些掌門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從幻境裡退出來。
               
上船的時候,眾掌門沒有注意到這些飛輪,剛才聽謝小玉那麼一說,他們才
發現原來這些飛輪也不簡單,以他們的實力,放出神念四下一掃,這些飛輪有什
麼奧妙就一清二楚了。
               
這些飛輪和以前的飛輪完全不同,裡面和外面是完全密封,體積也小了兩?,
比原來輕巧很多,不過反而更加結實了。
               
更讓那些掌門在意的是飛輪裡的靈氣異常濃郁,都快比得上靈眼,以他們的
閱歷,立刻就意識到這其中的涵義。
               
將來逃往海外,恐怕幾十年、上百年都要保持這種狀態,這相當於強迫閉關,
               
而如此濃郁的靈氣、長時間的閉關苦修,只要修練的功法還過得去、資質不是太
差,修練到?君境界絕對沒有問題。
               
這些掌門的內心已經無法平靜,他們只希望能快點回去,然後立刻召集門中
的弟子,讓他們加快招募的速度,盡可能多招募一些人進來,如果有必要的話,
甚至可以回中土招人。
               
這些掌門正想著,飛輪裡的空間一下子變大,緊接著十幾個人挪移進來,這
些人有的是霓裳門的弟子,有的是操縱這艘飛天劍舟的人。
               
飛輪四周的符篆一道接著一道亮起來,而且發出嗡嗡的輕響。
               
「飛輪已經發動。」船艙內,薑涵韻轉頭說道。
               
「開啟挪移陣!」謝小玉大聲命令道。
               
隨著這聲令下,一部部飛輪出現在飛天劍舟的四周,下一瞬間,這些飛輪全
都化作一道道遁光,朝著天寶州的方向飛去,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了,剛才還有些擁擠的船艙現在變得空蕩蕩。
               
「結果已經出來了,四十三部飛輪,有三十二部飛輪增幅超過八成,有六部
飛輪沒到半成。」薑涵韻面無表情地報告著。
               
眾掌門絕對想不到連他們都是實驗品,用來驗證這些飛輪對遁術的增幅效果。
               
飛天劍舟發出隆隆的轟響,以驚人的速度往前飛馳,前方的空氣被強行劈開,
引發的空氣震盪在厚密的雲層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船艙內只剩下玄元子'陳元奇、羅元棠、謝小玉和薑涵韻五個人。
               
「嗚嗚嗚_」
               
刺耳的警報聲再次響起。
               
「那些傢伙全都動了。」薑涵韻將一些影像傳過來。
               
只見四面八方的海裡都出現一條條水線,從它們的位置來看,正好將這艘飛
天劍舟團團包圍住。
               
「這麼多!」陳元奇臉色變得難看,這些水線少說有五、六百條。
               
「我知道龍族很擅長生養,但也不至於這麼會生吧?」陳元奇輕聲嘟囔道。
               
               
「可能是用滴血重生之法,一化十,十化百,就像當初土蠻做的那樣。」謝
               
小玉說道,這是他的猜測,不過可能性極高。
               
妖族最大的問題就是開智困難,所以數量始終不多,太古時,妖族和人族爭
奪天地主角的地位,妖族的實力遠比人族強得多,不過最終人族憑數量打敗妖族。
               
不過如果那時候就有滴血重生的秘法,結果可能完全不同。
「牠們要幹什麼?」薑涵韻突然叫道。
               
只見一條條蛟龍從海中飛出來,在半空中迅速膨脹,然後像氣球般炸開,殘
肢碎片四處飛散,鮮血則化作彌漫的血霧。
               
「我明白了,是血祭!這些蛟根本就不是用來對付我們,而是血祭的材料。」
謝小玉頓時恍然大悟。
               
謝小玉想起了三連城遺址的那一戰——佛門找到通往魔界的入口,想封住那
裡,魔門將計就計,反過來用血祭之法打開魔界的入口。
               
因為看過先例,所以謝小玉第一個反應過來。
               
「不錯,是血祭。」玄元子也明白過來,他看著那一團團血霧喃喃自語道:
               
「以血為引,瞞天過海,厲害,實在厲害。」
               
就在這時,其中一團血霧中飛出一道血影,那東西似乎剛剛蘇醒,所以東張
西望。
               
「就是這個……」陳元奇的瞳孔猛然間收縮,他和其中一道血影對過面,雖
然沒交手,但是直覺告訴他這血影相當危險,他必須提起全部的精神小心面對。
「沒想到這三族都有一套瞞過天道的辦法。」玄元子臉色難看。
               
「這下麻煩了,我們得早作安排。」謝小玉眉頭緊皺。
               
那些血影無形無質,飛遁起來肯定很快,又善於藏匿,如果不想出一個對策,
很可能會遠遠跟著船隊。
               
不只是謝小玉想到這一點,玄元子、陳元奇、羅元棠也都想到了,三個人的
臉色都陰沉無比。
               
不過有個人比他們更急,薑涵韻連聲喊道:「先別管那些,這邊怎麼辦?」
「離伏擊點還有多遠?」謝小玉問道。
               
「六千三百二十五裡。」薑涵韻馬上說道,她一直在注意距離。
               
聽到這個回答,謝小玉無奈地說道:「算了,到不了那裡了。」
               
好端端的一個圈套,前面非常順利,沒想到最後階段卻出了問題,謝小玉也
不再做幕後指揮,乾脆在薑涵韻座位的扶手上輕輕一按。
               
隨著一陣嘟嘟輕響,一連串符文亮了起來,與此同時,這艘飛天劍舟的表面
浮現無數道符文,整艘船更是嘎吱嘎吱響個不停。
               
突然船體裂開了,分成左右兩半,兩根很長的金屬導軌從船頭延伸到船尾,
這兩根導軌都有手臂般粗細,中間有無數金屬線相連,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網般。
「這是什麼?」陳元奇事先並不知道這艘船還藏著這樣的秘密。
「太昊戰船。」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不是說沒時間做這東西嗎?」陳元奇充滿疑惑,心想:負責工廠區的人,
               
一個是麻子,另外一個就是洛文清,為什麼他們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
               
「是因為霹靂閃。」謝小玉不得不解釋一下,不過他也不打算多說,只道:
               
「我們先離開這裡。」
               
謝小玉在座椅扶手上又按了 一下,五個人瞬間消失,下一瞬間就出現在敦昆
               
那艘船上。
               
這艘船才是?正為斥候準備,將來出海後,它們就是整支船隊的眼睛和耳朵。
「你們來了。」敦昆不善言辭,隨意地打了 一聲招呼。
               
「準備離開。」謝小玉不囉嗦,直接發號施令。
               
謝小玉的話音落下,那張巨大的金屬網迅速收縮,轉眼間縮成拳頭般大小的
一團,與此同時,整艘船也在縮小,只是片刻工夫,這艘船就縮小到一丈方圓,
船體四周同樣浮現繁複的符文。
               
這艘船根本就不是機關法器,而是一件法寶,能伸縮、能載人、能飛遁、能
挪移跳躍。
               
「隨時準備離開。」謝小玉拍了拍敦昆的肩膀,此刻的他不再是幻象,而是
               
?人。
               
敦昆點了點頭,四周的符文頓時變得更亮了。
               
這些符文控制的是遠距離挪移,一旦發動,這艘船就會瞬間挪移到千里之外,
               
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逃跑。
               
這邊準備完成,接下來就是等待那些血影追趕過來。
               
此刻最緊張的就是薑涵韻,計畫是她制訂,原本不該這樣,現在全都亂套了,
伏擊戰變成防禦戰,而且對手也不同,不再是體積龐大的龍,而是換成無形無質、
               
明顯以速度和靈活性見長的血影魔頭。
               
「你居然一點都不在意?」薑涵韻轉頭看了看謝小玉。
               
「有什麼好在意的?能做的我都已經做了,沒能達到目的是運氣不好,只要
自己沒有損失就行。」謝小玉確實沒壓力,不管成敗,他都已經是贏家,綺羅成
了霓裳門的門主,不給他面子的門派將後悔莫及,新的飛天劍舟、飛輪和太昊戰
船已經測試成功,兩套幻境也沒任何問題,大部分目的都達到了。
               
謝小玉也不擔心會出事,綺羅已經被送走,此刻留下的人只有他和薑涵韻兩
個?人,卻有三位道君、一位大巫,絕對可以帶著他們逃出去。
               
突然敦昆大聲喝道:「它們來了!」
               
只見一道道黯淡的血影飛馳而來,速度極快,卻無聲無息。
               
「好快!不在元神化身之下,不過比羅師叔的身外化身差一些。」謝小玉瞬
               
間得出結論。
               
無形無質的東西速度都不會太慢,不過身外化身是純粹的魂體,而這些血影
卻是血氣凝聚而成,所以速度慢了 一點.,至於元神化身,因為需要憑依之物,所
以比起血影又差了 一點。
               
「那些血影發現我們了。」敦昆一皺眉,這艘船被他的力量籠罩,而他修練
的是黑暗之道,最不容易被察覺,不知道哪裡出了紕漏。
               
「這些魔頭十有八九對氣血有特殊的感應。」玄元子安慰道。
               
敦昆與玄元子說話的工夫,那些血影已經圍攏過來,一小部分血影朝著這邊
而來。
               
這些血影察覺到這裡有東西,但是不知道具體的位置,所以像無頭蒼蠅一樣
四處亂撞,大部分血影則朝著那艘飛天劍舟而去。
               
謝小玉的眼睛突然暴射出一道寒芒,那艘飛天劍舟表面頓時被無數細密的電
芒籠罩,特別是那兩根金屬導軌之間更是電光閃爍,讓人無法直視。
               
突然半空中響起一聲雷鳴,電芒朝著四面八方延伸,化作一張異常細密、籠
               

               
罩方圓百里的電網。
               
那些血影再快,也快不過閃電的速度,離得最近的血影瞬間被電芒?沒,被
細密的電芒團團裹住,看起來彷佛一個個紫色的光繭。
               
離得稍微遠的血影全都拚命往外逃,身體被細密的電芒一次次打散,又一次
次聚攏起來。
               
一部分血影逃了出來,身體比剛才黯淡許多,有幾個血影甚至只剩下一層淡
淡的血色,近乎透明,更多的血影則沒能逃出來。
「好!幹掉不少。」薑涵韻相當興奮。
               
「未必,那些傢伙沒死。」陳元奇搖了搖頭,道:「血影只是被打散,失去
行動的能力而已,卻沒把這些血影殺死,如果放著不管,這些血影會重新聚攏起
來。」       
               
「這東西很麻煩的,沒那麼容易被滅。」陳元奇轉頭看了自己師兄一眼。
               
「好吧。」羅元棠說道:「剩下的就交給我。」
               
羅元棠的身外化身是這類東西的剋星,剛才血影太多,他勢單力孤,未必是
               
對手,現在就不成問題了。
               
「我幫你壓陣。」陳元奇放出元神分身。
               
雖然那些血影受傷不輕,但是仍有威脅,羅元棠一個人對付有些吃力。
               
玄元子則沒有動,這邊只有敦昆,如果他出去,敦昆一個人絕對顧不過來。
「那邊有收穫嗎?」謝小玉沒頭沒腦地問道。
               
薑涵韻聽不懂,敦昆更聽不懂,聽得懂的只有玄元子。
               
「收穫不小。」玄元子說道,不過看他的模樣並沒有絲毫喜色。
               
整個計畫是薑涵韻制訂的,謝小玉偷偷做了 一些修改,而這一部分只有三個
人知道,一個是他,一個是玄元子,另一個是洛文清,修改的這一部分就包括那
艘太昊戰船,也包括此刻他們說的這件事。
               
即位典禮會有眾多掌門到場,這是不錯的誘餌,舉行典禮的船藏著許多秘密,
這也是不錯的誘餌,如果那些掌門中有異族的探子,肯定會有所動作。
               
抓探子這件事只有玄元子適合做,其他人地位不夠。
               
既然收穫不小,就證明那些掌門中果然有異族的探子。
               
       
               
這是巨大的收穫,卻讓人高興不起來。
               
謝小玉不願多說,現在不是談論這些事的時候,他的注意力來到外面。
               
那細密的電網仍舊籠罩著四周,一團五色神光和一道白色劍光在電芒間穿梭
跳躍,它們飛到哪裡,電芒都會自動繞開。
               
五色神光正是羅元棠的身外化身,每一次神光一卷,裡面就會多出一股黯淡
的血色,顯然有一個動彈不得的血影被他收起來。
               
「能煉化嗎?」陳元奇問道。
               
「有點麻煩,恐怕要花點時間。」羅元棠剛才已經試著煉化,雖然能做到,
但是比較吃力,恐怕得一點一點來。
               
「沒那麼多時間,只能帶回去再說。」陳元奇看了看四周,這張電網頂不了
太久,一旦電網消失,那些逃出去的血影就會殺回來。
               
「只能這樣了。」羅元棠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突然羅元棠感到毛骨悚然,立刻閃身飛退。
               
羅元棠快,有一樣東西更快,那些被困住的血影同時爆開,所有魔頭瞬間泯129
               
滅,然後化作一道神念。
               
這道神念很微弱,若有若無,好像隨時會散去,但是玄元子、陳元奇、羅元
棠、敦昆都感覺渾身冰寒,心臟也似乎停止跳動。
               
神念動了,剎那間掠過羅元棠的身外化身,隨即身外化身就如同破布般被一
分為二,然後化作星星點點的光塵飛散開。
               
陳元奇心頭大震,他就在旁邊,卻根本來不及救,突然他感覺到自己被鎖定
住,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逃。
               
劍光一閃,陳元奇已經穿出電網,不過那道神念比他更快,剎那間擦身而過。
劍光消失了,打著旋從半空中落下,那是一把薄如蟬翼的飛劍,劍身三分之
一的地方隱約可見一道裂縫。
               
沒人顧得上陳元奇,剩下的四個人都感覺冥冥中似乎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們,
冷漠且充滿殺意。
               
突然敦昆大叫一聲,他的身體驟然炸開,化作一片黑影。
               

               
黑影一分為二,切開的斷口居然怎麼都合攏不起來。
               
薑涵韻閉上眼睛,已經放棄抵抗。
               
下一瞬間,耳邊響起叮的一聲輕響。
               
發出聲音的是謝小玉,他的臉上多了 一道裂痕,從頭頂一直延伸到下巴,裂
開的地方呈現出金屬光澤。
               
謝小玉的這具分身擁有本能反應,但是在這一擊之下,本能反應一點用都沒
有,他的身體來不及挪動分毫,萬劍之體也沒起到作用,腦袋被整齊切開了,這
道裂縫從前面一直貫穿到後面。
               
薑涵韻臉色煞白,不知道下一個是她還是玄元子。
               
一秒鐘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
               
又一秒鐘過去了……還是什麼都沒發生。
               
「消失了!」薑涵韻大叫道,那道神念竟不見了,彷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快救人!」玄元子臉色鐵青。
               
「那道神念呢?」薑涵韻兀自追問道。
               
       
               
「它順著謝小玉的意識追過去了。」玄元子大聲吼道,此刻他絲毫沒有一派132
掌門的風度。
               
薑涵韻的臉色頓時又變得煞白。
「他未必有事。」玄元子輕歎一聲。
               
茫茫大海上,一座高出海面的營地中,一間不大的房間裡擠著一大群人。
               
正中央是謝小玉,他跌坐在地,兩眼無神,在他前後左右各站著一個老頭,
各伸出一根手指點在謝小玉的印堂穴、兩側太陽穴和玉枕穴上。
               
突然其中一個老頭全身顫抖起來,立刻有七、八隻手伸過去搭在老頭身上,
               
精純的法力源源不斷地傳遞過去。
               
在謝小玉的紫府裡,一道裂縫貫穿而過,這道裂縫就如同一把鋒利無比的長
刀,無堅不摧,無物不破,在裂縫的四周,無數道符文或明或暗,彷佛一把刀鞘
將長刀緊緊裹住。
               
一陣梵音透了進來,化作一縷黯淡的佛光往裂縫裡滲透進去。

               
「好像有用。」一個老頭輕聲說道。
               
「讓那幫和?賣力點,另外再叫一些和?過來。」另外一個老頭大聲喊道。
               
有十幾個人等候在房外,聽到房內的吩咐,這些人趕緊去找和?。
               
這些人全都是道君,此刻他們只有跑腿的資格,連門都進不去,有資格進房
間的至少是地仙。
               
在房間後面,十幾位禪師正在那裡誦詠經文,為首者正是智通,旁邊是圓德
和圓光,這些都是聽命于謝小玉的佛門弟子。
               
只是片刻工夫,跑腿的道君就回來了,每個人都帶回來二、三十個和?,清
一色是上師。
               
如果在中土,要找多少和?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可這裡是天寶州,除了謝小
玉手下有十幾萬名和?,就再也找不到了。
               
這些上師被帶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謝小玉出事,所以一到這裡,立刻跑到
自家方丈的身後跟著誦起經。
               
此刻聚集在天寶州的人裡,恐怕就數這些和?最不希望謝小玉出事,萬一謝133
               
小玉有個好歹,其他人照樣出海,他們卻會被扔下,因此這些和?都異常賣力,
他們誦詠的佛經化作陣陣梵音,傳入謝小玉的紫府中。
               
梵音越來越響亮,佛光越來越旺盛,漸漸充斥整座紫府。
               
越來越多的佛光滲透進那道裂縫裡,裂縫變得越來越亮,更像一把長刀。
               
突然裂縫一震,滲透進去的佛光四處飛散,包裹在裂縫周圍的那些符文也一
道接著一道爆裂開來。
               
「快,再加把勁!」一個老頭面紅耳赤地喊道。
               
房間內的那些?仙全都伸出一隻手,你搭著我,我搭著他,所有的法力最終
彙聚到那四個老頭身上。
               
那些崩碎的符文重新凝結,而且冒出更多符文。
               
「轟隆隆-」
               
天空中響起一陣雷聲,不知道什麼時候營地上空已經變得烏雲密佈,厚密的
烏雲形成一道道漩渦,漩渦裡電光閃動。
               
房間內的?仙全都抬頭看了看天空。
               
「這裡人太多,聚集的力量太強,天道有反應了。」一個老頭喃喃自語道。
「恐怕還和那道神念有關。」另外一個老頭輕歎一聲,那種力量不應該出現
在這個世界。
               
「現在怎麼辦?」有人低聲問道。
               
誰都沒辦法回答,如果就此收手,謝小玉必死無疑.,如果不收手,雷劫就下
來了。
               
這一猶豫,那道裂縫瞬間暴增,包裹在裂縫四周的符文紛紛崩裂開來。
               
「噗噗噗噗!」四個老頭各噴出-口血。
               
「呼——」在房間後面,智通禪師雙手結印,此刻他渾身上下散發出刺眼的
               
光芒。
               
幾乎同時,在謝小玉的紫府中,漫天佛光凝結成一尊佛像強行?住裂縫。
裂縫再一次暴增,佛像從中間裂開,一朵優曇花憑空出現,裂開的佛像瞬間
合攏,緊接著化作一道晶牆將裂縫封在中間,崩碎的符文也重新凝聚,一道道符
文緊貼在晶牆上,彷佛刻在上面一樣。
               
在房間後面,智通禪師全身軟了下來,他的臉色灰白,滿臉皺紋,渾身濕透,
在一旁的幾位禪師連忙將他扶住。
               
「念經,繼續念經。」一個老頭有氣無力地喊道。
               
圓德禪師看了幾位禪師一眼,輕聲說道:「智通師兄由我來照顧。」
               
那些禪師都知道輕重緩急,重新收斂起心神,誦詠經文。
               
房間內,四個老頭席地而坐,其中一個圓臉老頭輕聲說道:「太可怕了!知
道那道神念給我什麼感覺嗎?」
               
「知道。」另外一個老頭抬頭看了看天空。
               
「難道能和天劫相比?」站在外圈的一個老頭問道,他的身分和這四位老頭
差不多,只是實力稍微弱了 一點,所以只能在一旁幫忙,沒能親眼見識那道裂縫。
               
「不能比!天劫是考驗,並非為了滅殺,所以威力雖強,殺機卻不烈?,這道
神念就不同了,不算很強,只要練成元神就能承受得住,頂多重傷,不會喪命,
但是殺機強烈。」圓臉老頭說出自己的感受
               
「反正這種力量不是我們能抗衡的。」旁邊的一個老頭搖頭歎息。
               
「怪不得魔頭敢回來,原來已經有了抗衡天道的實力。」站在外面的一個老
頭說道。
               
「沒那麼厲害。」四個老頭同時叫了起來。
               
「這一擊確實恐怖,已經與道相合,但是還不能以道化道,不然剛才就應該
生出別樣的變化,和天道比起來,這還差得遠。」圓臉老頭點評道。
               
「這道神念是怎麼過來的?」一位地仙抬頭看著烏雲密佈的天空。
               
就算每三千五百年天道都會陷入沉睡,可一旦有這等級的大能過來,天道立
刻會做出反應,就算過來的只是神念,天道也一樣會有反應。
               
「只有等玄元子回來了。」圓臉老頭同樣很好奇,可惜玄元子在路上,如果
發信符詢問未必說得清楚。
               
「另外兩個小子怎麼樣?沒問題吧?」旁邊一個老頭問圓臉老頭。
               
「都傷得不輕,小羅的身外化身被斬,小陳元神受損,本命飛劍也裂了,沒
有三五年他們別想恢復過來。」圓臉老頭是璿璣派的太上長老,璿璣派一下子損
失兩名道君,他的心情很不好。
               
「也幸虧他們出事,我們才跑了過來。」旁邊的那個老頭比較樂觀,總是往
好處想,不過他說得也沒錯,要不是羅元棠、陳元奇相繼出事,他們也不會知道
那邊遭遇強敵,更不會跑過來?看謝小玉的情況。
               
「?夠危險的,當時只要晚一步,這傢伙就完了。」圓臉老頭感覺一陣害怕。
               
就在這時,一道信符飛進來,直接飛到圓臉老頭的手中。
               
「是小元子發過來的消息。」圓臉老頭立刻叫了起來。
               
「裡面說了什麼?」旁邊的老頭連聲催促道。
               
「妖族和魔族聯手了,牠們用蛟龍血祭,召喚來一種血影魔頭,那道神念就
隱藏在血影魔頭體內,為了瞞過天道,那道神念拆分成數百份。」圓臉老頭大致
說了 一下,信符裡也就這幾句話。
               
「好一招瞞天過海。」
               
「居然可以用這種辦法將力量送過來……實在太可怕了。」
               
眾老頭議論紛紛,越說越沒有把握,陳元奇、羅元棠都是好手,但是在這道
神念面前卻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他們雖然比陳元奇和羅元棠強一點,卻沒有信
心抵擋得住這道神念。
               
這還只是一道神念,如果多傳幾道神念過來,連他們也只有束手待斃的分。
               
「可惜我們到現在仍舊沒能和仙界取得聯絡。」一個老頭發起牢?,這邊想
不出應對之策,只能寄望於仙界的幫助。
               
「我懷疑太虛門根本就不想和仙界聯絡,不是有傳言太虛道尊根本就沒飛升
仙界嗎?」另外一個老頭破口大?道。
               
「這種話少說。」圓臉老頭輕聲警告道。
               
「要不然……我們自己想辦法聯絡仙界?」一個站在外圈的老頭提議道。
               
「這倒容易,你拚命搏一把試著飛升仙界看看。」圓臉老頭反唇相譏。
               
佛界和仙界各有一條聯絡通道,仙界的聯絡通道就在中州,而中州在太虛門
               
的掌控下,誰敢捋虎鬚?
               
而不走聯絡通道就只有飛升這一條路,但這不可能,留在這裡遲遲不肯飛升
的?仙大部分是因為沒把握,就算有把握,也沒人敢在這時候飛升。
               
每三千五百年天道都會衰弱,天階會變得很不穩定,時強時弱,偏偏弱的時
候少,強的時候多,所以沒人願意賭這個運氣。
               
當然也有例外,?的強到逆天,什麼時候都可以飛升,十尊者裡有七個人是在
神道大劫之後三千五百年飛升,所以世人又傳言這時候飛升會有好處——當然,前
提是有這樣的實力。
               
「聯絡仙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先顧眼前,那道神念並沒有被祛除,只是封
印起來,不把它弄掉,始終是一個大麻煩。」圓臉老頭將大家的思緒又拉回來。
               
眾位老頭面面相覷,誰都不敢開口。
               
「辦法很簡單,只要這小子修練到道君境界,什麼問題都沒了。」一個老頭
不負責任地說道。
               
這是實話,那一擊的威力並不強,陳元奇、羅元棠全都只傷不死,敦昆更是
               
傷得很輕,證明道君境界肯定可以承受。
               
不過這也是屁話,?君晉級為道君,很多變化和神魂有關,魂魄會轉化成元
神,意識會凝練化為神識,紫府也會擴展,成為元神紫府,任何一次變化都可能
觸及那道被封印的神念,一旦封印破碎,神念脫困,謝小玉必死無疑,連救都來
               
不及救。
               
「能不能將那道神念移出來?」另一個老頭提議道,這個辦法似乎可靠點。
「怎麼移出來?分裂神魂?如何保證封印不破?」圓臉老頭連問三個問題。
「乾脆捨棄肉身,奪舍重生。」這時,有了更可靠的辦法。
               
不過圓臉老頭朝著謝小玉一指,道:「你去說服他。」
               
一頂畝許方圓的帳篷裡到處堆滿書,四十幾個老頭在這些書裡翻找著,這些
大部分是醫書,小部分是和神魂有關的典籍。
               
門口的幛幔掀開一角,玄元子走了進來,他恭敬地朝著眾老頭躬身一禮,然
後半彎著腰,小心地問道:「各位師叔、師伯有沒有找到辦法?」
               
「難。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傷在神魂,根本無藥可醫。」圓臉老頭坐在地上,
愁眉苦臉地說道。
               
「小陳、小羅他們還好吧?」另外一位璿璣派的太上長老在旁邊打岔。
               
「還好,此刻陳師弟正在溫養本命飛劍,我勸他另換一把,他就是不肯,好
在除此之外沒什麼問題.,羅師弟稍微麻煩點,身外化身被斬,元神受損嚴重,沒
個三五年的時間恐怕難以恢復。」玄元子連忙說道。
               
「小陳這次吃虧未必是壞事,那一擊並非劍法,但是和劍法有著異曲同工之
妙,他若是能有所感悟,必然更上一層樓,而且將來的成就無可限量。」一個趴
在地上的老頭侃侃而談。
               
圓臉老頭聽到這番話也完全認可,連聲說道:「不錯、不錯,出手之人絕對
是魔門數一數二的大能,已經即身合道,一道神念都帶有大道痕跡,如今不同於
太古之時,大道隱去,模糊不清,想窺視一 二都不可得,小陳雖然受傷,卻有機
會見識大道玄機、體驗先天之力,難得、難得。」
               
趴在地上的老頭說道:「小羅就可惜了,為什麼他修的就不是劍道?不然他
               
       
               
也可以有這樣的收穫。」
               
這番話頓時讓旁邊一個老頭惱了,道:「修練玄功有什麼不好?」
               
這老頭正是羅元棠的師父,他換了 一張笑臉,轉頭對玄元子說道:「你師弟
傷得不輕,這幾年打打殺殺的事就別讓他幹了,他就專門跑跑腿吧。」
               
玄元子連忙答應,就算沒有羅元棠的師父打招呼,他也有這樣的打算,要不
是現在人手太緊,而羅元棠的身外化身飛遁最快,少有人及,他甚至想讓羅元棠
閉關。
               
「各位師叔、師伯用不著擔心,我肯定會照顧好兩位師弟。只是謝小玉他……」
玄元子來這裡原本就是為了謝小玉,已經好幾天了,他必須有個交代。
               
眾老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想開口,最後還是圓臉老頭推託不過去,
硬著頭皮說道:「小玄子,我們也沒轍,辦法想了很多,可惜都有些問題,你也
別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們身上。」
               
玄元子點了點頭,他明白圓臉老道的意思,這是要他往別處求援。
               
這四十幾個老頭都是各派的太上長老,以璿璣派的人最多,太虛、九曜、北
               

               
燕山、摩雲嶺、青木宗等十幾個門派也有人在這裡,太虛門秘法無數,九曜派博
大精深,北燕山對神魂之類獨有專長,他們都束手無策,這件事確實棘手。
               
有一個地方可能有辦法,那就是佛門,特別是婆娑佛門,那幫和?已經和佛
界取得聯絡,就算這邊沒有辦法,佛界的大能應該有解決之道。
               
不過玄元子不想求那些和?幫忙,除非萬般無奈,他絕對不願意這麼做。
               
佛門和道門明著是盟友,暗中卻競爭激烈,表面幫忙卻在背後扯後腿的事,
佛門沒有少做,特別是婆娑佛門更不是東西,萬一他們在謝小玉的神魂中做什麼
手腳,到時候玄元子哭都哭不出來。
               
另外一個可以求援的地方就是巫門,就像當初謝小玉中了黑巫詛咒,最後就
是羅老等人幫忙解決。
               
可在來這裡之前,玄元子已經問過了,卻也一無所獲,畢竟這一次和上一次
不同,黑巫詛咒原本就是巫門的東西,所以羅老等人能解,但謝小玉神魂中那道
裂縫卻是魔門的手段。
binbin0112 發表於 2013-10-21 11:54
       
【第五章】 指點迷津
               
玄元子一臉愁容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洛文清早在門口等候著。
               
看到玄元子回來,洛文清立刻迎上去說道..「師父,各派掌門都已經到了。」
玄元子點了點頭,他仍舊在想心事。
「太上長老們已經找到解決之法了嗎?」洛文清輕聲問道。
               
玄元子微微一愣,停下腳步,好半天才歎息一聲:「有點麻煩,你師叔祖讓
我另外想想辦法。」
               
「是向佛門求援?」洛文清看了西方一眼。
               
玄元子沒有回答,不過不回答也是一種回答。
               
洛文清知道自己猜對了,他也明白這只可能成為最後一步,但凡還有一線希
望,就不會向佛門求援。
               
在不遠處的一頂帳篷裡,很多人聚在一起。
               
來的人全都是參加霓裳門門主即位典禮的掌門,總共四十一人,比當初少了
兩個人。
               
事到如今,這些掌門都已經明白霓裳門門主即位典禮的水有多深。
               
即位典禮本身是幌子,測試新造的飛天劍舟也是幌子,確定內?、週邊還是
幌子,設圈套等異族往裡鑽仍舊是幌子,?正的目的是找出那些蟄伏的探子,而
且是最危險、藏得最深也最成功的探子,因為他們已經爬到掌門的位置。
               
沒有誰會懷疑一派掌門是異族奸細,一開始甚至沒人相信,反而懷疑玄元子
借題發揮,想剷除異己,好在各派都有太上長老參與這次行動,親眼看到那兩個
人做了什麼,證據確鑿不容抵賴。
               
有了這兩條最大的魚落網,順藤摸瓜,很容易就揪出一批異族的探子,除此
之外,還有不少暗中投降異族,只求大劫到來之後能活命的叛徒。
               
最近這幾天,營地裡一片恐慌,到處都在抓人,和當初天門一戰時的情景差
不多。
               
看到玄元子進來,那些掌門全都站起來,這次行動讓璿璣派的地位在不知不
覺中又提升不少。
               
「坐,大家坐,用不著客氣。」玄元子連連擺手。
               
眾位掌門再次坐下,摩雲嶺掌門周龍第一個開口 :「?沒想到老齊居然是異
族轉世而來,枉我和他相交多年,不過這下子總算可以放心了。」
               
周龍還沒說完,左道人嘿嘿一笑,道:「那可未必,別忘了還有不少門派沒
來。J
               
「是啊!這些人故意不來,誰知道是什麼原因。」慕菲青也在一旁幫腔。
               
這三個人接二連三地開口,原本就是事先串通好,其他掌門並不知道這三人
早有預謀,不過他們明白這番話的意思。
               
「是啊,還有一些門派不能保證絕對可靠,所以我覺得對這些門派要?之又
?,重要的事不能交給他們,只能讓他們做些無關緊要的工作,也要對他們嚴加
提防。」一位掌門立刻站出來應和。
               
這番話一說出口,很多人神情黯然,其中就包括朱元機。
               
璿璣派的長老身為東道主,自然有資格列席,原本朱元機還打算等到風頭過
去後就幫他的堂兄說幾句好話,將桑鳴山從外?調進來,但現在是不可能了,畢
竟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誰都扛不住。
               
謝小玉用的是陰謀,而且是不教而誅,但是他佔據大義,誰都不敢說他有錯。
               
有人神情黯然,同樣有人心花怒放,這些人是為了自家門派的利益。
               
內圈和外圈待遇不同,進入內?就意味著佔據優勢,而且是很長久的優勢,
這就和門派劃分一樣,大門派很默契地共同壓制中等門派,不允許中等門派進入
大門派的行列,中等門派也一樣這麼對付小門派。
               
玄元子同樣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任由謝小玉「胡鬧」是有原因的,想有效控
制這麼多門派,讓各個門派完全聽令,就必須賞罰分明,而賞罰分明的前提就是
建立等級,如果大家地位相同,結果只會誰都不服誰,五行盟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便是個鬆散聯盟,各派地位相同,有好處大家搶,有事大家推。
               
見沒人反對,玄元子咳嗽一聲,說道:「既然大家都是這個意思……從即日
起,在座的各個門派就是聯盟的中堅,其他門派則只能算是週邊成員,有些東西
沒必要對他們公開。」
               
「師兄說得沒錯。不過迄今為止,我們這個聯盟都沒有一個名稱,這不太好
吧?」周龍說道。
               
眾位掌門全都點頭,這是要正式確認聯盟關係。
               

               
「叫什麼名字好呢?」周龍看了看四周。
               
眾位掌門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眾掌門來自天南地北,甚至還有從南疆和西域過來,顯然不適合用地名作為
聯盟的名稱;各派修練的功法也不一樣,甚至還有巫門和佛門中人,所以劍派聯
盟、五行盟這種稱呼也不合適;唯一相同的是目的,他們能聚攏在一起為的就是
               
逃命。
               
「大衍五十,其用四十九,遁去其一,這場大劫,妖、鬼、魔三族準備數萬年,
而且大能無數,我等遠不是對手,若按常理推算,我等獲勝的希望渺茫,唯有寄
望於天數之外的變化,也就是這遁去的一……不如就叫『遁一盟』。」左道人比
較有學問,但也很虛偽,明明是逃命,硬要扯上「遁去的一」。
               
不過有人喜歡,慕菲青大聲贊道:「好名字!」
               
「確實不錯。」周龍也在一旁應和。
               
「既然如此……那就叫遁一盟。」玄元子也覺得不錯,乾脆確定下來。
               
既然玄元子說好,自然沒人敢反對,再說這個名字確實不錯,至少比五行盟
               
確定聯盟的名稱,也意味著聯盟關係正式確立,而在場的諸位掌門毫無疑問
就是聯盟的核心。
               
眾掌門滿懷欣喜,最高興的莫過於慕菲青、花錦雲等人,他們加入的時間比
較短,在大門派裡又排名靠後,原本還擔心位子不穩,現在總算可以鬆口氣。
               
「現在離出海還有半年多,有些事要不要我們幫忙?」一位掌門打鐵趁熱,
想找份差事做。
               
這就是分出等級的好處,大家搶著做事。
               
這話一說出口,好幾位掌門都充滿期待,他們和慕菲青一樣都是後加入,寸功
未立,雖然進了內圈,卻也怕地位不穩,以往他們一直都很羡慕青木宗和百花穀,
同樣是剛剛加入,這兩派卻已經有差事了。
               
有事可做,代表的是價?,同樣意味著地位會被嚴密地保護起來;沒事做的
門派就是潛在的炮灰,打仗先上,撤退後行,內圈也不是完全平起平坐,也有一
個個?子和不同的等級。
               

               
玄元子看到有人搶著要工作,立刻明白對方的心思。
               
「不急,現在的事雖然很多,但是千頭萬緒,除了謝小玉之外,沒人能完全
理順,我們隨意亂動的話,反而有可能壞事。」
               
這種得罪人的事玄元子肯定不會接手,踢給謝小玉再好不過。
               
「我們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吧?」另外一位掌門跟著起哄,他和謝小玉有過
一些不愉快,怕謝小玉整治他。
               
「謝小玉受傷不輕,我們還是別麻煩他,再說只剩半年了,時間不等人啊?.」
有人找到了難以推託的理由。
               
玄元子很無奈,現在到處缺人手,但也不能讓人隨意插手,最缺人的地方就
是臨海城郊外的工廠區,其次便是養殖場,不過這些都已經有安排了,
               
而玄元子不愧是做了近千年掌門的人,腦筋一轉,已經有了辦法。
「我召集大家過來是為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告訴大家,從今往後各個門派
不能再各自為政,必須統一調派,各派弟子必須打散重組,用軍隊的方式訓練。
離出海還有半年,時間很緊湊。」玄元子沒有繼續往下說,他正在觀察眾掌門的
               
意外的是沒人反對,原本玄元子以為要討價還價一番,沒想到這麼順利。
               
因此玄元子繼續說第二件事:「另外,我還要麻煩各位,這次的事大家想必
已經知道了,血祭之法加上那種血影魔頭實在讓人討厭,還好我們發現得早,有
時間研究對策,找出破解的辦法。」
               
眾位掌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開口。
               
好半天,坐在後排的掌門舉手問道:「用血祭之法,不是隨便什麼東西都可
以當成祭品,或許我們可以在這上面想想辦法。」
               
「這一次血祭的祭品全都是蛟龍,血統也不怎麼純正,七成的血統是婆羅多
的剛度寧蟒。」玄元子說出自己知道的情況,他事後收集一些蛟龍血肉扔給擅長
此道的人?究,最後得出這些結果。
               
「這種蟒蛇成妖的可能性有多大?化蛟的可能性又有多大?」那個掌門繼續
問道,他對血祭之法有點研究,但是對蟒蛇之類的東西一無所知。
               
「成妖的可能性萬中無一,化蛟就更不用說了。」玄元子不明白此人問這些

               
有什麼用,成妖是開啟智慧,化蛟則是血脈覺醒或者血脈異變,他看不出這和血
               
祭之法有什麼關係。
               
「這種蟒蛇有什麼特徵?多長?多粗?重量?壽命?」那位掌門一 口氣問了
不少問題。
               
「剛度甯蟒是婆羅多最大的一種蟒蛇,成年蟒蛇可以長到十餘丈長,水桶般
粗細,重兩萬斤,能活百年,而且這種蟒蛇氣血旺盛,生命力頑強,深可見骨的
傷口也可以在兩、三天痊癒,繁殖力也驚人,一年能產四窩,一窩五、六百顆
蛋。」玄元子事先打聽過,所以才能說得如此詳細。
               
「我明白了。」那位掌門神情凝重地說道:「這些蟒蛇可能一生下來就已經
是魔種,長大之後很容易開啟智慧,然後血脈覺醒化作蛟龍。」
「嘶——」       
               
眾位掌門倒抽一 口涼氣,這實在太恐怖了,因為用這種方法,妖族可以輕而
易舉製造出幾千萬、上億條蛟龍,需要的話,還可以用血祭之法讓魔種蘇醒,將
其轉化成血影魔頭。
               
「牠們在水裡的速度好像很快。」左道人憂心忡忡地說道。
               
玄元子見眾人情緒低落,連忙說道:「牠們本身絕對沒有這種能力,應該是
某種特殊的秘法,靠透支牠們的生機得到這樣的速度。」
               
負責檢查的那個人為了驗證這一點,還抓了 一些蛇類妖獸,用同樣的辦法榨
幹牠們的生命力,然後對比兩者血肉的情況。
               
「也就是說牠們平時不可能這麼快?」左道人微微點頭,過了片刻,他抬頭
問道:「有沒有辦法在茫茫大海上找到牠們的蹤影?」
               
「辦法倒是有,不過只有在千里之內有效。」玄元子說道。
               
「這又如何?反正我們這邊人多,讓一部分人留守,其他人各自組成小隊將
四周海域拉上一道網。當初在來的路上對付那三頭大妖,不就是這麼幹的嗎?」
左道人提議道。
               
這不是好辦法,但是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時候也只能這樣了。
               
「那片海域才多大?現在要探查的海域又有多大??」周龍並不怎麼看好。
               
帳篷內頓時變得一片寂靜,大家都在沉思。
               

               
遁一盟確實人多勢眾,但是大海更廣闊無垠,扔多少人進去都不夠用。
               
第一個開口的是玄元子。
               
「並不需要將所有海域都搜索一遍,我們只要保證航線暢通就行。」
               
玄元子需要的是解決之策,管它是好是壞。
               
「難道現在就確定出海的路線?」慕菲青皺起眉頭,在他想來,出海的路線
肯定要最後才確定下來,甚至出海後還得來個偷天換日,反正不能讓人知道他們
要逃往何方。
               
「本來打算由謝小玉決定此事,也不用告訴任何人,他自己知道就行,但是
現在我們不得不另行安排,事先掃出一條乾淨的通道。」玄元子也沒有辦法,這
次的意外打亂了 一切。
               
玄元子來回走動幾圈讓腦子冷靜下來,這才說道:「北面太冷,缺少足夠的
陽光,而陽光對我們來說實在太重要,所以往北就不考慮了,往東也可以放棄,
我們就是從東面過來,所以只有往南和往西。」
               
「乾脆選擇西南。」左道人立刻提議道,選西南的話,隨時可以改道。
               
「咱們兵分幾路沿著西南方向探過去,將那片海域仔細掃上一遍,一邊尋找158
蛟龍,一邊探路。」一位掌門大聲說道。
               
「萬一在半路上碰到海獸呢?特別是那些氣血旺盛、身軀龐大的海獸。」另
外一位掌門問道。
               
眾人轉過頭,看向那個對血祭之法所知甚多的掌門。
               
此人遲疑片刻後,咬牙道:「只要是氣血旺盛的海獸都可能成為那種血影魔
頭的棲身之地,如果不難對付的話,乾脆隨手殺掉。」
               
「就這麼決定。」玄元子立刻拍板,他還有一點沒說——妖族可能擁有某種
啟智之法,所以那些妖獸全都是潛在的妖族,能夠幹掉自然不能放過。
               
「是應該殺光,一個都不能留下。」左道人撚著鬍鬚,點頭應道,北燕山整
天和鬼打交道,一不小心就會送命,所以北燕山的人一向殺伐決斷。
               
「幹這種事其實用元神分身更合適,用不著傾巢而出。」有人小聲說道。
               
「你的元神分身能無限制遠離本體?」左道人回頭輕嗤一聲。
               
元神能脫離肉身而存在,不過距離不可能達到無限遠,不然天寶州也不至於
               
       
               
三百年前才被發現。
               
修練的功法不同,距離也不一樣,比如身外化身就稍微遠一些,最遠能到
四十萬里之外,想要更遠不是做不到,天寶州和中土之間就佈設一連串這樣的法
陣,還有聯絡的作用,信符就是靠這些法陣才能來回於中土和天寶州之間。
               
所謂的探路也有順便布下法陣的意思,這樣以後就用不著那麼麻煩,可以用
身外化身或者元神分身四處巡視。
               
「人多其實沒用,不如讓擅長遁法的人負責探路。」一位掌門輕聲說道。
               
這個提議明顯藏著私心,探路是吃力不討好的事,這掌門想留在天寶州,看
看有什麼機會在其他地方幫忙。
               
玄元子看了那名掌門一眼,將這名掌門記在心裡。
               
五行盟之所以會變成一盤散沙,就是因為這種人太多的緣故。
               
事實上玄元子同樣有私心,他將那麼多道君打發出去探路,就是為了讓這邊
的整合工作更容易,如果各派弟子知道自家長輩都出去探路,沒了仰仗,只能乖
乖聽從命令,不然那些平日得寵的弟子肯定會鬧事。
               
玄元子正想著應該如何拒絕,卻聽到身後有人說道:「砍柴不誤磨刀工,最
近各派將很多和遁法有關的典籍秘錄拿出來,為的是研究出幾套容易修練、消耗
又小的遁法,之前只搞了練氣、?人和?君層次所用的遁法,乾脆趁這個機會也
完成道君層次的遁法。」
               
說話的竟是謝小玉。
               
「你怎麼過來了?」
               
「你好了?」
               
眾位掌門連忙打招呼,他們對謝小玉遠比對玄元子熱情。
               
謝小玉的臉色仍舊有些蒼白,神魂受損可不是小事,而且他不是第一次受傷,
不久前才傷過一次,現在是傷上加傷。
               
對眾人的關切,謝小玉只能點頭致意,然後找了 一張椅子坐下,他現在連站
著都吃力。
               
「大家怎麼看?」玄元子並不做出決定,而是讓眾人來選。
               
這可不同於將功法送給謝小玉,那是人情,而且是給謝小玉的人情,現在說
               
的是公事,如果?的創出這麼一種遁法,各大門派都有好處,問題是做出貢獻的
一方未必能得到什麼實惠。
               
「我覺得不錯,完全可以試試。」慕菲青又第一個贊成,他不只是拍謝小玉
馬屁,如果這件事?的成了,青木宗絕對可以從中得益。
               
五行遁法中,除了金遁之外,就數木遁最差勁,土遁都比木遁強得多,青木
宗?的沒有什麼好遁法,在這方面連百花穀都不如。
               
「是啊,都什麼時候了還玩敝帚自珍?」左道人當然跟著謝小玉走,他這番
話就是?正的開明之言,北燕山的遁法還是很不錯的。
               
有慕菲青和左道人開口,其他人也就不敢反對,就算心裡不贊成也不會說出
               
來。       
               
「創一種遁法出來,好倒是好,但是修練也要不少時間。」一位掌門小心地
提出質疑。
               
這掌門的話確實有道理,對道君來說,只要不是很特殊的法術,大多一學就會,
但是遁法不同於一般的法術,學會是沒用的,需要熟練和感悟,這倒是和劍法有幾
               
分類似,同樣一路劍法,熟手和生手施展出來的威力完全不同。
               
謝小玉並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玄元子一眼。
               
玄元子立刻說道:「這個不難,我們之中有的門派精於陣法,有的門派精於
煉器,遁法一旦被創出,就可以立刻推衍出陣法,然後煉製成法寶。」
               
眾人盡皆點頭。
               
陣法、煉器、符篆都可以用於遁法,其中符篆的效果最好,不管封印什麼遁
法進去,施展出來絕對不打絲毫折扣,另外兩種就要看運用者的實力,這個實力
指的是境界和法力,對遁法本身並不需要理解。
               
當初謝小玉和蘇明成就是靠偷來的兩套翠羽宮陣法屢屢逃脫險境,那兩套陣
法就自帶遁術,蘇明成手中的陣法還可以迭加法力,多一個人出力,遁法的速度
就會快上一分。
               
當然,這種辦法也不是完美無缺,畢竟使用法器有所延遲,法陣更不用說,
必須事先發動,好在只是用來趕路,那就沒問題了。
               
「如此甚好。」一位掌門點頭贊道:「據我所知,歷次大劫都是如此,各門       
各派摒棄門戶之見,互相取長補短,我等先行一步。」
               
「我也早有這樣的打算,只是沒有機會開口。」又有一位掌門跳了出來。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拍馬屁,但謝小玉不在乎,他現在越來越享受上位者的身
分,也越來越感覺這個身分帶來的好處。
               
身為上位者,各種資源垂手可得,各種功法密錄送上門來,更妙的是還可以
借用其他人的智慧。
               
如果是謝小玉自己?究一門遁法,先不說收集各種功法密錄需要多少時間,
想融會貫通也沒有那麼容易,更別說取長補短,另創新法?,而現在謝小玉一個提
議,眾多門派立刻參與進來,各派都有藏經閣,就算最頂尖的部分不會公開,剩
下的數量也不少,收集功法這一步就很輕鬆,有那麼多長老、太上長老研究,也
用不著他動腦筋。
               
眾位掌門你一言我一語,這件事很快就確定下來,不過大家並沒有急著散去,
接下來還要商量具體的細節,不但要確定各派弟子如何打散重組,還要確定哪些
人負責探路,遁法的研究如何進行。
               
有人在忙,也有人頗為悠閒,慕菲青就跑了過來。
               
慕菲青確實沒事,青木宗早就有差事,也早就打散開來交給羅老掌控,負責
探路和遁法研究也沒他的事,所以他乾脆跑來獻殷勤,問道:「你的情況如何?」
               
「馬馬虎虎吧。」謝小玉自己也不清楚。
               
「實在不行,乾脆捨棄這具肉身算了。」左道人也走過來,北燕山的弟子也
已經打散重組,其中一部分的人就在謝小玉麾下聽令,所以他能溜過來。
               
「神魂受損,紫府重創,就算捨棄肉身也未必有用。」慕菲青對左道人一向
看不順眼,北燕山比青木宗早入盟,但是在他看來,青木宗受謝小玉重視的程度
絕對在北燕山之上。
               
「這倒不難,只要在輪回殿裡養上一年半載,絕對可以修復那道創傷。」左
道人也沒少動腦筋,這是北燕山眾位長老、太上長老商量很久之後的結論。
               
「有一個人或許會有點幫助。」朱元機也走過來,他原本想和謝小玉提桑鳴
山的事,替他堂兄說幾句好話,一湊過來就聽到他們在聊此事,他靈機一動,有
了主意。

               
「你有辦法?」謝小玉現在是死馬當成活馬醫,這次的情況比當初中了黑巫
詛咒更糟糕。
               
「凡人如果有什麼難題都會問算命先生,以求指點迷津,我們自己就精通易
算之術,所以不會這樣想,卻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們算不出來的事,別
人未必算不出來。」朱元機沒提自己的堂兄,他知道謝小玉吃軟不吃硬,以此要
脅的話恐怕會適得其反,但如果他的提議?的管用,這就是一個大人情。
               
「指點迷津……我明白了。」謝小玉眼睛一亮。
               
一張長桌後坐著一個中年人,此人一身文士打扮,手裡握著龜殼不停晃動著,
裡面稀裡嘩啦亂響。
               
過了片刻,中年人將龜殼往桌子上一倒,十幾枚銅錢從裡面滾出來,滴溜溜
轉了幾?,然後倒在桌子上。
               
這是占卜之術——是術,不是法,六爻、八卦、梅花易數……各種蔔演算法門
裡以這種最為古老。
               
用占卜之術算出來的東西也最不准,遠遠比不上後來出現的各種法門,但是166
古老也有古老的好處,占卜之術能直接感應冥冥中的那一絲契機。
               
中年人看著銅錢,在中年人對面的玄元子和謝小玉也正在看著銅錢。
               
因為陳元奇受傷,所以身為掌門的玄元子不得不親自當謝小玉的保鏢。
               
對於占卜之法,玄元子和謝小玉也懂,他們從卦象中隱約看出解決之道在西北。
               
「果然有救。」
               
玄元子松了 一 口氣,他不知道這個西北指的是中土還是天寶州,反正有一點
可以肯定,和婆娑佛門沒有任何關係,就算需要求到佛門頭上,西北一片屬於密
宗的勢力範圍,至少比向婆娑佛門求援好得多。
               
中年人閉目片刻,顯然是在演算什麼。
               
玄元子和謝小玉只能耐心等待,占卜之術容不得一點干擾。
               
好半天,中年人睜開眼睛,笑道:「你又欠我一個人情。」
「有結果了?」謝小玉根本不在乎人情,只要人沒事,人情遲早可以還,更
               
何況他欠天機門的人情已經不少了——他家人都是天機門救的,他能和家人團聚
也是天機門的功勞,已經不差再多欠幾個人情。
               
「你自己也看得懂,利在西北,而這個西北自然不會是天寶州彈丸之地,我
是以中天為軸佈陣,這個西北只可能是中天西北,而且卦象上透出一股蒼莽古拙
之氣,指的恐怕是道門祖庭。」中年人一 一解釋道。
               
「昆侖?」謝小玉和玄元子同時皺起眉頭。
               
昆侖乃是人族聖地,更是玄門祖庭,後來玄門一分為二,成了佛門和道門,
               
佛門以婆娑大陸為根基,以須彌山為祖地,昆侖就成了道門祖庭。
               
「昆侖不是在太古末年就徹底隱去?遠古之時就不曾聽人說起有誰進過昆
播。」玄元子並不是質疑占卜的結果,他只覺得奇怪。
               
謝小玉也感到奇怪。
               
昆侖不同於須彌山、普陀之類的聖地,不是因為天地法則變異、空間大道隱
沒才消失不見,也不同於天門、三連城,不是因為大戰而導致空間崩塌。
               
沒有人知道昆侖為什麼會消失,而且每三千五百年一次的天道衰落,其他聖地都會一一顯現,唯獨昆侖從來不得其門而入。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昆侖被封閉是太古之時的幾大隱秘之一,不過我知
道並非沒人進過昆侖。」中年人說道。
               
「說來聽聽。」謝小玉很有興趣,不只是因為他的傷勢有望得到治療,更是
因為這種隱秘最對他胃口。
               
「不行,事涉他人,天機門的祖師曾經答應過替那個人保密。」中年人連連
搖頭,天機門能夠延續至今,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嘴巴很嚴,不然早就被人滅了。
「你不說的話,我怎麼找?」謝小玉苦笑著問道。
               
中年人沒有說話,而是在兩枚銅錢上指了指,然後又指了指頭頂。
               
謝小玉歪著頭看了看,菩提珠裡的天機盤轉動幾下,心中有了答案。
               
中年人指著頭頂,其實是一顆星的位置,現在是白天,那顆星看不見,但是
仍舊存在,這兩枚銅錢配合那顆星組成另外一道卦象,意思是幫人幫己。
               
「多謝。」謝小玉拱了拱手。
               
玄元子仍舊皺眉沉思,他還沒明白其中的涵義,此刻他有些後悔沒帶朱元機
               
過來,不然或許可以猜到其中的奧妙。
               
「你就打算這樣去?」中年人一瞪眼。
               
聽到中年人話中有話,謝小玉微微一愣。
               
「你現在神魂受損,分身重傷,如果就這麼回中土的話恐怕凶多吉少。」中
年人提醒道,換一個人這樣說未必有這樣的分量,他卻不同。
「我應該怎麼辦?」謝小玉謙虛請教。
               
「你不是一直想再煉製一具分身嗎?」中年人笑著問道。
               
謝小玉苦笑起來,他的神魂第一次受傷就是因為他有這樣的打算,想再煉一
具分身,直接打上那頭玄武元神紫府的主意,結果差一點被奪舍。
               
「我的神魂連遭重創,這時候煉製分身能成功嗎?」謝小玉有些不太肯定地
問道。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中年人聳了聳肩膀,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還請閣下指點迷津。」謝小玉又拱了拱手,他情願再欠一個人情,也要弄
               
明白這件事。
               
中年人將桌上的銅錢一枚一枚的收回來,淡淡說道:「你的那套法門關鍵就
在分裂神魂上,此法想必是毒手丹王洪倫海所創?」
「正是。」謝小玉點頭。
               
「以一個散修,而且只有?君境界能創出此法,這個人確實不簡單,可惜他
的境界太低,見識不夠,也沒機會得到高明傳承,這種法門新意是有,可惜粗糙
了點。」中年人點評道。
               
中年人說這話一點都不過分,不過普天之下,只有他和他師父有資格如此點
               
評。       
               
天機門也有分裂神魂之法,而且可以分裂無數隱藏在天門派數百萬名弟子的
意識中,讓整個天門派成為他們的眼線。
               
「你的紫府中殘留的那道神念絕對是一個大麻煩,不過也是一場大機緣。」
               
中年人看著謝小玉,不再多說,而能不能把握住,全看謝小玉自己的選擇。
               
「這是否太冒險了?」玄元子神情大變。
               
中年人仍不開口,而是看著謝小玉。一切全憑謝小玉自己抉擇。
               
       
               
此刻謝小玉閉目而坐,他也在默算,菩提珠中天機盤瘋狂轉動著。
               
「?是好東西,每次看到我都嫉妒得不行。」中年人眼睛發亮,喃喃自語道。
               
玄元子大有深意地看了 一眼,中年人隨口的一句話透露出很多消息,他以前
就猜天機盤和天機門沒有任何關係,現在終於可以確定了。
               
「當初第一座天機盤被打造出來的時候,總共有三個人全程參與,其中一個
人就是我的徒弟,可惜……可惜啊……」玄元子面帶苦澀,當時他以為謝小玉故
意這麼說,為的是借天機門的虎皮一用,所以沒有重視。
               
中年人倒是不介意和玄元子閒聊,笑道:「就算你們知道怎麼打造也沒用,
天機盤是死的,用法卻是活的,那東西有十三億四千萬種變化,其中的原理繁複
奧妙,我都搞不明白。」
               
中年人一直盯著菩提珠,顯然他能看到裡面的一切,更在心底偷偷推演,可
惜始終沒有結果。
               
「創出此物的人?是天縱奇才。」玄元子只剩下感歎了。
               
「將這東西取名為天機盤,想必創出此物的人極為自信,覺得有了這東西就171
               
可以和我派一較高下。」中年人同樣有那麼幾分感歎。
               
「為什麼不是『盡觀天機』的意思?」玄元子問道。
               
「那東西根本和天機無關,而是走造化之道,重演萬物生化之變。」中年人
雖然沒能看透天機盤的奧秘,卻已經知道其中的關鍵。
               
玄元子一陣愕然,這太出乎他的預料了。
               
不過,下一瞬間玄元子恍然大悟,天機盤是機關法器,而謝小玉創出來的天
劍舟、飛天劍舟、飛輪、太昊戰船全是機關法器,恐怕還會有更多機關法器被源
源不斷創造出來,這難道不是一種造化之道?
               
這時,謝小玉睜開眼睛。
「好,我聽你的。」
               

天氣漸漸變冷,現在已經進入深秋,原本鬱鬱蔥蔥的天寶州到處可以看到金
黃的顏色,不過越往南,秋天的感覺越少,似乎秋天的腳步慢了下來。
               
在最南端一片很寬闊的海灣中,原本波濤洶湧的大海現在一片平靜,原本深
               
藍色的海水也染成一片墨綠。
               
海面上漂浮著厚厚一層形如髮絲的東西,那是海藻。
               
在所有的植物中,最擅長生長、最會蔓延的植物非海藻莫屬,什麼荊棘、野
草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這些海藻生長到這樣的規模,前前後後只過了七天,換成其他植物,絕對辦
不到o
               
不只是生長速度驚人,這些海藻還長得很厚,至少有五、六尺,所以才壓得
海浪都掀不起來,完全如同一灘死水。
               
在海灣正中央,海藻生長最旺盛的地方有一座島,那其實不是一座島,而是
無數海藻高高堆積起來,以至於浮出海面。
               
謝小玉就盤坐在正中央,頭頂上一顆碧綠的珠子滴溜溜轉動個不停,在他的
身體四周彌漫著厚厚的霧氣,這些霧氣帶著一絲淡淡的綠色,如果從上往下看,
還可以看到這些霧氣呈漩渦狀不停打著轉,漩渦的中心就是那顆珠子。
               
這些霧氣充滿生機,生機來自於那數不盡的海藻。
               
海藻細如髮絲,輕若無物,帶有的生機少之又少,但是這片海域方圓數百里
全都鋪滿六、七尺厚的海藻,聚攏起來的生機絕對超過同樣大小的一片深山老
林,更何況海藻賤得很,而越賤的東西越不容易死,被抽取這麼多生機,換成一
棵大樹絕對活不了,這些海藻卻一邊吐出生機,一邊自行補充,看起來萎縮了 一
些,卻還都活著。
               
霧氣越來越密,聚集的生機也越來越龐大,被珠子源源不斷吸進去,那顆珠
子就彷佛無底洞一般,來多少就吸多少。
               
這是謝小玉用天機盤推演許久,又請教那位天機傳人後最終定下來的方案,
               
聚集大量的生機強行灌入混元天靈珠中,讓裡面衍化出生機,一旦有了生機,那
就是生靈,任何生靈都擁有類似神魂的東西。
               
而有神魂,就能奪舍。
               
所謂的分身,說穿了就是一個能讓神魂附著的東西。
               
洪倫海的那口丹爐天生九竅,能自行吸收靈氣,是從太古之時流傳下來的天
生異寶,一縷殘魂附著在上面數十年而不滅。
               

               
混元天靈珠是靈眼所化,還凝聚一頭玄武畢生的精華,比那口丹爐厲害得多,
而且混元天靈珠能化入虛無,因為它原本就是無窮靈氣和生命精華,無形無質,
               
如同羅元棠的身外化身,又類似莫倫老人豢養的鬼王。
               
謝小玉身底下那座由無數海藻組成的小島開始迅速褪色,最後變成灰褐色,
               
如同丟在暗處很久的枯草,抽取生機的速度已經快過海藻自行補充的速度,所以
這些海藻枯萎了。
               
這種枯萎的趨勢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越來越多的海藻失去生機。
               
混元天靈珠漸漸發生變化,聚攏在它四周的霧氣漸漸變成人形,這個人形很
不穩定,風一吹就會飄散,輪廓也很模糊,五官若有若無。
               
突然從陸地上飄來一陣哭泣聲,讓人心神搖動,過了片刻,十幾道半透明的
人影朝著這邊飄過來,人影四周全都是星星點點的鬼火,這些都是鬼魂。
               
現在是深秋,此刻又接近黃昏時分,太陽西斜,陽光沒什麼力道,所以這些
鬼魂全都大著膽子跑出來。
               
這些鬼魂是被混元天靈珠吸引而來,如果能得到混元天靈珠,這些鬼魂就有了一副軀殼,再也用不著害怕陽光,白天也可以出來溜達。
謝小玉換換睜開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這完全是在謝小玉的預料之中,也是計畫的一部分。
               
鬼魂越聚越多,一開始是十幾個,漸漸的變成幾十個、上百個……當太陽完
全落下,天色由明變暗時,整片海灣已經完全被鬼魂佔據。
               
天寶州每年都有無數人死去,大部分是土蠻,也有一部分是漢人,他們活著
痛苦,死了憋屈,很容易化作冤魂,而且天寶州遍佈煞氣,煞氣同樣也是一種靈
氣,只是人沒辦法吸收罷了,島上的妖獸和鬼魂卻可以吸收這些煞氣。
               
「天開,地裂,鬼門現,人鬼殊途,各有歸所——收!」謝小玉輕喝一聲,
從納物袋裡掏出一杆旗旛,隨手拋到空中。
               
旗旛瞬間展開,變成一丈多高,上面的幡布無風自動。
               
那些鬼魂轉身就逃,那些鬼魂本能地感覺到這旗旛非常恐怖,是它們的剋星,
不過現在想逃已經晚了,彷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著它們似的,將它們渾身吸
緊,讓它們掙脫不得。
               

               
一個鬼魂被收了進去,又一個鬼魂被收了進去……
               
「抽絲剝繭,以魂補魂。」謝小玉朝著那杆旗旛打了 一連串法印。
               
隨著一陣淒厲的鬼哭聲,那些被吸進去的鬼魂被迅速絞得粉碎,化作絲絲縷
樓的精魂,這些精魂被源源不斷地抽取出來,同樣投入混元天靈珠內。
               
羅元棠的身外化身是魂力凝成,莫倫的鬼王本身就是鬼魂,就連那些血影也
是一種魂力,大量的魂力是煉製這種無形無質的分身必須的材料。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鬼魂已經被收個乾乾淨淨,那些海藻也全都枯萎,再也
沒有一絲生機。
               
這時霧氣消散,只剩下盤腿而坐的謝小玉和那顆徐徐轉動的珠子。
               
「叮——」
               
一聲清脆的金屬破碎聲傳入謝小玉耳中,混元天靈珠上多了 一道裂縫。
               
「叮叮叮!」
               
一連串輕響,混元天靈珠的表面出現無數蜘蛛網般的裂縫。
               
下一瞬間,混元天靈珠炸開了,化作無數細碎的星屑。
               
       
               
而原本混元天靈珠在的地方,現在多了 一團綠光,這是一團很黯淡的綠光,
隱約可見人的模樣,有頭、有身體,還有兩條手臂,不過下半身就有些模糊,看
不到腿,只有一片忽明忽暗的流光。
               
突然這團光微微一閃,下一瞬間,就已經在千里之外,又是一閃,謝小玉在
雲層之上懸空而立。
               
這才是謝小玉想要的速度,絕對的速度,比起羅元棠的身外化身或許遜色一
籌,但比起那種血影絕不遜色分毫。
               
「可惜法力太弱。」謝小玉喃喃自語道,這具分身擁有的法力不會比一個練
氣六重的弟子強多少。
               
「這已經很不錯了。」虛空中生出一朵優曇花,裡面傳出木靈的聲音。
               
「我還沒感謝你救了我呢!」謝小玉笑道。
               
「還好那只是一道神念,而且很弱,如果再強一點,我也無能為力。」木靈
的語調中隱約透出一絲惶恐,顯然被那道神念嚇到了。
               
「你能幫我把這道神念祛除嗎?」謝小玉對進入昆侖沒把握,如果木靈能夠
               
               
幫忙,那就省了很多麻煩。
               
可惜謝小玉的運氣到此為止,木靈想都沒想,立刻回答道:「我做不到,這
股力量和我的力量屬於不同的體系,層次卻差不多。」
               
謝小玉早有預料,不過仍舊有些失望。
               
「那麼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讓這具分身稍微強一些?」謝小玉只能退而求其
次,這具分身很快就要返回中土尋找那虛無縹緲的機緣,這樣的實力令人堪憂。
               
「我曾經告訴過你這種東西很危險,而且實力越強越危險,將來它會生出自
我意識,到時候肯定會反噬本尊。」木靈再一次發出警告。
               
「我顧不得那麼久。」謝小玉連連搖頭,道:「眼前這道難關過不去的話,
               
根本不會有將來。」
               
「好吧。」木靈放棄勸告,說道:「你想讓這具分身變強很容易,因為它原
本就很強。」
               
「什麼意思?.」謝小玉聽不懂。
               
「這具分身擁有一種非常恐怖的特性。」說到這裡的時候,木靈的聲音中帶 著一絲惶恐:「它能夠?噬生機,既可以修復自身,也可以轉化成法力。」
               
「?噬?」謝小玉頓時明白了,肯定是哪裡出了意外,引發這種變異。
               
混元天靈珠就是?噬一頭玄武的生命精華才凝聚而成,加上煉製分身的時候
也借用羅喉之力,強奪生機和魂力。
               
「是不是越?噬越強?」謝小玉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這倒不會,這具分身的?噬特性只能用來補充,補滿之後繼續?噬的話,
?進去多少就會漏出多少。」木靈並不知道羅喉這種東西。
               
謝小玉卻明白,這讓他多少有些失望。
               
「我不覺得有多強。」謝小玉搖了搖頭。
「你以後會感覺到的。」木靈不想多說。
               
「我現在缺乏自保的手段。」謝小玉乾脆將話挑明,強弱的概念實在太抽象,
他只能說具體的:「我原來修的是劍道,一身劍元,五行屬金,還帶有玄磁特性,
而這具分身五行屬木,也無法調用玄磁之力,我原來的手段全都用不上,遇到敵人
的話我只能逃跑。」
               
「那是你不會用。」木靈笑了起來,總算明白為什麼謝小玉說分身太弱。
               
笑夠之後,木靈這才說道?. 「你以前那套已經不需要了,這具分身就是最好
的武器,無形無質,其速如電,就算被別人擊中,也是隨散隨聚,只要再練上幾
種實用的法術,絕對不會比你另外一具分身差。」
               
謝小玉只覺得眼前一黑,緊接著他看到一團黯淡的光影飛騰閃轉,和一群人
爭鬥,那群人全都是他曾經面對過的強敵,有九空山那兩位?君,有碧連天外向
他挑戰的那十個對手,卻沒人能傷到他分毫,那些攻擊不是被他輕易閃開,就是
打在他身上卻一點作用都沒有。
               
「只有挨打不還手?」雖然謝小玉對分身的強悍非常滿意,不過這種被動挨
打的風格實在讓他很不喜歡。
               
「我對你們的法術不熟。」換成以前,木靈只要感應大道氣機,立刻能得到
需要的一切,但是現在木靈藏身在優曇花中,和大道隔絕。
               
「我會的法術呢?有一部分應該能用吧?」謝小玉問道。
               
「讓我想想。」木靈沉默片刻。
               
瞬間謝小玉眼前的影像變了,那?光影不再閃避,而是隨手拍去。
               
只見一道道掌印漫天飛舞,每一道掌印都迎向對方的攻擊,讓人感到不可思
議的是,大部分攻擊居然調轉方向,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謝小玉瞪大眼睛,他不記得自己會這樣的手段。
               
不過很快謝小玉就明白過來。那些攻擊並非被他拍回去,而是被他?噬再吐
了出來,這是?日噬月羅喉大法。
               
以前謝小玉想過利用羅猴特性防禦敵人的攻擊、?噬對方的攻擊,然後引到
別的方向,沒想到還可以這麼做,心想:這不就是借力打力嗎?
               
謝小玉不再看眼前的影像,他的腦子飛快轉動著,很多已經被他淡忘的記憶
全都浮現出來。
               
曾幾何時,謝小玉對武功也狂熱過一陣子,出了那事之後,他的本命法器被奪,
境界大幅跌落,能用來自保的只有武功,得到《六如法》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用
的仍舊是武功。
               
《六如法》是劍修之法,卻也能用近身的方式施展。
               

               
在半空中,謝小玉的那具分身動了,先是漫天飛舞,然後閃轉騰挪,最後又
化作重重迭迭的掌影,這些掌影有的快如急電,有的輕若無物,有的快不見影,
有的勢若奔雷。
               
突然所有的掌影全都收起來,下一瞬間,無數花瓣憑空出現,五色彩光氤氳
生輝。
               
這是幻。
               
剛才謝小玉分身打出的掌法全都是從泡、影、露、電四式衍化而來,當他將
這些掌法全部融會貫通的瞬間,他的心底生出一絲感悟。
               
謝小玉這具分身原本就沒有手,而是他幻化出來,打了半天,他沒感到有什
麼不妥,因為他已經習慣有兩隻手的感覺。
               
這就是幻。
               
一片花瓣旋轉著飛出去,速度極快,不比謝小玉全力所發的一劍差,花瓣破
開空氣,發出嘶嘶輕響。
               
謝小玉愣住了,空氣中仍舊留有被劃破的痕跡,這絕對不是假的,不是幻覺。2
               
耳,碰撞的聲音、割劃的聲音、穿刺的聲音不絕於耳。
               
泥地上留下印痕,花草被整齊切斷,樹木上也留下細微的劃痕,岩石上被蹭
去一些灰塵,威力不大,恐怕連普通人都殺不掉,不過這只是開始。
               
「這具分身最適合的居然是武修之路。」謝小玉自言自語道,這確實令他有
些意想不到。
               
不過,謝小玉馬上又想到木靈剛才提過這具分身可以修練一些法術。
「木靈,你還在嗎?」謝小玉輕聲呼喚道。
               
「還有什麼事?」
               
優曇花憑空出現在謝小玉面前。
「你覺得這具分身修練什麼法術最合適?」謝小玉問道。
「當然是輔助類的法術,木行中,只有輔助類的法術最有用。」木靈仍舊想
               
都不想立刻說道。
               
謝小玉啞口無言,這絕對超出他的預料。
               
木靈猜到謝小玉的反應。
               
「別以為輔助類的法術不厲害,澆多了水、施多了肥,樹木花草照樣枯萎.,
               
十日當空,烈陽滾滾,萬物照樣生機斷絕’用救人的法術殺人,絕對讓人擋都擋
不住。」
               
請續看《夢幻泡影》30
gander 發表於 2013-11-12 08:38


修練血影化虛之法,耗去謝小玉本體不少功力,為了即將到來的崑崙之行,李素白特地前來同行護法。
鑑於天機門的預言,謝小玉意外的從一個弱小門派尋得進入崑崙的「機緣」,並在進入崑崙後見識到太古之時的奇妙景象,更遇見意想不到的傳說人物⋯⋯


【第一章】──臨時保鏢
【第二章】──線索
【第三章】──昆侖.太古
【第四章】──天都.天帝.玄
【第五章】── 鬼祖

               
               
【第一章】 臨時保鏢
               
  

書,到處都是書,書架上放滿了書,地上也散著書,有的翻開著,有的隨手扔在一旁。

謝小玉半坐半躺在書堆裡,臉色仍舊顯得蒼白,眼神則迷離散亂,似乎不怎麼有精神,在他的身旁放著兩顆西瓜般大小的金球,他的兩具分身都在裡面。
這兩具分身一具為實,因為是虫王變加上萬劍之體的緣故,而虫王變整個過程中用到兩種蟲子,一種是蜉蝣,另一種是螟蛉子,所以謝小玉干脆將這具分身取名為螟蜉劍體;另外一具為虛,因為是混元天靈珠所化,所以取名為靈虛分身。

這兩具分身都是剛剛煉成,螟蜉劍體分身在那場戰鬥中被毀,萬劍之體被破,頭顱從中間一劈為二,死得不能再死,好在謝小玉之前就已經將這具分身修練到真君境界,凝結出一顆內丹,所以只需要用滴血重生之法讓分身重生,再施法催生就行了,恢復原來的實力不過一、兩個月的事。

至於靈虛分身因為是虛體,儲存不了多少法力,所以金球對它的用處實在有限,離那場戰鬥已經半個月,這具靈虛分身只增加五成法力,速度極慢,更令謝小玉感到郁悶的是,他隱約感覺到這差不多接近極限,就算繼續修練下去,提升的幅度也非常有限。

別說是謝小玉,就算是羅元棠、陳元奇這樣的道君,分身的法力也不是很強,所以真要拚命的話還得本體上。

靈虛分身馬上就要遠去中土,幫謝小玉尋找祛除那道神念的辦法,但這樣的實力讓他沒把握,他必須想辦法讓這具分身變得強一些。

正因為如此,這段日子謝小玉一直查閱各種典籍。

這半個月來,總算有結果了,此刻在謝小玉的面前放著五本書,第一本是《春風化雨甘霖普咒》,第二本是《洞玄真虛化生經》,接下來分別是《霞紫丹青秘符寶  》、《子午玄陰問道經》和《太虛清微洞真乙木篇》。

其實謝小玉挑出來的書不只這五本,結果都被木靈否定,只有這五本被留下來,按照木靈的話說,真正有用的東西就這麼點,其他都是無用之法,不過謝小玉實在看不出這五部經書高明在那裡。

《洞玄真虛化生經》和《子午玄陰問道經》根本就是養生典籍,前者注重的是化陽為陰,轉陰成陽,陰陽互化,生生不息.,後者注重的是孕養精、氣、神,滋養神魂,壯大意識,但都沒有任何能夠用於爭斗的法門。

另外三本書稍微好點,不過大部分都是輔助類的法術。

不過靈虛分身確實只能施展這樣的手段,就拿水法來說,水法中也有強悍霸道的法門,如驚濤駭浪、玄霜冰裂用來爭斗都很厲害,可惜靈虛分身根本無法施展,雖然號稱具有水、木兩種屬性,卻是以木為主,以水為輔,水屬性被限制得很厲害,要施展春風化雨、普降甘霖還行,想要波濤洶湧就沒辦法了。

好在謝小玉還有《六如法》這張底牌,《六如法》是佛門劍修之法,而劍修一脈對法力沒什麼要求,更何況《六如法》還可以像武修之法那樣運用,和人近身搏殺,這樣一來,對法力就更沒要求了。

不過這其中也有一個很頭痛的問題──習慣不是那麼容易更改。當初謝小玉從法修轉劍修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現下再轉,少說還要半年,而且現下的情況和當初不同,需要改變習慣的是這具分身,他的本體和另外一具分身仍舊是劍修,萬一改過去後改不回來,本體和人交手的時候也像武修那樣沖到前面,豈不是找死?螟蜉劍體分身還好說,大不了再滴血重生一次.,他的本體就不行了,那可只有一條命。

幾天來,謝小玉苦思冥想,就是想找出一個解決之法,卻始終沒找到。
謝小玉郁悶地闔上書,走出房間,在平台上踱步。

此刻,謝小玉只能在營地四周轉圈,連走出營地都不行,身上的傷還沒好,兩具分身又不能用,一旦出了營地,萬一遭遇襲擊,肯定性命不保,這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讓謝小玉越發感到郁悶。

「哥,俺們來看你來了。」突然一聲高喊,讓謝小玉停下腳步。

謝小玉回頭一看,只見李福祿和幾個愣子眉開眼笑地飛過來,雖然他們也穿著道袍,可惜怎麼看都不像修道之人。

看到李福祿等人過來,謝小玉很高興,他和這幾個活寶之間的友情毫無雜質,從這一點上,甚至連洛文清、蘇明成、麻子都差了一點。
「你們怎麼來了?」謝小玉對著李福祿問道。

「俺們是來問下一步怎麼辦。」李福祿一開口仍舊是原來的腔調,在璇璣派待了好幾年,他們的說話舉止原本已經有點像修道之人,然而這段日子讓他們負責訓練其他人,接觸的都是散修和普通人,不知不覺便故態復萌。

二呆在旁邊搶著說道︰「那幫散修讓俺們練得不錯,俺們就拿大哥當初教俺們的辦法教他們,但那幫混球的眼睛都長在腦袋上,結果試下來,還不如當初的俺們呢﹗」

「是啊、是啊﹗丹藥也喂了,瘴毒也排了,居然還有人入不了門,不像當時俺們半年就全都入門了。」大呆也難得開口說話。

幾個愣子七嘴八舌說著這段日子的經歷,現下他們也都是真君境界,讓一群真君訓練練氣層次的修士,甚至還有一部分武林中人,絕對是大材小用,畢竟在大門派裡,所謂的代師父大多由真君擔任,能夠得到代師父指點的只有最頂尖的弟子們,一般的弟子都是師兄們教。

不過這幾個愣子一點都不在乎,反而因為能教那麼多人而感到威風八面,所以異常得意。

「大哥,聽說你受傷了?」李福祿這才想起他們過來的原因,他們一方面是來問下一步怎麼進行,另一方面是來探望謝小玉。

「沒事。」謝小玉不想多說,他不想讓這些人為他擔心。

李福祿一聽就眉開眼笑︰「大哥,你的傷不要緊的話,咱們去喝酒。」
李福祿確實少根筋,換成其他人絕對不會也不敢這麼提議,萬一喝出個好歹來,絕對是大麻煩。

「走走走。」謝小玉難得放鬆一下,他的傷在神魂,身體只是虛虧一點,喝酒絕對不成問題。

「可惜老蘇、麻子、老王、老吳他們都有事。」李福祿有點遺憾,他喜歡熱鬧,人越多越好。

「那找老趙,他沒事,還有老黃。」小五子在一旁提議。

「老趙可以,另一個不熟。」李福祿搖了搖頭。

當初跟著謝小玉的那二十幾個人中,麻子和謝小玉地位相當,對幾個愣子來說半師半友;王晨、吳榮華始終信任謝小玉.,趙博為人大剌剌,與他們氣味相投,這幾個人和他們的關係都不錯,其他人就不怎麼親近了。

李福祿是這群愣子的頭,他開口,其他人絕對不會反對。
這片營地也有李福祿等人的帳篷,幾個愣子一起住在一個帳篷裡。這個不是別人欺負他們,而是他們已經喜歡了,到什麼地方都住同一間屋子。

帳篷平時是空著的,李福祿等人一直在天寶州,難得回來一趟,所以一進去, 裡面一股霉味,而且非常潮濕。

李福祿隨手施展淨塵術,他用這招很熟練,既不念咒也不掐訣,完全已經到了心至法隨的境界;另一個愣子也隨手召了一陣風過來,將裡面的濕氣和霉味吹個干乾淨淨。

二呆則扔出幾張蒲團,修道之人肯定會隨身攜帶,反正縮小後不占空間,緊接著,他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堆東西,有兩口大葫蘆、幾只海碗,還有五個油紙包,打開一看,裡面是醬牛肉、五香豆腐干、紅油耳絲、碎雞雜和一整顆鹵豬頭。

這些東西肯定是在臨海城買的,醬牛肉、五香豆腐干還好,內城肯定有;另外三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有錢人都不吃,只會是外面食肆裡賣的,免不了會有些瘴毒,幾個愣子倒也不在乎。

謝小玉雖然在乎,不過好不容易和幾個老兄弟在一起,他就不多想了,隨手抓起一把醬牛肉塞進嘴裡。

五樣東西中,就數醬牛肉最乾淨,其他不是五內就是下料,謝小玉絕不會碰。
「你們最近怎麼樣?」謝小玉一邊接過李福祿遞過來的海碗,一邊問道︰「你不是說過有機會一定要找個老婆傳宗接代,省得大劫到來丟了性命,連香火都斷絕嗎?以前在璇璣派沒機會,後來去了南疆,那裡只有苗女,現下好了,大的、小的、胖的、瘦的一大堆,夠你們挑的。」

謝小玉說這番話原本只是開玩笑,沒想到二呆搶著說道︰「福祿成了,就差拜堂、成親、入洞房了。」

李福祿一張臉脹得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低著頭幫謝小玉倒酒。

「什麼時候成親?」謝小玉瞪大眼睛看著李福祿。

李福祿連脖頸都已經紅了,甚至酒快溢出來了都不知道。

「大哥,你和兩位嫂子什麼時候拜堂成親?」小五子在一旁問道,他是代李福祿回答,很明顯謝小玉不成親,李福祿也不會成親。

謝小玉當然聽得懂這番話的意思,他拍了 一下李福祿的肩膀,重重嘆道︰「我不打算拜堂了,沒意思,快快樂樂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要那俗禮干什麼?」

「那我也不拜堂成親了﹗小時候看人拜堂,感覺就像耍猴似的。」李福祿終於吐露出心聲。

「你們呢?都有看上的嗎?」謝小玉轉頭問其他人。

回答的仍舊是小五子,他嘻笑道︰「大呆、木頭都有了。」

「你居然沒有?」謝小玉吃驚,因為這幾個人中,大呆、二呆缺根筋,是真傻,李福祿單純,腦子不傻;木頭為人憨濃,不喜歡說話,卻也不笨;至於小五子和他死了的弟弟小六子其實不應該算愣子,他們的腦子挺聰明,沒想到居然沒對象。

「俺家人都死了,俺和俺弟弟相依為命,當初俺對俺弟弟說過,咱兄弟倆齊心協力,一定要混出個名堂,將來發財了,讓他先成親。」小五子眨著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

眾人頓時沈默下來,都想起當初的那幾個老兄弟,不只是小六子,還有柱子和田壯,及苦命的老白。

「為了他們……好好活著。」謝小玉灌下一口酒,他也想到那幾個人,雖然沒這幾個愣子感受深刻,卻也不太好受。

「會的。」李福祿也喝了 一口酒︰「其實俺們早已經想通了,小五子有小五子的活法,俺有俺的活法。大呆和俺一樣,打算討個老婆傳宗接代;二呆覺得有他哥傳宗接代就夠了,他喜歡自由自在.,木頭原本是可有可無,後來讓他遇上一個喜歡的──」

「那女人也是根木頭,不愛說話,將來兩個人成親後肯定很有意思。」二呆搶著說道。

這時,外面傳來趙博的聲音? ?「怎麼個有意思?」

帳帘一撩,趙博沖了進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要什麼蒲團,一只手抓起大海碗推到李福祿面前,讓他倒酒,另一只手抓起紅油耳絲就往嘴裡塞。

「你怎麼像餓死鬼投胎似的?」二呆嚷道。

「你們在島上當然沒感覺,我整天待在海上,想吃點東西,除了雞肉就是兔肉,不然就是魚,除此之外就是青菜蘿蔔。」趙博一邊抱怨著,一邊左右開弓,一只手抓醬牛肉,另一只手搶豬頭。

「俺現下才知道趙哥也是個吃貨。」李福祿大笑起來。

「我以前不是這樣,也怕這怕那,但現下我想通了,活一天是一天,吃一頓少一頓。」趙博毫不在乎地說道。

「你以前好像沒有那麼喪氣。」謝小玉覺得有些奇怪。

「還不是因為你受傷了。」趙博轉頭看向謝小玉,道︰「你這家伙一向強得離譜,但這次不只是你,連帶著陳元奇、羅元棠、敦昆都傷在人家一擊之下,如果換成是我,絕對死定了。」

趙博低頭喝著悶酒,就算當初面對無數土蠻,小小的戊城被圍個裡三層外三層,他也沒有現下這樣喪氣。

原本老兄弟碰頭高高興興,沒想到氣氛越來越沈悶,謝小玉多少不是滋味,他拎起葫蘆幫幾個人倒滿酒,然後說道︰「不談這些喪氣事,說點讓人高興的話題。你們現下每個人手下至少管著十幾萬人,感覺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那幫人笨死了﹗」趙博和幾個愣子不同,他畢竟是修士,以前就算混日子,卻也無時無刻不想著長生,雖然他也曾夢想過權勢,只不過他追求權勢是為了更進一步修練,和幾個愣子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想法完全不同。
「你那邊還算好,至少都有底子,俺們這邊才叫笨人多呢﹗」二呆搖著頭。
聽二呆這傻小子說別人笨,謝小玉和趙博差點把酒噴出來。

另外幾個愣子卻覺得理所當然,小五子更振振有詞地說道︰「是啊﹗有的人笨得要死,別說保命六招,就連一套鏈子劍都耍不利落。」

「鏈子劍?」謝小玉大奇︰「什麼鏈子劍?」

「大哥,不就是當初你耍的那套?」李福祿立刻說道,順勢幫謝小玉滿上酒。
「我耍過鏈子劍?」謝小玉搔了搔頭,怎麼都想不起來。

「一開始是老蘇這麼干,那次他和俺爹打架,用的就是一條鞭子,到你手上後就改成鏈子劍,你怎麼忘了?」李福祿連忙提醒道。

謝小玉一拍腦袋,想起來了。

怪不得謝小玉忘了,他使用這東西的時間很短,那時候他剛剛開始練《六如法》,法力不夠,無法駕馭飛劍,看到蘇明成的做法,立刻受到啟迪,弄來一根絲線,前面綁上一枚銅錢用來代替飛劍,不過沒多久,他就從蘇明成那裡得到劍符之法,這東西就沒什麼用處了。

下一瞬間,謝小玉的眼睛亮了起來。

剛才謝小玉還在為靈虛分身缺乏自保的手段而煩惱,而靈虛分身法力孱弱,也就練氣層次的程度,和他那時候何其相似?那時候他以絲線傳遞真氣,將消耗降到最小,唯一的缺陷就是御劍的距離短了 一些,既然當初能用,現下也一樣。

當初謝小玉打造那把劍器的時候,系著的絲線長十余丈,距離和飛劍相比確實短了些,但是和近身搏殺相比,這樣的距離已經夠遠了,更重要的是,他用不著擔心養成習慣就改不回來。

御劍之法也有遠戰和近戰兩種,近戰劍法一般用在混戰中對手很多的場合,比起遠戰劍法,近戰劍法更講究靈活性,更注重連續性。

謝小玉知道自己的劍法如何,在別人眼中他的劍法極為高明,劍法快而多變,劍意變化萬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劍法並不全面,遠攻還行,近戰就差得多了,所以只能採用一擊不中便遠遁千里的模式,絕對不和人纏斗。

或許,現下是時候彌補這個不足。

一想到那件沒用多久就閑置的懸絲飛劍,隨即謝小玉又想到《劍符真解》。懸絲飛劍之所以被束之高閣,就是因為謝小玉得到《劍符真解》,劍符之法同樣消耗極少,對那時候的他來說實在太合適,對靈虛分身也一樣。

符是事先凝聚的法術,發動時只需要很少的法力,唯一的問題是,靈虛分身並非實體,連納物袋都帶不了,怎麼可能裝一大堆符紙在身上?

突然,謝小玉想到了什麼。

在那場戰鬥發生之前,謝小玉一直在研究符篆之道,如果他沒記錯,好像有一種符篆適合他的需要。

謝小玉臉色蒼白地坐在一座法陣裡,這是一座用血繪製的法陣,四周散發著血腥的味道,這些大部分是妖獸的血,也有一部分是他的。

此刻,謝小玉的身上還插著十幾把金刀,刀身是中空的,刀柄末端開著小孔,鮮血從小孔中源源不斷流淌而出,血一滴到地上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彷佛被地面吸收,又像是被蒸發了。

在法陣的上空飄浮著一團若有若無的影子,那是靈虛飛身,不過之前靈虛分身是淡綠色的,此刻卻變成黑色。

靈虛分身以前是淡綠色,是因為靈虛分身是水、木兩種屬性,木是綠色,水是白色,合在一起就是淡綠色.,現下靈虛分身之所以變黑,是因為攙雜血色,血是紅的,和綠色相融,出來就是黑色。

這是血影化虛之法,魔門有一種血影魔功,就是將自身精血化為一片血影,飛遁無際,變幻無形,讓人防不勝防。

當初在那艘用於測試的飛天劍舟上,眾位掌門看到一團團血影出現,就有人猜測那是血影魔功,可見其厲害連道君都不敢小覷。

這種血影化虛之法就是從血影魔功轉化而來,血影魔功是將人煉成無形無質的一團血影,藉此不死不滅.,而血影化虛之法沒有這麼極端,只是用來修練元神化身。

謝小玉之所以這麼做,為的是一種符──血符,以血為引,以身為基,煉符入體,身即是符。

「他這是要干什麼?不要命了?」

「不懂別亂說,這招才叫高明。」

「高明在那裡??」

「我也不知道,我是聽師父他們說,所以知道高明。」

遠處,有一大群年輕弟子看著謝小玉施法,他們不懂其中的奧妙,純粹是看熱鬧,而懂的人當然也有。

在一間大屋子裡,玄元子正陪一個道人坐著,道人看上去年紀不大,頂多五十出頭,身上穿著一件普通道袍,背後斜掛著一把長劍,正是在婆娑大陸時和謝小玉並肩作戰過的太虛門掌教李素白。

謝小玉要前往昆侖,這件事非同小可,知道這件事的有三個人,替謝小玉算命的那個天機門的人肯定不會幫忙,就算想幫也做不到,天機門精於占算卜測,卻不長於戰鬥;玄元子事情太多,根本無法脫身,如果陳元奇和羅元棠沒事,誰都可以當保鏢,可惜兩人的傷都尚未痊愈,正在閉關苦修,讓其他人保護謝小玉又有些難以放心。

再說從天寶州到昆侖山,距離之遠,早已經超出意識相連的範圍,所以在去之前必須將謝小玉的意識完全抽離,如此一來,分身就變成主體,本體則成了一副空殼,萬一那邊出事,他的本體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所以當保鏢的人不但要絕對可靠,實力更是越強越好,除了太虛門掌教,想不出還有第二個合適的人選。李素白是昨天晚上到的,這邊儀式結束,他立刻帶謝小玉走人。

「這小子很聰明,他那具分身以木為主,以水為輔,生機旺盛,可惜適合的法術太少,能夠用於爭斗的更少。血影化虛之法正好相反,凶險萬分,但是變化極多,可以運用的法門也多,兩者相合簡直就是絕配。」李素白連連點頭。

「我聽說最近幾天他一直在四處討教符篆之道,特別是血符之法。」玄元子是地頭蛇,消息自然比李素白靈通。

「以血符之法配合劍符之道,這不讓人意外。」李素白對《劍符真解》也花了不少心思。

《劍符真解》基本上已經半公開,雖然還沒有大規模傳授,各大門派卻已經人手一份,先不用說那類似「指物為寶訣」的特性,單單以御劍之法施符的手段就讓人垂涎不已。

與其相比,血符之法就屬於雞肋,血符煉製不易,消耗又大,唯一的特點就是煉符入體。

符就是一張紙片,一只小盒子可以裝幾百張,根本不占地方,那裡用得著化符入體?血符之法幾乎都是為血影魔功、血影化虛一類的功法量身訂做。

「還有迭符之術。」玄元子輕聲說道。

「迭符?」李素白沈默了半晌。

「是不是和你家祖師爺很像?」玄元子看著遠處謝小玉的帳篷喃喃自語。

太虛門最厲害的就是迭擊之法,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一擊,實際上卻是連續的一連串攻擊,威力自然是別人的十幾倍甚至幾十倍,據說太虛道尊可以迭加到三百六十擊,整整一周天之數,隨便一劍都強得可怕。

「他那邊快結束了。」李素白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他明白玄元子的意思,

玄元子希望他對謝小玉稍加指點,可惜他不能。

突然,遠處一道血光沖天而起,當中一團黑影上下翻飛,黑影四周有十幾條輕絲盤旋飛舞,這些輕絲極細、極輕,顏色赤紅,隱隱散發出陣陣懾人的血光。這是魔門秘法──血影鞭。

血影化虛之法從血影魔功演化而來,所以血影魔功附帶的法術也都能用。

魔門功法大多有魔頭暗藏,血影魔功就是如此,所以謝小玉不敢修練,法術卻沒這樣的問題。

「劈啪劈啪──」

半空中響起一連串驚雷,十幾條血影鞭全都動了起來。

沒有人看得清楚這些血影鞭,甚至連鞭影都看不到,半空中只有一片淡淡的血色。

血影鞭實在太快了,它們原本就不是實體,而是用法力凝聚出來的一條鞭子。這種法術非常特別,施法後就會凝聚出這樣一條鞭子,想要多長、多粗全憑各人的心意,越長,威力越小;越短,威力越大;越粗,威力越強.,越細,威力越弱。

要御使血影鞭則有另外一套法門,用勁發力都有竅門,每個人施展出來都不一樣。

血影鞭的威力,不但要看凝聚成的鞭子是強是弱,還要看御使的手段,這一點倒和御劍之法有幾分相似。

謝小玉凝聚出的這十幾條血影鞭長達三十余丈,細如發絲,威力顯然不怎麼樣,速度卻快到極點。

血影鞭原本就是法力凝聚而成,沒實體,速度自然快極,不過快中還有更快,這十幾條血影鞭絕對稱得上隨意而發,隨心而動,剎那來回,瞬息幾變。

在遠處看熱鬧的那些人只覺得這些血影鞭快到極點,真正懂的人則臉色大變,因為他們都看到一絲「道」的痕跡。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話一點都沒錯,換成一個月前,謝小玉絕對做不到,他的出劍雖快,卻是藉助外力.,變化雖多,卻是靠神通。

直到那天,從魔界跨越而來的一擊,讓謝小玉真正見識到什麼是快,閃電快,光更快,但是再快也快不過心念。

此刻,謝小玉揮舞血影鞭的模式就是他對那一擊的感悟,雖然這絲感悟還很粗糙也很淺顯,但是已經具有一絲雛形。

突然四周響起一連串噗噗噗噗的輕響,離得稍微近一點的帳篷全被打出許多很小的口子,就像是用針扎的,細得幾乎看不見,卻很密,陽光透過這些小孔透射進來,就如同滿天繁星。

這些小孔全是被血影鞭穿透而出,剛才那一剎那間,每一條血影鞭都抽出數百下。

近戰最重要的是連續性,出招快,收招也要快,再次出招更要快。

噗噗的輕響化作一連串的裂帛聲,那些帳篷全都撕裂開來,化作無數飛散的碎片,每一塊都只有巴掌般大小,如同樹葉般隨風而舞,這是殘留的鞭勁。

密如雨點般的鞭影看似是穿刺,實際上鞭影上的勁道是朝著一個方向延伸,如同刀刃般鋒利,對付金鐵或許力有未逮,但帳篷是帆布搭成,輕而易舉就被割裂開,這是凝勁為刃之法,是劍修的手段。

謝小玉並不擅長用鞭,他用的是御劍之法,血影鞭在他手中就如同軟劍。
「好﹗心之所致,力之所達。」半空中響起一道贊嘆聲。

李素白、玄元子雙雙落了下來。

靈虛分身瞬間消失,始終盤坐在法陣中的謝小玉緩緩站起來,此刻他看起來狀況很不好,臉色蒼白得可怕。

「兩位師伯謬贊了。」謝小玉勉強行了 一個禮。

兩位道君並不急著說話,玄元子一展袍袖,四周的一切瞬間變了,轉眼間他們已經在一頂大帳篷裡,他隨手又布了幾個禁制,將內外隔絕,這才說道..「你想必已經猜到李師兄來這裡的目的,這一次你要去昆侖山,距離實在遙遠,偏偏你的本體不能輕動,這件事只能煩勞李師兄幫忙。」

「謝過兩位師伯。」謝小玉再次施禮。

李素白千里迢迢而來,自然讓謝小玉感動,玄元子為了他的安全,在陳元奇、羅元棠受傷,自己又不能離開的時候,居然沒讓璇璣派其他道君幫忙,而是將李素白請來,這分關愛和謹慎同樣讓他感動。

「莫要謝我,我願意接這個差事,有一個原因是我對昆侖很感興趣。我從沒聽說有誰進去過,不過天機門的人說有,那肯定不會錯,而且他們的意思很明白,你肯定可以進去,我就藉助你的運氣與應劫之人的身分去開開眼界。」此刻李素白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天下第一派的掌門,反而像愛湊熱鬧的小老頭。

謝小玉相信這話,不過這分人情他仍舊得認,太虛門對他的這番翼庇他必須回報,好在他有這個機會,太虛門有不少門人弟子將跟隨他出海,可以回報在他們身上。

「我們什麼時候上路?」李素白問道。

李素白倒不急,畢竟要進入昆侖連線索都沒有,誰知道會耽誤多久,他已經做好要花幾個月甚至一年半載的心理準備。

「恐怕還要五、六天。」謝小玉很不好意思。

謝小玉修練血影化虛之法,為的是血符,現下血影已成,但是血符還沒練成。
出發後當然也能練,但沒人指點,謝小玉喜歡走快捷模式,如果有人指點,可以讓他省掉很多麻煩,少走許多彎路,節省大量的時間,何樂而不為?至於少了摸索的過程,將來想更進一步難度要高得多,但他現下也顧不得了。

何況謝小玉也沒打算在這方面發展,他對血符之法沒什麼興趣,能用就行。
除了血符之法,謝小玉還打算請教迭符之法,將最近修練的木行法術全都化為符篆,再用迭符之法試試。

謝小玉對迭符之法很在意,要不是時間太緊迫,他很想自己研究,這樣雖然一開始辛苦些,之後卻一路暢通,可惜他最缺的就是時間。

「我等你十天。」李素白很大方,反正這十天不會浪費,他打算到處走走看看。

此刻,中土也大肆招募人手,這邊的經驗絕對值得借鏡,除此之外,李素白對新式飛輪也很感興趣。

十天後,一道白光在半空中連續閃爍,每一閃都相隔萬里。

白光出現的時候都是在海上,消失的時候,底下肯定有一片島嶼,如果仔細看,還會發現正下方都有一座巨大的法陣,這就是天寶州和中土之間的傳送大陣。

遠古之時,這樣的大陣可以將人直接從中土傳送到天寶州,上古年間,這類法陣已經效果大減,頂多傳送三、四十萬里,不過比起現下仍舊強得多.,現下,這類法陣頂多傳送五萬里,而且能傳送的東西有限制,東西不能太多,也不能有空間類的法器,一般的納物袋倒罷了,像謝小玉的芥子道場、青嵐的畫軸都不能過去,更讓人郁悶的是,這種陣法還有偏差,運氣好,偏差個幾百里,運氣不好,可能偏差幾千里,所以只能傳送一程,然後再飛一程,這就是連續閃爍的原因。

這道白光自然是李素白所化,李素白過來的只是一具元神分身,他的本體在太虛門坐鎮。

謝小玉兩人一大清早就出發,等他們看到中土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

這就是元神分身和身外化身的差距,論實力,李素白比羅元棠強得多,至少可以甩開五、六條街;但是說到飛遁之快,正好相反,羅元棠來回中土和天寶州之間頂多只要幾個時辰,李素白卻用了半天。

看到陸地,謝小玉頓時一陣輕鬆,轉頭問道︰「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下?」「沒必要,到了中土就好多了,中土每個州之間都有傳送法陣,因為距離短,偏差就小得微不足道,從海邊到昆侖山脈不到一個時辰,但到了那裡我就不管了,接下來全看你的。」

李素白打算一口氣跑完全程,而且這裡是海邊,帶著謝小玉他總覺得不太安全,到了昆侖山脈就好多了,那邊方圓數百里沒有人煙,想遇到人都難。

聽到李素白這麼說,謝小玉就不堅持了。

又是連續不斷閃爍,謝小玉兩人一路往內陸而去,這一次出現的時間很短,正如李素白所說,偏差最遠不超過百里。

一路而行,看到的景色越來越荒涼,一開始還能見到成片的燈火;漸漸的,燈光稀疏起來.,到了最後,百十里方圓都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點亮光。

等天色完全暗下來,四周已經看不到東西,李素白終於停下來,只見遠處是一片連綿起伏的黑影。

「這就是昆侖山脈。」李素白看著那連綿的黑影,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淒涼。

昆侖山脈很大,從空中往下看,一眼望不到盡頭.,昆侖山脈很高,遠遠望去,只覺得大地突然隆起一片,又彷佛地上憑空多了一層台階。

謝小玉也有同樣的感受,他曾經在很多典籍裡看過「昆侖」,這兩個字代表的是曾經的輝煌,也代表著歲月滄桑。

「這就是人族祖地,人族就是由此誕生。」謝小玉喃喃自語道,緊接著他又問道︰「聽說這片山脈的面積比天寶州更大?」

「不知道,沒人量過,應該差不多吧。」李素白道。

「為什麼沒人丈量一下?應該不難吧?」謝小玉連忙問道,他真正想問的是,難道太虛道尊就沒有起過心思?太虛道尊花了幾百年,讓幾代人忙碌奔波,將整個世界都探了 一遍,丈量一下小小的昆侖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這裡畢竟是孕育人族之土,有這能力的人,自然對這方土地感到敬畏,沒有這分敬畏的人,大多也沒能力。」李素白知道謝小玉的心思,半真半假地道。

「不說這些了,我已經把你送到這裡,接下來就要靠你自己,我只負責你的安全。」李素白不想多說,干脆替謝小玉找了一件事做。

謝小玉看了看四周,其實他根本沒想過。

天機門的人只告訴謝小玉這裡有機緣,其他什麼都沒說,原本他打算先找間旅店住下,順便打聽消息,沒想到來了之後才發現昆侖山脈居然如此荒涼,一眼望去居然看不到人煙,更不用說旅店了。

「真沒想到人族祖地會變成這樣。」謝小玉有點難以置信。

「這就是氣運﹗人族由此而生,最終成為這方世界的主角,就算有再盛的氣運,也都消耗完了,所以太古之後昆侖隱沒,昆侖山脈越來越貧瘠。遠古之時,這裡還有四萬八千多個門派;到了上古,就只剩下寥寥無幾數百個,而且都是小門派。這些小門派在別的地方混不下去,才將山門安在這裡。」李素白如數家珍,說到見聞廣博,他遠在謝小玉之上。

咻的一聲,謝小玉飛到高空中,身體猛地一收,瞬間變成一顆龍眼般大小的珠子,緊接著又砰的一聲散開,化作一張巨網。

靈虛分身本就無形無質,想變成什麼模樣都行。那十天裡,謝小玉請幾位真仙幫忙,硬生生將這具分身重新凝練一遍,化無形為有形,化無質為有質,返虛為實,煉成三百六十根細絲,這些細絲既可以化作血影鞭,用不著臨時凝練,威力也可以強上幾分,又可以變成現下這張巨大無比的羅網。

事實上,這才是靈虛分身的本相。

雖然變成這副模樣很難看,但是天視地聽的神通會強化十倍,原本謝小玉只能遠觀百里,現下則可以達到千里之遙。

這時,這張巨網緩緩地轉動起來。

謝小玉仔細檢視著四周,一草一木都不願意放過。

可惜,以往從來沒有失利過,即便在三連城遺址的無盡虛空中也有效果非凡的神通,這一次居然失去效果,那高聳的群山如同一面牆壁般,阻擋住謝小玉的窺探。

謝小玉有些震驚,不過轉念一想,這裡畢竟是昆侖,是人族的祖地,有點特別之處完全說得過去。

「看來想找客棧是不可能了,只能在這荒郊野外過上一夜,明日清晨再做打算。」謝小玉無可奈何地落下去。

謝小玉提出休息並不是因為覺得累,這具分身並沒有累的感覺,而且一路上他都被李素白帶著走,根本不需要花費力氣,他說這話是因為現下時間不對,天色已晚,很多人恐怕都已經睡下,他想找人詢問都沒辦法。

謝小玉落了下去,李素白自然只能跟著。

這個鬼地方沒什麼可選擇,到處都一樣貧瘠、荒涼,連土壤都稀薄。到處都是裸露的岩石,岩石縫隙中只生著一些雜草,連灌木都看不到。

謝小玉有些無語,這就是李素白所說的氣運枯竭。

謝小玉見過很多荒涼的地方,天寶州就很荒涼,蠻荒深處也一樣,不過那些荒涼之地至少充滿生機,這裡卻連生機都看不到。

謝小玉找的地方是一座山頭,這裡的山不算陡峭,不過崚嶒崢嶸,沒有絲毫柔美線條,全都是刀削般的坡面,山腰以上就沒什麼泥土,全都是裸露的石壁,山頭只有很小一塊地方可以讓人站立,想坐下都難,好在他和李素白都不在乎,反正都是分身,根本不會感覺累,站著和坐著都一樣。

謝小玉一落到地上,腳下的地面立刻竄起青草,還有各種藤蔓朝著四面八方延伸,這是他的力量,這具分身最擅長的就是催生植物。

靈虛分身什麼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會自我恢復,法力用一點少一點,就算不用,僅僅維持就需要消耗法力,想恢復,就必須藉助外力,或是蛇虫鳥獸,

或是花草樹木,偏偏這個鬼地方太過貧瘠,連花草樹木都沒有,還得親手種植。

一邊看著草木生長,一邊計算著法力消耗,謝小玉心中哀嘆靈虛分身用起來真是太麻煩,遠沒有他原本想像中的好。

「很有趣。」李素白一直觀察著。

「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謝小玉並非謙虛,他說的是實話。

「未必,如果碧連天外的那場決斗你用的是這具分身,那十個挑戰者恐怕敗得更快。」李素白不是隨口亂說,太虛門別的不行,和人爭斗絕對是一等一的強悍,而且太虛門的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瞬間分析實力,身為掌教,李素白自然更厲
害。

「那座火陣是我的剋星。」謝小玉連忙提醒道。

李素白根本不在意,搖頭道︰「以你現下的速度,他們根本別想發動陣法。」看到謝小玉還想解釋,李素白擺了擺手,又道︰「你用不著謙虛,玄元子有一點說得沒錯,你和我們祖師爺很像,走的都是化平淡為神奇的路子。」

謝小玉顧不上低調,頗為驚訝地問道︰「有這回事??」

「你覺得太虛祖師是什麼樣的強者?」李素白問道。

謝小玉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說道..「據我所知,太虛道尊早年坎坷,憑一部很粗淺的功法開始修道,不過後來機緣不斷,在大劫中得到很多無上祕傳,最後他將這些祕傳融會貫通,創出一套屬於自己的功法。」

李素白哈哈大笑起來,好半天才說道︰「這話對,但也不對。祖師爺對那些無上祕傳並沒有怎麼深研,而是拆散後直接拿來用,所以我太虛門的人出手給人的感覺是缺乏體系,東一鱗西一爪,似乎是許多種絕學哈希而成。」

「難道不是這樣??」謝小玉順口說出一句真話。

「管那麼多干嘛?只要能將對手干掉就行。」李素白笑道︰「這是我家祖師爺的原話喲?」

謝小玉靜靜站著,陷入沈思,此刻他如果還不明白李素白是暗中指點他,他就是白痴了。

這段日子謝小玉要補足以前的缺失,結果發現需要學的東西太多,水、木兩行的法術、符篆之道、御劍之法、雷法、近身戰技……每一種法門好像都很有用,根本難以捨棄,但他的精力卻有限,時間也不多。

看到謝小玉有些明白了,李素白又指點道︰「祖師爺他老人家真正擅長的手段並不是無上秘法,也不是絕頂神通,而是他早年在戰場上拚殺總結出的一套槍法和一套劍法。」

「化平淡為神奇,藏璀璨於無華。」謝小玉隱約感覺到自己看見一條路,只不過這條路若隱若現,看不清晰。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1-12 14:55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1-12 09:12
第二章 線索

空氣微微震動一下,謝小玉猛地睜開眼睛,他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錯覺,他瞬間化作巨網,朝著四面八方鋪開,這下子感覺更清楚了,空氣的震動傳到巨網上,等於放大幾萬倍,他不但感覺到震動,還知道來自哪個方向。

「有人在爭斗。」謝小玉重新化作人形。

「我沒聽到,在哪個方向?」李素白在謝小玉猛然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朝著四周東張西望,可惜昆侖山脈被某種力量籠罩,感知被大大縮短,所以他什麼都沒察覺到。

「在兩百里外。」謝小玉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

「需要我帶你過去嗎?」李素白主動提議,他知道謝小玉的底細,這具分身法力孱弱,而且在這個地方,法力一旦消耗就很難補回來。

「倒不用。」謝小玉低頭看了看腳下。

李素白頓時明白了,謝小玉是舍不得他剛剛催生出來的這些草木。

這就如同做買賣,謝小玉用法力催生草木,就是下本錢;現下草木長出來了,源源不斷釋放出生機,同時還吸聚靈氣,一部分提供它們生長,另一部分給了謝小玉,這就相當於賺錢,謝小玉剛剛投進不少本錢,還沒完全收回來,如果離開,那就賠本了。

「放心,沒人會動這東西。」李素白搖了搖頭,有些看不過去,道︰「先扔在這裡,等等過來再拿。」

謝小玉不再多說,他身形一閃,已經飛到數十里外。

靈虛分身無形無質,飛遁的速度絕對比本體和蜉蝣劍體快,瞬息千里對這具分身來說根本是小意思,瞬息萬里也只是等閑。

轉瞬間,謝小玉已經來到感覺震動傳來的地方。

果然有人在打斗,或者說得更確切點,是兩個人正在被五個人追殺,但不管是追殺的一方還是逃跑的一方,實力都慘不忍睹,這七個人用的居然都是輕功,似乎連遁法都不會,手中都拿著兵刃,卻只有追的一方有兩件法兵,分別是一把長劍和一把大錘。

見慣道君,真仙,突然間看到這景象,謝小玉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

「應該是昆侖山脈裡那幾個小門派中的兩個。」李素白也跟了過來。

「這也算修道門派?」謝小玉一臉古怪,覺得說是武林中人或許更確切。

「你打算怎麼做?救人嗎?」李素白打定主意以謝小玉為主。

謝小玉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不知道哪邊是好人,有可能是前面那兩個人遭到打劫,同樣也有可能是作奸犯科的人遭到追捕,在沒弄清楚情況之前,他不打算動手。

話到嘴邊時,謝小玉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個天機門的人給過他提示「幫人就是幫己」,不由得心想︰難不成這就是自己的機緣?

念頭一轉,謝小玉動了。

對付幾個練氣層次的人物,謝小玉連手指都懶得抬,直接一個精神威壓。

當初謝小玉練氣九重時,面對一位真人的威壓都支撐得頗為辛苦,但現下他的精神意念之強,只比道君遜色分毫,那幾個人最高不過練氣四重,如同山岳般的威壓直落下來,他們連抵擋都做不到,瞬間失去意識,一頭栽倒在地。

「還請師伯幫忙,看看他們的記憶中有什麼。」謝小玉退到了一旁。

短短十天時間,謝小玉要修練的東西太多,根本顧不上搜魂一類的法術,所以只能拜托李素白幫忙。

李素白也不推辭,他飛身落到地上,在每個人身邊站了站,別人搜魂要用手貼住額頭,他卻不用,神念一掃就什麼都明白了。

李素白轉頭說道︰「逃的這兩個人是混元一氣宗的弟子,追的這五個人是太元四象門的弟子……裡面好像真有你的機緣。」

李素白指的自然是混元一氣宗,此刻謝小玉所用的分身是混元天靈珠所化,兩邊都有混元兩字,這或許就是天機所示。

說完這番話,李素白又彎下腰在其中一個人身上翻找起來,很快的,他就掏出一塊鐵牌。

李素白隨手將鐵牌扔給謝小玉,道︰「這兩群人爭來爭去,為的就是這東西。」

謝小玉接住鐵牌看了一眼,這東西正面空白,背面有一座法陣,他對這座法陣實在太熟悉了,心想︰這不是留影法陣嗎?難道這也是船票?

「怎麼回事?」謝小玉滿臉狐疑。

「還不是因為你,現下稍微大一些的門派都能建造天劍舟,幾個門派湊在一起就敢組建聯盟打算逃往海外,然後到處分發這種東西。」李素白知道很多,太虛門在整個中土都安插有眼線,任何風吹草動都跑不過他們的耳目。

「說了半天,居然還是我的錯?」謝小玉頗為郁悶,他看了看這簡陋到極點的鐵牌,不由得問道︰「這牌子是哪個門派打造?」

「不清楚。」李素白搖了搖頭,這樣的聯盟數不勝數,他那裡有興趣一個個記。

「看來,這個混元一氣宗真是我的機緣。」謝小玉拿著鐵牌喃喃自語道。

「那幫臭算命的怎麼說?」李素白很是好奇。

「幫人就是幫己。」謝小玉並不隱瞞,他對李素白絕對的信任。

「看來機緣十有八九在他們身上。」李素白也同意謝小玉的猜測。

「問題是,怎麼從他們身上找到進入昆侖的方法?」謝小玉仍舊感到頭大無比,他可不認為這兩個人進過昆侖,只能說他們身上有他要的線索。

「師伯可有什麼建議?」謝小玉轉頭問道。

李素白有些為難,他原本不打算出主意,純粹就是保鏢,但是謝小玉開口問了,多少得說點什麼。

思索片刻,李素白不太肯定地道︰「俗話說︰『幫忙幫到底,送佛送上西。』或許一直幫下去,就會找到其他線索。」

「有道理,不過幫忙的辦法有很多……」謝小玉又看向李素白。

「不要問我,這是你的事。」李素白搖頭,他給了個建議就已經很不錯了。見李素白指望不上,謝小玉不得不苦思起來,他實在很討厭天機門的做派,難道說仔細點會死?

「幫人就是幫己、幫人就是幫己……」謝小玉一遍遍喃喃自語道。
「想想看,你以前有沒有類似的經歷?天機門那幫算命的雖然喜歡將事情搞得很複雜,不過他們的話總有線索可尋。」李素白最後還是決定幫一把,給謝小玉一個提醒,這是他和那個老算命師打了半輩子交道總結出來的經驗。

謝小玉閉目沈思,回憶著以往的事。

幫人就是幫己,謝小玉這樣的經歷不少,他幫蘇明成解釋《劍符真解》,帶著麻子、王晨、吳榮華等人一起逃命,助赤月侗擺脫危機......這事都是幫人又幫己。

不過,謝小玉仔細想來,發現他每一次這樣做都有他的目的,幫蘇明成,是為了得到那部典籍;幫麻子他們,是為了多一群手下;幫赤月侗,是為了尋求庇護。每一次他都帶著很深的心機,他覺得這些事都不符合。

突然,謝小玉想起兩件事,一件是洛文清救他,這對洛文清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他卻銘記在心;一件是他和李光宗父子相遇時,李福祿請他同行,這看似只是小事,不能和洛文清的救命之恩相比,卻同樣讓他刻骨銘心,永遠不會忘記。

兩個人在山嶺間縱躍如飛,他們用的是輕功,不過隱約間還帶著一絲神行術的痕跡。

「快到了,翻過前面那座山頭就可以到家了。」前面那人大聲喊道,他是一個二十來歲、生得濃眉大眼的青年。

「還是小心點為妙,太元四象門的那幫混蛋萬一在家門口等著伏擊我們,被他們搶走東西,你我哭都來不及。」後面的人警告道,這個人三十歲出頭,滿臉風霜,看上去頗為老成。

「那有什麼關係?都到家門口了,還有什麼好怕?太元四象門並不比我們強,之前他們人多欺負我們人少,現下到了我們的地頭,真打起來,肯定讓他們有來無回。」青年躍躍欲試,這一路上他被追得如同喪家之犬,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年長之人神情凝重,始終東張西望,好在他擔心的事始終都沒發生,一路上別說人影,就連兔子都看不到一只。

「怪了,太元四象門的家伙改性了?」那年長之人自言自語道。

等到翻過山頭,那年長之人的心終於放下。

站在山頭,可以看到山腳下有一片農田,農田不多,也就兩、三百畝,田間一股迷霧蒸騰,靈氣氤氳,確實有幾分仙家氣派。

想在昆侖山脈中開辟農田絕對不是容易的事,這些土壤全都是從別處移來,還要引來活水澆灌農田。

緊挨著農田的山崖邊上有一排洞窟,這些洞窟和謝小玉在落魂谷挖的那些石洞很像,都不太大,用石板常作門。

「我們回來了 ﹗」青年朝著山腳下大喊一聲。

喊聲落下,只見洞窟中一道道身影鑽出來,有人飛奔著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回應︰「師兄,你們總算回來了﹗」

跑過來的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全都身手矯健、縱跳如飛。

「師兄,帶什麼好東西回來了?」其中一個少年大聲嚷嚷道。

「就知道要東西。」青年笑罵道,不過罵歸罵,他的手沒閑著,不停從背在肩上的搭楗裡掏出東西。

「你的飛刀,還有小妹的珠花、六叔要的靈茶,還有這個也一起拿過去……」少年連忙接住,簇擁著這位青年有說有笑往回走。

此刻,混元一氣宗的人全都從洞窟裡出來,為首者是頭頂已禿的老者。

「師父。」兩個人一揖到底。

「辛苦你們了。」老者和藹地說道,突然他臉色微變,道︰「你們身上有血腥味。怎麼?出事了?」
「東天宗、齊宏門等幾個大派組建聯盟,正全力建造天劍舟,準備出海避難,我們正好碰上他們招人,總算運氣不錯,弄到一塊船牌,沒想到這事被太元四象門的那幫雜種知道了,就想搶走船牌,一路上追殺我們,還好我們運氣不錯,總算逃了回來。」青年解釋道。

青年的話音落下,四周頓時響起一陣歡呼聲。

「太好了,我們有救了﹗」

「能夠逃往海外,至少多條活路。」

「我好想看看海。」

「將來有你看的,看到你不想再看。」

少年們歡喜雀躍,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另外幾個上了點年紀顯然是師叔、師伯的人也都捻著鬍鬚,滿臉微笑。

大劫一到,中土絕對是險地,想活命只有幾個選擇──一個是前往中州,托庇於太虛門,因為太虛門擁有神皇遺寶,或許能保得平安;二是進入蠻荒,那裡有巫門、朝廷和道府的人馬.,三是出海。

這三種選擇中,最可靠的就是出海。

不過老者臉上卻沒絲毫喜色,好半天才問道︰「一塊船牌可以上幾個人?」眾人臉上欣喜的神情戛然而止,青年更說不出話來。

「海川,你說。」老者看著後面那個三十幾歲的弟子。

海川猶豫了 一會兒,最後切牙道︰「十個。」

周遭頓時一片沈默,混元一氣宗門雖然是小門小派,卻也有十二名弟子,算上老者和五個師兄弟,整個門派有十八人,這就意味著他們之中有八個人必須留下來。

但留下,意味著等死。

之前沒有這塊船牌,眾人都覺得時日無多,根本沒心思修練,整天玩鬧,師父也不管,日子過得頗為自在;現下知道有十個人可以活下去,眾人的心思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沈默,長時間的沈默,誰都不肯開口。

好半天,老者輕嘆一聲,說道︰「海川,一直以來都是你和阿燦處理門派事務。你也知道,我一直打算將門派傳給你們,現下是時候了。我這個老頭子沒什麼用處,也活不了幾年,沒必要白白佔據一個名額。」

老者說得很平靜,好像並非事關生死,而是讓出一塊大餅,旁邊的人卻明白他的意思。

「也好。」阿燦顯得頗為輕鬆,好像放下一樁心事,轉頭朝海川說道︰「師兄,你繼任掌門後,一定要帶好師弟們,將混元一氣宗的道統一直傳下去,我和師父留下看家。這昆侖山十萬里方圓貧瘠得要命,異族未必看得上眼,就算有異族來占,這裡山多、洞穴多,有的是地方躲藏。」

阿燦這話說得輕鬆,好像信口而言,但聽到的人卻感到異常沉重,什麼看不上眼?什麼多的是地方躲避?這根本是自我安慰,留下根本就是等死。

「阿燦,你這是何必呢?」老者滿臉惋惜,畢竟阿燦是他最喜歡的徒弟,腦子聰明,人卻忠濃和善,混元一氣宗上上下下沒人不喜歡他,要不是年紀太輕,掌門的位置絕對是他的,沒想到他居然放棄離開的機會。

讓老者為難的是他沒辦法勸,如果硬要送走阿燦,就必須有人留下。

「燦哥不走,我也不走了。」.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孩緊接著說道,她凝視著阿燦,顯然心有所屬。

「我這邊還有家人,我如果逃了,留下他們怎麼行?」又有一個人站出來,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願意留下的人只有四個人,還差四個人,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海川,出海之後你就是掌門了,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誰去誰留,就由你決定吧。」老者乾脆不管了,轉身就走。

這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如果換成以前,老者肯定會一力擔下,反正他也活不了幾天,能替徒弟減輕幾分壓力何樂而不為?但是海川這個徒弟太讓他失望,老者心裡不舒服,所以他乾脆讓海川自己搞定這個難題。

扔下這幫人,老者徑直回到自己的洞窟,眼不見心不煩。

阿燦也跟著離開,不過他沒回自己房間,而是走進旁邊的一座大洞窟,那裡面全都是一排排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這裡是混元一氣宗的藏經殿。

「師兄,你來這裡干什麼?」女孩快步跟了進來。

「師妹,妳來了正好,幫我一起把這裡整理一下,重要的東西都抄錄一份讓師兄他們帶走,省得斷了傳承。」阿燦取下一部很厚的書翻了起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意這些?」女孩輕聲抱怨道,不過抱怨歸抱怨,她卻沒離開,反而目光炯炯看著阿燦的背影。

「不想這些,還想什麼?」阿燦頭也不抬地說道。

女孩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不知不覺中,臉上露出一絲羞澀。

「咱們混元一氣宗沒什麼了不起的絕學,不過也該整理一下典籍了。」老者走了進來,他在旁邊都聽見了,越發讓他覺得這個徒弟不錯。

「師父。」阿燦連忙行禮。

「反正閑著沒事,咱們將這裡好好整理一下。」老者懶洋洋地說道,他這是給自己找點事做,省得心煩。

外面隱約傳來爭吵聲,面臨生死關頭,一張張面具都撕掉了;洞窟裡卻靜悄悄的,只有搬書、抄書的聲音。

在不知不覺中,人又多了三個,其中一個上了年紀,這人顯然也想通了,跟著海川走未必有好處,哪天被海川賣了都不知道;而留下,就算是死,至少能死得安心。

爭吵仍舊繼續,因為人還是太多,還得有兩個人放棄才行。

藏經殿內的人們心裡倒是坦然,有幾個人乾脆一邊整理書籍一邊偷聽,權當是聽笑話,只有阿燦認真翻閱典籍。

但他其實已經不是阿燦,此刻控制這具身體的是謝小玉,真正的阿燦此刻正沉睡在意識深處,完全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當年洪倫海潛伏在謝小玉的神魂中悄悄影響他,現下謝小玉也玩同樣的把戲,不過他的做法要霸道得多,直接讓阿燦的意識陷入沉睡,他則控制這具身體。

而整理這些典籍是謝小玉的想法,阿燦對師父感恩,對師兄弟友善,對自家的功法卻並不怎麼在意。

謝小玉對這個小門派的功法也不感興趣,他早就看出混元一氣宗的傳承和《混元經》有關,絕對的便宜貨,他在意的是混元一氣宗歷代先輩留下的筆記,天機門的人既然告訴他這裡有機緣,那麼最可能藏著線索的就是這些筆記。

謝小玉正在翻閱一本筆記,卻聽到老者在角落裡自言自語。

「這是十一代祖師留下的筆記,這位祖師爺是咱們混元一氣宗最傑出的人物,唯一的道君,但可惜啊﹗在晉升真仙的時候殞落了。」

老者感慨一陣子,就將那本筆記放在旁邊,這種東西用來緬懷倒是不錯,傳承下去就沒必要了。

老者不在意,謝小玉卻很在意,他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走過來,拿起筆記翻了起來。

這筆記很厚,少說有一寸三分,紙張很薄,卻頗為堅韌。

將這筆記拿在手中,謝小玉立刻感覺不簡單,這不是一般的紙張,比很多符紙都強得多,不過翻開一看,他又感到有些意外,因為記錄的內容相當乏味,全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難道自己搞錯了?謝小玉輕嘆一聲,將筆記放下,正打算返回,突然又想到一個不尋常的地方──那本筆記很新,一點都看不出是幾千年前的東西,很顯然被下了禁制,而且是非常高明的禁制,施法之人就算已經死了千餘年,禁制也仍舊還在。

一本全都是雞毛蒜皮的筆記,有必要保護得這麼好嗎?謝小玉越想越感到可疑,他再次將筆記拿在手中,隨手翻到最後面,但最後面也仍舊是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下子謝小玉已經確信無疑,這本筆記有古怪。

從時間上來算,筆記的後半部,混元一氣宗的那位祖師已經修練到道君境界,一位道君高人怎麼可能如此無聊?

想破解並不難,謝小玉偷偷掐了一道法訣,然後朝著筆記一按。

謝小玉的動作很隱密,法力凝聚於指尖直接點在筆記上,沒有絲毫洩漏,根本不會被人察覺。

當然,沒人察覺的另一個原因,是這些人實力太差。那位掌門也不過練氣七重境界,連溝通天地都沒有達到。

謝小玉的法訣一打上去,筆記上的文字就扭曲起來,每個字都發生變化,所有的內容都變了。

這段日子我老是在做夢,做很奇怪的夢。這裡不再貧瘠,而是一片繁茂,山腳下變成一座水潭,人全住在半山腰,但這些人長得都很古怪,我也是......

我已經感覺出來了,這裡的人都是太古先民,我夢到自己身處於太古之時,一切都像是真的,這太奇怪了......

知道我找到了什麼嗎?《混元經》,很可能是最早的《混元經》,但說實話,很粗淺......


我從夢中醒來,一切都像是真的,那篇《混元經》仍舊在我腦子裡,我修練了一下,可惜什麼斬獲都沒有,果然只是夢,根本當不得真......

我死了,夢境裡的那個我死了,被一頭妖獸所殺,不知道今後還能不能進來......已經整整過去一年,我再也沒有進入過那個夢境,真奇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夢境?


我最近嘗試修煉那部《混元經>,仍舊沒能成功,不過並不是沒有一點好處我按照現下流傳的《混元經》修練,進展居然飛快,難道那部混元經真的有用?

我突破了﹗本門創派以來,總共就二十五位先輩修練到真人境界,我現下是第二十六人,看來那部《混元經》能練,不過效果很差......

修練得越深,我越發覺得那部《混元經》不簡單,修練半個時辰,然後換成現下流行的《混元經》,修練的速度就會很快,難不成我碰到傳說中的仙人授法?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七十個年頭,那個夢境再也沒出現,看來我的機緣盡了,我打算到外面去看看,一直待在山裡,眼界太過狹窄,心境也不夠,這段時間我感覺到修練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今天無意間聽人提起神道大劫,九曜道尊在九曜山無底洞中看到太古第一大劫的影像。這讓我有了一絲猜測----那個奇怪的夢境會不會也是類似的影像......

我遇到一個寶觀塔的弟子,他有幸進入過天門,聽他這一提,我才想起來,我最初做那場夢的時候,好像就是天門開啟後不久......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話一點沒錯,我已經成功凝丹,現下回憶起來當初的事,隱約有一種感覺,那或許就是太古,我真的回到太古之時......

回來了,總算回來了﹗在外面轉了 一圈,回到山門中,感覺一切都變了,所有弟子都換了,而我認識的人大多已經不在,當初最小的小師侄現下成了掌門,是這裡年紀最大的。物是人非,山還是那些山,水還是那些水,還有那些洞窟,再印証一下夢境中的景象,那是多大的差別......

我成為掌門了……那個師侄堅持將掌門的位置讓給我,而且我接任的是第十一代掌門,他原本是第十一代,現下變成第十二代,將來我將掌門位置傳下去,直接是第十三代,太亂了......

時間過得好快。隨著修為漸高,我對一切都開始漸漸麻木,怪不得很多人說,修練到最後,心中剩下的只有孤寂。如果是在大門派還好說,同樣的人有一大堆,平時還可以有說話的人,在混元一氣宗,整個門派就我一個真君。我正猶豫,要不要將那部《混元經》傳下去?

我已經將功法傳下去,但是見鬼了,那些弟子修練半天,結果一點用處都沒有,這應該不是資質問題,我從外面帶回來的兩個徒弟資質全都不錯,他們修練那部《混元經》也沒效果。我猜,或許是因為我在夢境中回到太古,所以那部《混元經》才起了作用......

我已經放棄嘗試了,看來這是我一個人的機緣,想振作本門,只有採用其他辦法了......

道君境界已經觸手可及,真沒想到我也有今天,可惜當初在夢境中死得太早了,不然機緣或許會更深厚......

我已經窺視到一線大道玄機,原來這就是道。當初在夢境中很多無法理解的事,現下漸漸變得清楚起來。太古之時,路邊隨便生長著的花草都帶有一絲大道之機,我在裡面修練混元經,整個人都和大道共鳴,怪不得這部功法對我有好處,對其他人一點用都沒有,一切都因為大道......


謝小玉靜靜翻著筆記,內心卻異常激動,這就是線索,他已經找到昆侖了。昆侖就是太古,怪不得沒人能進入昆侖,和天門、三連城遺址不同,昆侖根本不是一個空間,而是時間上的扭曲。

謝小玉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有無數種說得過去的解釋,但他不打算探究此事,他來這裡是為了進入昆侖,然後尋找祛除那道神念的辦法。

從筆記中的描述來看,想要進入昆侖有幾個要求──第一,時間上,必須是三千五百年一次的天道衰弱期;第二,地點可能也有要求,最值得懷疑的就是那位前輩曾經住過的洞窟;第三,人過不去,只有意識過得去,所以必須先進入夢境。

站在一排洞窟前,謝小玉四處打量著,想要找三千五百年前的一個地方並不容易,偏偏那位前輩沒有留下詳細的位置,只能從一些細節中推算,好在這裡的洞窟並不多,也就三十幾座,大部分可以忽略,比如藏經殿、丹房、雜物間之類的地方肯定不可能,長輩們住的洞窟也不可能。

「離開磨房不到百步,藏經殿是在右側,晚上起夜要走很遠,如果跑到田間撒尿,會被長輩們聽到。」謝小玉用他好不容易找出來的細節一 一印証著。

和落魂谷的那幾座石穴一樣,這些洞窟的靈氣也各不相同,那位前輩在夢境中進人昆侖的時候還只是普通弟子,住的當然是靈氣不怎麼樣的洞窟。

好半天,謝小玉的目光落在右側第六和第七座洞窟,這兩座洞窟都符合條件。

如果換成以前,謝小玉想進去並不容易,總不能將原來住的人趕出去;現下不同了,昨天晚上大吵一番後,今天一大清早海川就帶著人走了,另外還有兩個人也跑出去,顯然是自己找門路,此刻混元一氣宗只剩下六個人,很多洞窟全都空了出來。

第六座洞窟空著,第七座洞窟有人住,不過謝小玉有絕對的把握可以騙走那個人,反正現下洞窟多的是。

第一個條件已經有了,現下正是天道衰弱期,第二個條件也差不多有了,剩下的只能碰運氣。

看了看四下無人,謝小玉溜進第六座洞窟,裡面有些亂,原本住在這裡的人走得匆忙,只帶走一些要緊的東西,其他的全扔在地上。

謝小玉撿起扔在角落的蒲團,重新放在中間的位置,混元一氣宗再不入流,畢竟也是道門,晚上並不睡覺,而是在蒲團上打坐,筆記上提過,那位前輩就是在打坐時進入夢境。

「請幫我護法。」謝小玉朝著身旁拱了拱手,這話是說給李素白聽的。

虛空中傳來「嗯」的一聲。

謝小玉盤腿而坐,並沒急著進入夢鄉,事實上他並不敢保證能夠成功。筆記裡可能出錯的地方很多,或許那位前輩能進入昆侖根本就是偶然事件,又或許只有練氣境界才可以進去;也可能並非這座洞窟,而是旁邊那座洞窟。

「怎麼?靜不下心?」虛空中傳來李素白的聲音。

「近鄉情怯,臨事徬徨。」謝小玉苦笑道。

「因為你的心裡有成敗。」李素白淡淡說道。

謝小玉心頭一震,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沒能勘破的正是「成敗」這兩個字,正因為心中有成敗,他和人爭斗的時候總是做不到隨心而動、隨意而發,只有在他獨自演練、沒有任何對手的時候,他才能揮洒自如,信手拈來。

「怎麼才能做到心無成敗?」謝小玉連忙問道,這已經不是為了進入昆侖,只要明白這件事,他的實力就會更上一層樓。

「辦法有很多,你可以學和尚那一套,六根清淨,四大皆空,也可以試試清靜無為,大智若愚。」李素白說道。

「我做不到。」謝小玉立刻搖頭,這些他都懂,但越懂,越知道其中的難度。

「那還有一種辦法,你可以視他人為螻蟻,殺人只當捏死一只臭蟲,殺不了也不會放在心上。」李素白換了個建議,這絕對是餿主意,這條路近乎於魔道。

這次謝小玉沈默很久,他也知道這是邪路,不過他本身就不是循規蹈矩之人,走的也不是純粹的道門之路,佛道魔旁都有涉獵,所以對這條路並不怎麼排斥。

「還有別的辦法嗎?」謝小玉之所以不選這條路,是因為他出身草根,又因為他被自己的師父當過螻蟻、棋子,若要變成和他師父一模一樣,他會很難接受。

李素白笑了,如果謝小玉選擇剛才那條路,就算將來有所成就,也不會太高。「既然你不打算將別人視作螻蟻,那就將自己看成螻蟻,別人可能不明白這個意思,你應該能明白。」

「螻蟻?」謝小玉一陣愕然,瞬間就醒悟過來,道︰「虫王變?」

李素白沒有出聲,顯然已經預設了。

「本能回應?」謝小玉再問道。

「不可說、不可說。」李素白笑道。

從李素白的語氣,謝小玉已經得到答案,憑本能做出回應,確實不會帶有任何成敗的念頭。

「一切都憑本能去做,不要多想、不要多想。」謝小玉一遍又一遍念著,慢慢閉上眼睛。

一陣淡淡的金光籠罩住謝小玉,那是《大夢真訣》正在運轉的徵兆,金光中還隱約可見陣陣漣漪,這已經不是原來的《大夢真訣》,那些漣漪是對外界的震動產生的回應,再細小的震動都會激起陣陣漣漪,這是天視地聽的神通,將這兩者融為一體的正是《太上感應經》。

剎那間,謝小玉就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因為他屁股底下沒有蒲團,四周也沒那些散亂的東西,甚至這也不是剛才那座洞窟。

謝小玉並沒有急著出去,而是看了看自己的手,這絕對不是他原來的手,這雙手骨節粗大,掌心粗糙如同皮革,手背全都是又粗又長的汗毛,指甲濃實尖銳不像是人,反而更類似猴子或者猩猩的爪子。

謝小玉連忙飛奔而出朝著河邊跑去,想看看自己長什麼模樣,沒想到一沖出去,就和一道高碩的身影撞在一起。

那也是一個人,一個看上去很像熊的人,膀大腰圓,汗毛粗長,長相更是駭人,下巴突出,鼻梁低塌,額頭扁平,身上斜披著一件袍子,應該是豹皮,毛色金黃,而且帶著金屬光澤,花紋斑斕,隱隱構成類似符篆的模樣,這東西若在後世,絕對屬於天材地寶之列,卻被這個人隨意披在身上。

這人朝著謝小玉大吼一聲,謝小玉只感覺到耳膜刺痛,還沒等他回應過來,這人已經抓住他的脖頸拎起來,嘴裡不停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有時像虎豹怒吼,有時又像豺野狼尖嘯。

但奇怪的是,謝小玉居然聽得懂這些話,他知道這個怪人很生氣,以為他是挑釁,並且威脅要將他捏成肉醬。

謝小玉沒有絲毫恐慌,心裡更多的是好奇,即使被這樣拎著,還有心情東張西望。

謝小玉看到遠處有一群人正在練功,練的絕對不是修道的法門,而是一種武技,或者說是武修的法門,這套武技非常簡單,大開大闔,直來直去,每一擊都伴隨一聲震耳欲聾的呼喝。

突然,謝小玉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他居然被扔了出去。

謝小玉完全是下意識地想停住,可惜這具身體連一點法力都沒有,好在他的功夫不錯,回應也快,身體一扭一轉,雖然在半空中沒辦法借力,卻已經將重心調整過來,原本應該是後背著地,變成四肢著地。

「西,怎麼了?冒冒失失的,居然敢撞岩,被岩教訓了 一頓吧?」旁邊一個人湊了過來,嘻笑著問道。

謝小玉轉頭看去。

只見那個人身形較為纖細,胸前鼓起著,似乎是個女人,她的頭髮很亂,像茅草一樣卷成一團。

這就是太古先民?此時謝小玉看什麼都感到新奇,甚至恨不得上去摸兩把,好在理智告訴他不能輕舉妄動,就算太古之時沒那麼多禮節,仍是男女有別,萬一引起什麼誤會就麻煩了。

「別惹岩,你惹不起他。」女人輕聲勸道。

謝小玉根本沒在意,此刻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一群人吸引過去。

在半山腰上,有三、四十人聚在一起,似乎正在爭論著什麼,爭論得急了,乾脆就動手打起來,他們用的手段說不出是武技還是法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模仿的痕跡很深──模仿豺的靈活、模仿虎的狂猛、模仿鷹的精準、模仿蛇的迅疾、模仿龜的沉穩、模仿魚的滑溜。

謝小玉猛然想起來,他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人族最初走的是武修之路,雖然太古先民觀天測地,從天地萬物那裡學習一切有用的東西,不過師法最多的還是妖族,而妖族大多皮糙肉濃,擅長肉搏,所以人族自然而然走上武修之路。

女人注意到謝小玉的回應,將謝小玉的腦袋轉過來,嚴肅地警告道︰「你不想倒霉的話,就別打擾長老們。」

「我只聽,不打擾。」謝小玉吼了一聲。他完全是下意識地說這話。

話一說出口,謝小玉頓時愣住了,心想︰這算什麼狀態?難道是奪舍?

但謝小玉絕對可以肯定這不是奪舍,因為這具身體裡沒有任何意識殘留,他對這具身體的控制也沒有絲毫生澀之處,如果是奪舍,絕對不會這樣。

謝小玉有種感覺,這就是他的身體,心想︰難道是輪回轉世?

然而問題是,這具身體存在於太古之時,離謝小玉的時代有兩、三百萬年。
謝小玉感到茫然,腦子裡有太多的疑問。

在不知不覺中,謝小玉朝著那群爭論不休的長老走去,但離半山腰還有二、三十步時,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瞬間冒出來,攔住他的去路。

能夠瞬間來去,這名大漢至少是道君境界。

謝小玉分辨不出這名大漢的境界,這具身體的境界太低,好像根本沒有修練過,只會一些粗淺的武技。

「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大漢冷冰冰地說道。

謝小玉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不過也沒打算離開,乾脆在旁邊找了 一塊空地坐下,豎著耳朵聽那邊的爭論。

爭論主要是在兩個人之間進行,其中一個人身上的毛全都已經白了,面容也異常蒼老;另外一個人的年紀較輕,看上去像是中年。

謝小玉無從得知這兩人的真實年紀,如果換成原先自己所在的世界,他多少還能猜到一些,但是在這裡,他就沒辦法了。

不過,謝小玉感覺得到這兩個人的強大,特別是那位老人,身體四周的光都微微波動著,那種波動似乎和冥冥中的某種東西產生共鳴,所以他的一舉一動都帶有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

這是傳說中的大道之紋,擁有大道之紋,說明那位老人已經與道相合,真正永恆不滅。

而在後世,與道相合只存在於傳說中。

在這方面謝小玉非常幸運,他親眼見識過這種境界,之前就有兩個,一個是木靈,另外一個就是跨界擊傷陳元奇、羅元棠和他的魔界大能。

難不成這裡是昆侖的中心?人族起源之地?謝小玉越發全神貫注,想從這些人的爭論中得到答案。

但謝小玉失望了,因為他根本聽不懂,那些人所用的語言和平常說話用的語
言完全不同。

這並不奇怪,謝小玉看過一些有關太古之時的書,知道太古之時的語言非常複 雜,至少有六、七十種,有日常說話的「用言」,有占卜所用的「卜言」,有講道論法時用的「道言」,有和死者溝通的「冥言」,這還只算玄門一脈,畢竟他看到的大多是道家典籍,上面提到太古之時只可能專注於道門的前身──玄門。其他五花八門的語言還有許多,比如請神降恩用的「祈語」,甚至一直沿用至今,那就是後世的「巫咒」。

之所以有這麼多種語言,是因為當時的人向天地萬物學習,觀天有所得,落於文字就成了「天文」;觀地有所得,落於文字就成了「地文」;偷師妖族,得到了「妖文」;和鬼魂溝通,得到了「冥文」。有「文」就有「言」,也就有了與之對應的「天言」、「地言」、「妖言」、「冥言」。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太古結束,遠古之時,天地異變,大道隱去,很多東西都消失不見。

「天文」、「地文」、「妖文」、「冥文」全都失去了參照物,也就失去存在的意義,和「文」相對的「言」同樣失去了意義,漸漸和日常說話的「用言」融合,變成了現下的語言。

又因為遠古之時,人族已經成為天地的主角,不再局限於昆侖一隅,隨著地域不同,語言也漸漸發生變異,形成完全不同的體系,最後變成現下這樣。

別說謝小玉了,整個道門對這玩意有研究的人都不多,所以他只能坐在一旁瞎聽。

但多少還是有一些斬獲,「道文」很特殊,每一個字都代表著特定的涵義,蘊含著無窮妙用,但是用來表達意思就有些差強人意,所以這些人說的話裡攙雜著謝小玉聽得懂的「用言」,連蒙帶猜,居然也讓謝小玉猜到一些東西。

此刻,謝小玉最遺憾的就是菩提珠沒辦法帶過來,要不然他能明白的東西肯定更多。

謝小玉有些納悶..那個混元一氣宗的十一代掌門如何得到最初版的《混元經》?難不成這個人對古文很有一套?這好像不太可能。

「你聽得懂嗎?」阻止謝小玉進去的漢子冷笑著問道。

「不懂,有用。」謝小玉話都說不流利,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好在太古之時的語言沒有後來那麼複雜,這裡的人說話和他也差不了多少。

「看你可憐。」大漢伸出手指往謝小玉的額頭上一戳,頓時一篇功法傳進謝小玉的腦子裡,這是一篇練氣的法門,屬於入門級。

「好點的有嗎?」謝小玉問道。

「別不知足,你能練成就不錯了。」漢子露出輕蔑的眼神,不管過去多少年,人的心態都是一樣。

謝小玉討了個沒趣,不敢繼續待在這裡討人嫌,只得轉過身離開,不過他的心裡沒有絲毫失落,反而異常興奮,畢竟能進來就是最大的成功。

站在一片懸崖邊上,謝小玉終於有時間看看這片人族的聖地。

這裡是昆侖,是人族的祖地。

和數百萬年後的昆侖山脈不同,此刻這裡充滿生機,比天寶州繁茂得多,一眼看去到處都是樹木,而且這些樹木和後世的樹木不同,全都異常高碩。

在後世,一般的樹也就三五丈高,如果長到七、八丈,已經能稱得上是參天巨木;但是在這裡,七、八丈的數只能算灌木,一眼望去,很多長得比山還高,

昆侖山脈全都是超過千丈的大山,一棵樹能夠比山高,其規模可想而知,這些樹一棵就如同一座大山,又猶如一座城池,無數生靈居住在裡面。

突然,謝小玉  起眼睛,他看到最近的一棵千丈巨樹上散發著一陣無形的波動,那是大道痕跡。

太古之時的大道居然用肉眼就可以看到﹗這才是真正的財富,比起什麼功法都寶貴得多。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1-12 16:04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1-12 09:13
【第三章】 昆侖 太古

日生日落,斗轉星移,轉眼間已經三天了。

在這三天,謝小玉不眠不休,一直在感悟大道,這是古往今來沒有幾個人擁有的機緣,謝小玉絕對不可放過。

三天後,謝小玉實在支撐不下去,這具身體沒有修練過,連三天不睡覺已經達到極限,在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退出來。

仍舊是那座洞窟,仍舊是那樣凌亂,不過謝小玉的旁邊卻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看到謝小玉醒過來,立刻興奮地喊道︰「師兄你總算醒了﹗你這一打坐就是三天,我們都不知道你出了什麼事,都快急死了。」

這人這一喊,其他人也全都跑進來,最前面的就是那名老者。

「阿燦,你沒事吧?」老者滿臉緊張。

「師父,沒事。」謝小玉笑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雖然老者嘴裡這麼說,眼睛卻緊緊盯著謝小玉,唯恐謝小玉是在敷衍他。
「師父,這一次出去,我得了一番奇遇……」謝小玉欲言又止,朝著左右的老者明白,肯定是自己徒弟有什麼話不能當眾說。

「你們先出去一下,等一會兒我叫你們,你們再進來。」老者揮了揮手。
此刻,還留在這裡的全都是忠誠可靠之人,他們乖乖退了出去。

「師父,其實我這一次出去不只得到一塊船牌。」謝小玉早已經想好怎麼編故事。

「不只一塊?」老者差一點跳起來,他太震驚了,但除了震驚,還有一絲惱怒,如果早知道有兩塊船牌,怎麼會發生之前那件事?

「師父,您聽我說,這兩塊船牌不是同一家的。」謝小玉猜得出老者的心情,所以連忙解釋道。

「不是同一家?」老者皺了皺眉頭,不知道謝小玉為什麼這樣說,也想不出這有什麼區別。

「您聽我慢慢說,聽完後您就明白了。」謝小玉故意嘆了 一 口氣。

老者聞言,從地上撿起幾本書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在上面,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之前我得到那塊船牌,原本很高興,沒想到找人一問,一塊船牌只能讓十個人上船,當時我和師兄就傻了。原本我打算留在那裡想辦法再弄一塊船牌,但師兄的意思是趕快回來。為了這件事,我們吵了一架,沒想到隔牆有耳,居然被太元四象門的人聽到,我們只好連夜逃跑。

「在黑山口,太元四象門的人追上我們,他們人多,我們人少,我和師兄且戰且逃,沒想到前面有人攔下我們。師兄很惱怒,以為那人也是太元四象門,拿著劍上去就砍,但我覺得不像,所以拉住師兄。就在這時候,太元四象門的人包抄過來,其中一個人口出不遜……」

謝小玉故意停了 一下。

「後來怎麼了?」老者聽得入神,急忙問道。

「那人冷哼一聲,師兄和太元四象門的人全都倒在地上,而且昏了過去,只有我還清醒著。那個人招了招手,所有的人都飄了起來,我也一樣,而且我根本沒辦法動彈,接著他將手搭在我們的額頭上,過了一會兒,他很和善地朝著我點了點頭,然後告訴我這樣的鐵牌他也有,不過沒帶在身上,回頭送一塊給我。」謝小玉將事先編好的故事說出來。

老者一下子跳了起來,瞪大眼睛問道︰「他真的把手貼在你們額頭上,然後就什麼都知道了?」

「是啊。」謝小玉裝得很像。

「這應該是搜魂之法,你們被搜魂卻沒變成白痴,這人至少是道君。」老者的境界雖不高,但是身為一派掌門,閱歷和見識不差。

老者來回踱步,嘴裡念念有詞︰「既然是道君,肯定不會信口開河。雖然你還沒拿到船牌,不過肯定會有,這只是遲早的事。」

老者越說越興奮,心裡的那絲怨憤也消失了,因為這個徒弟並沒有騙他,船牌還沒有拿到。

「對了,你之前為什麼什麼都不提?」老者停下腳步,轉頭問道。

「因為這塊船牌的分量不一樣。」謝小玉壓低聲音,臉色露出一絲戲謔的神情︰「那個人說他叫謝小玉。」

老者沒有注意謝小玉的古怪,只是倒抽一口涼氣,現下只要是修道之人,沒有一個不知道這個名字。

老者也沒覺得不對勁,搜魂而不讓人變成傻子雖然是道君的手段,但是沒人敢說謝小玉做不到,道君之下第一人,這個名頭可不是假的。

與此同時,老者也明白為什麼自己徒弟會隱瞞此事,就算說出來也沒用,結果也不會有改變,混元一氣宗仍舊會分裂,仍舊會有爭吵,因為兩塊船牌的分量完全不一樣,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老者連連點頭,他覺得徒弟的做法很正確,那塊船牌就當作是試金石,留下的全是忠心耿耿的人,走的那些人根本不值得可惜。
「那你現下……」老者對自己徒弟連著打坐三天三夜,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他說我很適合修練瞳術,將來出海後,幾種人最為有用,其中一種就是修練瞳術的。」謝小玉同樣已經想好藉口。

「這是你的機緣。」老者不但不責怪,反而異常欣喜。

老者最清楚自家的事,混元一氣宗屬於最底層的門派,甚至比散修還不如,從頭到尾只出過一位道君,真君也就兩個人,一個是創派祖師,另外一個就是那位道君的徒弟。

謝小玉就不同了,眾所周知他是劍宗傳人,而且博覽群書,手裡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功法,隨便扔一種出來都是無上大法,又很容易修練,短時間就可以有所成就,而且他出了名的大方,公開的東西不在少數,老者隱約還記得其中確實有一門瞳術。

「等等我將功法抄寫下來,讓大家也一起修練。」謝小玉好人做到底,反正他不在乎一部功法。

老者早就心癢難耐,正巴不得聽到這句話,不過他又患得患失,猶豫著問道︰「這樣做,不會惹惱那位吧?」

謝小玉感到好笑,但他強忍著,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道︰「應該不會,他說了,修練瞳術的人越多越好,可惜大部分人都不願意。」

老者大喜,隨即沖了出去,眨眼的工夫就端著一張桌案回來,桌案上不但有筆墨紙硯,還有一筒清水。


老者根本不等謝小玉動手,就將紙鋪好、拿過硯台,就在旁邊磨起墨。

「師父,我來。」謝小玉越發覺得好笑,不過演戲要演全套,所以連忙搶著說道。

「用不著、用不著,你先平心靜氣將腦子裡那篇功法整理一遍,千萬別漏了什麼。」老者抓著墨不放。

「師父,您可別太有信心,萬一修練不出結果,豈不是害了大家?」謝小玉這一次說的是真心話。

「放心,我會讓他們自己選擇,不過只憑這套功法的出處,我敢保證沒人會放棄。」說到這裡,老者滿嘴苦澀,歸根究柢,還是自家的功法不行。

「師父,還有件事。」謝小玉猶豫了一下。

「有話就說,我們師徒之間還有什麼不可言的?」老者心情正好,他越看越感覺這個徒弟貼心。

「這段日子,我可能經常會像剛才那樣一打坐就是好幾天,甚至十天半月。」謝小玉不想頻繁地進進出出,因為他不清楚這樣做會不會出問題。

謝小玉這一次出來,一方面是昆侖裡的「他」撐不下去,必須休息一下,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將這邊安排妥當。

「你又不曾辟谷,打坐這麼長時間行嗎?」老者對這個徒弟頗為關心。

「問題不大,那位在我額頭上點了 一下,我突然間就明白很多東西,甚至能夠溝通天地,不過身體還不行,沒經歷洗筋伐髓、脫胎換骨的過程。」謝小玉隨口而言。

這些當然不可能是真的,再高明的手段,也不能讓一個人在短短幾天裡達到溝通天地的程度,更不用說辟谷不食,那是真人的手段,這具身體之所以能不吃不喝,是因為靈虛分身在裡面,靈虛分身是混元天靈珠所化。

真人能辟谷的原因,是真人可以將靈氣直接轉化為生機,偏偏混元天靈珠就有這樣的功能。

「果然厲害,不愧為應劫之人。」老者並沒有懷疑,別說自己徒弟還沒完成脫胎換骨,就算現下已經成了真人他也不會奇怪。

謝小玉見謊話起了效果,就不再多說,言多必失,他乾脆埋頭默寫功法。

話是假的,但功法卻是真的。

謝小玉默寫的既不是《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也不是《聽天貫地搜微大法》,而是兩者相合衍化出的《天視地聽》,這原本是一門神通,他動用大量的人力,請十幾位真仙幫忙,總算將這門神通徹底推演一遍,變成可以修練的法術。

天下功法無數,瞳術就有數千種之多,《觀天徹地洞幽大法》只能算是上品,融合了《聽天貫地搜微大法》後,也只不過勉強可以算入絕世之列。

謝小玉之所以留下這套功法而不是選一套更好的,是因為這套功法加上《吞日噬月羅喉大法》’再配合一張巨大的金屬網,就可以遠觀萬里,還能破大部分的隱形之法,這是任何一種瞳術都沒有的好處。

「你留下這套法門,是打算將他們全都收為心腹?」李素白在旁邊傳音問道,他一直在謝小玉身邊沒離開過,以他的實力也用不著擔心被發覺。

「我從這個門派得到偌大的機緣,必須有所回報。」謝小玉不喜歡欠人情。

謝小玉的性格就是這樣,情願別人欠他而不願意欠別人,這一次進入昆侖,他隱約有種感覺,人情和願力一樣都不能隨意虧欠,一旦虧欠就會結下因果。


對因果,以前謝小玉並不在乎,畢竟他是道門而非佛門,雖然道門也有因果之說,但是沒佛門那麼在意,但是現下他再也不敢小瞧。

不管是在昆侖裡還是在這裡,有一個問題始終縈繞在謝小玉的心頭──為什麼他能進去?為什麼他能回到太古?太古之時的那個他到底什麼身分?和他是什麼關係?

那絕對不是奪舍,謝小玉有九成的把握那是他的前世。

這樣一來,又有一個疑問了。

謝小玉聽木靈說起過,人的魂魄是有壽命的,頂多幾十萬年,哪怕修成元神也一樣,不可能超出這個範圍,想更長久,只有與道相合,成為道的一部分。

而謝小玉的前世在太古之時照理說早就該身死道消、魂飛魄散,徹底化為虛無,為什麼還能夠在數百萬年之後輪回轉世?

如果只有謝小玉一人或許還解釋得過去,但是在他之前至少還有一個人進入過昆侖,裡面必然有某種說法,十有八九和因果有關。

《天視地聽》不短,前前後後有六千餘字,考慮到這群人的底子差到極點,可能看著功法都不會修練,謝小玉乾脆好人做到底,加了一大堆註釋。

謝小玉在這方面很有經驗,他教過李光宗、李福祿和那幾個愣子,教過王晨、吳榮華等人,還教過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面對這些沒什麼底子、剛剛入門的修士,遠比其他人有經驗得多,他甚至還寫了幾種方便修練的快捷模式,如果這樣還不成,那他實在沒辦法了。

等抄寫完成,墨跡晾乾,在旁邊翹首以盼的老者眉開眼笑,拿著這篇功法去找其他徒弟。

這邊事了,謝小玉估計昆侖裡面的那個「他」恐怕已經休息夠了,他不再浪費時間,盤腿坐好,運起《大夢真訣》。

片刻的工夫,謝小玉再一次回到太古之時。

一切都如同夢境一樣,看到的東西總有些朦朦朧朧,不是很清晰,好在謝小玉一直修練《太上感應經》,對這種狀態已經相當熟悉。

謝小玉沒有急著出去,上次他實在太莽撞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以至於這具身體支撐不住,他不能再重蹈覆轍,必須勞逸結合,該休息的時候得休息,除此之外,他還得好好想想下一步怎麼辦。

謝小玉要找祛除那道神念的辦法,但他總不可能冒冒失失跑到一位長老面前,直接告訴對方他是從後世來的,碰到一點麻煩,需要他們幫忙,對方不把他當作瘋子也會當作傻子,他得編一個說得過去的謊言。

謝小玉突然覺得很可笑,他都快變成謊言大師了,騙了後世騙前世,走到哪裡騙到那裡。

除此之外,能進入昆侖是天大的機緣,謝小玉覺得得儘可能多撈一些好處。

首先謝小玉想到的是功法,太古之時的功法大多粗淺,但是別有奧妙,就拿那位前輩得到的初版《混元經》來說,能讓一個資質普通、缺乏指點、又沒什麼資源的人修練到道君境界,這就很不容易。

謝小玉也有一部從太古之時流傳下來的功法,那就是《大夢真訣》,這部功法有夢中演法的奇效,不是後世的功法所能比擬。

這件事也不簡單,謝小玉甚至連那些長老說什麼都聽不懂,就算將功法放在他面前,他也聽不懂、看不懂。

除了功法之外,另外一座寶藏就是四處可見的大道痕跡。

這是太古之時的修士最幸運的地方,大道顯露,只要睜開眼睛,大道無所不在。

太古先民的強大遠遠超乎謝小玉的想像,不說那些長老,就算是一般的武者,實力也相當恐怖,他們一拳打出,隱約間和大道契合,隨手一擊就可以撕裂空間,這在後世根本無法想像。

太古之時的人族雖然如同五、六歲的小孩還顯得稚嫩,卻得天獨厚,如同出身王侯之家,長在繁華都城,有鴻儒傳授知識,所以小小年紀就已經博聞強識?,而後世的人族則如同生在山溝,長在大漠,常年不見外人到來,消息閉塞,活到七、八十歲也仍舊見識淺薄。

有幸回到太古,謝小玉覺得不能白來一趟,也不能像那位前輩一樣撿了芝麻丟掉西瓜。

將所有頭緒全都仔細理了 一遍,謝小玉總算有了主意。

對一個不熟悉山林的人來說,打獵不如布設羅網,前者需要膽量、勇氣、體力和技巧,後者只要耐心。

出了山洞,謝小玉信步而行,尋找著合適的地方。

一圈轉下來,最終謝小玉選擇一片突出的石台,因為從山腰上下來,必然會經過這裡,那些長老肯定會注意到他。

接下來,謝小玉要做的就是修練。

看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謝小玉回想著陳元奇說過的悟道步驟。練氣、真人、真君、道君……這種區分境界的方法是遠古後期提出,因為那時候大道已經不顯,想感悟大道沒有以前容易。

練氣自然用不著解釋,就是練那一口真氣,而接下來的兩個境界為什麼叫「真人」和「真君」?何謂「真」?真就是本質──修練的本質、力量的本質、這方世界的本質,也包括自我的本質,沒找到,就是真人;找到了,就是真君,明白了自我的本質,所以能神魂不滅。

不過這還不夠,還要深究下去發掘出本質背後的根源。

根源就是「道」,觸及「道」、感悟「道」,就是道君。

此刻,謝小玉已經到了這一步,後世大道隱沒,天道深藏,想感悟道,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機緣湊巧,觸摸到「道」的邊緣;現下不同了,身處於太古,眼之所及盡是大道痕跡,他只需要捕捉到那些大道痕跡,然後潛心感悟。

不過精力與時間畢竟有限,謝小玉頂多在這裡待上四個月就得趕回去,所以他必須有所選擇。

後世悟道有兩種模式,一種是專精,只精於一種或者幾種大道,拚命往深處挖掘;另一種則是博采眾長,觸類旁通。

這兩種談不上誰高誰低,深鑽有深鑽的好處,像劍修就是專精一道,戰力之強,令人贊嘆;廣博也有廣博的好處,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三千大道都是由一所化,互相之間都有關聯,而且任何一個世界都由許多大道組成,修道之人修練到最後都要身化世界,為一方之主,走廣博之路的人在這方面絕對有優勢。沈思許久,最終謝小玉一切牙,選擇走廣博之路。

平心靜氣,調息吐納,謝小玉進入一種若有若無的狀態,他正融入四周、融入這方天地。

到處都是大道痕跡,不過這些痕跡稍縱即逝,如同白駒過隙,根本來不及捕捉,更不用說感悟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一些痕跡變得清晰起來,似乎和謝小玉產生共鳴,那是時間之道,或者說得更確切點,是快之道。

這並不奇怪,快之道是謝小玉最早觸及的道,那是《六如法》隱含的道。

《六如法》還隱含其他幾種大道,比如遠近、虛實、真假、有無、瞬間永恆,可惜謝小玉還沒有觸及。

幾乎同時,四周那數不盡的樹木都和謝小玉產生共鳴,隨著他的呼吸起伏跌宕,這應該是木之道,靈虛分身是混元天靈珠所化,天生就帶有木之道。

又過了許久,突然謝小玉感覺到意識也和冥冥之中的某種力量產生共鳴,那是意念之道。

謝小玉差一點跳起來,這真是見鬼了,產生共鳴的居然是潛伏在他意識中的那道神念,這東西如蛆跗骨,揮之不去,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好處。

但下一瞬間,謝小玉明白了,意念之道不只和這一絲神念有關,還有一個原因──《大夢真訣》、《太上感應經》、《天視地聽》、《六如法》中的「夢」和「幻」兩式,全都和意念有關。

還沒等謝小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大地也和他產生共鳴,不過不是土之道,而是玄磁之道,強大的地磁將他緊緊吸住,讓他差一點喘不過氣來。

這條大道和自己如此契合,讓謝小玉微微吃了 一驚,不過他隨即又覺得理所當然,《吞日噬月羅喉大法》是主修功法,而且沒人比他對玄磁之力更了解。太古之時感應大道居然如此容易,怪不得這個時代的人都那麼強,想不強都難。

收斂起心神,謝小玉一邊保持著這種共鳴的狀態,一邊讓各種功法緩緩運轉起來,這是後世一直沿用的辦法。

「咦﹗

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謝小玉頓時被驚醒過來,知道有獵物入網了。

謝小玉轉頭看去,只見來的這個人中等身材,模樣也不怎麼顯眼,身上披著一張普普通通的虎皮,應該是長老。

謝小玉並沒有施禮,太古之時,禮還沒形成,大家直來直往,沒那麼多繁文縟節,哪怕面對自己的親爹、親娘也頂多點點頭罷了。

「你&%的模式很特別,@#¥……」這人嘰哩呱啦說了起來。

謝小玉表情茫然,根本聽不懂。

「你不懂?」這人立刻發現異常,眉毛不由得皺起來。

太古之人毛髮很長,眉毛連成一線,又濃又密,所以眉頭一皺,給人感覺頗為猙獰,謝小玉下意識地做出防禦回應。

「你得到神靈的認可?」這人歪著頭上上下下打量著謝小玉。

這句話謝小玉聽懂了,此人所說的神靈並非神道的神靈,而是那些先天精怪。先天精怪是玄門的說法,太古先民對先天精怪最初是以神稱呼,而巫最早的意思是跪拜、供奉。

「沒神。」謝小玉儘可能挑選能說的字眼,對現下的他來說,說話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

「這就奇怪了,你連道文都一無所知,如果不是得到神靈認可,你怎麼會得到這種?# ?」

這人疑惑不解,他剛才在旁邊看了很久,謝小玉行氣的模式非常複雜,他從來沒看過,甚至沒聽過。

「你碰過什麼外人?」這人只有這麼想了,不是得到神靈認可,又不是部族中某位長老傳授,只可能是外人所為。

這種事並不多,各個部落都將傳承看得極為重要,不會輕易外泄,不過也並非沒有,一些人在外面遭遇到不幸,自感很難活著回到部落,又不希望傳承因為自己的死而斷絕,所以找一個人傳下去也有可能。

「有,那個人叫華。」謝小玉早就編好一番說辭,還透過特殊的秘法將謊言深深印入意識深處,就算對方能夠看透他的心思,也不會覺得那是假的。

「華?」這位長老苦思冥想,回憶著有誰叫這個名字,這種傳承頗為奇特,不可能一點名氣都沒有,但任憑他想破腦袋,也想不起來有這麼個人,雖然叫華的並不少,實力強的也不少,但是能對得上的卻一個都沒有。

「你能把你會的這些東西告訴我嗎?」這位長老倒是直接,直接開口討要,反正傳承已經屬於他們了。

「不識字。」謝小玉裝出一副白痴的模樣。

「你放鬆。」這位長老伸出手指在謝小玉的額頭上輕輕一點,頓時一大堆知識注入謝小玉的腦子裡,其中就包括各種語言。

這一切都在謝小玉的預料中,不過他仍舊感到喜出望外,這些在遠古之時就已經失傳,後世就算再知識淵博的人對此也所知有限,就算認識,也不知道怎麼念。

懂得這些文字可不只是臉上有光,這些文字和大道有關,蘊含著無窮奧妙,遠古之時的人不重視以至於失傳,很多東西都是失去後才知道可惜。

只憑這個斬獲,謝小玉就沒白來一趟。

不過謝小玉並不知足,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道︰「受傷。」
「你有傷?」這名長老頗為疑惑,他剛剛收回的手又重新貼上去,只是片刻的工夫,他又皺起眉頭。

這名長老察覺到謝小玉意識中殘留的那道神念,原本以為隨手就可以抹去,沒想到剛一碰那道神念,那道神念就像活了一樣。

「不好。」這名長老驚叫一聲,如閃電般收回手來,可惜晚了 一步,就像陳元奇和羅元棠一樣,他也被這道神念擊中。

更讓這名長老感到駭異的是,這絲神念沾上就甩不掉,他不運功抵御還好,

一運功,這絲神念不但沒有被抹掉,反而越來越強大,他連忙坐了下來,開始和這絲神念全力爭斗。

這名長老一用出全力,身上頓時透出陣陣波動,那是大道之力,是他對大道的感悟。

這下子動靜就大了,瞬間四周人影晃動,所有長老全都趕過來。

「咦?好強的神念。」老白毛睜大眼睛叫道,他的實力可不是那名長老能比。老白毛伸出一只手搭在這名長老背上,同樣放出神念朝著那絲神念探去。那絲神念也和剛才一樣反撲,不過這一次情況完全不同,就像雞蛋砸在石頭上,啪的一聲打爛了。


「古怪,很古怪,這絲神念好像殘存很久,少說有兩、三百萬年,卻不知道是從那裡而來。」老白毛果然厲害,不但瞬間化解這道神念,還發現很多東西。

「幫我。」謝小玉立刻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老白毛同樣伸手搭在謝小玉的身上,只聽嗡的一聲輕響,大道波動劇烈,謝小玉就感覺渾身寒毛直豎,心肝肺腑全都為之一顫,等到波動消失,那絲神念已經消失無蹤。

「好了。」謝小玉大喜過望。

不過,謝小玉臉上的笑容隨即凝固了,已經被徹底  除的那絲神念不知道怎麼的居然又出現,一動也不動地附在他的意識中。

「咦?去而複來,這是怎麼回事?」老白毛傻了,轉頭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那名長老。

「我沒事。」那名長老搖了搖頭。

半山腰上,那些長老曾經爭論不休的地方,謝小玉盤腿而坐,所有的長老都在周遭看著。

「這種坐法倒是稀奇,好像對心境澄清很有用處,只是別扭了一些。」一位長老學著謝小玉盤坐的樣子。

「我看過有一個部落的人就是這樣坐的,難道叫『華』的人是那個部落的人?」旁邊一個如瘦皮猴的長老開口說道,他顯然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地方。

「這些行氣的法門倒是很特別,比我們的好,就是複雜了 一些。」另外一名長老在意的是謝小玉的功法。

「確實好一些,不過沒必要,這點好處並不明顯。」立刻有人提出相反的意見。

轉眼間,這些長老又爭論起來。

謝小玉全都聽在耳中,這個結果並不讓他感到意外。

後世靈氣稀薄,所以大家拚命提升靈氣吸收的效率,挖空心思在這方面做文章;太古之時靈氣充裕,這個好處就不明顯了。

「別吵﹗」

那個和老白毛爭執過的中年漢子大喝一聲,眾人頓時閉上嘴巴。

中年漢子皺著眉頭,將手搭在謝小玉的額頭上,他和老白毛一樣,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陣陣大道波動,只不過程度上差一些。

和老白毛一樣,中年漢子隨手就將那絲神念抹掉,不過轉眼間神念再次出現,仍舊和剛才一樣,絲毫沒有減弱。

「很麻煩。不知道為什麼,這道神念被抹掉後還會再次出現。」中年漢子用力搔著頭,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實力產生懷疑。

「這道神念是數百萬年以前留下,或許是某個神留下。」老白毛提醒道。
中年漢子的臉色總算好看一些,如果真的是神的力量,就說得過去了。

「神為什麼要留下一道神念?有必要為難一個小家伙嗎?」第一個注意到謝小玉的那名長老滿是疑惑。

「這只有天知道了。」中年漢子聳了聳肩,轉過頭掃了謝小玉一眼,然後在謝小玉的肩膀上重重拍了 一下,問道︰「小子,你還記得自己怎麼受傷的嗎?」謝小玉點了點頭。他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我看到有人打斗,那是一個人

和許多紅色的影子,打著打著,紅色的影子爆開了,那個人轉身就逃,好像看到很可怕的東西,但是沒逃多遠,他就莫名其妙地倒下,然後一大堆我從來不知道的東西就出現下我的腦子裡,我也知道那個人叫華,再接下來,我就覺得頭一痛,昏了過去。」

謝小玉裝作有些傻,說話含糊不清,詞不達意,好在眾人倒能明白。

「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中年漢子看到謝小玉的那些回憶,他並不知道這些回憶全都是七拼八湊湊來,而且被謝小玉故意抹去背景,所以完全相信。

不只是中年漢子,老白毛和其他長老也都相信了。

太古先民性情淳朴,說到使心眼,遠遠不是後世之人的對手,更何況謝小玉騙功了得,在後世都能騙得風生水起,對付這些太古先民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這些紅紅的影子是什麼東西?」老白毛的注意力在這上面。

「應該是某種靈體,好像還帶有一絲血的痕跡,可惜不是親眼所見。」中年漢子對這絲神念並不太在意,剛才謝小玉記憶中的影像是羅元棠和那些血影戰鬥的場面,不過他故意弄得很模糊,加上羅元棠的實力雖然在後世算不錯,但是在太古之時根本連提起的資格都沒有。

「我能治好嗎?」謝小玉輕聲問道,他見識過這些人的爭吵,知道如果不把話題拉回來,這些人肯定會越扯越遠。

中年漢子繼續搔頭,老白毛仍舊緊皺著雙眉,要說實力,這兩個人都已經與道相合,不比那個魔界大能遜色,所以他們都可以隨手將那絲神念抹掉,不過說到解決問題,他們就差遠了。

太古之時,大道顯現,各族實力強悍,大能無數,但是理論剛剛起步,而且進展緩慢.,反而是太古終結,大道隱去,靈氣日漸稀薄,資源越來越少,修士只能挖空心思尋找各種辦法提升效率,各種理論紛紛出現,各種秘法紛紛湧現。

想了好半天,這些人仍舊沒有找出一個頭緒,中年漢子猛地一拍大腿,道︰「離月圓之會已經沒多少時間,不如帶這小子一起過去,到時候或許有人能想出辦法。」

「還有那個叫華的人,他的部落肯定也有人到場,不管怎麼說,我們至少要把他的死訊傳回去。」老白毛說道。

雖然沒有後世那樣講究,太古之民對死者也頗為在意,不過老白毛沒提傳承,到手的東西不可能再吐出去。

「你還記得出事的地方在那裡嗎?」中年漢子對雞毛蒜皮的事不感興趣,而是想見識那些血影。

謝小玉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從來沒離開過部落,頂多就是到山對面打獵,那天我在打盹,突然間一陣頭暈,像有人抓住我轉圈子,轉得我頭昏腦脹。

等到我清醒過來,已經在另外一個地方,接著我就看到有人打架,之後的事,我剛才已經說過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個大活人在他們眼皮底下消失,然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回來,他們居然一點都沒發現,實在太丟臉了。

「這只可能是意外傳送,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把他傳過去?」一個長老自言自語道,沒有意識到謝小玉正在撒謊。

其他人也一樣,此刻還沒到太古最後一劫,人族和妖族秋毫無犯,就算偶有爭端,也只是小規模衝突,人族內部也頗為團結,很少有勾心斗角的事,更不會無緣無故懷疑自己人。

「難不成有什麼小東西惡作劇?」另外一個長老想到一個解釋。

這長老說的小東西是指妖族,特別是那些低等妖族,比如兔族、鼠族、狐族之類,這些低等妖族並不兇惡,和人族相處得不錯,只是偶爾會淘氣一下,搞些惡作劇什麼的。

「有這個可能,也許這小子打獵的時候得罪了誰。」中年漢子拍了謝小玉的肩膀一下。

「算了,別多想了,等月圓之時再說。」老白毛最後發話。

時間一天一天流逝,謝小玉過得非常充實,每天除了坐在那片石台上感悟大道,其他時間都是針對功法進行修改。

太古之時的功法直指大道,奧妙無窮,但是太過簡單,甚至近乎於粗淺,後世的功法效率極高,卻沒有直指大道的特性,妙用也少得多。

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兩全其美,可惜做不到,從太古之時流傳下來的那些功法一旦經過改變,效率或許提升,但是那些特性肯定會全部喪失,這應該和大道契合度有關。

想要成功,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後世的功法契合大道,可惜這同樣做不到,因為太古之後大道不顯。

現下機會來了,謝小玉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謝小玉並不是第一次修改功法,他的主修功法《吞日噬月羅喉大法》就是他自己改的,不過要讓功法契合大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謝小玉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所以他踏出的第一步非常小心。

謝小玉改的功法既不是《六如法》,也不是《吞日噬月羅眼大法》,而是《混元經》。

現下謝小玉總算明白為什麼那位前輩得到的會是初版的《混元經》,因為這個部落傳承的就是《混元經》。

事實上,太古之時流傳最廣的就是《混元經》,這部功法有萬功之祖的說法。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而後萬物繁衍,又道是無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不管哪種說法,前兩步都一樣,天地之始,
萬物之初,一切都由此而來。

混元就是無極,也就是無。

謝小玉有股衝動想回去翻混元一氣宗的典籍,十有八九這個門派原本不叫這個名字,是那位前輩改的,不然未免太巧了。

有衝動就立刻做,經過李素白的那番指點,現下謝小玉做事隨意多了,反正他也有別的事要回去一趟。

一睜開眼睛,謝小玉就看到李素白從虛空中冒出來,現下是晚上,用不著擔心會被人發現。

「你醒了?有什麼斬獲?」李素白關心地問道。

謝小玉並沒有回答,而是急匆匆地問道︰「師伯,您對《混元經》了解多少?」

謝小玉回來,最重要的目的是收集後世的《混元經》,特別是混元一氣宗第十一代掌門傳下來的那套混元經。

那位前輩畢竟是道君,而且最終修練到道君巔峰,之所以沒能成為真仙,恐怕是因為門派太小,資源不夠,不然或許還能更進一步。

這位前輩既然修練的是《混元經》,肯定到處收集不同的版本。

《混元經》是便宜貨,以道君的身分出面討要沒人會藏著不給,這位前輩應該收集不少。

「你怎麼對這部功法感興趣?難道裡面有治好你的辦法?」李素白猜測著謝小玉的意圖。

「不是,這一次機會難得,太古之時大道清晰,可惜我的境界太淺,離感悟大道還有很遠的距離,所以我打算退而求其次,改進正在修練的功法。不過這也有難度,所以我打算先從《混元經》著手。」謝小玉並不打算隱瞞,如果能把李素白帶過去,他絕對不會吝嗇。

李素白愣了半天,心裡難得生出一絲嫉妒,這段日子他也嘗試進入昆侖,可惜始終無法辦到,還好千年的修練讓他的心性澄清無垢,這絲嫉妒之心剛一冒頭就立刻被他掐滅,瞬間恢復天下第一派掌門的氣度。

「《混元經》和你教李光宗的《力士經》一樣,修練的人多,版本也多,所以說實話,連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種……你確定要修練這套功法?」

李素白是一片好心,《混元經》最大的特點就是修練出來的法力異常精純,可以用來施展任何一種法術,哪怕巫門和鬼族的秘法都不例外,既然有這麼大的好處,自然會有同樣大的缺點。

《混元經》修練出的混元氣不同於其他真氣,沒辦法凝元。

真氣能夠凝聚成真元,劍氣能夠凝聚成劍元,質地比原來提升幾百倍,同樣的數量,後者比前者強幾百倍,所以《混元經》雖然能施展任何法術,但是效果差勁得很。

樣樣會,樣樣稀松,所以《混元經》成了雞肋。

另一個致命的缺點是,修練到道君境界,最適合《混元經》的大道是混元之道,也就是無極大道,別的大道被天道遮蔽至少還有一絲痕跡,又或是天道有相應的投影,混元之道卻沒有,所以《混元經》頂多修練到真君巔峰便再難有寸進,只有混元一氣宗第十一代掌門是特例。

讓李素白意想不到的是,謝小玉非常肯定地說道︰「我的這具分身挺適合走這條路。

「你這分身原本就法力孱弱,如果不能凝元,那就更差勁了。」李素白警告道。

「沒關係。」謝小玉毫不在意,他不可能告訴李素白,木靈曾經給過他一個忠告──分身之法現下很好用,但是到了將來卻會成為極大的威脅。螟蜉劍體還好,畢竟資質有限,除了本能回應就沒別的好處;靈虛分身就不同了,本身就是天生異寶所化,如果不想辦法限制,超越本體是遲早的事,所以他不打算讓這具分身變得太強。

除了讓靈虛分身修練輔助類的功法,謝小玉還打算將一些拖後腿的功法扔給這具分身練,《混元經》就是很好的選擇。

李素白眨了眨眼睛,謝小玉做的事讓他越來越不明白了。

「你如果真對混元經感興趣,我之後讓人將太虛門收集各種版本的《混元經》都拿過來……對了,順便幫你拿一塊船牌過來,我看你那些師兄弟都不怎麼安心,想必還有幾分懷疑。」

謝小玉沒有接話,那幫人如果懷疑,他根本不在乎,誰不願意跟著他,將來肯定後悔。

李素白知道謝小玉的心思,謝小玉最喜歡那套把戲,永遠樂此不疲,他原木也只是打個招呼,看到謝小玉沒反對,隨手將一道信符發出去。

離開蒲團站起身,謝小玉伸了一個懶腰,他連著打坐好幾天,骨頭都快生鏽了,出了洞窟,他走向藏經殿。

藏經殿已經被收拾乾淨,各種典籍分門別類擺放著,旁邊桌案上放著一迭抄本。

小門派確實可憐,這些抄本也就二十幾本,混元一氣宗有三千多年的歷史,中間出過一位道君,拿得出手的道書卻只有這些。

謝小玉對那些抄本並不感興趣,他早就看過,裡面沒他要的東西,他在意的反而是逸聞趣事、前人手札、遊記、隨筆之類的東西。

在書架前轉了一圈,謝小玉很快就挑出兩本書,其中一本就有那位道君施法過的筆記,另一本是第三代掌門的筆記,他會找出這本,就是懷疑混元一氣宗原本不叫這個名字。

果然,只翻了幾頁,謝小玉就找到要的東西。

混元一氣宗原本叫天羅地縛宗,祖師爺留下的是一套名為《地縛土錦訣》的功法,屬於土行一脈,和麻子修練的東西倒是有幾分相似,不過層次上差得遠。

謝小玉微微一笑,心中暗嘆︰有實力就是好,連門派的名字都可以隨意亂改。謝小玉隨手將那本筆記塞回去,他不過只是為了解惑,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背靠著書架,謝小玉翻開那位前輩的筆記,之前他沒仔細看,只看了前面的部分,那確實是筆記,後面則大部分是他的感悟,還有一些是他收集的功法,其中就包括《混元經》。

筆記上的內容很有意義,看上去很亂,各種版本的《混元經》被這位前輩拆散開來,差不多的段落放在一起,旁邊還有註釋。

翻了十幾頁,謝小玉就明白了,這位前輩一直費盡心機想將混元經修補完全,不過越看他越覺得不對勁。

這位前輩感悟的居然是渾沌之道,那是混元的本意。

天地萬物都是由渾沌中化出,可以說渾沌是一切之母,連大道也不例外,如果能感悟出渾沌之道,那絕對恐怖,比什麼時間之道、空間之道都強得多。

問題是不可能成功,這條路一開始就是錯的,沒人能夠感悟渾沌之道,這條大道根本不存在。

渾沌是一切之母,連大道都是由渾沌中化出,所以有渾沌的時候,連大道都不存在;渾沌兩分,開天辟地,這方世界誕生,大道終於出現,這時候渾沌已經不存在了。

而當渾沌再次出現的時候,就是這方世界毀滅時,一切都重新化為渾沌,其中也包括大道,所以不可能有渾沌之道,就算有,也沒人能看到,哪怕沿著時間之河往上追溯也一樣,因為時間出現下大道之後,沿著時間之河往上追溯,最多能看到時間誕生的那一刻.,往下追溯也一樣,世界毀滅,時間也隨之不存在,一切都化為渾沛,所以不可能看到。

渾沌是無,真正的無,徹底的無。

「真是見鬼了,這家伙怎麼修練成道君的?」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謝小玉快速翻找起來,很快就有了答案。

謝小玉瞪大眼睛,答案讓他非常意外,這位前輩修練到真君巔峰的時候已經發現自己的路走錯了,但是那時候他已經進無可進,退無可退,所以只能自欺欺人,將混濁、混亂、混合當成混沌。

「真是個天才﹗居然能這麼干,居然敢這麼干﹗」謝小玉總算明白為什麼這名前輩會殞落,這不完全是因為資源的問題。

道君想再進一步,必須經歷天劫,那是天道的考驗,這前輩自欺欺人拿混濁當渾沌,簡直是對天道的侮辱。

渾沌乃是萬物之祖,天道也是由渾沌中演化而來,他不死,誰死?

一想到這兒,謝小玉渾身一顫,立刻回想自己以前做過的那些事,他也喜歡騙人,佛、道兩門全都被他騙盡,這其中有沒有冒犯天道?

「以後不能再這麼干了。」謝小玉喃喃自語,從今以後他必須有所改變,不能再騙人,實在搪塞不過去,乾脆裝傻。

看了看手中的筆記,謝小玉只覺得像吞了 一只蒼蠅般難受。


本來謝小玉還想從這位前輩處得到借鏡,畢竟將《混元經》修練到道君境界的好像就只有他,卻沒想到他根本不可靠,借鏡沒看到,卻看到一個反例。

他收集的東西還是有用的,只是上面的註釋得小心,說不定就是一顆地雷。

既然只能靠自己摸索,首先謝小玉就要確定大致的方向。

混元是萬物之祖,萬物都由它演化而來,《混元經》適合任何一種法術,也適合任何一種大道,只要別碰混沌之道,也別碰混元之道,其他任由選擇。

謝小玉又不由得想到那位前輩,此人殞落實在讓人無語,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萬般大道皆可取,卻偏偏挑了一條死路。

無生一,謝小玉同樣也不敢選一,一就是太極,也是大道,選它也是找死,頂多比無強一點,至少有一線生機,所以他還得往後找。

最終謝小玉選擇的是造化之道,混元生萬物,乃是造化之源,靈虛分身五行屬木,生機旺盛,也最適合造化之道。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1-12 17:19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1-12 11:59
【第四章】  天都  天帝 玄

一部好好的《混元經》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除了骨架還看得出是混元經,其他地方幾乎被換遍了。

新的《混元經》很雜、很亂,幾乎包羅萬象。

謝小玉完全是臨時起意,將一身所學全塞進去。

如果換成另外一種功法,謝小玉這麼做根本就是找死,練到最後,不是瘋掉就是走火入魔,唯獨《混元經》不成問題,因為《混元經》和任何功法都不會衝突,能催動任何法術,而且不只是佛、道兩門的秘法,連魔門、巫門和神道的法術也一視同仁,這一點就比較恐怖了。

魔門還好說,只是細節不同,其他地方和佛、道兩門一樣;巫門和神道就完全不同了,一個是先天精怪賜予的力量,另外一個是天道的力量,根本不屬於同一個體系,居然也用得出來。

當然,用是能用,效果則慘不忍睹,好在謝小玉並不在意,他對這具分身沒什麼要求,純粹就是拿來跑腿,順便打雜,就算不得不出戰,靈虛分身對付的目標也是那些小雜魚,厲害的家伙不需要它操心。

本著儘可能限制這具分身的想法,謝小玉乾脆將這套改得面目全非的《混元經》當作主修功法,不過再叫《混元經》似乎不太合適。

《混元經》其實是個統稱,大家選擇的方向不同,領悟的東西不同,結果完全不同,就拿那位前輩來說,他修練的法門其實叫混元一氣功,核心就是修練出混元氣,可以推展萬法。而謝小玉整合的這套東西走的是混元化萬象的路子。

謝小玉清楚混元氣無法凝元,所以他直接從源頭上改變,以《混元經》為基礎,重新將那些功法推匯出來,所以他修練出來的不是混元氣,而是不同屬性的真氣,這些真氣都能凝元,然後混在一起。

換成其他人,這種模式想都不敢想,單單真元混雜就夠嗆。

內力、真氣、劍氣、佛力、真元、劍元、佛元等等,不管哪一種,都是越精純越好,沒人喜歡駁雜,唯獨《混元經》例外,包容、駁雜、混融這些全都是混元的特性。

謝小玉已經替這部功法想好名字,就叫《萬象歸一訣》。

《萬象歸一訣》攙雜太多東西,而且將來還要往裡面塞東西,說是「萬象」,一點都不誇張;「歸一」則有兩重涵義--其一是他將各種功法重新推演一遍,取萬法歸一的意思.,其二是萬物最終要回歸混元,這是一個輪回。

《混元經》的最終境界並不是生化萬物,而是萬物滅度,天地崩毀,重歸渾沛,渾沌是始,也是終,這個佛門最高境界「寂滅空無」是同樣道理。

至於叫「訣」,完全是謝小玉的惡趣味。

道門替功法取名有一套規矩,簡單的叫「訣」,複雜的叫「功」;如果更複雜,而且特性不只一種,就叫「法」,比如《六如法》就有夢、幻、泡、影、露、電六種特性;比這更複雜的,有幾十種甚至上百種特性,就得叫「經」,《混元經》、《力士經》都是如此,它們雖是次級品,卻包羅萬象、龐雜繁複.,再往上還有兩層,一層是「典」,那已經不只是複雜,必須系統分明,條理清晰,而且要完全涵蓋某條大道;最後一層就是「藏」,那是對大道的詮釋,古往今來,有資格以「藏」為名的書不過一掌之數。

謝小玉的這套《萬象歸一訣》由《混元經》衍化而來,又塞了 一大堆東西,而且以後還要繼續塞,最起碼也應該算是「經」,說不定還能劃入「典」的行列, 但是謝小玉偏偏取名《萬象歸一訣》。

盤腿端坐在石台上,輕呼慢吸,調息吐納,謝小玉一邊感應著四周無所不在的大道波動,一邊徐徐轉動著《萬象歸一訣》,而且不停調整。

謝小玉是在尋找契合點,讓功法和大道儘可能契合。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緩緩睜開眼睛,這時他看到十幾個人站在旁邊,其中就有老白毛和中年漢子。

「干什麼?」謝小玉頓時警戒起來。

「我們只是覺得奇怪,《混元功》到了你這裡怎麼變得如此古怪?」中年漢子滿臉疑惑,之前他確實不怎麼在意謝小玉這套花裡胡哨的功法,雖然效果好一些,但是太複雜;不過此刻他的想法變了,這套功法包羅萬象,其中隱含的深意讓他都為之心悸。

「變化更多了,也更複雜,有點萬物衍化、生生不息的味道。」老白毛也一臉凝重。

老白毛和中年漢子的境界都高,已經到了與道相合的地步,看到、想到的東西自然不同,但一旁的長老就不行了,其中一位長老搖頭說道..「這好像用處不大,《混元功》原本就可以駕馭諸法,這麼干根本就是多事。」

老白毛和中年漢子又是一陣沈默,太古先民畢竟在理論方面欠缺一些,他們知道這話不對,但是說不出錯在那裡。

好半天,老白毛想到一些東西,道︰「這可未必,用混元氣推展法術總有那麼點慢,和人對打的時候,慢一下就很要命。這小子的練法雖然複雜許多,但是推展法術卻同打拳踢腳,隨手就可以發招,這可不是一點點差異。」

「而且他修練出的混元氣似乎可以壓縮。」中年漢子說道。雖然謝小玉的這具身體遠沒到真人境界,還無法溝通天地,更不可能凝元,但是真氣中的那一絲特性卻已經有了。

「咦?真是這樣﹗」老白毛瞪大眼睛。

其他長老也仔細地看著謝小玉,然後紛紛點頭。

混元氣不能凝元的缺點這些人最清楚不過,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越來越多部落放棄了《混元經》。

能夠凝元的好處可不同於提升一點點修練效率,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都落在中年漢子和老白毛身上。

「可以試試看。」中年漢子盯著謝小玉。

老白毛微微一笑,大聲說道︰「這小子既然擅長於此,乾脆……這件事就交給他了。」

「不錯、不錯。」眾長老自然同意。

有些事,不管在太古還是在後世都一樣,誰都不願意隨便改換功法,越是境界高深的人越是如此。

「就這麼定了。」老白毛在部落中一言九鼎,他轉過頭來朝著謝小玉說道︰「我來這裡,本來是為了帶你一起去部落大會,你身上那道神念確實很麻煩,我沒辦法解決,不過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著,那邊肯定有人能夠解決。」

謝小玉頓時被驚呆了,他原本以為這個部落就算不是人族最強,至少也應該排名前列,但是現下一聽,好像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除了震驚之外,謝小玉還有那麼一絲憂慮,他不知道部落大會在什麼地方開,但是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會在這附近,因為這裡靠近昆侖的邊緣。

在後世,元神分身和本體有著某種聯繫,距離一遠,這種聯繫就會斷開,謝小玉不清楚太古之時是否也這樣。

「部落大會在什麼地方開?」謝小玉猶豫了一下,問道。

「你問這個干什麼?」老白毛非常奇怪。

「我……我從來沒離開過部落……那次不算……我怕去了那裡,萬一走丟了,想回來都難,如果知道地方在那裡,至少還可以讓別人帶我回來。」謝小玉隨口編了一個理由。

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理由,破綻一大堆,修練之人怎麼可能走丟?就算謝小玉真的走丟了,這些人掐指一算,立刻就可以知道他的位置。

好在太古先民沒那麼多的花樣,只要不太離譜的謊言他們都會相信,聽了這個藉口,老白毛隨手在謝小玉的額頭上點了 一下。

剎那間,謝小玉的腦子裡多了一幅地圖,不只昆侖,連同中土、婆娑大陸也在裡面,不過其中也有大片的空白,就像後世的蠻荒。

「部落大會是在天都召開,你這小子有福氣,有機會去長長見識。」一位長老滿臉羨慕地說道。

「是啊,我都沒去過天都。」另一位長老酸溜溜地說道。

聽到「天都」兩字,謝小玉只感到一陣欣喜,太古之時沒有歷史記載,全憑口口相傳,其中「天都」之名經常會被提到,那裡被形容為人間天堂,是比仙界更美好的所在,可惜「天都」只有其名,沒有具體的地點,很多人都猜測,「天都」或許是某座洞天,或是一個小千世界。

轉瞬間,謝小玉就從地圖裡找到「天都」的位置,頓時就愣住了。

天都在昆侖山脈西側的一個角落,和這邊隔得極遠,幾乎橫穿整片昆侖山脈,不過這不是謝小玉發愣的原因。

謝小玉會發愣,是因為後世那裡只有一片湖蕩,那是一片很大的湖蕩,從昆侖山脈西側一直延伸到漠北高原,長度有六千里,寬度也有三千余裡,自古以來這座湖蕩被稱為「天池」。

天都怎麼會變成天池?謝小玉瞬間想到天門裡的太古妖都,想到三連城遺跡的那片無盡虛空,恐怕天都和它們一樣都毀於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最後只留下一座巨大無比的坑,歲月流逝,風雨侵蝕,大坑變成湖蕩。

在那片貧瘠荒涼的昆侖山脈,虛空中一陣波動,緊接著兩道身影冒出來,正是李素白和謝小玉附魂的阿燦。

四周是一片湖蕩,一望無際,根本看不到岸邊。

腳下是一座島嶼,島嶼是由泥沙堆積而成,槍海桑田,經歷數百萬年的歲月,這片湖蕩漸漸淤塞,湖中多出這些星星點點的島嶼。

李素白看了天空一眼,雖然是白天,星辰的光芒顯得異常暗淡,但是他仍舊能看到。

「應該就是這裡了。」憑這些星辰的範圍,李素白迅速算了 一下所在的位置。
謝小玉立刻盤腿坐下,運起大夢真訣,下一瞬間,他就發現自己身處於一片喧鬧中。

謝小玉頓時松了一口氣,他原本還擔心只有在那座洞窟裡才能進入昆侖,現在看來地點並不是問題,問題是時間和人。

「你怎麼了?你剛才的樣子很不正常。」此刻中年漢子正滿臉狐疑地看著謝小玉。

「我……暈……嘔──」謝小玉作勢欲嘔。

「真可憐。」中年漢子直搖頭。

老白毛心腸不錯,隨手在謝小玉的背上拍了 一下。

謝小玉頓時感覺到一股清氣從頭頂直通腳底,整個人都有精神起來,他不再裝出嘔吐的模樣,而是緩緩地站直身體,開始東張西望。

「這裡就是天都,有資格住在這裡的全都是實力超群的人,所以你不要亂走、亂碰,省得惹出麻煩。」中年漢子在部落裡顯得豪邁不羈,到了這裡卻變得拘謹起來,先警告了謝小玉一番。

謝小玉繼續裝傻,此刻他就像是一個好奇寶寶,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這倒不完全是裝的,謝小玉確實很好奇,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到傳說中的天都,哪怕在太古之時也不是人人能來。


不過其實謝小玉有些失望,這裡是個好地方,繁花似錦,綠樹成蔭,就連腳下的泥土都神光內蘊,比起佛門至寶功德神泥都不遑多讓,後世難尋的天材地寶在這裡隨處可見,靈氣也濃郁得不可思議,絕對已經達到靈眼的程度。

但謝小玉已經不是第一天來到太古,他所在的部落比這裡確實差了很多,不過天材地寶也算不上稀奇,走十幾步就可以看到一種。

能讓部落裡的長老贊嘆、讓中年漢子稱作長見識的,應該是四周那些建築,但對謝小玉這個來自後世的人來說,這些建築根本算不上稀奇。

雖然那些宮殿都很高碩恢弘,而且堆金鑲玉,卻始終比不上後世那樣華美,而且線條失之剛硬,不像後世那樣柔和優美。

這裡的人很多,頗為繁華喧鬧,但是比不上臨海城,甚至比起後世中土的大城也遜色許多。

整座天都依山而建,隱約可以看到後世的風格,這裡也有一圈圈的城牆,卻根本起不到阻擋的作用,顯然是一種標誌,類似於內城和外城。

「我想四處逛逛。」謝小玉說道。

「不行,你只能跟著我們,要不是為了幫你治病,你根本就沒資格過來。」中年漢子很不客氣,拉著謝小玉就走。

謝小玉裝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跟在身後,實際上他根本不在乎。
「在這裡難道不能飛?」謝小玉對著老白毛問道。

「不能。連法術都不能亂用。」老白毛低眉垂眼,看上去也有些拘謹。

這時,前方人影一晃,一個人憑空出現,這個人穿著一件絲織長袍,寬袖大氅,顏色雪白,但是隱泛七彩,絕對不是凡物。

謝小玉正想問這個人為什麼能施展法術,卻看到中年漢子笑吟吟地湊上前。
「三位是蘇族之人?」穿長袍的人很客氣,不過他的客氣明顯帶有一絲上位者的優越感。

謝小玉對這種表情並不陌生,後世豪門的管家、大門派的仆役都是這副德行,他可以肯定這個人地位不會太高,因為真正的上位者對別人要不完全無視,彷佛看的是一群螻蟻,絕不會有絲毫感情流露;要不平和恬淡,好像自家叔伯或隔壁鄰居。

真正讓謝小玉感興趣的是這個人身上的穿著,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絲織的衣服,

以往他看得最多的就是獸皮。

太古時到處是野獸,太古先民以打獵為生,取肉而食,剝皮為衣,後世只有窮人穿的麻衣,在這裡反而是身分的象徵,整個部落只有老白毛和中年漢子各有一件麻布長袍,他們平時還舍不得穿,只有重要場合才換上,比如現下。

「別像個白痴一樣。」

謝小玉的耳邊突然傳來中年漢子的聲音,他正轉過頭來怒目而視。

「那是什麼?好漂亮。」謝小玉乾脆裝傻。

「這叫錦,只有嵐、常、古河、木同幾個部落能夠織造。」老白毛倒是有問必答,不過聲音很低。

身穿絲質長袍的人微微一笑,那笑容有種說不出的輕蔑,顯然這樣的事他看得多了,他的心態就如同後世城裡人看到鄉巴佬一樣,得意的同時還帶著幾分看不起。

只見那人隨手一揮,四周的景物立刻變了,變成一座頗為漂亮的庭院,但沒有後世雅致,太古先民還不懂得意境,這座庭院純粹就是用五顏六色的花卉裝飾而成,不過那些花放到後世絕對會讓無數人搶破頭,謝小玉甚至看到一株闍羅木,可惜根本沒辦法帶回去。

負責迎賓的人走了,中年漢子和老白毛全都鬆了一 口氣。

「老爹,咱們部落到底是個什麼……」謝小玉傻乎乎地問道。

「咱們就是一個小部落,有資格過來已經是萬幸了。」老白毛說著喪氣話,不過臉上並沒有一絲失落,反而像是理所當然一樣。

「咱們到底能排到第幾位?」謝小玉繼續刨根問底。

老白毛搔了搔頭,最後無可奈何地說道︰「人族大大小小的部落差不多有兩萬七千多個,有資格來這裡的正好兩萬。咱們部落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有這個資格參加,但是只有資格在旁邊聽,排在前一萬的部落才有資格說話,排名前一千的部落可以遷徙到天都附近,並且挑一個人常駐天都,那就是整個人族的長老;排名前一百的可以住在天都,一路上你看到的人都是這些部落的;最後是排名前十,那可了不得,每個部落都管著一項事物,有的管打造,有的管煉藥,有的管種地,有的管放牧……」

謝小玉靜靜聽著,一邊聽,一邊和後世的描述印証。

後世的典籍中,有關太古之時的記載免不了有誇大之處;比如管打造的,聽老白毛說起來,頂多是個造器殿首座的身分,而且這個時代法器和普通用具不分,所以管這事的人不但要打造法器、法寶和靈寶,還要打造鋤頭、耙子,也就是說,造器殿首座還兼著工匠頭的職位。

這讓謝小玉有種想吐血的感覺,畢竟在後世的典籍裡,那位可是十大天帝之一,掌管著造器之秘,擁有萬火之源、諸天神火,後世的火修都拜這位為祖。
「我出去走走。」中年漢子轉頭說道。
「我也去。」謝小玉立刻叫了起來。

「不行。」老白毛和中年漢子同時說道。

「來這裡已經是你的福分,萬一惹出禍,對我們整個部落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老白毛這一次也顯得頗為謹慎。

「我出去也是為了你。」中年漢子哼了 一聲︰「你就給我在這裡等著。」

「我會看著他的。」老白毛說道。

這下子中年漢子放心了,他轉身出了門,老白毛則轉身進了房間。

謝小玉一個人待在院子裡,眼珠骨碌碌盯著那株闍羅木,這就算在太古之時也不容易找到,他在部落的時候,周遭幾座山全都被他轉遍卻始終沒有看到過。

闍羅木不同於其他植物,此物憑空而生,隨機而長,除了木靈那樣的先天精靈,其他人都只能憑機緣得到,因為空間大道清晰可見,所以闍羅木的數量肯定比後世多,不過找不到也是枉然。

謝小玉裝作賞花,隨手拔了一朵花插在頭上。

這樣子絕對很傻,但是沒辦法,謝小玉必須試探老白毛的回應,如果老白毛阻止,他就只能打消念頭,不再動那根闍羅木。

等了半天,謝小玉沒聽到老白毛的斥責,膽子頓時大了起來,他又摘了一些花編了只花環,轉身跑進屋裡掛在牆頭上。

老白毛仍舊沒回應,根本一點都不在意。

謝小玉放下心來,他明白了,這裡的東西他可以隨便碰。

比起後世,太古先民大方得多,在後世,到別人家做客,如果隨意摘花弄草,主人就算不阻止,僕人也會白眼相加,更不用說那些名貴花木。

又跑到院子裡,謝小玉轉了一圈,然後將闍羅木拔出來。

謝小玉還是第一次看到活的闍羅木,看起來不怎麼起眼,黑不溜丟,上面枝枝杈杈卻沒有一片樹葉,猛一看還以為是一株黑色的珊瑚。

東西到手了,謝小玉側耳傾聽。

發現老白毛仍舊沒回應後,謝小玉心中狂喜,等到回去後,他會想辦法挖個
深坑將這株闍羅木埋起來,回到後世再挖出來。

如果換成其他木頭,數百萬年的風雨侵蝕恐怕早就朽了,闍羅木卻不會,它自成空間,有可能會莫名其妙地化去,但是絕對不會朽壞。

不過接下來又有一個問題──怎麼把這東西帶回去?謝小玉總不可能拿著這樣一根樹枝到處晃,如果是一根枝條那倒容易,他乾脆豁出臉面不要,做成小孩子玩的木刀木劍,反正別人已經覺得他是傻子,再傻一些也沒關係,但這玩意枝枝杈杈和刀劍一點都不像,該做什麼好呢?

天色漸漸暗了,中年漢子還沒回來,謝小玉靠著門框坐著,不停搖著扇子。
這扇子是謝小玉剛做的,扇子骨就是用那些闍羅木做成,他連最小的枝條都沒放過,全都綁在上面,扇面是用鳥的翎羽所做。

謝小玉可以肯定太古之時已經有了扇子,因為他做這東西的時候,老白毛看了兩眼,等到他弄出大致的模樣,老白毛就沒興趣了。

有了扇子當掩飾,謝小玉的心情變得越發舒暢,至少沒白來一趟。

謝小玉正盤算著回去後要把東西埋在那裡,就看到中年漢子急匆匆地跑進來,一把拉住謝小玉往外就走,連聲說道︰「快快快,跟我來。」

老白毛也連忙追上去。

以老白毛和中年漢子的實力,要破開空間輕而易舉,但他們卻用雙腳奔跑,甚至連遁法都不用,讓謝小玉也只能跟著奔跑。

這一路上謝小玉看到很多人,越往裡走,人就越多,身上穿得也越好,幾乎看不到有人披著獸皮,最起碼是麻布袍子,就像中年漢子和老白毛一樣,偶爾還可以看到幾個穿寬袖大氅的人。

除了好奇之外,謝小玉更多的是震驚,太古先民的實力遠比他想像要強悍得多,一路上看到的人除了幾個和他一樣的小家伙,其他人都和中年漢子一樣,渾身散發著大道波動。

在部落裡,達到「合道」境界的只有老白毛和中年漢子,其他人全都差得遠,但是在這裡,隨便一個人就擁有這樣的實力。

當初謝小玉聽木靈說到「合道」好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開啟智慧並且與道相合,連「天」都會為之忌憚,就算不弄死,也至少要驅逐出去,沒想到太古之時,這樣的人到處都是。

那麼,妖族呢?論個體實力,妖族絕對比人族強得多,同樣境界的妖可以對付幾十個甚至上百個人。

那麼先天精怪呢?當年妖族是靠數量將先天精怪堆死的。

謝小玉已經不敢再想下去,因為後面還有天道,天道是先天精怪中的最強者,是最後的勝利者,是這方世界的主宰,而天道為什麼還會對有智慧並且與道相合的生靈感到忌憚?

謝小玉不敢多想,這些念頭只是在他心頭一閃而過,他怕被旁邊的人察覺,特別是進入最裡面那道圍牆後,他更是不敢亂想。

這道圍牆裡什麼都沒有,沒有花草樹木、沒有宮殿樓宇,只有一片光禿禿的平地,那地面非金非玉,光滑如鏡,可以清楚映照出人影,走在上面就彷佛走在水上,下面全都是倒影。

這裡的人很多,絕對稱得上人頭涌動、摩肩接踵。

來到太古,謝小玉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更恐怖的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至少是老白毛那個程度,偶爾才有一、兩個和中年漢子差不多的人。

與道相合也有強弱之分,老白毛就比中年漢子強,在部落裡,之所以兩個人平起平坐,是因為老白毛性子隨和,對一切都看得很淡。

越往裡面走,那些人的實力就越強,很多人身上散發出的大道波動已經猶如實質,身體四周散發著朦朧的光芒。

在人群中央,幾位老者浮空而坐,身上散發出的光芒都有畝許方圓,而且光芒中隱約可見繁複的紋路,這些紋路映照在那鏡面般的地板上,立刻顯現出一個個由光組成的立體圖案,有的像盛開的蓮花,有的像蒸騰的火焰,有的像洶湧的波濤。

看著這些圖案,謝小玉猛然間想到傳說中的那些仙、佛、神、魔,這類存在一出場,必然是頭頂光環,身披彩霞,腳踩蓮花,光雲繚繞。

原本謝小玉以為這是俗人臆想或是神棍欺詐,因為佛道魔旁的典籍中都沒有這樣的描述,現下他總算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謝小玉呆愣愣地看著那幾位老者,他們看上去明顯更像人,或者說得更確切點,他們像後世的人,身上的毛沒有那麼長,大部分皮膚裸露在外,只有頭髮、鬍子和眉毛等處仍舊比後世的人濃密,他們的臉也比其他人要方正,前額不再凹陷得那麼多,其中一個人的額頭甚至已經平了。

謝小玉猛然間想起天生道體的說法,人是天生道體,比任何生靈都優越,所以人成為這方世界的主角,佛、道兩門一直流傳著這樣的說法,他本來以為這是人族往自己臉上貼金,但是現下他有點相信了,至少太古之時的人修練得越高深,和後世之人的模樣就越像。

不過,這個念頭剛產生就立刻被謝小玉掐滅,連想都不敢想,天知道這幾位老者會不會感應到什麼?

中年漢子拉著謝小玉來到那幾位老者面前,掐著脖子將謝小玉按趴在地上。

謝小玉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他也不想反抗,畢竟這幾位全都是太古之時有名的人物,是人族的領袖,按照時間算來,也應該是他們率領人族戰勝妖族,讓人族成為天地的主角。

更令謝小玉感慨的是,這幾位老者最終都沒活下來,全都犧牲在和妖族的戰爭中,後世之人為了緬懷他們,將他們尊為天帝。

修道之人不會輕易跪拜,但是會跪拜天、跪拜地、跪拜祖先。

中年漢子顯然已經將謝小玉的情況告訴那幾位老者,所以他們頗有興趣地看著謝小玉,特別是那個額頭平坦、看上去實力最強的老者,更朝著謝小玉伸出手。

老者和謝小玉相隔數丈,但是他的手掌居然輕而易舉的跨過中間的距離,直接搭在謝小玉的額頭上。


能夠將空間之道運用到這等信手拈來的地步,老者的實力遠遠超出謝小玉的想像。

老者的手掌只輕輕碰了謝小玉一下就放開,而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好像夾著什麼。

等到謝小玉看清楚那是什麼,不由得驚訝地瞪大眼睛。

老者夾著的居然是神念﹗無形、無質、虛無縹渺的神念居然被他用兩根手指夾了出來。

謝小玉立刻潛心內視,果然盤踞在他意識中的那絲神念消失了,不過下一瞬間,神念又恢復原狀,一點不多,一點不少。

「有趣﹗有趣﹗非常有趣﹗」老者眉開眼笑,顛來倒去看著自己的手,他的兩根手指仍舊夾著一絲神念。

「這道神念好像已經存在數百萬年之久,難不成是某位妖族強者留下?」一位老者皺眉問道。

夾著神念的老者笑而不答,他看到的東西比其他人多一些,知道這道神念並非來自數百萬年以前,反而來自於數百萬年之後。

那老者不經意地掃了謝小玉一眼,嘴角的笑意越發深了,他已經感覺到謝小玉的異樣,其中的一部分神魂也來自久遠的後世。

別人不清楚,那老者卻知道,類似的事曾經發生過,不知道什麼原因,後世的意識沿著時間之河逆流而上和今世相連。

這是天地間最大的禁忌之一,如果沒人發現還好,一旦身分曝露,那個人就會被抹殺,老者可不希望謝小玉被抹殺,為了確保這一點,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謝小玉的意識中設了一道禁制,以防別人窺視。

沒有人注意到老者的這個小動作,這就是實力的差距,其他人的實力都不如他。

老者暫時不管謝小玉,而是隨手撕扯兩下,無形無質的神念像棉絮般被他撕成幾縷,送到另外幾位老者手中。

「確實很有趣,去掉又會生出來,永遠無法斷絕,就像是草。」一位老者擺弄著手中的神念,輕聲贊嘆道。

「應該說是蔓藤。」另一位老者連忙糾正道,他將那絲神念湊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彷佛能夠聞到味道般,道︰「蔓藤的根不在這裡,沒辦法砍斷,所以無法根除,而且……」說著,他看了看謝小玉,也伸手在謝小玉的額頭上搭了一下,然後說道︰「好濃重的生機﹗還有草木的氣息,這小子天賦異稟,根本不應該修混元。」

「那可未必,混元演萬物,是大造化,比起草木生衍之道要宏大得多。」為首的老者並不認可,他已經看透謝小玉的底細。

眾老者稍微一想,全都點了點頭,不過他們只承認這話沒錯,並不認為謝小玉真能做到。

混元演萬物是大造化,越是這樣越不容易感悟,相反的,草木生衍之道感悟起來就容易多了。

一條是平坦而輕鬆,但是通往半山腰的大路.,一條是陡峭而艱難,但是直通山頂的險路,如何選擇,那就見仁見智了。

「還是先說說這道神念怎麼解決吧﹗」為首的老者將話題拉回來。

「你心裡不是已經有了解決之道?」在一旁的老者笑了起來,這件事對老白毛和中年漢子是天大的難題,對他們只是有些棘手。

聽到這番話,謝小玉立刻抬起頭,滿懷期盼地看著為首的老者。

那位老者倒沒打算吊謝小玉胃口,思索了片刻,說道︰「這縷神念就如同寄生之藤,根在別處,卻有一根附根寄生在你身上,吸取你的神魂,增強它自身,所以斬不斷殺不絕,用外力根本沒辦法祛除。」

「那怎麼辦?」謝小玉知道這名老者肯定有辦法。

果然,老者哈哈一笑,說道︰「辦法有很多,其中一個辦法就是凝練神魂,讓這道神念吸不動,也就是讓它無法寄生,它自然拿你沒辦法。」

謝小玉明白了,說得明白點就是練成元神,但這具身體剛開始修練,就算是在太古、就算他已經有了經驗,修練到道君之前絕對不會碰到瓶頸,可想練成元神至少也要個十年八年,他哪有那麼多時間?

看到謝小玉沒回應,老者不以為忤,呵呵一笑,繼續說道︰「這樣做確實被動了點,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道神念煉化,如此一來,你就有了與之分庭抗禮的力量,它吸你也吸。這道神念侵入你的意識是在你的地盤作戰,你本來就占便宜,而且你的旁邊肯定有人幫忙。」

老者的話一語雙關,但其他人聽不出來,都以為他指的是部落裡的人,謝小玉卻心頭一動,想到李素白、想到那些真仙,不過他不敢想下去,這個心思一閃而過。

老者嘴角的笑意越發深了,他已經知道了很多──知道後世是什麼樣子,知道後世的人實力如何,也知道一年之後人族將面臨劫難。

「最擅長神念之道的莫過於跋,你可以找他指點。」老者沒打算親自出手。

旁邊的幾位老者神情古怪,說到對神魂、意念的了解,確實沒人比得上跋,但是想對付這絲神念並不難,根本沒必要找跋幫忙。

「跋?」中年漢子不由得皺起眉頭,他聽說過這個名字,跋的實力很強,人品卻很糟糕,整個天都沒有一個人將他視作為友,反而仇家一大堆。

「他如果不願意幫忙,再來找我們也不遲。」老者笑了起來,笑得意味深長。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1-13 08:5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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