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夢幻泡影1-50集 作者:藍晶(已完成)

   
maxchen67 2012-9-26 19:4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1895276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6-30 23:12
第三章 戰

  沒有連綿的軍營,沒有鋪天蓋地的兵馬,沒有萬眾一心、眾志成城的氣勢,只有兩個面對面站著的人,其中一個人神情凝重,另外一個人卻顯得很淡然。

  所有的一切都和傳說完全不同,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都不會想到這居然是萬年前最強的一場對決。

  「朕再給爾等一次機會,臣服於朕,朕可以饒爾等一命,還可以讓爾等重建各自的山門。」神皇揚聲喝道,他的聲音並不洪亮,但是每一個字都彷彿一記重錘般,狠狠地砸在心口,讓人心頭劇震。

  謝小玉強行壓制住翻騰的氣血,連忙盤腿坐下,他只聽到一半就受不了。

  自從成為真君以來,謝小玉一直充滿自信,總覺得自己的實力相當不錯,即使碰上道君,至少逃跑沒問題;可此刻,他總算明白甚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眼前只是一段虛幻的影像,而且時隔萬年之久,僅僅說話的力量就震得謝小玉難以承受,如果這一切發生在他眼前,恐怕他的身體會立刻爆開。

  「要戰就戰,說甚麼廢話?死,不過是道消神散,總好過在你們前面卑躬屈膝,做你的奴僕。」劍宗之祖冷冷地說道。

  劍宗之祖的說話聲沒有震懾人心的感覺,卻有種撕裂神魂的力量,同樣讓謝小玉難受至極。

  「你如果受不了,就自己退出去。」苦竹淡淡地說道。

  「這怎麼可能?能看到這一幕是多大的機緣!」謝小玉咬牙忍耐著,如同九曜看到太古第一大劫的場面,那是曠古絕倫的機緣。

  「有一件事讓我覺得奇怪。劍宗不是為了向神皇復仇而建立嗎?為甚麼祖師爺好像對神皇有些畏懼?」謝小玉不只好奇,此刻他用詢問分擔心頭的壓力。

  「開玩笑,能不怕嗎?在這一戰之前,神皇從來沒有失敗過,甚至連稍大的損失都沒有過,誰都以為神皇是不可戰勝;至於劍宗……復仇的心思當然有,不過首先要自保。」苦竹歎息一聲,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家祖師爺並不如傳說中那樣英明神武,氣勢明顯弱了一籌。

  「也有可能是故意示弱。」謝小玉另外找了一個理由。

  「不可能。修練到這等程度,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會牽引天機反應,想撒謊都不行,對方立刻就能感覺到。」苦竹不打算為自家祖師爺掩飾甚麼。

  突然,苦竹閉上嘴巴,因為影像中的兩個人同時舉起手。

  神皇的手中有一顆龍眼般大小的圓球,圓球中隱約可見無數人影。

  「那就是地上神國……」謝小玉的眼睛越睜越大,拚命想看得更清楚。

  「不是,那時候地上神國應該還沒煉成,這只能算是一個屯營,不過已經很了不起了。」苦竹也有些緊張起來。

  儘管早已知道那一戰的結局,但是面對此情此景,任何人都血脈賁張。

  「能夠隨身帶著千萬大軍,確實了不起。」謝小玉茫然地點了點頭。

  不需要將人馬鋪開、不需要這幾千萬大軍攻城略地,那些士兵需要做的只是釋放法力傳輸到神皇手中。

  幾千萬人的力量匯聚在一人手中,威力絕對讓人難以想像。

  神皇大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傳說顯然由此而來。

  這讓謝小玉恍然大悟的同時也眼睛一亮,他的那套戰陣或許能借鑒這種辦法,不過想要弄一個類似地上神國的空間恐怕沒這麼容易。

  一時之間,謝小玉的心裡又迷亂起來。

  突然,一道光出現在劍宗之祖手中,這道光長僅僅三尺,樣子就像一把長劍。

  根本沒有萬劍齊飛,就和神皇大軍攻擊劍宗一樣,完全是後人的臆想,神道大劫中影響最大、最震撼人心的決戰,居然只是兩個高手之間的對決。

  那把由光凝聚而成的長劍正對著神皇手中的明珠,兩樣東西都太過恐怖,即使沒有發動,四周的空間已經紛紛裂開,露出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縫。

  「轟隆隆!」一座山峰崩塌了,組成山峰的堅硬岩石居然被壓成齏粉。

  遠處一片塵土飛揚,又是一座山峰崩塌下來,其他的山峰也受到影響,一座接著一座崩塌,揚起的塵土飛上雲端。

  群山的崩毀不但沒有削弱整座大陣的威勢,反而讓劍宗之祖手中的光之長劍越發亮麗奪目。

  「這是毀滅之道。」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劍宗傳承的核心就是毀滅之道,劍宗的弟子不會選擇其他道,不管是空間之道還是時間之道,都不會選擇。」苦竹眼睛仍舊盯著影像,嘴裡解釋道。

  此刻,謝小玉總算有些明白為甚麼大家會相信他是劍宗傳人,可誰會想到劍宗的人和他一樣,核心居然不是劍之道,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座接著一座山峰崩塌,一眼望去,原本連綿起伏的山嶺成為一片荒漠,原本是山的地方只剩下一座座低緩的丘壑。

  突然,劍宗之祖和神皇動了。

  謝小玉瞪大眼睛,拚命想讓時間慢下來,可惜沒用。

  謝小玉的能力全都失去作用,不管是得自妖族的天賦神通還是剛剛領悟的時間之道全都一點用也沒有,他只看到兩道光剎那間撞在一起,然後迸發出一陣刺眼的閃爍。

  謝小玉感到兩眼刺痛,緊接著甚麼都看不見了,鮮血從他的眼眶流淌下來,他的瞳孔已經失去焦距,裡面也充滿血,變成暗紅色。

  謝小玉知道自己瞎了,想治好需要費一番手腳,不過他不在乎,他懊惱的是沒能看到那最緊要的一幕。

  此時此刻,謝小玉最悔恨的就是自己的實力太差,即使得到機緣也無法把握。

  這時,謝小玉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喃喃自語:「居然是……先天。」

  苦竹吐出「先天」兩字,立刻像碰到甚麼禁忌般,瞬間將話收回去。

  不過對謝小玉來說已經足夠了。

  甚麼是先天?先天就是先於天,也就是在天道出現之前就已經存在。

  「怎麼可能是『先天』?太古之後,大道已經被天道徹底隔絕,先天之物不是被天道剷除就是被天道改變,化為後天……」謝小玉腦中混亂至極。

  「我怎麼知道?但那確實是先天,我看得很清楚,那一劍所展現的毀滅之道並不是天道所演化的毀滅之道,而是最本源的毀滅之道,是真正的大道……那一劍連天道都割裂了,所有由天道演化出來的道全都失去作用……」苦竹雙眼無神地站在那裡。他的狀況不比謝小玉好多少,眼眶中同樣流淌著鮮血。

  苦竹和謝小玉一樣已經瞎了,不同的是他看到最後一幕。

  「不對,如果像你說的這樣,神皇根本不可能逃得了,他應該被斬於劍下。他的力量全都來自神道,神道是天道演化出來的三千大道之一,如果由天道演化出來的道全都失去作用,神道應該不會例外。」謝小玉連連搖頭。

  「沒錯!神皇死了,被那一劍瞬間斬殺。」苦竹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很開心,因為他剛剛解開一個萬古謎團。

  「死了?這不可能……」謝小玉一開始不相信,但是瞬間他呆住了。

  謝小玉明白了,神皇完全有可能死了,死在這場對決中,後來的神皇或許是事先分離的一縷殘魂,連洪倫海都能用類似的方法復活,更別說掌控整個天下的神皇,這也解釋為甚麼那場慘敗後神皇一蹶不振。

  用殘魂復活不同於奪舍重生,反而更像轉世投胎,先要補足失去的魂魄,然後從頭開始修練,即使以神道的修練速度、即使以神皇手中的資源想做到這一點,恐怕也需要不短的時間,所以劍宗一戰後,很長一段時間神皇帝國陷入沉寂。

  正因為如此,李太虛、九曜、空蟬那群人開始活躍起來,佛、道兩門殘存的實力也開始伺機反撲。

  突然,謝小玉心頭一震,他想到另外一個關鍵。

  與劍宗一戰,神皇不但損失所向披靡的大軍,更大的損失是他的神後、神妃、十二神將折損大半。

  這些人每一個都能輕易斬殺天仙,是和十尊者同等級的大能,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死?難道他們不會為自己留一條後路?沒有留下一點殘魂?

  這種可能性很小。

  真正的原因恐怕是神皇實力衰退,擔心有人取他而代之,乾脆將威脅扼殺在搖籃裡,而且神道中,上位者賜予下位者力量、賦予下位者神通,一旦需要,他們可以收回力量,用這種辦法應該可以讓衰弱的力量迅速恢復。

  或許這才是神皇最終失敗的真相。

  「為甚麼會是先天?」謝小玉問道。

  「毀滅之道原本就是本源大道之一,我們能夠感應到的毀滅之道是天道所演化的毀滅之道,這就如同隔霧看花,隔岸觀火,中間隔著天道的屏蔽。如果我猜得沒錯,最後那一擊威力太過恐怖,讓天道發生扭曲,屏蔽失去作用,神道因為是完全由天道演化,並不屬於本源大道,所以沒有任何反應;但毀滅之道就不一樣了,那是本源大道之一,所以和大道中的毀滅之道相融,以至於化後天為先天。」苦竹說出自己的猜想。

  「這豈不是誤打誤撞?」謝小玉有些失落。

  「那可未必,或許祖師爺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他可能在賭。」苦竹欲言又止,這次他進來除了開啟那些傳承,另一個目的就是查明真相。

  當年劍宗重創神皇,神皇大軍全軍覆沒,劍宗山門被毀,劍山崩塌,大部分劍宗成員也在那一擊下魂飛魄散,但畢竟有人倖存。

  照理說,劍宗應該乘勝追擊,不然也該趁機崛起,廣收弟子,重開山門,結果卻並非如此,劍宗不但沒有發揚光大,反而早於神皇黯然謝幕,這其中的原因歷代劍宗後人都想不明白。

  現在謎團解開了。

  「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苦竹低聲自語道,語氣中充滿苦澀。

  在這方世界,天無疑最大,偏偏和先天有關的東西比天更高一層,以天之強勢,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存在。

  「先天是禁忌?」謝小玉品味出其中的意思。

  「先天精怪盡數被滅,太古妖族被逐,鬼族被封入冥界,巫門苟延殘喘,魔門遠走他鄉,還不都是因為這兩個字?」苦竹仰天大笑,笑聲中卻沒有一絲喜悅,反而充滿悲憤。

  謝小玉對這番話倒是感悟頗深,不過轉念間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不對,據我所知,還有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門派掌握先天之道。」謝小玉想到的是他在九曜派看到的那塊石碑。

  當時謝小玉懵懂無知,並不明白其中的真意,此刻回想起來,那九塊石碑中留下的正是先天大道的痕跡。

  太古第一劫恐怕就像大巫們所言,是一場爭奪天位的爭鬥,大打出手的先天精怪們運用的肯定是先天大道,所以威力才那麼恐怖。

  那時候可沒有後天,只有先天,連記錄那段影像的力量恐怕也屬於先天大道,要等到天道確立,開始隔絕先天、屏蔽大道,後天才漸漸取代先天。

  「九曜?」苦竹冷笑一聲:「他確實是個聰明人,知道先天是禁忌,所以他的天變只是後天的極致,並沒有跨入先天。」

  「你沒看過他留下的石碑。」謝小玉連忙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沒看過?那上面確實留下他對先天的一絲感悟,不過僅此而已,他自己都沒有深究下去,他的那些徒子徒孫怎麼可能鑽研得更深?」苦竹嗤笑一聲,有些不屑地說道:「難怪他是萬年老二,從頭到底都被李太虛壓了一頭。」

  「或許他才是真正的聰明人,能夠抵擋這樣的誘惑。」謝小玉苦笑道。

  雖然謝小玉自稱劍宗傳人,不過他和劍宗並無淵源,反而從九曜道尊那裡得到不少好處,不為九曜道尊說兩句話良心上過不去。

  果然,這番話讓苦竹沉默下來。

  只要比較九曜的成就和劍宗的遭遇,不得不承認九曜道尊確實是聰明人,雖然觸及先天大道,卻沒有涉及太深,始終在天道的掌控範圍內打轉,這種無奈的妥協卻讓九曜道尊功成名就。

  至於先天大道,既然已經在九曜道尊的心中植根,便不急於一時,以他的資質和境遇,遲早會飛昇,到了仙界就沒有天道的壓制,到時再參悟先天大道也不晚。

  「聽說你建造過一座劍山?」苦竹突然問道。

  「不是真的東西,真的劍山是借天地之力存於地脈中,是陣法的極致,甚至能夠化後天為先天;我造的劍山卻是一種『術』,借玄磁之力,以數百萬斤鐵儲存,可以說是術的極致。」謝小玉沒辦法隱瞞。

  如果面對的是其他人,謝小玉可以說這是劍宗不傳之秘,但苦竹是正統的劍宗傳人,所以謝小玉乾脆實話實說。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看不懂。」苦竹點了點頭。

  「你去過天寶州?」謝小玉頓時心頭一震。

  「廢話。」苦竹翻了一個白眼,不過此刻他的眼睛看起來像兩個血窟窿,那模樣異常駭人:「一聽說劍宗還有其他分支流傳在外,特別是還懂得如何建造劍山,我們當然要查清楚。」

  「很失望?」謝小玉問道。

  「那倒未必,按照你當時的實力,又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苦竹頗為讚許。

  突然,苦竹神色一正,變得異常嚴肅,問道:「你是怎麼得到傳承的?」

  「你應該聽說過,當年我在元辰派是藏經閣的人。我喜歡讀書,沒事就找書看,無意間找到一本很怪異的書,名字和內容完全不符,裡面的東西也稀奇古怪,看起來很低級,全都只是一些『術』;但是看完後,我卻發現寫書的人居然試圖用『術』取代『法』,而且他認為『法』已經走到盡頭,將來是『術』的天下。」謝小玉早就料到有人可能問這個問題,早就想好如何回答。

  「那麼《六如法》呢?那可不是『術』。」苦竹繼續追問。

  「《六如法》是獨立的一篇,根本沒有完成,前面一半是『法』,後面一半是『術』,中間的轉折非常生硬,而且後面半篇只寫一半,我只能自己摸索。好在《六如法》裡留下兩部功訣,一部是大夢真訣,可以夢中演法;一部是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可以融天下萬法為一爐,想必是為了後人能繼續推演下去而準備。」

  剛才謝小玉就料到苦竹會問這個問題,早就想好回答的話,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也被他算進劍宗傳承中。

  苦竹沉思不語,判斷著這番話的真假。

  在見到謝小玉之前,苦竹幾乎已經認定所謂劍宗傳人的身份是假的,但是在這裡意外相遇,他反而沒有那麼確定。

  身為劍修,追求的卻是毀滅之道,這是劍宗獨有的特徵,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這番理論雖然讓苦竹感到匪夷所思,卻也讓他有一種親切感,劍宗的另一個特徵就是打破傳統,可以有任何稀奇古怪的想法。

  從這一點上來說,劍宗和魔門很相近,所以驟然間冒出一部魔門劍修無上大法沒甚麼好奇怪。

  「你怎麼能肯定留下這部書的人是劍宗弟子?書中這樣寫的?」苦竹再次問道。

  「我從來沒說自己是劍宗傳人,別人會這麼認為是因為我用的是劍法,而且我建造過那座劍山。」

  謝小玉對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壓力,他確實從未以劍宗傳人的身份自居,只是暗示自己和劍宗有關,而且不只劍宗,他也有過其他暗示,比如天機盤。

  苦竹再次沉默,留下那部書的人沒說,但是裡面有劍山的建造方法,別說謝小玉,任何一個看過那部古的人肯定都會聯想到劍宗。

  「這部書現在還在元辰派?」苦竹對這一脈傳承突然產生興趣。

  「我不清楚,離開時我並沒拿走那部書,從天寶州回來後也沒回過山門。如果沒有別人碰過,那部書應該在藏經閣雜書類丙列架子上,書名叫《奇技妙法百篇》,很厚,非常顯眼。」謝小玉第一次告訴別人那部奇書的名稱。

  謝小玉之所以敢說,是因為苦竹和陳元奇不同,他絕非屬於某個大門派,現在的劍宗已經成為秘密傳承,所以儘管實力強橫,卻不可能跑到元辰派索要典籍。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部書十有八九已經不在了。

  元辰派每年都會處理掉一批雜書,當初謝小玉注意到《奇技妙法百篇》,就是因為這部書被扔出來打算處理掉,是他覺得有用才將書放回去。

  落魂谷一戰距離謝小玉出事整整有兩年,那部奇書很可能逃不過被銷毀的厄運。

  「很厚一部?」苦竹微微皺起眉頭,好半天才歎息一聲,說道:「十有八九已經被毀了……可惜,太可惜了。」

  現在元辰派藏經閣至少有兩千人常年駐守,裡面的書幾乎都被翻遍,如果只是一本小冊子,或許還有可能被漏掉;但一本很厚、很顯眼的書,絕對不可能沒人看到。

  傳承之地外早已亂成一團。

  就在剛才,原本進入傳承之地的人突然憑空出現在湖上,然後撲通、撲通掉進湖裡,那場面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不過,沒人會在意他們,因為一起飛出來的還有六十四團五顏六色的光雲。

  此刻守在外面的道君、地仙、天仙不在少數,他們看到那些光雲,立刻明白這便是他們想得到的傳承之寶,所有人幾乎同時出手,四處攔截那些光雲。

  「全都住手!」一聲大喝如雷鳴般落下。

  與此同時,十二道金光分別出現在周圍十二個角落。

  剎那間,正在爭鬥的人全都感覺到身體一緊,四周彷彿變得滯澀。

  金袍老者飛到半空中,袍袖一展,朝天空揮了一下,六十四團光雲頓時消失不見。

  看到傳承之寶已經被太虛門收去,紫煌子朝著金袍老者拱了拱手,緊接著問道:「太虛門打算如何處理這六十四塊傳承玉牒?」

  「放心,不會吞了你們那份,你有空白玉牒嗎?有的話就附錄一份。」金袍老者原本就沒想過獨吞。

  剛才金袍老者將傳承玉牒籠入袖中時就已經快速掃過一遍,遺憾的是,裡面只有劍法,沒有他期待的東西。

  別說太虛門,即使劍派聯盟也不會在乎這些劍法,他們最在意的是劍山的建造之法及天劍舟這類東西。

  紫煌子見金袍老者答應得如此爽快,心中不但沒有高興,反而有些失落,他已經猜到裡面沒他要的東西。

  旁邊還有性子更急的人,一位掌門大聲問道:「裡面有沒有建造劍山之法?」

  金袍老者搖了搖頭。

  各大門派的長老、太上長老見狀,都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這邊有幾塊玉牒,大家湊一下怎麼樣?」另一位掌門提議道。

  此人這麼說,一是怕夜長夢多,二是擔心太虛門暗中做手腳,將要緊的東西全都抹去。

  金袍老者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偏偏不好發作,只能瞪著那位掌門。

  「我這裡有三塊玉牒。」

  「我有兩塊。」

  一時之間,底下紛紛攘攘,異常熱鬧,很快就湊出六十四塊玉牒。

  「你們既然不相信我,就讓他來吧。」金袍老者袍袖一抖,將錄有劍宗傳承的六十四塊玉牒全都扔在紫煌子面前。

  這時,紫煌子越發肯定大家白費心機。

  紫煌子正猶豫著要不要撿起那些玉牒,卻聽到剛才發話的掌門說道:「師兄,不如我來幫你。」

  這人剛才駁了太虛門的面子,現在連他都不相信,這讓紫煌子氣得胸口發悶,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但是他也不好發作。

  紫煌子強壓下怒火,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然後用異常溫和的語氣說逍:「大家都來幫忙,一個人複製一塊,這樣能快一些。」

  「沒必要吧?」千劍門掌門苦笑著看了旁邊一位道君一眼。

  劍派聯盟是由三大劍派、十幾個中型劍派組成,為首的還有一個宏蒙劍派,旁邊那個人正是宏蒙劍派的掌門。

  宏蒙劍派掌門沉默不語,顯然有些心動。

  「各位師兄一起來吧,我一個人確實忙不過來。」紫煌子再次道,此刻他只能主動退讓,不然這個聯盟就算不立刻分崩離析,事後也會瓦解。

  聽到這番話,千劍門掌門哈哈一笑,說道:「那麼我們就幫個忙。」

  千劍門掌門並不擔心會觸怒紫煌子,這是幫紫煌子解圍。

  有千劍門掌門開頭,其他人紛紛走過來。

  「我就複製這塊。」那個先挑戰太虛門、接著觸怒紫煌子的掌門笑著彎下腰,突然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異常的波動。

  「快退!」金袍老者臉色驟變,說話的同時,他心念一轉,剛才拋出去的那六十四塊傳承玉牒至少有一半傳回他手中。

  金袍老者在拋出玉牒的同時已經做了手腳,防的就是有人搶了玉牒逃跑,沒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場。

  其他人的反應也不慢,紫煌子瞬間挪開,同時一團金光在他身上流轉。

  紫煌子剛閃開,一道刺眼的閃光、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就將剛才那個地方完全籠罩住。

  有人閃開了,也有人沒閃開,沒閃開的全都是道君以下的人物,而且以劍派聯盟的成員居多。

  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股氣浪朝著四面八方盪開,被捲入氣浪的人全被炸得粉身碎骨,殘肢斷臂飛得漫天都是。

  「這……這……」紫煌子從虛空中出來,恰好看到這令人震撼的一幕,完全愣住。

  此時此刻,紫煌子哪裡還不明白那個人肯定就是異族潛伏的探子,可誰會想到一派掌門居然是異族?

  與此同時,紫煌子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當初慫恿他們讓各派進入天門的弟子伺機殺人越貨的人,好像正是此人。

  還沒等眾人從這意外變故中清醒過來,頭頂上突然響起一聲雷鳴。

  「咯嚓!」

  一道閃電刺得人兩眼生痛,電光中出現一道巨大的縫隙,縫隙的四周聚攏起層層烏雲。

  轉眼間,烏雲化作一道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央那道縫隙中透出一股令人顫慄的氣息。

  「有東西要出來,至少是妖王。」金袍老者臉色異常難看。

  「沒甚麼好擔心的,就算是妖王,也可以讓它有來無回。」一個太虛門的道君語氣冰冷地說道。

  各門派皆各有盤算,劍宗傳承突然被發現,完全不亞於天門開啟,他們當然要防著異族搞破壞,在來這裡之前,他們已經做好準備,然而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異族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別說胡話,這些小輩怎麼辦?」金袍老者怒哼一聲。

  這可不同於在天門裡,進入天門的是佛道聯盟的精英,他們原本就打著優勝劣汰的主意,能夠活下來的弟子就會被重點培養,而且就算打不過,活命的本事總是有的;現在可不一樣。聚集在這裡的各派弟子實力參差不齊,如果兩邊打起來,一大半人會死在這裡,而這些都是道門弟子。

  「現在又不可能送他們走。」太虛門道君又說道。金袍老者明白這位師侄是好意,將惡人的角色搶去,但是此刻他真的沒心思考慮這些。

  「不能讓妖物降臨。」金袍老者咬牙說道。

  「師叔,這可不是好選擇,異族正巴不得和我們角力,這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太虛門道君連忙提醒。

  「我當然明白,但是有些事必須要做。」金袍老者轉身朝著四周喝道:「能動彈的人給我聽著!你們趕快離開,有多遠跑多遠,如果有能力,別忘了幫一下旁邊的人。」

  說完這些話,金袍老者抬頭看著空中那道巨大的漩渦,喃喃自語道:「只能略盡人事了,但願上蒼保佑,讓這些後輩弟子得以逃出生天。」

  傳承空間內。

  謝小玉側耳傾聽,好在他那天視地聽的神通確實厲害,在三連城的無盡虛空中又有新的感悟,這門神通變得越發強大,只差一步就到五感合一的地步,所以儘管眼睛看不見,他也能知道外面發生甚麼事。

  「怎麼回事?那些異族是怎麼破開空間的?」謝小玉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原本謝小玉擔心異族勢大,但是隨著境界的提升,想法已經有所不同。

  勢可以慢慢培養,人族繁衍極快,出生不久就能開智,只要有足夠的資源而且肯花在所有人身上,人族很快就可以強盛起來;可如果人族受到天道壓制,而異族沒有這個問題,麻煩就大了,那等於綁起手腳和敵人戰鬥。

  「這很正常,你沒注意到嗎?裂縫所在的位置就是萬年前神皇和我們祖師爺對戰的地方,肯定是兩個人的力量將空間撕開了。雖然沒有造成天門那樣的空間塌陷,那個位置卻已經鬆動,而且我懷疑那些異族早就做過手腳。」苦竹分析道。

  「我當然沒有注意到,那道閃光刺瞎我的眼睛,我甚麼都沒看到。」說到這件事,謝小玉就異常懊惱。

  「你不會用心看嗎?我和你一樣,那個時候眼睛也瞎了,不過我看到了。」苦竹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看到苦竹毫不在意說著這些不相干的事,謝小玉心頭一動,道:「你有辦法解決那個東西?」

  「為甚麼要我出手?外面有這麼多高人,其中不少人的實力在我之上。」苦竹一臉漠然,語氣中還帶著一絲淡淡的怨氣。

  此刻,外面的人身份最高的就是太虛、九曜兩派的真仙,而這兩派的祖師爺在萬年之前絕對有撿便宜的嫌疑,要不是劍宗之祖全力一擊時觸及先天大道,為天所忌,受到天道打壓,神道大劫最大的贏家應該是劍宗才對。

  「這裡是劍宗祖地,這些人得到劍宗傳承,和劍宗結下香火之情,這場大劫過後,如果人族還在,劍宗之名必將遍傳天下。」謝小玉只能盡量說好話。

  不過這番話確實讓苦竹有些心動,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已經認可謝小玉劍宗傳人的身份。

  神道大劫的主角毫無疑問是李太虛,所以大劫之後,太虛門傲然而立萬年之久,天下第一派的名頭從未被動搖過。

  而這場大劫的主角至少現在看來是謝小玉,而謝小玉雖然出身於元辰派,卻已經和元辰派恩斷義絕,別人說起他,只會提起他劍宗傳人的身份。

  「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幫他們一把。」想清楚利害得失,苦竹緩緩站起身,隨手一拂,先將自己和謝小玉臉上的血跡全都弄乾淨,然後一手結印,朝著四周那座法陣連連打去。

  打到最後一個法印的時候,苦竹突然心頭一動,轉頭說道:「要不然你上,反正你只要做個樣子就可以了。」

  「用不著。」謝小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畢竟他這個劍宗傳人是假的,就算甚麼都不做,也可能在無意間出錯,再說這麼多年來一直裝劍宗傳人,他已經累了、煩了,早就沒興趣繼續裝下去,不過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要圓謊。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暗示劍宗並非只有他一個傳人,可惜以前只有一個霍宗師,還藏頭露尾,現在真的出現一個劍宗傳人,他當然要把握住機會將謊圓上。

  苦竹不知道謝小玉的心思,只以為謝小玉不屑於此,這倒是讓他越發確定謝小玉真的出自於劍宗的某個分支。

  在苦竹想來,如果謝小玉劍宗傳人的身份是假的,肯定巴不得趁這個機會鞏固身份,只有真的劍宗傳人才不屑於此。

  不過謝小玉越是謙讓,苦竹越要將謝小玉捎帶上,他要讓世人知道這場大劫的主角是劍宗。

  隨著苦竹打出最後一個法訣,一股驚天動地的劍意驟然間噴薄而出,這股劍意直衝天空,那道巨型漩渦的一角瞬間就被摧散。

  在這股沖天劍意中,一大一小兩道虛影凌空而立,小的那個自然是謝小玉,此刻他早已經恢復原來的模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在場的人全都嚇了一跳,都轉過頭來,甚至連那些拚命逃跑的人也都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天空中那兩道巨大的虛影。

  「劍宗……居然真的存在。」紫煌子嘴唇微微顫抖著,他遭受一連串的打擊,早已沒有原來的氣度,此刻面對著沖天劍意,更有一種想要匍匐在地的衝動,這是劍修與生俱來的敬畏。

  突然間,紫煌子覺得自己實在可笑,居然還自以為天劍山很強,以為拉攏十幾個門派後,除了太虛、九曜就再也用不著在意其他勢力,甚至連璇璣諸派都用不著放在眼裡,更不用說那虛無縹渺的劍宗。

  現在紫煌子知道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萬年前,能夠以一派之力抗衡巔峰之時的神皇,劍宗的底蘊根本不是他可以想像的,恐怕連太虛門都不能與其相比。

  劍宗不是不出來,而是不屑出來,沒有強大到值得他們重視的對手,他們根本懶得出手。

  在不知不覺中,紫煌子已經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

  有這個念頭的並非只有紫煌子,其他人也差不多,甚至包括那個從婆娑大陸過來的禪師。

  原來劍宗沒有沒落,謝小玉也不是狐假虎威,他的背後確實有人,只看這氣勢,劍宗的實力就不是一般的強,而是強到極點,強得令人顫慄。

  下一瞬間,眾人都看到那道虛影抬起右手,食指尖端有一道寸長的寒芒,那是一道劍光,一道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劍光,但是在場的人中,只要是劍修就不由自主被這道劍光吸引。

  剎那間,劍光消失了!沒有人看得出來劍光是怎麼發出去的,只感覺到光芒一閃,劍光就消失無蹤。

  「嗷!」

  一陣充滿憤怒和痛苦的怒嚎聲從巨大的漩渦中傳出來,怒嚎聲並不響亮,但是道君以下的人無一例外全都感到眼前一陣發黑;真君們還算好,勉強支撐得住;真君以下的人物全都栽倒在地,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還清醒著,大部分的人倒下去後就昏迷了。

  這時,血如同下雨般從漩渦中噴湧而出。

  金袍老者猛地抖開袖子,頓時一片金霞從袖管飛出,將漫天飄落的血雨一滴不漏地全部接住。

  怒嚎聲漸漸變成不甘的悲鳴聲,然後聲音越來越小,漸漸遠去。

  與此同時,天空中那巨大的漩渦也越來越小,最終消失無蹤。

  「天地敕令,迅即響應,無可阻擋,無可遁逃……」

  金袍老者呆愣愣地懸空而立,眼神有些迷離,他當然看得出這一劍的奧妙,平平淡淡的一劍卻蘊含著劍道至高法門。

  所謂天地敕令就是道門對天罰的一種說法,天罰無法閃躲也無法格擋,只能承受,這就是天罰最令人恐懼的地方。

  自古以來,天罰之下,沒有哪個生靈能夠存活,所以天罰也意味著死亡,而且是一種徹底的死亡,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剛才那一劍無可抵擋,也無法閃避,一劍出手,必然命中,只不過威力沒有天罰恐怖,所以漩渦裡的那頭妖王才能傷而不死。

  「怪不得萬年之前神皇會鎩羽而歸,一個後人都有如此實力,劍宗全盛之時就更不用說了。」紫煌子喃喃自語道。

  這一劍之威超出紫煌子等人的想像,也讓他們傾慕不已,因為這正是他們畢生追求的目標。

  道君以上不會追求翻江倒海、趕山裂地,那都是「傻力氣」,他們追求的是和大道相合,一擊出手如同言出法隨,瞬即響應。

  等級越高,越不需要多餘的力量,如果能用一指之力取人性命,就無須更多力量,否則就是落了下乘。

  當然,這是道門的想法,佛門和魔門並不講究這套,魔門一向認為力量能改變一切,如果力量足夠,大道都能夠碾碎,而佛門多少也受到一些影響。

  不過在場諸人大部分屬於道門,不是道門的只有空蟬一脈,還有便是代表佛門的幾個和尚,加起來不過百餘人。

  「劍宗出世,這場大劫又多了一些變量。」金袍老者輕歎一聲。

  「反正對我們沒壞處。」紫煌子淡淡地說道。

  金袍老者稍微一想,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一直以來,劍宗只有謝小玉在外面行走,其他人除了一位霍宗師,全都隱而不出,而那位霍宗師也並非劍修宗師,而是丹道宗師,完全是隱修門派的架勢。

  隱修門派隱而不出,大事不管,小事不顧,除非別人打上門才會動手,雖然自私了點,卻也有好處,那就是與世無爭。

  相對而言,像劍派聯盟那樣為了自家存活搞風搞雨,看到好東西都要爭,甚至一定要搶到手,才是最討厭的。

  而像璇璣派那樣又是另外一個極端——有好東西拚命抓在手中,絕不肯平白無故與人分享,而且一直讓別人在前面頂著,這也令人厭惡,只是比劍派聯盟好一點。

  「經歷這件事,有些人或許能認清現實,不至於再像以前那樣上躥下跳。」那位道君若有所指地說道。

  金袍老者看了紫煌子一眼,知道師侄說的是劍派聯盟。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突然金袍老者將手一招,一張信符從掌心裡冒出來,只掃了一眼就立刻說道:「掌門在趕過來的路上就得到消息,要我們把這邊收拾乾淨,他那邊也有事要做。」

  「哦?掌門還有甚麼事?」紫煌子疑惑不解地問道。

  「當今聖上昏庸無道,諸位皇子驕奢淫慾,不堪造就,在此大劫關頭,再讓這群惹是生非的傢伙坐在皇位上,後果堪憂。」金袍老者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語氣頗為不善。

  金袍老者說這番話時並沒像剛才那樣用傳音之法,而是直接念出來。

  此刻還清醒的人最差也是真君,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璇璣、九曜、翠羽、碧連天諸派的人並不太在意,而劍派聯盟、萬象宗這些人全都臉色驟變,他們都明白李素白在這個時候拿掉皇室,就意味著太虛門的態度改變了,從不偏不倚轉而開始打壓他們這邊。

  別人就算了,當今皇室那位天仙老祖、萬象宗的曹正卿就在人群中,他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像是要滴出血來似的。

  所有人都以為這位天仙肯定會發作,但是曹正卿抬頭看了看剛才漩渦所在的地方,突然長歎一聲,然後身子一晃,瞬間消失無蹤。

  眾人頓時明白,顯然曹正卿是怕了,他如果替子孫出頭,難道劍宗就不能替傳人出頭?

  「還是退了好,省得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別人都不放在眼裡,再加上子孫繁衍,生了一大堆蠢貨,一個個都自以為是,老是惹是生非。」人群中傳出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那是北燕山的一位道君。

  聽到這番話,對面很多人心中煩悶,但是他們和曹正卿一樣發作不得,也不敢發作,畢竟這裡是劍宗祖地,是劍宗的地盤,而劍宗的實力他們也已經看到了。

  「不過這次確實太凶險,天門開啟之時,並沒有妖王出現。」金袍老者不想讓眾人繼續冷嘲熱諷下去。

  金袍老者的話讓大家陷入沉思,這等恐怖的存在就算不降臨,只是在另外一個空間壓陣,就足以穩定軍心,那些降臨的大妖就會越發拚命,因為它們受了再重的傷,只要當場不死,就可以逃回去尋求救治,而且有那頭妖王在,再也不可能像天門開啟時那樣關門打狗,將妖族一網打盡。

  「想想吧,將來大劫一起,這些妖王降臨人間,我們該如何應對?」金袍老者又提了一個問題。

  人妖大劫之時,對付這些妖王,人族是靠人海戰術,那時候地仙、天仙都只是炮灰,無數屍骨造就人族的勝利;換成現在,根本沒有這種可能,現在別說地仙、天仙,就算小小的真人也非常惜命。

  「可惜那個人走了,不然倒是可以跟他討教一下。」金袍老者轉頭,看向剛才虛影出現的地方。

  此刻,那一大一小兩道虛影已經不在了。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5-7-18 20:51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7-1 10:11
【第四章】  劍宗

一陣天旋地轉,等眼前一切穩定下來,謝小玉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綺羅和青嵐居然都在他身邊,苦竹也把她們帶過來。

「這是你的兩個女人?不錯,一個懂得飛針之術,一個居然有件靈寶。」苦竹收起冷漠的神情,突然變得如鄰家大叔般親切。

「這是那裡?」綺羅好奇地問道,別人都被扔出傳承空間,唯獨她和青嵐留下來,沒有看見那驚天動地的一幕。

「快叫苦叔。」謝小玉沒有回答,而是要綺羅與青嵐向苦竹見禮。

「叔?」綺羅不知道謝小玉這門親戚從那裡來,突然她看到謝小玉無神的眼睛,問道︰[你怎麼了?」

[你的眼睛沒事吧?能不能治好?」青嵐也發現異常,關切地問道。

「這還算好,當年九曜看完太古第一劫的景象,不但雙眼齊盲,耳朵也聾了,五感盡失,渾身經絡枯竭,完全成了 一個活死人,要不是有人始終沒捨棄他,恐怕那家伙就沒後來的成就了。」苦竹說道。

「我從沒聽過這件事。」謝小玉吃了 一驚。

「那是當然,堂堂九曜道尊怎麼可能讓人知道這些糗事?再說,那家伙在『情』字上做得很不地道。」苦竹顯然對九曜道尊沒有好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卻讓綺羅和青嵐驚得呆住了。

綺羅和青嵐都很聰明,此刻已經猜出來苦竹恐怕就是劍宗一脈的其他成員,立刻乖巧地閉上嘴巴。

謝小玉卻還擔心綺羅與青嵐口無遮攔,更擔心苦竹說話的時候露出破綻,讓她們知道他和劍宗其他人並不相識,便連忙找了 一個話題,但這也確實是他想知道的問題︰「苦叔,剛才你用的應該是劍山殘留的力量吧?」

「面對神皇,誰敢不用盡全力?怎麼可能還有保留?」苦竹連連搖頭,好半天他才繼續說道︰「劍山崩塌,連地勢都改易,不過那座大陣仍舊有一部分在運行,萬年來日積月累才有了那麼點威力。」

[那如果只是一點威力,太虛、九曜諸派的高人都可以去撞牆了。」謝小玉隨手拍了 一個馬屁。

「話不是這麼說,各派的護山大陣如果開啟,威力同樣不小,那頭妖王也別想討到便宜。」苦竹是修練有成的高人,不會貶低別人抬高自己。

「那不一樣,同樣是大陣,劍山只攻不守,而且所有威力瞬間爆發,比起那些大陣絕對厲害許多,再說,那一擊中蘊含毀滅之道,雖是後天,卻極為接近先天。」謝小玉回憶著剛才那一擊。

之前謝小玉沒能看到劍宗之祖和神皇的交戰,影像中蘊含的大道之力一下子刺瞎他的眼睛,事發突然,他本能想要閃避,精神瞬間分散,反而是後面那一擊他從頭「看」到尾。

那二則一後兩劍同出一源,差的只是速度和威力,前面那一劍謝小玉沒看到,就算看到也沒用,先天大道實在太高深,根本不是現下的他能夠觸及的,而後者在天道之下遵循天道的規則,對他反而更有用。

謝小玉絕對沒有和天道抗爭的意思。他和別的修士不一樣,別的修士先法後道,像劍道之祖、九曜道尊那樣的人,更將目光轉向先天大道,他卻不同,他在意的是術。

說一句不恭敬的話,謝小玉現下對劍宗傳人的身分根本不感興趣,他想成為術宗之祖。

「苦叔,我們現下要去那裡?」綺羅問道。

「回家。」苦竹不喜歡多言,他說這番話,其實就意味著他已經接受謝小玉。不過綺羅並不知道,她心中竊喜,以為劍宗愛屋及烏,已經接受她。

「還遠嗎?」綺羅小心地問道,她怕苦竹以為她想打聽劍宗的藏身處,對隱世門派來說,這絕對是禁忌。

「不遠,翻過山頭就到了。」苦竹指向前方。

「上古挪移法陣?」謝小玉頓時明白剛才那陣天旋地轉是怎麼回事。

謝小玉也經常運用挪移之法,也曾經被李素白帶著同行,經歷一連串的挪移,每一次都是天旋地轉,但是時間都沒這次長。

「這是萬年以來那座挪移陣第一次使用……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使用了。」苦竹突然間變得感慨萬千。

一次就成絕響,確實讓人唏噓不已,不過謝小玉心中並沒有太多感慨,這場大劫不管誰獲得最後的勝利,空間法則肯定會被再次削弱,那座挪移陣肯定會變成擺設,只能供後人憑吊。

謝小玉甚至懷疑連挪移之法也會被徹底封禁,現下練氣層次的修士利用法陣就能夠做到的事,將來或許會變成道君才擁有的神通,如此一來,他那套戰陣也會大打折扣。

那套戰陣講究的是以快打慢,完全只攻不守,一旦對方出手,就只能靠閃避,如果沒有挪移之法,閃避方面就差了許多。

一想到這裡,謝小玉越發感到時間緊迫,他必須將那個機關輪子做出來,用防禦彌補閃避的不足。

謝小玉腦子裡想著事,四人已經翻過山崗,前面居然是一座寧靜祥和的小山村。

這絕對是一座山村,而不是仙家的山門,迎面而來的是一股「俗」氣。

一眼望去,到處都是碧綠的農田,田地間不時能夠看到一、兩片樹林,這些樹林隱約露出青磚綠瓦,田地間則有農人牽牛在農地工作,並有少年嬉戲打鬧,遠處河邊有一群婦人在洗衣浣布。

謝小玉雙眼看不見,如果只憑感覺,肯定沒有眼睛看到那樣有衝擊力.,綺羅兩女卻傻了,按照她們的想像,劍宗的山門就算不像那座劍山一樣遍插長劍,給人一股肅殺的感覺,至少也應該險峻冷峭、如淵如林,不然就是繁花似錦、飄逸出塵、一派仙家風範,沒想到居然是這模樣。

「怎麼樣?很失望吧?」苦竹笑問道,他問的是謝小玉,不過綺羅和青嵐卻誤會了,以為是問她們。

「劍藏無鋒,君子之器,出鞘見刃,殺伐凌厲。」青嵐回應最快,隨口吟道。
綺羅翻了一個白眼,在這一點上她不想認輸都不行,霓裳門的弟子都很忙,學歌、學舞、學織、學繡,自然沒時間讀書,在文采方面就不行,她剛才也生出同樣的想法,但是沒辦法像青嵐說的那麼雅。

「妳這丫頭很會說話。」苦竹微笑點頭,突然他的神情變得略微嚴肅,低聲說道︰「在這裡走動的時候不要亂說話,更別提劍宗的事。這裡的人雖然都是劍宗的後人,但大部分是普通人。」

綺羅兩女大吃一驚,對望一眼後,連連點頭,她們原本還打算和這裡的人交好,然後旁敲側擊打聽一番,卻沒想到劍宗真的成為一個隱世門派,變得與世無爭、不入凡塵。

「咦?那……」綺羅指著遠處一個老婦人,她腰系著進香的黃布口袋,上面印著一尊菩薩,底下是一行字──南無阿彌陀佛。

「我說過,住在這裡的大多是普通人,這裡也不是世外桃源,五里之外就是縣城。」苦竹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綺羅兩女越發呆愣了,雖然「大隱於朝,中隱於市,小隱於野」,可那只是一種說法,在她們想來,隱世山門就算看起來非常普通,和世俗無異,也應該藏於深山中,雲深不知處,怎麼可能就在縣城旁邊?

「再告訴妳們一件事,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世外桃源,我們想與世無爭也要靠實力,妳們知不知道劍宗現下叫什麼?」苦竹說道。

「不知道。」

「苦叔快說。」

「現下我們姓簡,真北簡家,聽說過嗎?」苦竹苦笑一聲。

「真北簡家﹗」綺羅輕聲念道,霓裳門對各大門派和豪門世家都了如指掌,她確實知道真北郡有一個姓簡的世家豪門。

真北簡家並非天潢貴冑,不過有出息的子孫不少,不但各大門派都有簡家的後人,官府中也有簡家的子孫,而且簡家歷來多出名士,文人墨客、書畫大家每百年就會出一、兩個。

「簡……劍,沒想到你們藏得這麼淺,萬年來居然沒有人想到真北簡家就是上古劍宗。」青嵐喃喃自語道。

「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劍派聯盟就有不少簡家子孫,璇璣、九曜諸派也有,他們之中肯定有人正在拚命尋找上古劍宗的下落,卻不知道自己就是劍宗後人,人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可笑的事嗎?」苦竹很無奈地搖了搖頭。

簡家村是一座散居的村落,大部分人就住在農田邊,頂多兩三家比鄰而居,只有個地方房屋稍微多一些,大約有十幾間房子,正中央有一間祠堂。

這裡是祖屋,裡面供著的全是簡家先人,不過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劍宗弟子。」苦竹顯然對那座祠堂沒有一點敬畏。

不過,劍宗弟子再不濟,修練到道君境界也沒問題,大部分最後都飛升仙界,人活著卻立一塊牌位,豈不是可笑?而讓一群修仙有成、壽過千年的修士對普通人有所敬畏,幾乎不可能,哪怕對方是自己的祖宗都辦不到。

「你們先休息,我去復命,順便幫你拿點藥。」苦竹說道。

將謝小玉安置在靠外側的一間農舍,苦竹穿過祠堂來到村子對面的一幢房子內,那是祠堂的一部分,是管祠堂的人住的地方,此刻裡面已經坐著一群老頭。

這些老頭全都穿著土布衣服,臉龐晒得黝黑,看起來像是普普通通的老農,沒人想到這些一只腳已經踩在棺材的老家伙全都有移山倒海的神通。

「小竹子回來了?老祖宗那些玩意都已經散出去了?」牆邊一個抽旱煙袋的老頭遠遠就問道。

「六爺,我辦事,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苦竹說話完全沒有道門的腔調,根本就是普通人閑聊的模樣。

「你怎麼還帶三個小的回來?」一個胖老頭問道。

「海叔,以您的眼光,還會看不出來那三個是什麼人?」苦竹回道。

「那兩個丫頭天機紊亂,卻還看得到一絲來歷;那個小子就不簡單了,天機深藏……不會就是外面傳聞的什麼劍宗傳人吧?」胖老頭眨著眼睛問道。

「小竹子,你做事精細,既然把他帶回來,想必你已經摸過他的底,他真的和咱們有關?」角落裡一個干瘦老頭輕聲問道。

「幾位叔伯爺爺,我正有事想問你們。先人裡有沒有誰生出過一個奇怪念頭,認為道和法都已經到了盡頭,將來是術的天下?」苦竹不再一個個回答,而是反
過來問道。

老頭們都皺眉沈思起來,好半天,首座上的老者說道︰「這話聽起來匪夷所思,但細想起來卻是在理,一般人絕對不會想到這個方向。」

這老者所說的一般人,指的自然是劍宗的歷代前輩。

這老者的話一出口,頓時有人恍然大悟,道︰「老哥的意思是,最早那批先祖中的某位?」
   為首的老者點了點頭,道︰「當年總共三百二十五位先祖來到這裡,人人帶傷,半數的人傷到本源,修為停滯,境界倒退的人不在少數,就算奪舍,也未必能彌補回來,最後定居於此的只有三百十七人,另外還有八個人各自遠去,沒人知道他們最後前往何方。要說有人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恐怕也只有這八位先祖有這個可能。」

「確實有這個可能。」一個滿臉橫肉的老頭說道︰「傷及本源的話,弄得不好會修為盡失,連溝通天地都做不到,更不用說修什麼『道』、練什麼『法』,唯獨『術』仍舊能用。」

「恐怕還有另外一個緣故。」苦竹插嘴道︰「我這次過去,總算弄明白劍宗沒落的原因了。」

「快說﹗」眾老頭齊聲喝道,有幾個人連屁股都離開凳子,只差沒有揪著苦竹的脖頸喝問。

「當年那一戰,祖師爺全力出手,居然後天轉先天,將神皇當場擊殺,後來那位神皇恐怕是從一縷殘魂復活而來。不過祖師爺也因此為天所忌,順帶我們劍宗也倒了大楣。」說到這裡,苦竹滿臉苦澀。

眾老頭也唏噓不已,身為後人,他們最清楚那多麼無奈,同時也明白苦竹的意思。

那三百十七位先祖沒有人提過劍宗由盛而衰的原因,但他們肯定有人知道此事,很可能那八個離去的人裡就有知情者,而那位先人緊守著祕密,實力一天比一天衰弱,最後連簡單的道法都不能用,心中難免有想法,或許正是這個緣故,讓他舍棄道和法,另辟蹊徑,專注於術。

「《六如法》是佛門的東西。」視窗邊的一個老頭突然冒出一句。

「對啊﹗佛門劍修之法這樣冷僻的東西,誰會修練?除非……」胖老頭閃爍其詞。

其他人也都猜到了──除非是那人曾經想過轉投佛門,打算輪回轉世。

「那小子又是怎麼得到傳承?」為首的老頭隨即問道。

苦竹將謝小玉之前說的那番話一五一十說了 一遍。

當中其實沒什麼新鮮,眾老頭也聽說過謝小玉的事,知道他的傳承得自於一部雜書,而那部雜書就在元辰派的藏經閣,此刻苦竹轉述的話只不過更詳細,而且多了那部書的書名。

「他有沒有說過那部書上施了法術,能保萬年不朽??」胖老頭不等苦竹說完,立刻問道。

「沒有,絕對是一本普通的書,不然也不會被歸在雜書類,而且看起來不算太舊,應該不超過百年,否則就算藏經閣裡有禁制,能抵擋虫蛀和水氣侵蝕,紙張也會發黃變脆。」苦竹當初也有過同樣的疑問,路上就已經問得非常明白。

「這就奇了。」說著,胖老頭看了看其他人。

「現下大家都猜,最有可能的是元辰派那十二位創派祖師留下這部傳承,但是元辰派創派於六千年前……」說到這裡,胖老頭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解釋當然有,比如那位辰派的祖師爺早已經算出這場大劫,也算出有謝小玉這麼個人,所以特意將這部書放在那裡,用特別的禁制掩蓋起來。

「這些細枝末節就不要想了,只會讓人越來越糊塗。大劫之事自有天道暗中掌控,萬年前九曜道尊看到太古天變之象,這又如何解釋?」為首的老頭不打算多想,他和苦竹一樣,只要確定謝小玉可能真是劍宗一脈就夠了。

「以術取代道法?」老頭低聲念叨著。

堂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沈思。

如果換成以前,他們或許會將這當成玩笑話,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此刻謝小玉已經坐實應劫之人的身分。

應劫之人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天道的意愿,他覺得下一個時代是「術」的時代,「道」和「法」都將成為過去,那可能就是上天的意思。

「這套東西還沒推演完成……嘖。」胖老頭突然覺得那位分支之祖有些不負責任,只完成一半的東西就扔在那裡。

「話不能那麼說,不是有留下大夢真訣和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嗎?那位先人也盡力了,再說,這或許也是天意。」為首的老頭說道。

「天意」兩字一說出口,眾老頭都不敢胡思亂想,他們原本盤算著是不是讓謝小玉將那部書默寫出來,他們也好幫點忙,但是現下一想,這事牽扯到天意,萬一再弄得和當年一樣,豈不是糟?

「這怎麼辦?以那小子的天賦,給他幾十年、上百年的時間,或許會搞出一套東西,但是現下不行。」在角落的干瘦老頭有些著急。

「我們只能盡量幫忙,祖師爺留下的那些東西或許對他有用。小竹子就費心一些,這件事交給你了。」

幾畝農田、一片樹林,林中有三幢瓦房,站在田頭往遠處眺望,半裡之外隱約可以看到祖屋的房頂。

謝小玉坐在門前的一塊青石上,潺潺溪水從青石下流過,這種寧靜而平凡的生活讓他有一種錯覺,彷佛回到以前在家的日子,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想將一家人從芥子道場裡放出來,好在最後還是忍住了。

「我們來幫你換藥。」

綺羅一聲輕喚將謝小玉喚醒。

只見綺羅端著一只小碗往這邊走,青嵐跟在後面,手裡捧著一只大木盆。

這藥是苦竹給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劍宗變成簡家已經大大沒落,但是比起一般的大門派還強一些,自然不缺靈藥。

不過,謝小玉也並非光拿好處,他或許會缺其他東西,唯獨丹藥絕對不少,只不過他的丹藥品種不全,像這種治療眼睛的靈藥就沒有,所以他乾脆拿出一大堆靈丹換。

拆開繃帶後,綺羅小心地用清水幫謝小玉洗眼睛,青嵐在旁邊看著,手裡捧著藥膏。

綺羅兩女顯然私底下已經商量過了,所以才能如此相安無事。

藥膏塗抹在眼皮四周,謝小玉頓時感覺到火辣辣的疼,突然他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沒打擾你們吧?」

來的人正是苦竹,現下謝小玉已經知道中年人姓簡,名竹,字苦禪。

你說呢?」綺羅酸酸地問道。

自從和這裡的人熟了之後,綺羅也沒有以前的敬畏, 一切都變得較為隨便,不過她畢竟知道輕重緩急,苦竹來找謝小玉,肯定有正事,她朝著青嵐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便拿著東西走了。


「你的艷福不淺,左擁右抱卻沒什麼麻煩。」苦竹看著綺羅兩女進了房門,將門關上,忍不住調侃道。

簡家歷經萬年,當年那三百十七位先祖的血脈早已混在一起,而萬年前建立這個家族或許是為了掩人耳目,但是現下簡家確實已經成為一家人,大家都是親戚,所以說起話來也沒忌諱。

謝小玉很喜歡這種感覺,這裡和門派完全不同,也和其他世家完全不同,沒那麼多勾心斗角,彼此間的關係顯得親近許多。

「簡叔有什麼事嗎?」謝小玉站起身來。

「沒事就不能來?」苦竹隨口反問,不過他隨即說道︰「你空有劍宗傳人的名頭,卻沒有得到真正的傳承,有些名不符實,所以族長讓我過來傳你一些東西。」

謝小玉當然不會拒絕,畢竟給他的東西絕對不會是普通貨色。

此刻對謝小玉來說,劍法已經沒有用,頂多是增加見識;一般的功法也沒用,除非是大夢真訣、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這一類的東西才能打動他。

苦竹將一堆玉石片遞過去,那都是傳承玉牒,不過是小型的,每一片玉牒頂多記錄百餘部功法。

這種傳承模式在道法之爭發生前非常盛行,後來不流行,因為道法之爭時有人想出一種辦法,在玉牒上做手腳,別人一旦拿起玉牒閱讀,就會被他們趁機侵入,所以道法之爭結束後,這種法門就只有大門派還在使用。

謝小玉倒是不擔心這些玉牒被做手腳,就算真的被做手腳,他也不在乎,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最擅長的就是侵蝕神魂,而《吞日噬月大法》融入《羅喉提婆咒》後,同樣帶有侵蝕的特徵,更何況他的紫府中還有洪倫海的一縷分魂,真的到了緊要關頭,洪倫海也會幫忙。

想到這裡,謝小玉二話不說地拿起一塊玉牒貼在額頭上,瞬間無數知識湧入他的腦海中。

整塊玉牒中居然只放了一部法訣,而且還不是功法,是一種煉劍之法,這實在太奢侈了。

不過等謝小玉看懂這部煉劍之法,就明白劍宗的人為什麼這樣做。

這部法訣可說是劍宗的根本,論重要性,恐怕還在那座劍山之上。

當初謝小玉在傳承空間裡看到劍山的真實模樣,曾經被那到處插著的劍嚇了一跳,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劍,每一把都生出靈智。

看過玉牒後,謝小玉終於明白這是怎麼做到的。

每一把劍裡都藏著一個人的神魂,這些人全都是被神道大軍所殺,有些人甚至魂飛魄散,連重入輪回都無法做到,是劍宗之祖將這些殘魂聚攏起來封入一把把劍中,用劍氣滋養凝練。

看到這裡,謝小玉突然間生出一絲感慨;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這種將神魂附著於一件東西上藉此苟延殘喘的辦法,對別人來說或許很新鮮,對謝小玉來說卻一點都不稀奇,因為他身邊就有一個洪倫海。

洪倫海是藏在一座太古流傳下來的丹爐中,那是天生地養的異寶,和人一樣有七竅、十二脈,如同一個活物,只是沒有靈智罷了,正好當他的軀殼。

劍宗之祖手頭上沒有這麼多異寶,他用的甚至不是飛劍,因為倉促之間根本沒辦法找來那麼多飛劍,只能湊合用普通的鐵劍。

更令謝小玉震撼的是,劍山並非他想像的是一座護山大陣,劍山真正的用處是聚集地氣,滋養這些被封在劍中的神魂。

洪倫海附身於丹爐上,可以靠煉丹修復神魂,天底下沒有什麼比丹氣更滋補了,而且還有丹火溫養他的神魂。

插在劍山上的劍有幾百萬把,如果按照洪倫海的方法做,就算將普天下的藥材全都投進去都不夠用。

兩邊一比,就看出劍宗這套法門的厲害,居然能抽取方圓萬裡內的天地靈氣藏於地脈中,透過這些劍滋養劍裡的神魂,等到劍中的神魂恢復,只要找一具資質尚佳的軀殼,就可以輕而易舉奪舍重生。

劍宗根本就不是人們猜想那樣,由一群門派被滅的修士組建而成,而是劍宗之祖白手起家,一個人支撐起來。

劍宗弟子全都是死而復活的人,他們之所以聽命於劍宗之祖,是因為救命之恩,也因為這個緣故,大劫結束後,他們才沒有重歸原來的門派,因為他們已經死過一次,和以前的一切完全斬斷,重生的他們只是劍宗的成員。

這也能解釋劍宗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劍法、為什麼劍宗門下全都是劍修,因為他們是靠劍氣滋養才得以恢復,重生後,如果他們還是修練原來的功法,肯定事倍功半,反而轉成劍修容易許多;另一個原因是他們被封在劍裡,在神智已經清醒,神魂卻沒有恢復的漫長歲月中,他們什麼事都不能做,只能推演劍法打發時間,等他們從劍裡出來,只論劍法,他們已經是大師級的人物。

謝小玉心頭猛然一動︰或許這種狀態很適合悟道,不然洪倫海怎麼會在恢復神智後不久就突破瓶頸成為丹道宗師?

「這套法門是劍宗之基,連我都沒資格看,以前一直掌握在族長的手裡,現在傳給你了。」苦竹突然變得異常嚴肅。

謝小玉微微吃了 一驚,他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也知道這句話中的分量。

謝小玉下意識地就想往外推,但轉念間又難以拒絕,大劫一到,肯定生靈塗炭,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在大劫中,這套法門可以讓無數人多一絲活下來的希望。

事實上,這套法門只有在大劫中才能派得上用場,其他時候用的話,反而會成為禍亂的根源。

「那麼簡家呢?」謝小玉問道。

「已經沒有簡家了﹗傳承開啟,劍宗出世,從那一刻起,簡家就不存在,而簡家的子孫都要做出選擇,要不脫離,要不重新變成劍宗弟子。」

苦竹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異常淡然,但謝小玉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決心,也感覺到那幾位老人的決心。

簡家祠堂內,那群老頭各自捧著一本小冊子,上面密密麻麻用蠅頭小楷寫著許多文字,還有一些圖畫,這些全都是謝小玉抄錄出來《奇技妙法百篇》的章節。劍宗對他推心置腹,謝小玉自然要有所表示。

不過畢竟時隔多年,那本書又很濃,謝小玉不可能全背下來,這些是他參照自己的理解重新整理過的內容。

眾老頭一開始當然很高興,但現下都愁眉苦臉。

好半天,胖老頭將小冊子往旁邊一扔,轉頭問道︰「你們看懂多少?」

另外幾個老頭也停下來,有的捏鼻樑,有的按腦門。

好半天,干瘦老頭才啞著嗓子說道︰「天書,根本就是一部天書,那小子又沒記全,有很多遺漏,再加上七  八倒……看不懂。」

「這倒未必是遺漏的緣故,這些都可以獨立成章。我們看不懂,恐怕是因為理念不同,比如我們一輩子都習慣太陽從東邊升起,在西邊落下,如今突然間反過來,肯定很難接受。」為首的老者說話很中肯。

「有些地方還是能看明白,大多是一些運用之法,讓人不明白的是闌述其理的部分。這套東西之繁複深奧,絕對不在《易經》之下。《易經》從古到今有多少人研究?有誰敢說自己研究透澈?」靠窗而坐的老者淡淡地說道。

此老者的智慧顯然很高,所以他一開口,眾人紛紛點頭。

「那小子說得很清楚,他八歲得到這部書,斷斷續續看了許多年,始終沒有看懂,直到本命法器被奪、法力盡廢,在牢裡待了半年,然後在前往天寶州的船上待了半年,閑著沒事想起那些東西,這才有所領悟。我們才看多久?」為首的老者也接著說道。

「我們年紀都一大把了,別再費那個力氣,乾脆找一些年輕小伙子來,讓他們研究這些東西。」胖老頭實在不想繼續研究下去。

眾人又是一陣沈默。畢竟事關重大,這東西關係到大劫的進程,不能等閑視之。

想了半天,其中幾個老頭默然點頭,自家子孫還是可以信賴,第一,簡家不算是有名的世家,就算異族到處安插探子,也不會選上簡家;第二,簡家的風氣不錯,沒有其他世家那種烏煙瘴氣的勾當.,第三,他們平時冷眼旁觀,兒孫中孰智孰愚、孰奸孰懇全都清清楚楚,自然會找性情醇濃、忠誠孝順、腦子又不笨的人,當然肯定還要有學問,更要有毅力。

既然有了「替死鬼」,這群老頭再也不想碰這些弄得他們腦子發脹的天書,將小冊子扔在一旁,全都鬆了一口氣。

「原本我還有些不信,『術』這東西怎麼可能超越『法』,更別說是超越『道』,現下一看,真有些道理。」胖老頭不看這些天書,心情立刻好了起來。

「我倒是一開始就相信。」窗邊老者咳嗽一聲,說道︰「上古年間其實就已經很明顯,道的地位漸漸衰弱,法的地位越來越高。」


其他老頭自然明白這番話的意思。

道法之爭,雖然最後是「道」贏得勝利,不過「法」原本被認為在「道」之下,經歷那場大劫後,已經和「道」並駕齊驅,之後的神道大劫其實是「法」的勝利。

神道是三千大道之一,在三千大道中地位並不算高,卻能力壓其他大道,靠的就是神道演化出來的眾多神通,而十尊者最終戰勝神皇靠的也不是「道」的力量,用的也是「法」,所以整個上古時代就是道衰、法興。

不過物極必反,盛極而衰,法達到極點,也意味著走到盡頭。

「何為法?」窗邊老者輕聲自語道。

「你想到了什麼?」旁邊的老頭問道。

窗邊老者笑了笑,說道︰「我剛剛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太古先民觀天察地,又以妖族為師,才發現大道的存在,學會運用大道,而那時候他們看到、聽到的『道』,並不是我們現下看到、聽到的『道』,那時大道未曾隱沒,他們的道有天道,也有一部分大道。法是什麼?不就是對道的運用嗎?」

「你的意思是,『法』從一開始就不在『道』之下。」胖老頭瞬間跳起來,另外幾個老頭也都明白了。

一直以來,他們都犯了和謝小玉一樣的錯誤,將「道」當成大道。謝小玉是因為剛接觸「道」,原本並不明白其中的區別,他們卻是因為習慣成自然。

大道是本源之道、先天之道,太古之前還可以接觸大道;太古之後,大道就被  蔽,能夠觸及的只有後天之道。

後天之道主要有三種,第一種就是天道,那是最接近大道的「道」;第二種是巫道,地位和天道相等;第三種是魂道,和神魂有關,還涉及到輪回轉世,並不在天道的掌控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小道,比如妖族血脈傳承的天賦其實也是一種道。

人族現今主要是四派,佛、道兩門遵從的是天道,巫門遵從的是巫道,而魔門包容兼蓄,所以對佛、道兩門的人來說,平時提到的大道其實是天道演化的那部分大道。

一直以來,道在上、法在下,被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此刻這些老頭全都醒悟過來。


太古之時就有法,那時候的法能夠直接調用大道.,太古之後,先天大道被天道隔絕,直接調用大道已經不可能,法只能調用道的力量,所以道在上、法在下根本就是一種錯覺。

仔細算起來,法和道對大道而言,一個相當於養子,一個相當於親子,地位其實一樣,頂多稍有高下。

不過有時候法也會失控,會突破天道的屏蔽直接調用先天大道的力量,這就是後天化先天,也是劍宗厄運的來源。

「恐怕不只是這樣,當年神皇同樣做錯一件事,最終也為天所忌,才從巔峰上跌落。」窗邊老者看到更多東西。

歷次大劫都有正反主角,太古之時,反面主角是先天精怪和妖族.,遠古之時,反面主角是巫、鬼、魔三家.,唯獨上古之時有些不明不白。

道法之爭似乎沒有正反主角,因為不管道贏還是法贏,對天道都沒有壞處。

神道大劫就更難說了,有很多人都認為神道大劫正面主角並非佛、道兩門,而是神皇,天道原本想用神道取代其他諸道,用神道壓制佛、道兩門。

「你想到了什麼?」為首的老族長小心地問道。

窗邊老者指了指天,說道︰「天道得勢,立刻屏蔽大道,神道若是勢大,同樣也可以屏蔽天道。臣強主弱,僕大克主。」

這下子,眾老頭徹底明白了。

「原來如此。」胖老頭連連點頭,道︰「這樣說來,『術』取代『道』和『法』是勢在必行,大勢所趨。」說著,胖老頭看了看桌上的那一迭天書,皺眉說道︰「在這上面還得多花些心思。」

「真正的關鍵還是那小子,應劫之人的名頭可不是擺設。」角落的干瘦老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大堂上又是一陣沈默。

「那小子將大夢真訣替換掉了,真是……」胖老頭吹胡子瞪眼,只差沒罵謝小玉大逆不道,連祖師爺留下的東西都敢亂改。

「話不是這麼說,作為主修功法,他那套《吞日噬月大法》確實比大夢真訣更加合適,越往後,威力差得越多。」為首的老者比較明事理。

「沒什麼比自身實力更重要了。」窗邊老者也說道。

「不過,這樣一來效果就差得多了。」胖老頭其實也明白,對謝小玉來說,選擇吞日噬月大法肯定更正確。

「或許有個辦法。」窗邊老者突然說道︰「只要有一個類似傳承之地的所在,外面一天相當於裡面幾個月甚至幾年,他就有足夠的時間研究這些東西。」

眾老頭頓時眼睛一亮。

「小竹子將那六十四塊玉牒散出去,不過將其他東西都帶回來,裡面就有祖師爺留下的神符。」老族長立刻說道。

「反正就他一個人用,乾脆煉成一件法寶,也好帶著一起走。」胖老頭提出自己的看法。

「順便還可以將大夢真訣融入。」又有一個老頭提議道。

「融入大夢真訣的話,這件法寶就不能派上其他用場了。」老族長有些猶豫。
空間類的法寶極難煉製,所以用途限定得太窄就太可惜了。

「事關大局,總要有所取捨。」胖老頭毫不在意地說道。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7-1 11:52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7-1 10:12
第五章 煉寶

一座煉爐呼呼燒著,爐膛裡的火呈現七彩顏色,看起來溫度似乎並不高,整座煉爐卻被燒得通紅。

此刻,一群老頭盤坐在爐子周遭,苦竹則遠遠地站著。

「血﹗」其中一位老頭大聲喝道。

謝小玉並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當初陳元奇幫他煉製本命飛劍的時候,他就已經有過一次經歷。

謝小玉隨手一彈,一滴精血飛了出去,直直射入煉爐中。

那個老頭看到精血飛入,立刻加快速度,一連串法訣打出去,其他老頭也在一旁協助。

如果煉製的是飛劍,絕對沒有這麼複雜,也用不著那麼多人配合可這是一件特殊的法寶,沒有任何攻擊力,也沒有防禦效果,卻有各式各樣的特性,煉製起來難度之高,絕對讓人難以想像。

眼前這座煉爐有一人多高,要五、六個人才能圍抱,裡面卻只有一顆龍眼般大小的珠子,珠光流轉間,隱隱約約泛起七彩神光,那就是謝小玉送給綺羅的蜃珠。

蜃珠是蜃龍畢生精華所聚,本身就是異寶,可以吸納天地之力,轉化成蜃氣,帶著它,等於走到那裡都有一口靈眼相隨,正因為如此,謝小玉從來沒想過將它煉成法寶。

但是這一次,那群老頭不惜工本要為他煉製空間秘寶,謝小玉一切牙,就將這顆珠子拿出去。

「現下你運用大夢真訣,我幫你將這部法訣映射進去。」剛才那個老頭急匆匆地說道。

謝小玉連忙照著做。

虛幻空間和其他空間不同,所謂的空間並非真的存在,從這一點上來說,比其他空間要差;不過虛幻空間也有它的好處’裡面的很多特性可以隨意製定,不只是時間、空間之類的法則,甚至像大夢真訣這樣的秘法也可以融入,讓這個空間帶有夢中演法的特性。

剎那間,謝小玉感覺意識似乎脫離軀體,意識中的那片世界也移了出去。

更讓謝小玉感到驚奇的是,存在於夢中世界的那天機盤也一起移過來,兩邊一比,差距就顯現出來。

在夢中世界,一切都如夢如幻,總感覺有些模模糊糊,不是很真切;現下移到這裡,一切都如同真的一般。

真的天機盤是在天寶州的時候打造,一共由六萬多種零件組成,為了打造它,很多人一起幫忙,每個人負責打造一組零件,由謝小玉和麻子負責組裝,因為參與的人很多,每個人的手藝不同,所以打造出來的零件也都有差別,有人打磨得很精細,有人則粗枝大葉,這些都可以看得出來,再說當時條件有限,他只能有什麼材料就用什麼材料,所以那座天機盤各個零件用的金屬都不一樣,零件的顏色也各有不同。

在夢中世界裡,天機盤只有一種顏色,而且每一個零件也完美無缺;移到這裡後,卻可以看到金屬的本色,而且每一個零件都不一樣,不過光澤並不統一,

有深有淺、有明有暗;顏色也不同,有的黑灰、有的銀亮、有的澄黃;表面也各不相同,有的光滑,有的充滿毛刺。  

不只是看起來不同,聽起來也不一樣。

在夢中世界裡,天機盤轉動起來會發出清晰的嘎啦啦聲響;而在這裡卻和真正的天機盤一樣,叮呤當  各式各樣的聲音顯得異常嘈雜。

真實,絕對的真實,要不是這座天機盤大得離譜,四周根本看不到邊緣,謝小玉絕對會以為這就是芥子道場裡的那座天機盤。

「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也映射進去﹗」

謝小玉的耳邊傳來老人的大喝。

謝小玉立刻運用起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不過劍氣並沒有發出去,而是凝於指尖,含而不吐。

之前謝小玉曾經猶豫過,這門魔功是六欲天魔分身投影所傳,裡面說不定有問題,可他的謊已經撒出去,想收回沒那麼容易,所以只能硬著頭皮上。

「我這裡還有一套琉璃寶焰佛光和一部無相佛光,能不能也映射到裡面?」謝小玉連忙問道。

既然沒辦法收回謊言,謝小玉只能藉佛法之力壓,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雖然強悍,那兩部佛經也不簡單。

過了半晌,才聽到老者喊道︰「沒問題,只要沒什麼大衝突就行。」

聽到這番話,謝小玉心中大喜,二話不說先施展無相佛光,緊接著又轉成琉璃寶焰佛光,與此同時,他取出從婆娑大陸得來內含琉璃寶焰佛光大圓滿的舍利,砰的一聲輕響,舍利化作一道近乎於透明的佛光。

「你這小子居然有這等好東西﹗」老頭的聲音再次傳來,其中充滿羨慕的味道。

任何一門功法修練到極致境界都不是容易的事,更別說琉璃寶焰佛光這樣的佛門無上大法。

留下那顆舍利的和尚境界未必比外面這些老頭高,打鬥起來的話,可能還是這些老頭更強,但是說到對「道」的理解,那和尚絕對在老頭們之上。

這道佛光瞬間充滿整個空間,似乎要將這裡徹底淨化,全都化為佛土。

就在這時,一道銳不可當的氣息強行沖開佛光,氣息雖弱,層次卻比佛光更勝半籌。

謝小玉暗自心驚,雖然早知道六欲天魔分身投影給他的功法不是好東西,肯定做了什麼手腳,但以前只是懷疑,沒辦法證實,現下終於露出馬腳了。

此刻謝小玉暗自慶幸,自己的選擇沒錯。
「你……你怎麼還有天魔附身?」外面的老頭快抓狂了。
「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為了對付幾個蠻王,我用戰場上的尸骨和冤魂召喚魔頭,結果卻來了一個這麼厲害的天魔。」謝小玉連忙說道。

他這絕對是真話,只不過沒提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和這個天魔的關係。

「好吧,我們就多費點力氣幫你把天魔搞定。」老頭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可要了老命。」謝小玉的耳邊又響起胖老頭的聲音。
「還算好,有那顆舍利幫忙鎮壓。」又一個老頭的聲音傳進來。

「你還有什麼魔頭要解決?趁這個機會一起處理掉。」第一個老頭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有一把刀輪,是天魔憑依之物。」謝小玉連忙說道,他一直懸心吊膽,六欲天魔分身投影已經成為他的心病。

「刀輪在什麼地方?」老頭立刻問道。

「在我的右手中指上。」此刻謝小玉的狀態就如同元神出竅,身體只是一個空殼。

過了片刻,謝小玉聽到老頭喊道︰「你可以出來了。」

謝小玉連忙收回意識,退出這片虛幻空間。

一出來,謝小玉就感到右手食指一陣刺痛,低頭看去,只見手指上有一圈皮開肉綻,幾乎見骨。

「你這小子真是多災多難。」苦竹拍了拍謝小玉的肩膀。

謝小玉正想開口,突然煉爐發出砰的一聲輕響,這座煉爐有數萬斤重,想移動它都難,此刻居然跳起半寸高。

眾老頭不停打著法印,全都神情凝重,額頭上的汗珠滴滴答答往下流。

不知道過了多久,為首的老頭大喝一聲,雙手結成一個法訣,猛地打進煉爐中,一道透明的佛光夾雜著一股凌厲的劍氣瞬間從爐蓋中央飛出來。

「搞定﹗」老頭哈哈大笑。

幾乎同時,天空出現異象,滿天的雲霞都朝著這邊聚集。
「天劫……」謝小玉的臉色頓時變了。

對天劫謝小玉並不陌生,他遭遇天劫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除了 一次是因為那把本命飛劍,其他幾次都是因為洪倫海煉成靈丹。

「放心,不會有天劫。」苦竹又拍了 一下謝小玉的肩膀,道︰「要是沒辦法屏蔽天道的感應,劍宗早就不存在了。」

聽到這番話,謝小玉沈思起來。

那幾個大巫也有類似的本事,巫道和天道都在大道之下,地位相同,所以巫門中人可以有限度地掙脫天道束縛。

劍宗屬於道門,道門遵從天道,照理說應該沒這個本事,可此刻所用的法門十有八九已經超出道門的範疇。

謝小玉充滿好奇,不過他絕對不會學。想在這方天地逍遙自在,有些禁忌最好不要碰觸。

天空中的雲霞聚攏,不過沒有化作烏雲,顯然天道只感覺這裡有異常,並沒發現發生什麼事。

這時,老族長大喝一聲︰「熄火開爐﹗」

其他老頭同時收起法訣,原本燒得赤紅的煉爐漸漸從通紅變成漆黑的模樣。

老族長竟不怕燙,猛地在爐蓋上拍了 一掌,偌大的爐蓋頓時飛起來,眨眼間飛出十幾丈遠,匡當一聲落在地上。

幾乎同時,一道異常暗淡的光芒直沖天際。

神物有靈,這些法寶剛煉製成功的時候全都像野性未馴的生靈,一旦脫困就想逃走。

一道劍光疾射而出,瞬間打在那道光芒上。

此刻的謝小玉可不是當初的實力,如果只論出手速度,即使道君中也沒幾個人能與之相比。

擊中那道光芒的瞬間,劍氣猛地收斂,居然黏在那東西上。

劍法中原本就有黏的技法,只不過以前謝小玉從來不用。

謝小玉的劍法並不是門派傳承,《六如法》是他在天寶州得到,修習沒多久就受到官府征召。

謝小玉的劍法是在戰場上磨礪出來,講究的是快、準、穩,頂多再加上狠和巧,劍法中那些細微變幻全都被他忽略。

回到中土,特別是進入天門後,謝小玉的劍法越發精進,也越發專一,連準、穩、狠、巧都放棄,只追求一個「快」字;直到進入傳承之地,這一切才得以改變。
進入傳承之地前,謝小玉無意中觸及時間之道,這意味著他在「快」上的理解已經達到極致,甚至已經超越「快」的範疇。

物極必反,「快」到極致就會向「慢」轉變,恰好在這個時候謝小玉進入傳承之地,看到無數種劍法’讓他的劍法變了,不再一味求快、不再只攻不守、不再劍走偏鋒,而是返璞歸真、重回本源。

這一劍改刺為黏,就如同行雲流水,妙在自然。

那道光芒瞬間滯澀,謝小玉手中迅疾吐出玄磁之力,將那東西強行吸過去,緊緊捏在手中。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綺羅遠遠叫道,這東西也有她一份,蜃珠雖然是謝小玉的,但是後來送給她,這一次為了煉製這件法寶,又從她那裡要回來,不過謝小玉也承諾過這東西以後就交給她管。

將法力傳入寶珠中流轉一遍,瞬間將寶珠煉化,謝小玉這才鬆了一 口氣。

蜃珠原本和普通的珍珠差不多,不知道的人肯定會以為那就是一顆大珍珠,此刻卻完全不同,雖然它的表面仍舊珠光流轉、寶氣四溢,裡面卻顯得異常通透,就像是一顆無色透明的玻璃珠。

隨手將寶珠扔給綺羅,謝小玉說道︰「這東西還是妳帶著。」

「你不用?」綺羅奇道。

「像這種空間類的法寶一旦被祭煉後,主人要用的話,一招手就會飛到眼前。」青嵐在一旁解釋道。

青嵐有那卷畫軸,那東西是靈寶,也是空間類的法寶,有同樣的效果,所以她知道其中的奧妙。

綺羅做了 一個鬼臉,拿著寶珠看了幾眼,然後放出神念探搜,立刻噘起嘴巴將寶珠扔回給謝小玉,道︰「難看死了,沒有以前的珠光寶氣,變成一顆玻璃球,而且裡面的蜃氣也沒了。原來裡面還有一座城鎮,有亭台樓閣、石井街道,現下 只剩下一個大圓盤。」

綺羅當然不可能這麼膚淺,不然也沒辦法吸引謝小玉,她這樣說,完全是替謝小玉考慮,這可不是一件攻伐之寶,也不是用來防守,最大的用處就是計算推演,而這一切對謝小玉非常有用。

在小溪邊的青石上,一群老者盤腿而坐,面前放著木盤,盤上擱著玉壺和玉盅,他們一邊喝酒, 一邊傳看著一些小玩意,其中一件正是天劍舟的模型。

「這東西倒是不難打造。」說話的正是幫謝小玉煉製寶珠的老者。

「劍宗並非大門派,沒有十幾萬的仆役,男女老幼加起來也不過千人,一艘船絕對可以裝了帶走。」老族長說道。

老族長只說劍宗,已經不再稱呼簡家,顯然主意已定。
[我看根本用不著,既然大部分人都願意加入劍宗,應該按劍宗的模式行事,不能再將自己當成是真北簡家的子孫。」睿智老者冷著臉說道。

「你好像有什麼想法?」老族長皺著眉頭問道,他有種不好的感覺。

「現下劍宗名不符實,我們這一輩只有九個人,阿竹這一輩也就十幾個人,所謂的劍宗其實只有不到三十人,這怎麼行?」

「你難道有解決的辦法?」老族長精神一振。

謝小玉驟然間變了臉色,因為他想到一種可能。

那位老者注意到謝小玉的神情,輕嘆一聲,說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了。」

「您打算把大家的魂魄都移入劍中,就像當年老祖宗建造劍山溫養那些劍一樣,讓他們在裡面修練,等到修練有成再奪舍?」謝小玉猜到老者的想法。

「沒必要那麼麻煩,劍宗歷代先祖可不是吃干飯的,他們一直在完備那套法門。第七十五代先祖中有人想出更好的辦法,他們借鏡魔門血池、白骨兩派的秘法,創出煉血、化骨之法,只要在每個人身上取一滴精血和一塊靈骨,就可以培養出一具和神魂無比契合的軀體,根本不用另外尋找廬舍。」

那位老者負責的正是劍宗的各種秘錄典籍,身分在那些大門派裡就是藏經閣的首席長老。

「恐怕沒那麼簡單吧?」胖老頭突然插進來問道,他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

其他老頭也一樣好奇。

「當然不簡單,換成往日,我根本不會提起這件事。那套法門一創出來就被先祖封藏起來,只有我這一脈知道,因為想養成一具靈軀要十萬精血、十萬骨之精髓。」睿智老者低聲說道。

眾人全都倒抽一 口涼氣。

這種法門太邪門了,根本不像是正派所為。

不過話說回來,現下倒是一個機會。精血和骨之精髓並非只有人身上才有,妖族的氣血更加旺盛、骨骼更加壯碩,一頭頂得上幾百個人。

「成功率有多少?」老族長立刻問道。

睿智老者伸出兩根手指頭,眾人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

十個人裡只有兩個人能成功,另外八個人不能成功必然成仁,這簡直就是讓自己的族人送死。

老頭們全都看著老族長,等著他定奪。

老族長沈思良久,最終切牙說道︰「就這麼幹﹗不過先告訴大家,讓他們自己取捨,願意的話,才算得上是劍宗傳人;不願意的就別強求,簡家還有些什麼東西就全都分給他們好了。」

老族長這番話有著說不出來的冷漠,卻又帶著一股剛毅。

謝小玉自始至終都在一旁聽著,心中暗嘆只有這樣才配稱得上是劍宗。

劍宗本就不是講兒女情長的地方,雖然走的是毀滅之道,而非劍之道,但是毫無疑問劍宗的每一個人都是真正的劍修,全都不懼生死、一往無前。

「最多還有三年時間做準備,大家說說看下一步怎麼走?」決心已定,老族長頓時轉到下一個議題。

「我負責造船。」胖老頭舉起手。

「我負責打造飛劍,老祖宗倉促間沒辦法弄那麼多飛劍,只能用普通的鐵劍代替,我們的時間充裕得多,沒必要太委屈。」另一位老者說道。

「既然辦法是我提的,血池、骨島就由我完成,瘦子沒事也來幫忙。」睿智老者主動請纓。

剩下幾位老者中,有一個人指向謝小玉,說道︰「這小子提到的戰陣之法倒是很合我胃口,我恰巧認識幾個擅長機關法器的朋友,趁現下還有時間,我打算去找他。」

聽到這番話,老族長頓時眼睛一亮,連忙說道︰「劍宗重新出世,確實需要吸收一些新血,大家也都有朋友,不妨將信得過的全都拉過來。」

其他人沒什麼想法,謝小玉卻動了心思,忍不住說道︰「我出來的時間不短了,那邊肯定會擔心,所以我打算回一趟南疆。」

「你現下回去已沒什麼大礙,外面已經改朝換代,曹家已經不是皇族,現下朝廷暫時由道府掌管,東南、西南和南邊的戰事也已經平定,你現下就算大搖大擺走出去也沒人會找你麻煩。」苦竹負責對外聯絡,這段日子他一直沒離開過,

但是外面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謝小玉頓時鬆了一口氣,從天寶州回來後,他就一直懸心吊膽,朝廷、九空山和劍派聯盟一直都是壓在他身上的沉重大石,現下總算可以放下了。

說到底,還是托了劍宗的福。

第二天一大清早,兩道遁光朝著西面破空而去。

其實遁光並非兩道,另外還有一道透明的,一般人根本看不見。

「好慢啊。」綺羅一邊飛,一邊百無聊賴地嚷嚷道。

來的時候有兩位道君幫忙,速度快如閃電,雖然沒到瞬息萬里的程度,卻差不了多少,之後又有苦竹帶著挪移,眨眼間就從劍宗遺址到真北郡,速度更快。習慣那樣的速度,綺羅對現下的速度非常不滿。

「這速度其實不慢。」謝小玉勸道。

「你當然可以這樣說,你的速度遠比我們快。」綺羅心中不忿。

綺羅倒不是針對謝小玉,而是因為三個人中她最慢,青嵐有一件靈寶,可以帶著一大群人飛遁,而且速度極快,只比謝小玉差那麼一點。

「出發前我就說過由我帶著妳們飛。」謝小玉無言,女人不講理的時候確實
讓人頭痛。

「我想靠自己。」綺羅終於說出心裡的想法。

綺羅會胡攪蠻纏,為的就是讓謝小玉幫她想辦法。

「好吧。」謝小玉嘆息一聲,他已經明白綺羅的意思。

綺羅因為謝小玉的提議放棄原來的功法,轉修《吞日噬月大法》,飛針之法的後半部傳承已經不可能得到,而身為男人,謝小玉當然要對自己的女人負責。
「這是你說的。」綺羅頓時眉開眼笑,道︰「不能比你那套遁法差。」

謝小玉滿口答應下來,但他並不是信口許諾,之前綺羅自己創出一套很有意思的法門,其中運用的技巧來自一個叫空空門的門派,這讓他想起保命六法。

這六招段數不高,全都是練氣層次的小法術,卻紛繁複雜、詭異多變,而且每一種變化都是某種有名的神通大法簡化版本。

這些簡化版本原本用處不大,但是被那個人揉合在一起居然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實用性極強。

一個毛賊都有這樣的本事,謝小玉不相信自己做不到。

其實謝小玉已經選中幾種秘法,原本打算完備那套戰陣後就開始,現下只不過是提前一點。

「現下沒事了,乾脆由我帶妳們一起飛吧。」謝小玉看了青嵐一眼。

青嵐知趣地取出畫軸,這件靈寶裡的空間不如謝小玉的芥子道場,裝兩個人卻夠了。

此刻綺羅心滿意足,便沒有計較之心,笑嘻嘻地和青嵐進入畫軸。

收起畫軸,攏在袖中,謝小玉抽出那把新打造的劍鞘猛地往頭頂上一拋。剎那間, 一道閃光從天地間劃過,到了天頂極高之處,閃光猛地折向西南,瞬間消失在天際盡頭。

沒有綺羅的拖累,速度快了不少,就算沒有瞬息千里那樣誇張,一瞬間六、七百裡總是有的。

這一飛就是大半天,直到傍晚時分,謝小玉才找了一座山頭落下,並非不能趕夜路,他只覺得沒必要這麼匆忙。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覺得像被無形的鞭子驅趕著,很少有輕鬆一下的日子,現下總算能喘口氣。

事實上,想輕鬆一下也只有趁現下,接下來又有得忙,等三年後大劫到來,想休息都做不到。

畫軸一抖,放出綺羅兩女後,謝小玉捲起畫軸還給青嵐。

「這是什麼地方?」綺羅看著遠處那座縣城問道。

「我哪知道?」謝小玉只需要確定大方向沒錯就行,進入蠻荒,他自然能知道方位。

「想知道是什麼地方,下去問問不就行了?」青嵐很隨意地說道︰「已經很久沒有涉足紅塵,也不知道今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青嵐和謝小玉有同樣的想法,也想趁這個最後的機會放鬆一下,不過她的心裡更多的是傷感。

「天地劫數,誰都沒辦法阻止。」謝小玉安慰道。

「別說這些喪氣話,大家盡力就好。」綺羅個性大剌剌的,卻也有好處,那就是不會自尋煩惱。

「是該輕鬆一點。」謝小玉當先而行,朝著那座縣城而去。

縣城不大,卻很繁華,這裡沒有內城、外城之分,雖然有一道城牆,不過年久失修,長滿青苔,牆根底下灌木成片,城門口也沒士兵把守,任由車馬進進出出。

一進城,就看到街道兩邊全是商鋪。

「今晚住客棧怎麼樣?」綺羅問道。

「妳有錢嗎?」謝小玉問了 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從天門出來後,謝小玉再也沒有碰過錢,就算去婆娑大陸的那段日子也沒用過一文錢,因為那時候他裝扮成和尚,平時住在寺院,吃的是齋飯,住的是禪房,全都不需要錢,所以他的納物袋裡什麼都有,就是沒錢。
「我有。」綺羅嘻嘻一笑,手腕一翻,掏出一塊銀錠。

謝小玉沒話說了,因為他剛才就感覺到一陣異樣的波動,綺羅肯定用了她從空空門學來的手段。

「別是人家救急的錢。」謝小玉提醒道。

「放心,那個家伙不像好人。」綺羅朝著遠處一個穿黃衣服的胖子努了努嘴。那個胖子四十多歲,滿臉橫肉,身後跟著幾個家丁,走過任何店鋪都要翻上一翻,而店鋪裡的人全都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天底下可恨之人多的是,妳不可能都管得來。」謝小玉知道綺羅這麼做是略施小懲。

「別的地方我沒看到,我看到一個就懲治一個。」綺羅的想法一向簡單,只求心安。

這下子謝小玉無話可說,曾幾何時他也有這分灑脫,現下卻已經沒了。

「別想那麼多了,先找一家客棧投宿吧。」青嵐說道。

繞著縣城轉一圈,謝小玉三人在靠近縣衙的地方找了 一家乾淨的客棧。

客棧臨街,進門牆壁上有不少詩詞歌賦,應該是讀書人喝得興起隨手留下。謝小玉看了牆上的詩詞歌賦幾眼,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寫詩作詞的人顯然不是名家,不過這讓他明白為什麼這家客棧如此乾淨,來這裡住的大多是讀書人。

謝小玉一向作文士打扮,綺羅和青嵐也一樣,此刻她們仍舊女扮男裝,看起來也是兩個翩翩美少年,就算不是讀書人,也是富家公子。

綺羅朝著一個伙計招了招手,問道︰「有沒有清靜點的房間?最好是獨院。」

「客官見諒,我們這兒沒有獨院,最多是面對面兩間房。不過現下有點晚了,房間有,但是空的院子已經沒了,要不然您三位將兩間房都要下來,倒也清靜。」伙計連忙回道。

綺羅正在猶豫,謝小玉卻已經說道︰「我們就要一間。」

「好咧。」說著,伙計就在前面帶路。

酒樓後面是一條筆直的夾弄,兩邊都是月牙門,月牙門裡就是客房,要不是三間圍攏一座院子,就是兩間夾著一座院子,院子不大,卻都種著幾叢青竹,堆著一、兩塊怪石,也算雅致。

當然謝小玉三人不會在意,真的要說雅致,青嵐那卷畫軸內的景色比這裡強得多,他們如果真想找清靜的地方過夜,只要將畫軸往無人之處一掛,躲進畫軸內就行了。

之所以住客棧,謝小玉三人都有幾分遊戲風塵的意思。

謝小玉三人的房間在走廊尾端,這裡遠離街道,最清靜,院子不大,竹子卻種得很密,如同一扇  風將面對面的兩個房間隔開。

謝小玉隨手扔了 一小塊銀子給伙計,說道︰「這是賞你的,我們不喜歡別人打擾,用不著太殷勤。」

伙計連連點頭,揣著銀子喜孜孜地走了。

謝小玉三人轉身進入客房,在進門的瞬間,謝小玉朝著對面那間房看了一眼。

一進入房間,謝小玉彈指間在四周設下一道禁制,才說道︰「真是巧了,我們心血來潮想一探紅塵,居然遇到同行。」

「還有其他修士?」綺羅的興致一下子上來了。

「就是隔壁的鄰居。」謝小玉從窗戶看了對面一眼。

「你怎麼知道?」綺羅問道。

「是不是因為太安靜了,好像沒人一樣?」青嵐已經明白什麼地方不對勁。

不說謝小玉,青嵐和綺羅都是真君,十丈之內就算落下一粒灰塵她們也能察覺出來,卻感覺不出對面有人。

「會不會出去了?」綺羅問道。

「出門在外,怎麼可能不留個人看門?」青嵐經常在紅塵中走動,自然明白其中的奧妙。

「難道也和我們一樣到紅塵中散心?」綺羅看著謝小玉。

「誰知道?」謝小玉聳了聳肩,他不會占卜算卦,卻知道修士跑到紅塵有幾種可能,最大的可能是紅塵歷練,要不然就是采買東西,如果是這兩個原因倒沒有大礙,就怕那群人是為了避禍才躲在這間客棧。

當初謝小玉為了躲避追蹤,也專挑人氣旺盛的地方藏身,對方如果真是為了避禍,那麼他恐怕已經捲入麻煩裡。

「我去探探虛實怎麼樣?」綺羅躍躍欲試。

「別去,這不關我們的事。」謝小玉連忙說道,語氣中不無警告的意味。

隔壁房內,另外一個女孩也問同樣的問題︰「要不要去探探虛實?」

女孩問的是兩個中年人,其中一個中年人面色蠟黃,眼窩深陷,眉宇間有一絲黑氣盤踞,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腥臭;另外一個中年人,明明是大熱的天,又是在房間裡,居然還戴著帽子、穿著大褂,塌鼻梁、鼓眼泡,臉上的皮膚異常粗糙。

「別去。」黃臉漢子有氣無力地喝道︰「等妳師兄回來,我們立刻就走。」「那三個人未必是沖著我們來,或許……或許他們是哪個門派來紅塵歷練的弟子。」女孩越說聲音越小,她也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

突然,女孩想到另外一件事,說道︰「他們已經找到我們,會不會師兄……」說到最後,女孩不敢說下去,內心充滿恐懼。

[放心,妳師兄肯定沒出事。」戴帽子的中年人攤開手掌,掌心有一塊竹牌。這是類似元命牌的東西,女孩的師兄也有一塊,如果出事,帶著另一塊牌子的人心念一動,竹牌就會碎裂,這邊便能立刻得到消息。

「可恨﹗龍壁閣的這幫賊子,只要我們……只要我們到了九曜派,絕對有他們瞧的。」女孩切牙切齒地說道,心中滿是淒苦。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黃臉漢子眼神中有一絲黯然。

「師兄這話不對,懷璧無罪,罪在貪婪。」戴帽子的人隨口念了 一聲阿彌陀佛。此人居然是和尚,怪不得一直戴著帽子,不然掩飾不了光頭。

「和尚就會說嘴。你怎麼不提劍宗傳人的事?」黃臉漢子笑道,他並不是嘲諷,只是隨口說一句緩解氣氛。

「阿彌陀佛,這只能說是陰差陽錯。最早和劍宗傳人結怨的是九空山,只能說九空山用人不當,派去的人心懷貪念,畢竟結怨之時,可沒人知道那謝小玉是劍宗傳人。」和尚一臉苦相。

此刻只要一提劍宗傳人的事,佛門中人都會感到難受,因為大家回過頭來看,突然發現兩邊走到最後那一步實在太不應該了。

「你現下說這話,只是因為看到劍宗的厲害,如果在幾個月前,你會說這話?」黃臉漢子根本不信。

「你可能不信,三年前的法華大會上,佛門各宗商議過此事,想找到劍宗傳人解釋清楚之前的誤會,佛門確實在意他手中的東西,但是我們不會強求,完全可以拿東西換。」和尚辯解道。

「你說這話,誰信?」黃臉漢子一臉不屑。

不過黃臉漢子只是說說罷了,他和這個和尚交情不淺,知道這個和尚不打誑語。

和尚一臉無奈,好半天才嘆息一聲,說道︰「你都不信,別說是他。他日一因,今日之果,善緣難結,因果難消。」

「你老兄說一句實話,要不是你和我交情深濃,你們多羅那加宗是不是也打算強取?」黃臉漢子突然變得一臉嚴肅。

「師兄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和尚連忙問道︰「佛門廣大,一切有緣人若有心修習佛法,我佛門都來者不拒,何況是交換?」

黃臉漢子一直緊盯著和尚,和尚的眼神清澈純淨,顯然沒有撒謊。

「也對,佛門家大業大,確實不在乎那點東西,而且得到佛門功法後還得當心被度化。」黃臉漢子苦笑道。

黃臉漢子之所以相信和尚的話,除了兩個人的私交,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佛門的做法一向如此──先給好處,然後引人上鉤,潛移默化將對方度入佛門。

這是陽謀,佛門之所以興旺、之所以反超道門,並非沒有緣故。

這時,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進來,緊接著一個青年推門而入,手裡大包小包全都是藥材。

「師叔,我弄來一些藥,對你應該有好處。」青年滿臉喜色地說道。

「師兄,你在外面有沒有感覺到異常?」女孩連忙問道。

「怎麼了??」青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們對面住進來三個人,不像是普通人。」黃臉漢子不想青年誤會,連忙解釋道。

「那幫賊子發現我們的行方?」青年的回應和女孩一樣,不過他少了幾分沖動,至少沒說過去打探一番的蠹話。

青年又想到一個問題,問道︰「既然他們已經發現我們的行方,為什麼不動手?」

青年不認為對方會在意官府,此刻官府自身難保,道府也一樣,別看道府代理朝政好像很風光,其實那些人同樣心裡忐忑,現下這個時候絕對不會管什麼閑事。

「或許是在意九曜派的回應吧?畢竟那部功法是九曜派送還給我們,這裡面又涉及到劍宗傳人。」黃臉漢子也只能胡猜,一點把握都沒有。

一開始龍壁閣肯定有幾分忌憚,來回試探過幾次,後來看到那幾個門派都沒回應,動作就越來越大,現下更沒有收斂的必要。

「可惡﹗」青年握緊拳頭,道︰「要不是我實力太差……」

「實力好又怎麼樣?龍壁閣有兩位道君坐  ,除非你也成為道君,不然別說這話。」黃臉漢子搖頭嘆道。

[如果我有劍宗傳人那樣的實力……」青年有些不服氣。

「劍宗傳人的實力一直很強,可他以前也只能東躲西藏,現下沒人敢招惹他是因為劍宗出世。」黃臉漢子不等青年說完,立刻糾正道。

青年被說得臉頰通紅,頭低低垂著。

「當然,話也不是絕對。修道之人最後講的還是實力,只不過現下時間未到,劍宗傳人的實力仍舊不夠強,等再過百年,他如同當年的太虛道尊那樣縱橫天下、傲視群倫,再也用不著藉助劍宗的威勢,或許劍宗反過來要藉助他的聲威。」黃臉漢子並不想打擊青年的信心,最後還是給了他一個希望。

「我明白了,一切都是妄談,實力才是關鍵﹗師叔,你想告訴我的就是這句話吧?」青年一下子振作起來,緊接著臉上露出一絲戾氣,道︰[有朝一日,我能為門派討回公道的時候,必定會殺上龍壁閣。」

「痴兒,等到你有那一天,龍壁閣不需要你找上門,恐怕自己就散了。」黃臉漢子轉頭朝和尚嘿嘿一笑,問道︰「我沒說錯吧?」

「善哉、善哉。」和尚答不上來。

「師叔,你打什麼啞謎?」女孩不由得問道。

「和劍宗傳人結仇的就那麼幾方勢力,一個是安陽劉家,因為一個村姑,兩邊反而結成親家。」說到這裡,黃臉漢子嘖嘖連聲,一旁和尚臉上的苦相越發濃了。

「第二個是九空山,而現下九空山已經解散。」黃臉漢子看著和尚。

「阿彌陀佛。九空山非佛非道,根基雖是佛門,卻不修佛法,不明佛理,持仗神通,妄結因果,不如散了乾淨。」和尚低首垂眉回道。

青年和女孩都無語了,兩人腦中同時冒出一個詞──過河拆橋。

「這是壯士斷腕。」黃臉漢子顯然猜到青年和女孩的想法,連忙糾正道。

「九空山一散,劍宗傳人和佛門的怨也一起沒了。」黃臉漢子繼續說道︰「接下來是朝廷……這就用不著我說了。」

兩人當然知道,太虛門一聲令下,曹家不得不退位讓賢,雖然朝廷還在,卻已經改朝換代。

「最後就是劍派聯盟……現下已經沒有劍派聯盟了。」黃臉漢子搖頭嘆息。唯獨對於最後這一點,黃臉漢子不知道怎麼評價,因為劍派聯盟在的時候名聲確實不好,但是現下解散了,大家卻想起從劍派聯盟得到的好處。

請續看《夢幻泡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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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再等兩個禮拜,7月12日才有新書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7-1 13:53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3-7-14 07:32
夢幻泡影 22

北燕山所鎮守的冥界鬼門出現鬆動的跡象,謝小玉受人之託,前來救援。在冥界一番歷險,奪回北燕山鎮派之寶「輪迴殿」,並發現術法在冥界內受到掣肘的祕密。
大劫將至,前來投靠謝小玉的修練者暴增,為了讓更多人便於修練並共赴海外,謝小玉創出駭人聽聞的「妖王變」之術⋯⋯

第一章 龍王變
第二章 妖王變
第三章 鬼門
第四章 飛輪
第五章 養兵

第一章 龍王變


  月亮飛上樹梢,四周燈火亮了起來,街道變得冷清,但是有些地方反而更加熱鬧。

  熱鬧的地方大多集中在縣衙附近,最熱鬧的就是一幢三層多高、雕樑畫棟的酒樓。

  此刻酒樓賓朋滿坐,就連最頂上的包廂都坐滿人,座無虛席。

  只聽到一陣蹬蹬腳步聲響起,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快步登上頂樓,閃身進入一間包廂。

  包廂不大,裡面坐著六個人,已經有些擠。

  進來的中年人還沒開口,坐在靠窗口的一位老者擺了擺手,然後指了指一張空著的位子,道:「先坐下,喝口酒,潤潤嗓子。」

  「謝師叔。」中年人連忙坐下,旁邊早有一個年輕人拿起酒壺幫他倒酒。

  中年人舉起杯子一口喝乾,這才說道:「我剛才將城內客棧全找了一遍,共有六群人比較可疑,都是今天剛到,城裡也沒人認識他們,其中又以兩群人最可疑,雖然分成兩批,卻住進同一座院子。先住進去的是四個人,兩個中年人和一對年輕男女,兩個中年人都有病,一個怕冷,身上總是穿著厚衣服,還戴著帽子;另外一個怕熱,面黃肌瘦,像個癆病鬼。後住進去的只有三個人,一男兩女,女的女扮男裝……」

  此人條理清晰、口齒便給,片刻工夫就將打控來的消息說得清清楚楚。

  「你說裡面有一個癆病鬼?」為首的老者若有所思。

  「這就對了,漏網之魚中有一個人中了葛師兄的神爪,能撐到現在也算不容易。」斟酒的年輕人冷笑道。

  「他們之中的一個人在城裡到處買藥,買的全是清熱解毒的藥。」中年人回稟道。

  「應該就是他們,不過另外三個是怎麼回事?」老者撫著鬍鬚。

  「這還不簡單?七個人一起目標太大,分開又怕不安全,畢竟他們之中有人受傷,需要照顧,所以乾脆分成兩批。」一個少年想當然地說道。

  「有這個可能,不過也得當心那邊有接應。這部《龍王變》畢竟是九曜派送回來,我們對莆煥派動手,多少有點掃九曜派的面子,人家表面上不說什麼,背地裡未必不在乎,說不定就派兩個弟子過來接應。」老者為人謹慎,絕對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更別說替門派若禍。

  「我們怎麼辦?難道就這樣放過?」緊抬頭老者而坐的一個年輕人心中不忿。

  「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九曜派對《龍王變》可以不在乎,我們卻不行。這次我們費了那麼多心機、下了這麼大的力氣,如果沒有心眼兒就說不過去。」老者斟了一杯酒,慢慢喝了起來,權衡著利弊。

  其他人頓時沉默下來,這次為了對付莆煥派,他們損失了七、八個很有前途的師兄,甚至包括他們的小師妹,確實不能這樣算了。

  「這件事情道理在我們一邊。莆煥派弟子見色起意,難不成他們還有理由?九曜派雖然勢大,也要講道理。」老者嘆道。

  「如果不是九曜派,而是另外幾派的人呢?現在九曜、璇璣、北燕山、碧連天這些大門派已經連為一體,九曜派不方便出面,請其他門派幫個忙也不是難事。」一個神情冷峻的青年突然說道。

  包廂內越發沉默,這確實是讓人憂慮的事。

  好半天,老者嘆道:「只要不是璇璣派……應該問題不大。碧連天擅長水行法術,性子也柔弱;摩雲嶺實力稍差,一向不怎麼強勢翠羽宮都是女人,情況差不多,北燕山現在自顧不暇;唯獨璇璣派……」

  在場諸人全都明白,別看前一段日子劍派聯盟風光無限,其實道門中真正風光無限的除了太虛門之外,就要數璇璣派。

  「不如這樣,我們先不動那三個人。」一個弟子輕聲說道。

  「你不動他們,他們動我們怎麼辦?難道他們一拳打過來,你用胸口擋?」另外一個弟子頗為不滿地問道。

  老者臉上苦澀越來越濃,這正是他猶豫的地方。

  想了好半天,老者才做出決定,道:「沒辦法,只能用霹靂手段,將那三個人生擒活捉,再問他們的身份。如果是九曜或者璇璣的人頂多說幾句軟話,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要不要現在動手?」眾人躍躍欲試。

  「不能衝動,別看我們人多,未必是那幾個人的對手。那四個人中有兩個是真君,雖然其中一個半死不活,另外一個好像也有傷,但真君畢竟是真君,我頂多只能擋住一個。」老者頗為謹慎,不打沒把握的仗。

  眾人全都明白老者的意思,這是要等另外幾路人馬到來。

  「要不然……用下九流的手段?」一個少年試探著問道,下九流的手段不久乎迷香、毒藥、下套子、打悶棍這幾招,頂多再加上勾結官府、誣良為盜的把戲。

  老者頗有些心動,不過轉念再想,就不敢這麼做了,因為一開始,他們對付莆煥派完全站在理上;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莆煥派差不多被滅,只有一些漏網之魚他們還要趕盡殺絕,理由已經不夠充分,如果再用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豈不是授人以柄?

  「沒必要這樣,等援兵一到,我強敵弱,堂堂正正下手,也可以拿下那幾個漏網之魚,沒必要惹人詬病。」老者權衡利弊,最後搖了搖頭。

  剛才提議的少年不再多說,既然老者做出決定,他們就只能在這裡等著。

  「我去發消息。」另一個少年站起來,對著剛才提議的少年使了一個眼色。

  提議的少年微微一楞,不過馬上就明白過來,立刻說道:」我也去。」

  老者看著這兩個人,心裡明白他們根本不是要發消息,而是另有圖謀,不過他並不阻止。

  下九流的手段上不得檯面,卻讓人防不勝防,確實挺管用。

  以老者的身份肯定會反對,但底下的弟子不聽勸阻執意這麼做,那就不是他的責任,就算被人拿住把柄,他也能搪塞得過去。

  不過老者馬上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立刻淡淡說道:「謀定而後動,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正往外走的兩個人一聽就明白,這是叮嚀他們小心行事。

  那中年人也站起來說道:「我帶你們過去。」

  「不用,你只要指給我們看就行。」兩個少年中的一個人說道。

  他們所在的酒樓共有三層,對這樣一座小縣城來說已經很高,站在最高一層樓上,一眼望出去,就看到連綿起伏的房頂。

  中年人走到窗口,推開窗戶往不遠處一指,道:「就是那裡。」

  客棧名為「墨梁」,名字很​​雅,卻並不清靜。

  白天時,住在這裡的人各有各的事,或是出門拜客,或是結社訪友,到了晚上,全都回來了。

  而能住在這裡的人,不是遊學四方的讀書人,就是有錢人有的公子哥,對他們來說,晚上正是消遣的時刻。

  「店家,來一壺酒,再來一些下酒的小菜。」

  「秦史興致到是不低,小弟我捨命陪君子了。」

  「今日我等不醉不歸。」

  隔壁院子裡傳來一陣陣嘈雜的聲音,幾個書生圍坐在一起,邊吃邊閒聊。

  過了片刻,一個店小二托著盤子起過來,盤子上堆了一隻大錫酒壺、六隻疊起來的杯子,還有紅油耳片、油燜竹筍、三鮮雞絲、爆熗腰花四碟小菜。

  這個店小二一臉迷糊,好像沒睡醒的樣子,不停打著呵欠,到了走廊盡頭,迷迷糊糊往左邊一拐,進了院子,問道:「哪間房要的酒和小菜?」

  兩邊都沒人搭理這店小二。

  店小二走到其中一間房門口,再次問道:「是這裡要酒菜嗎?」

  「沒人要過東西。」房裡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店小二又走到另外一間房,同樣問道,這次根本沒有人搭理。

  這裡隔壁院子裡突然傳出聲音:“那會不會是我們要的東西​​?”

  「小二、小二,這邊、這邊。」

  「太不會做事了,連院子都會搞錯。」

  一連串的抱怨讓那個店小二清醒了一點,連忙退出院子。

  店小二剛一離開,房門嘎吱一聲打開,一個青年走出來,走到院子門口,朝對面張望一眼。

  對面院子是被包下來,正中央竹林下擺著一張桌子,上面杯碗盤碟放得滿滿的,幾個書生已經喝了不少,全都面紅耳赤,帶著幾分醉意。

  青年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回到房間。

  「應該是店小二出錯。」

  原本女孩一臉劍拔弩張,聽到這番話,頓時鬆了一口氣。

  「還是小心為妙,小心無大錯。」和尚連打了幾個法印,重新將房間和外面隔絕開來。

  唯有黃臉漢子愁眉不展,好半天,他搖頭說道:「這裡已經不能再待了。」

  「你太小心了吧?」青年問道。

  「現在不但有形跡可疑的人住在我們隔壁,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小二走錯院子,這樣的巧合是不是太多了?」黃臉漢子原本就小心,現在更是疑心大起。

  「你不會是打算連夜離開吧?趕夜路是沒什麼,可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太顯眼了?」女孩問道。

  「探子都已經住在我們對面,我們的身份肯定已經顯露,還在乎什麼顯不顯眼?」青年回答。

  「不是現在走,在城裡他們不敢貿然動手,修士爭鬥不可涉及平民,這是不可逆的鐵律,龍壁閣再狂妄,也不敢破壞這個規矩。」黃臉漢子神情凝重地說道,從剛才他就在想對策,可到了這個地步什麼計畫都已是枉然。

  「也不能無休止地等下去,現在他們不動手,恐怕是因為實力不夠,等到他們的援兵一到……也不需要太多援兵,只要來六個真君將這座院子一圍,除非我們拚命,否則裡面即使打破天也不會影響到外面。」和尚提醒道。

  其實和尚還有半句話沒說,如果他們全力一搏,確實能打破封鎖,不過這樣一來反而讓對方稱心如意,因為對方已經盡力不影響到平常人,是他們不管不顧波及如此一來,道理又被對方佔去。

  房間內一片沉默,四人全都反倒思索著,想找到一個破解的辦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突然動了動鼻子,然後問道:「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熏魚味道?難道是那個小二端著的菜留下來的味道?這麼長時間都還沒散?」

  「熏魚?」青年朝著四周嗅了嗅。

  和尚頓時臉色大變,黃臉漢子也猛地坐起來,大叫道:「不好!」

  和尚與黃臉​​漢子同時運轉法力,這一試他們的額頭都冒出冷汗,雖然法力仍舊能運轉,卻出現一絲滯澀,經脈中彷彿充滿漿糊。

  「可惡!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黃臉漢子頓時怒了,他一拍旁邊的褡褳,一道金光從褡褳裡射出來,眨眼間化作一把短尺。

  這把尺顏色雪白,質地非金非玉,上面佈滿金色的碎屑,如同滿天星辰。

  「現在怎麼辦?殺出去?」青年的雙眼一下子變得通紅,他也打算放出法器,但法力剛放出一半就滯住,剛放出的一口鐘鐺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你們法力不濟,不要勉強,大和尚,這兩個小輩就交給你了。」黃臉漢子臉上露出一絲死氣,打算拚死一搏。

  原本和尚還想規勸,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就算黃臉漢子拚命,他們能逃出去的希望也不到一成。

  「我這裡還有三顆凝元丹,應該可以頂一陣子。」和尚掏出一隻玉瓶,倒出三顆紫金色丹丸。

  凝元丹並非對症下藥,不能破解這種迷香,不過凝元丹可以讓法力暫時變得凝練,也更容易控制,能抵消一部分迷香的效力。

  「我沒必要浪費藥了。」青年搖頭道,他只有九重,沒有築基,就算能動用法力,幫且也相當有限。

  「說什麼胡話?你難道真將所有希望都押在你和尚身上?不能運用法力的話,你就是個拖累;能運用法力的話,你至少可以背著師妹逃跑,你和尚師叔身上的壓力就可以減少許多。」黃臉漢子罵道。

  青年頓時醒悟過來,連忙從和尚手裡取過丹藥,一口吞下去。

  丹藥一入肚,藥力迅速化開,剛才落在地上的那口小鐘發出一陣輕響,一下子飛到青年手中。

  「收起來,這東西用處不大,換千里遁甲符。」黃臉漢子怒道,他搖了搖頭,這個青年對門派確實很忠誠,但是資質和閱歷都不行。

  青年一陣忙亂,連忙收起鐘,拿出一張黃澄澄的符紙。

  三個人已經做好準備,女孩鄭縮在青年的背後,此刻就等著對方發動。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突然對面傳來一陣稀里嘩拉的輕響,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慘叫聲。

  四個人頓時面面相覷。

  「隔壁房間打起來了……怎麼回事?難道……難道有人接應我們?」青年突然興奮起來。

  黃臉漢子滿臉警戒,和尚則一臉淡然,好像完全沒受到影響。

  「那不是龍壁閣的人嗎?」青年試探著問道,怕自己又出錯。

  黃臉漢子沒有開口,他在猶豫,反而是和尚提醒道:「這或許是一個局。」

  青年和女孩的身體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這是他們最大的痛,要不是落入局中,莆煥派也不到於如此淒慘。

  就在這時,黃臉漢子四人同時聽到頭頂上響起一聲暴喝:「閣下是什麼人?為何下此毒手?」

  這邊的話間落下,那邊立刻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一群下三濫的毛賊也敢跑出來丟人現眼?既然沒事來招惹我們,就要有被宰了的覺悟!」

  呼救聲、喊叫聲此起彼伏,住在客棧的人全都逃了出來。

  一開始大家以為是武林中人尋仇,但是等到五顏六色的光芒亂閃,大家終於明白這是仙人之間的爭鬥。

  住在這裡的都是聰明人,看的書多,見識也多,知道仙人舉手抬足間就能夠移山倒海,仙人間的爭鬥往往毀天滅地、聲勢驚人,很容易殃及池魚,所以能夠跑的全都拚命往外跑。

  此刻幾個人凌空而立,一連是謝小玉三個人,另一邊是老者和三個年輕人。

  從人數上來說,老者那邊多了一個人;不過從氣勢上來講,老者明顯有些局促。

  這位龍壁閣長老已經知道踢到鐵板,在他對面的三個人都是真君,他不知道謝小玉的身份,但是這麼年輕的真君,其中有兩個還是女人,恐怕只有九曜派能培養出來。老者倒是沒有猜太虛門,因為太虛門正式弟子都是男的,而且都是道士。

  「看來你們和住在我們隔壁的那群人有仇。」謝小玉曾經猜過這個可能,藏身人群中,除了大紅就是逃亡。他原本並不打算插手,可現在不插手都不行。

  老者明顯一愣,這絕對不是他們想過的任何一種回答。

  不只是老者,就連對面房間的四人也都愣住。

  「不會這麼巧吧?難不成這三個人真是大門派的弟子出來歷練?」青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絕不是紅塵歷練。」黃臉漢子已經看出謝小玉三個的境界,和他一樣都是真君。

  「難道真是九曜派的人?」和尚一臉迷惘,他當然也看得出來對方是真君。

  「和尚,你精通皮相之法,能不能看出那三個人是否真那麼年輕?」此刻黃臉漢子只剩下這一點懷疑。

  「那個男的二十歲出頭,兩個女的有一個連二十歲都不到。」和尚說到這些只覺得非常丟臉,他修練到這等境界的時候,已經在百歲開外。

  「這麼年輕?」黃臉漢子也感覺臉上發燙。

  「二十多歲的真君?」青年問道。

  黃臉漢子知道青年不服氣,只能無奈地說道:「大門派確實有大門派的驕傲,不服都不行,那三個人和我一樣,都是真君,不過真的打起來,我就算身上沒傷,又有你和尚師叔幫忙,也絕對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對手。」

  「這麼強?」青年和女孩駭然變色。

  「師叔,你別滅自家銳氣,兩邊還沒打起來,你是怎麼知道誰強誰弱?」青年兀自不信。

  「那個少年身上隱隱露出大道痕跡,哪裡是普通的真君可以比擬?和尚和我成為真君已經兩百餘年,卻還沒有觸及大道的邊,說來慚愧。」黃臉漢子本來就臉上發燙,現在更是恨不得地上有個油可以鑽進去。

  「如此年輕就已經領悟大道,豈不是比四子七真還了不得?九曜派有這樣的後輩弟子嗎?」女孩問道,她說這話顯然沒有心機。

  可沒想到,黃臉漢子和和尚全都心頭一震,他們剛才太緊張,只想著這是不是圈套,卻沒想到這一點。

  四子七真已經是過去的人物,在天門中就殞落好幾個,而且隨著大劫臨近,很多新人冒出來,實力都接近甚至超過四子七真,但是沒聽說有誰超過那麼多。

  「和尚,你確定沒有看錯?」黃臉漢子急忙問道,因為此刻他的腦子中閃現一個念頭。

  「應該沒錯。」和尚現在不太確定,他寧願相信是自己看錯,也難以想像有二十幾歲出頭的人能領悟大道法則。

  「可惜他們不動手,不然就可以看出端倪。」黃臉漢子惋惜地搖了搖頭,突然他的頭轉向南方。

  「好像有機會見識到對方的手段了。」和尚也發現到異常。

  此刻有四道遁光由遠而近,睡眼間飛到縣城上空。

  遁光收斂,出現四個老道,其中三個老道散開,隱約將謝小玉三人包圍起來;另外一個老道退得稍微遠一點,兩手交叉,好像來看熱鬧。

  「還好我們來得及時,不然就讓這幾條漏網之魚跑了,沒想到這裡居然還藏著這麼多大魚。」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老道哈哈大笑起來。

  這顯然是個魯莽道人,根本沒仔細看情況,朝著謝小玉就是一爪。

  「老葛小心!」

  「住手!」

  另外三個老道同時喊道,其中兩個老道後來,沒來得及看清楚這邊的情況,只覺得自家師兄太過莽撞;另外一個卻是最早過來的老者,已經知道謝小玉並非莆煥派的人,而是某個大門派的弟子,哪裡還敢造次?

  不過這三個人開口已經晚了,更別說阻止。

  謝小玉並沒有動手,之前在房間時,他就和綺羅、青嵐說好,這次的對手全都由她們兩個出手,這是增加實戰經驗的好機會。

  出手的是綺羅,她身體沒動,暗中五指飛彈,十幾根飛針瞬間射出去。

  現在下綺羅已經轉修《吞日噬月大法》,等於徹底放棄飛針之法後續那些精妙運用,她現在走的路子和謝小玉一樣,追求的也是快。

  這十幾根飛針不僅快,出手的剎那間就遁入虛空中,無影無形、無聲無息朝著絡肋胡老道射去。

  兩邊都是以快打快,高低立刻分出來,飛針後發先至,剎那間就到了絡腮胡老道面前,等到他感覺到危險臨頭,一切都已經晚了。

  畝許大的一隻爪形飛到一半,驟然消失。

  發出這一爪的絡腮鬍老道愣愣地凌空站著,過了片刻,他一個倒栽蔥墜落到地面。

  「老葛。」後面來的那兩個老道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龍壁閣只是中等門派,才二十幾位真君,彼此交情都不錯,看到絡腮鬍老道身死,兩個老道怎麼能不怒發欲狂?

  一開始就在這裡的老者看到此情此影,臉色也一變,不過他不是憤怒,而是駭然。

  「九曜派未免太霸道了,葛師兄確實魯莽一點,但是他並沒下殺手。」老者連忙喝道。

  老者這話不是對謝小玉說,而是為了阻止另外兩個老道。

  另外兩個老道原本打算動手,可聽到「九曜派」三個字時動作一下子僵住,瞬間冷靜下來。

  「九曜派?」綺羅輕笑一聲,道:「我們可不是九曜派的。」

  「不是九曜派的人?」後面來的兩個老道之一吃驚地問道。

  此刻這兩個老道已經看清楚謝小玉三人的情況,見他們如此年輕,又看到謝小玉身上的大道痕跡,頓時面如土色。

  這裡底下那間房間的房門被打開,黃臉漢​​子一步步走出來,走到院子中間,朝在半空中的謝小玉嵇手一禮,說道:「謝真君,在下莆煥派曾景德謝過真君救命之恩,在下有一物奉上。」說著,黃臉漢子雙手托舉著一本小冊子,那本冊子有如被一條看不見的絲線吊著般朝著謝小玉緩緩飛去。

  謝小玉微微皺眉,他早已經猜到這又是懷璧其罪的老套,被人盯上的顯然就是這本小冊子,而此記得黃臉漢子當眾獻上此物,恐怕是一種脫身之策。

  謝小玉並不在乎幫別人的忙,但是被人當槍使就沒意思了,他正打算將那本小冊子推回去,突然間心頭一動,覺得莆煥派這三個字好像有點耳熟。

  等到謝小玉接過那本小冊子掃了一眼,心裡頓時明白。

  這本小冊子是手抄的,很新,就是這兩年抄的,對面寫著《紫宸天.龍王變》。

  「咦?這不是我們在天門那具屍體身上找到的東西嗎?這玩藝只有蘇明成有用……我記得你讓柴值幫忙,送還給這一派的後人。」在一邊的綺羅忍不住說道,她也看到書名。

  三人中唯一不知情的只有青嵐,那時候她還不認識謝小玉。

  綺羅說話的聲音不大卻也不輕,不但底下的人聽到了,遠處那幾個老道也聽到了,。三個老道驟然變色,他們一開始以為這是托詞,以為綺羅也起貪念想得到這部功法,所以才說這原本就是她的東西,但是等到綺羅說出柴值和蘇明成這兩個名字,他們立刻不敢這麼想。

  柴值在九曜派裡也算小有名氣,雖然不屬於四子七真,卻也是頂尖人物,而且當初送東西給莆煥派的確實是他。

  但是更讓三個老道在意的卻是「蘇明成」,如果換成在三年前,普天下有幾個人聽過這個名字?可現在不同了,大力龍王蘇明成的名號如雷貫耳,那是只要不殞落肯定能站在頂峰上的人物,此人的地位相當於萬年前的十尊者。

  「這件事情既然和我們有關,我們三個人就管定了。」謝小玉將小冊子隨手一甩,飛回到曾景德手中,緊接著又手指一彈,將一顆丹丸彈到曾景德手中,道:「半顆就夠了,另外半顆等到傷癒後服用,或許你還能因禍得福。」

  「謝真君,我莆煥派因為這部功法遭逢大難,門下弟子盡皆被囚,還請謝真君主持公道。」說著,曾景德一揖到底。

  「謝真君……」三個老道齊聲驚道,另外一個跟著過來的卻顯然不是一路的真君也忍不住全身一抖。

  曾景德第一次提到謝真君三個字的時候,他們都以為那是表示感謝,此刻,他們已經聽明白眼前這個少年姓謝。

  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真君,身上隱約可見大道痕跡,偏偏又姓謝,除了那應劫之人,哪裡還有第二種可能?

  「原來是劍宗傳人!怪不得葛師兄一招也接不下來,眨眼間就被殺。」老者面如土色地說道。

  「人不是我殺的,他還不值得我出手。」謝小玉看了綺羅一眼。

  謝小玉這番話並沒有讓對面那幾個人感到安慰,臉色反而更難看幾分。

  既然猜到這個男人是謝小玉,就不難猜到另外兩個人的身份,其中一個人毫無疑問是霓裳天女綺羅;另外一個人不太好猜,他們既沒看到琴,也沒看到畫軸,只能肯定不是翠羽宮少宮主姜涵韻。

  「請真君援手。」曾景德腿一彎就打算​​跪下。

  「這件事既然因為我們而起,我們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謝小玉看了那間房間一眼,繼續說道:「裡面的人全出來吧,我帶你們離開。」

  青年一下子就衝出來,女孩跟在後面,顯然還有些不太相信,最後出來的是和尚。

  「送他們進去,你們也進去。」謝小玉轉頭對青嵐說道。

  青嵐自然明白這話的意思。她隨手抖開畫軸,一道青光從畫軸中飛出來繞著四個人一轉,眨眼間又收回去。

  看到這一幕,那幾個老道再也沒有任何懷疑,與此同時,他們也知道這個人的身份--畫仙子青嵐。

  謝小玉冷眼看了看那幾個老道,然後一道劍光沖天而起,剎那間消失在天際。

  謝小玉剛走,遠處又有幾道遁光飛來,這幾道遁光同樣速度極快,但是和謝小玉的劍光一比就慢了一大截。

  來的人也是真君一下子來了五個,其中一個人眼睛很尖,看到倒在地上的落腮鬍老道,道:「葛師兄、葛師兄……這是怎麼了?」

  他這一叫,其他四個人也注意到了。

  「怎麼回事?難道你們碰到了道君高人?」年紀最長的老道冷著臉問道。

  「不是道君,不過也差不了多少。」一開始就在這裡的老者嘆息了一聲。

  「別說這些了,快向兩位太上長老和掌門發訊,要他們趕快停手,不能再動莆煥派。」另外一個老道臉色異常難看地說道。

  「怎麼?九曜派出面了?」一個老道眉頭緊皺,這是他們最擔心的一件事。

  「只是九曜派的話倒好了!」最先在此的老者搖了搖頭。

  剛來的那幾位真君全都不明白。

  和那位葛師兄一起來的一位真君突然惱怒起來,道:「當初為什麼不好好打聽清楚那部功法是不是九曜派得到,然後送還過來?」

  「誰會在乎這些?」剛來的五位真君中,有一個人毫不在意地回答。

  在那真君看來,還有什麼門派比九曜派更令人忌憚?他們已經夠小心,反復試探九曜派的反應,確定九曜派不在乎後才動手。

  先來的那兩個老道頓時面色鐵青,以前他們也是這麼想,但是現在他們已經知道這是多大的錯誤。

  最先在此的老者也是面如死灰,苦澀地說道:「我們三個人剛知道那部《紫宸天.龍王變》是應劫之人在天門裡找到,其他人都沒練,只有大力龍王蘇明成練了。此記得他已經接下這樑子。」

  「應劫之人?」

  「大力龍王?」

  五個老道同時叫了起來,臉色倏地變白。

  「葛師兄是被應劫之人所殺?」其中一個老道連忙問道。這次他毫無怒意,反而帶著一絲恐懼。

  「不是他,老葛根本不配讓他出手。殺人的是霓裳門的那位,而且連動都沒動,只彈了彈手指,老葛就沒命了。」同來的一個老道神情黯然地說道。

  「嘶……」

  五個老道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遠處那個並不屬於龍壁閣,只跑過來看熱鬧的真君不冷不熱地說道:「那麼應劫之人還只是真人的時候,殺真君就如同割草,前前後後有十幾位真君喪命在他手中;他成為真君後,更連道君都敢下手。這一次他返回劍宗,實力肯定更上一層樓,哪還會對真君動手?」

  龍壁閣真君們聽到這番話,臉色越發難看,可他們不想承認都不行,更讓他們揪心的是,謝小玉如同一根標竿,他的實力對應身邊這些人的實力。

  一直以為大家都公認謝小玉的實力第一,其次是肖寒,然後是蘇明成和洛文清並列第三;接下來名次有爭議,而且比那幾個人也差了一級,綺羅、青嵐恰好就在其中,現在綺羅就這麼厲害,大力龍王蘇明成凱不更恐怖?蘇明成既然修練這部功法,就和莆煥派結下淵源,所以派被滅,蘇明成就有資格幫莆煥派報仇,甚至如果不報仇還說不過去,這相當於一種義務,更讓他們膽寒的是,蘇明成可不是孤家寡人,不說朋友,他手底下還有一批苗人,其中包括五位大巫和三位被控制的道君,只憑這勢力就足夠剷平龍壁閣。

  「怕什麼?我們佔理。」一個老道硬著肚子理直氣壯地說道。

  話間剛落,看熱鬧的真君又陰陽怪氣地說道:「還好剛才你沒說話,不然他肯定會詢問前因後果,龍壁閣確實佔理……哼哼,這理由就和當初給他定罪的理由一樣硬。對了,霓裳天女也在旁邊,她也有過同樣的經歷。你們龍壁閣和​​莆煥派發生紛爭,好像就是因為你們一個女弟子被人姦污,然後想不開自殺了。霓裳天女知道這件事,想必心有同感。」說著那真君哈哈大笑起來。

  幾個老道卻臉色發白,冷汗滴滴答答往下流,他們確實忘了這件事,因為顧忌九曜派,所以他們在動手之前搞下這個圈套,讓他們這邊看起來好像是受害者。

  這招對九曜派確實有用,但是換成劍宗傳人只會讓他發瘋,這簡直就是逆鱗,更別說劍宗傳人同樣飽嚐懷璧其罪的苦惱,這又是一片逆鱗,如果再加上霓裳天女……

  幾個老道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道劍光往北而去。

  謝小玉並沒有走錯方向,他要先將曾景德四人安排妥當才能返回苗疆。

  謝小玉並不是去九曜派,這麼長時間接觸下來,他已經發現九曜派的一個問題,就和他以前所在的元辰派一樣,九曜派分支太多,派系複雜,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互相掣肘。像這一次派遭遇危機,九曜派肯定知道,不可能沒人提過前來解救,但是最終他們還是袖手旁觀,裡面絕對有問題。

  既然謝小玉打算幫忙,自然要帶曾景德四人去一個有血性的門派。

  璇璣派倒是有血性,可惜太遠,而剩下的幾個門派中,翠羽宮眀不考慮,碧連天同樣不考慮,一方面太遠,另一方面碧連天的人性子溫和,所以他選擇的是北燕山。北燕山和真北郡同樣地處北方,不過真北郡更北,謝小玉離開真北郡後一路往西南而去,此記得離北燕山倒是不遠。

  謝小玉並沒打算一口氣飛到北燕山,因為他根本不認識路,只知道方向往北,只能一路問過去。

  天漸漸亮了,耳邊聽到雞鳴聲,謝小玉找了一座山頭落下,除了要問路,他還打算弄明白莆煥派到底發生什麼事。

  找了一個隱秘的地方,謝小玉將畫軸往那裡一掛,便鑽了進去。一進去,謝小玉就看到曾景德獨自在河邊盤腿打坐,顯然已經服下丹藥,氣色看上去好了許多,而其他人全在水榭中,青年正義憤填膺說些什麼。

  看到謝小玉進來,眾人停了下來。

  「相公,那個龍壁閣真不是東西!原本和莆煥派還有幾分淵源,似乎都是祁連山沖雲嶺莆煥觀的分支,莆煥派也是正朔,傳承比較全,龍壁閣只得了一些零星傳承,不過這個門派前前後後倒是出了不少人才,所以比莆煥派興旺許多……」

  綺羅是個急性子,她和青嵐在畫軸中聽青年說了好幾個時辰,早已經將事件事弄得清清楚楚。

  「又是同脈相爭。」謝小玉臉上露出一絲黯然之色。

  旁人頓時不敢再多說什麼,包括青年和女孩都聽說過謝小玉的故事。

  自從方雲天道出當年的真相,元辰派掌門一脈趁機四處宣揚,為的是打擊藏經閣一脈的影響力,所以此記得誰都知道謝小玉根本就是派系之爭的犧牲品。

  「前輩,請幫我莆煥派主持公道!」青年一下子跪下來。

  女孩猶豫了一會兒,也一起跪倒在地。

  「主持什麼公道?我還想讓人主持公道呢!我有難的時候,劍宗上上下下可沒有一個人出來幫忙過,這次要不是傳承之地讓人發現,那些老傢伙決定開啟傳承,恐怕大部分人仍以為劍宗早已經不存在。」謝小玉一陣冷笑,漠然地擺了擺手。

  「前輩……您……」青年不明白謝小玉的意思,只感覺一股怒火直冒心頭。

  「師侄,你不明白謝真君的意思,莆煥派的仇應該莆煥派的人自己去報,指望別人根本就是沒出息的想法。」和尚倒是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和尚說得不錯,我身邊不少人都記著一筆仇。我本人就不說了,這兩個丫頭也是,綺羅好點,她心裡不舒服的就是當年之事,不過那件事情糾葛無數,實在說不清楚誰對誰錯,更不明白應該找誰報仇,所以我們乾脆裝糊塗,不再多想;青嵐有一個仇家,當年逼得她和空濛洞走投無路,不過現在此人整天惶惶不可終日,她也不急著報仇。」

  「我身邊還有一個叫法磬的傢伙,被人壞了機緣,他的仇家只是個小角色,隨手就可以捏死,不過那人有個道君師傅,此人所作所為和他師傅有著極大關係,這個仇早晚要報。」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青年聽到這番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但最後他異常洩氣地捶著地板,顫抖地說道:「我……我沒你們那樣的本事。」

  「誰的本事都不是生來就有,綺羅當初最厲害的是歌舞,本領還不如你呢!」說到這裡謝小玉發出嘶的一聲輕響,原來是綺羅轉到他背後,兩根手指變成鉗子般夾住他腰間的肉轉了幾圈。

  謝小玉連忙換例子:「還有其他例子,蘇明成、法磬都是散修,當初的實力遠不如你,或許還比不上你師妹……」

  見青年仍舊一臉猶豫不決,謝小玉輕嘆一聲,道:「如果莆煥派剩下的人都是像你一樣,一心想著別人主持公道,這個仇不報也罷。」

  「你們都有奇遇,所學又是上古無上傳承,我怎麼可能和你們比?」青年完全豁出去了。

  這話一說出口,謝小玉索性不再多說什麼;綺羅則露出鄙夷的神色;青嵐則乾脆轉過頭看都不看青年一眼,和尚也雙目緊閉,似乎什麼都沒有聽到。

  「讓真君見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曾景德已經收功,此刻就站在水榭門口,臉上充滿失落。

  長嘆一聲,曾景德緩緩走進來,訥訥說道:「我莆煥派沒人了!我自己就不說了,白活一世,原本看好兩個弟子,拚了性命也要救他們出來,沒想到只是因人成事的貨色。就算莆煥派逃過這場劫難,將來大劫一至,同樣也灰飛煙滅,還談什麼報仇?」

  「師叔……」青年大張著嘴巴,此記得,他已經明白肯定是自己錯了,卻不清楚錯在哪裡。

  曾景德知道青年不明白,他原本沒有打算解釋,不過看女孩也是一臉迷茫,最終還是忍不住解釋道:「眾所周知,謝真君的傳承得自於元辰派藏經閣的一部雜書,這部書放在架子上許多年卻沒人碰過,只有謝真君得到後仔細研究,才有今天的成就,綺羅姑娘的飛針絕學則是從霓裳門人人必修的一部功法中領悟而來,千百年來,少說有幾十萬名霓裳門弟子修練過這部功法,卻沒任何發現還有那大力龍王蘇明成,全憑半部殘篇修練到如今的境界。《紫宸天.龍王變》或許比不上劍宗傳承和飛針絕學,但也是上古流傳的無上大法,就算稍有遜色,也差不到哪裡。」

  青年和女孩聽到這翻話,全都低下頭來。

  原本謝小玉並不打算幫忙,可曾景德這番話卻讓他有些不好意思,稍微想了想,還是說道:「我幫很多人整理過功法,這也是一種自我提升的方式,我只會幫你們這麼多。」

  「多謝多謝!」曾景德最快反應過來,謝小玉喜歡指點別人這是出了名的,如果換成以前,或許大家不會太在意;但是現在,蘇明成、綺羅、青嵐一個個名聲大噪,能得到他的指點成為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事。
gander 發表於 2013-7-15 08:23
第二章,妖王變

青紗帳、小河灣、一片樹林中,幾個人閒散地坐在那裡。
青年不在,他去打探方向,曾景德和密宗和尚沒去過北燕山,也只知道大致方向,不知道應該怎么走。
謝小玉沒和他們在一起,他在青紗帳內盤腿而坐,微閉著眼睛,意識卻已經沈入那顆菩提珠中。
菩提珠就是不久之前,劍宗那幾位老祖合力幫他的空間法寶。
劍宗屬於道門,謝小玉給這件法寶取了一個佛門的名字,讓劍宗幾位老祖差點氣得吐血,卻無可奈何,因為這顆珠子怎么看都像佛門之物,無色透明,質如琉璃,外面還籠罩著一層柔和的寶光,看上一眼就感覺心情平靜。
之所以取名“菩提”是因為這件法寶用於計算和扮演,而菩提的意思正是智慧和徹司。
此刻,謝小玉扮演的正是《紫宸天,龍王變》
當初謝小玉得到這篇功法時並不在意,而現下再次拿在手中,功法仍舊是那篇功法,但是見識不同,看出來的東西也完全不同。
菩提珠內,天機盤正不停轉動著,而在天機盤正上方,一道人形虛影懸空而立。
這個人形有皮膚、肌肉、骨骼、五內、血管和經脈,卻都是半透明的,隱約可見一道道流光沿著經絡運轉著。
隨著光的流轉,人形正逐漸起變化,先是從五臟六腑開始,然後劃算到骨骼,之後是肌肉和筋腱,最後連毛髮都沒有遺漏。
這種變化不同於練氣層次的洗毛伐髓、脫胎換骨,也不同於那些煉體之法。
謝小玉對練體之法絕對不陌生,《吞日噬月大法》從本質上來說也是一種煉體之法。
煉體之法就如同泥瓦匠,今天換了屋頂,明天地基加固一下,後天換扶欄,但是房子的架構並不會改變,這部《紫宸天,龍王變》就不一樣,完全拆掉重來,原本是木頭的地基現下打一排鐵椿下去,然後再立起新柱子,上面架起棟樑,整個架構都變了。
謝小玉正推演著,突然感覺到外面有動靜,不得不先放下這邊的事。
一到外面,謝小玉就看到青年垂手而立。
“北燕山離這裡還有多遠?”謝小玉半睜開眼睛,淡淡問道。
“差不多還有七千多裡。”青年連忙回答,緊接著他取出一張地圖,恭恭敬敬地奉上。
圖是青年畫的,不太準確,不過有漂流與山川作為參照,至少比漫天亂飛好得多。
謝小玉看了看地圖,暗自估計一下,覺得傍晚這前肯定能到。
“不過我打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北燕山那邊好像出事了。”青年繼續說道。
“出事?出什麼事?”謝小玉連忙問道。
“聽說燕州很多地方突然鬧鬼,北燕山的弟子四處救火,根本忙不過來。”青年連忙回答道。
“這件事情我們倒是略有耳聞,龍壁閣沒有動手之前,我們就聽說燕州鬧鬼的事,不過那時候只是零星發生,情況並不嚴重。”曾景德在一旁說道,他原本在樹林裡休息,看到青年回來就連忙跑過來。
其他人也過來了,綺羅搶先問道︰“難道是鬼門開了?”所謂鬼門是北燕山鎮壓的一道深淵,那裡通往冥界。
冥界和妖、魔、仙、佛四界不同,四界被這方天地徹底隔絕,只有天道力量減弱的時候才有可能被打開;冥界卻有很多地方和這方天地相連,北燕山的鬼門只是其中一個。
在中土,這樣的人口有十三處,婆娑大陸還有九處,極北之地也有一處,至於其他地方有沒有就沒人知道。
同樣鬼族和妖、魔、仙、佛不一樣,妖、魔、仙、佛一旦進入這方世界就會遭到天罰,來一個死一個;鬼卻要看實力,實力強的鬼也會遭到天罰,實力弱的鬼卻沒事,經常會有小鬼從幽冥世界溜出來,而北燕山的職責就是不讓溜出來的小鬼禍亂人間。
“大劫畢竟沒到,鬼門不可能這么早開戶,不過有可能什麼地方松動了。”謝小玉並不認可綺羅的猜測。
“那麼要去北燕山?他們自顧不  ……”綺羅有些擔憂。
“莆煥派的危機和我們有關,我以沒時間管,只能托付給北燕山,反正他們用不著花太大力氣,隨便找幾個弟子跑一趟就可以了。”謝小玉說道。
綺羅張了張嘴,很想說龍壁閣知道他插手基中,肯定連膽子都嚇破了,不會再玩花招,但話到嘴邊又收住,因為謝小玉肯定可以猜到這一點,所以前往北燕山可能還有她想不到的目的。
“只有七千裡,用不著我帶著大家走路,接下來這段路由青嵐負責,我們躲進畫軸裡。”說到這裡,謝小玉轉頭朝曾景德道︰“我已經將《紫宸天,龍王變》重新推演了一遍,這一路上正好向你們解釋一遍。”
曾景德連連點頭,就連和尚也兩眼發光,四人立刻進入捲軸。
看到曾景德四人進入畫軸,謝小玉朝綺羅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奇怪什麼。我有種感覺,如果直接前往南疆,關路上肯定有人攔截,而且這一次出手絕對不會是普通人物。”
“你的意思是,龍壁閣的人會向我們的仇家通風報信?”綺羅臉色微變。
“我擔心的反而不是龍壁閣的人,那樣的無名小派沒人會在意。但是你別忘了,當時除了龍壁閣的人,還有一位真君,那個人十有八九是道府的成員。”謝小玉嘿嘿一陣冷笑,他現下對道府一點好感也沒有,正因為如此,他轉而向北,一來對方未必能猜到他的選中,二來北燕山的距離很近,就算有人想對付他也來不及攔截。
接著綺羅閃身進入畫軸,謝小玉徑直走到中間坐下,掏出那部小冊子遞給曾景德,說道︰“時間過得真快,得到這部功法也就兩、三年前的事,但是現下再看一遍感覺卻完全不同。當初只覺得是一部不錯的功法,可惜對我們沒用,只有蘇明成能借鏡;但是現下……我從中得到很大的啟迪,或許對這場大劫的意義重大。”
“不會吧?”
“這怎么可能?”
青年和女孩同時叫了起來。他們對老祖宗留下的這套功法當然看重,卻遠沒到謝小玉所說的程度。
“《紫宸天,龍王變》可算是體修之法,但是和普通的體修之法相差甚遠,普通的體修之法是強化肉身;《龍王變》卻是一種變異,變得介乎於人和龍之間。”說到這裡,謝小玉停了下來看著旁邊的人。
其他人都沒有回應,只有綺羅似乎明白什麼,但還沒完全想清楚。
“為什麼一定是龍王變?如果改成妖王變不是更容易明白?”謝小玉笑著問道。
“妖王變?你的意思是變成妖族?”綺羅原本就有這樣的猜想,這下子越發明白。
“當初創出這套功法的前輩恐怕就是這么想,妖族得天獨濃,身軀強悍,壽命極長;如果只為了求長生,轉化成妖族絕對是一條捷徑。”謝小玉說道。
“天寶州的土蠻﹗”綺羅大叫起來。
謝小玉笑著搖了搖頭,他解剖過土蠻的尸體,別看土蠻外表千奇百怪,五臟六腑、骨骼肌肉仍舊是人的模樣。
“我不知道那些土蠻是怎么來的,為什麼會有這樣怪異的能力,不過土蠻只能算是失敗品,他們外表像妖,內在仍舊是人。《龍王變》卻不同,修煉《龍王變》到第六重後需要服丹、煉血、這種丹藥要用妖獸之血煉,還必須是有龍族血脈的妖獸,血脈越純,效果越好。”
“這種丹藥讓修煉《龍王變》的人擁有龍族血脈,等修練到第八重,頭上會長出角,身上會長出鱗片,修煉到第九層,還長出一條尾巴,五內、經絡也都變得完全不同於人,介乎於人和龍之間。”
眾人聽得入神,曾景德和和尚的眼睛都有些發亮,他們知道自己的情況,修煉到真君境界已經是極限,《龍王變》正是他們想要的東西。
綺羅想的卻不是這些,她和謝小玉一樣,根本看不上這條捷徑,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便道︰“大劫一起,想弄到龍族的血肉倒是變得特別容易。”
“是妖族,不是龍族。”謝小玉連忙糾正道︰“龍成長太慢,而我之所以在意這部功法,就是因為妖族有許多優勢,妖族有血脈天賦,身軀強悍,卻有致命的弱點,那就是開智太難,少數幾種天生開智的妖族又生育困難。人族開智早,生育繁盛,可惜身體脆弱、壽命短暫,如果能取長補短,那就恐怖了。“綺羅翻了翻那本小冊子,過了片刻,有些狐疑地說道︰”這裡面有很多地方和龍州血脈有關,你想改成妖王變,恐怕變動的地方會很多。“
”那當然,這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搞一,得多找點人來幫忙,那幫道君,真仙出海後有大量空閒時間,到時候找他們就好了。“謝小玉早就想好了。
”會不會一種妖就要對應一種功法?“綺羅空發奇想。
龍和妖大不相同,龍有鱗有爪,身體修長,這些都是獨有的特徵;換成鳥妖,肯定會多一對翅膀,骨骼也會變成中空,很多地方都不同。
”其實用不著那麼多種類。”謝小玉突然想起一件事。
天寶州的土蠻千奇百怪,鳥人、飛天夜叉,各類極多,謝小玉第一次碰到的時候嚇了一跳,但時間長了就不在乎,而且他發現樣子雖然稀奇古怪,但是歸類後也就那麼幾種……“一種是鳥人,一無是處,就是能飛;一種是飛天夜叉,速度、力量、防禦各方面都很均衡;一種是濃皮力大,衝擊力強。
”只有幾種有用。“謝小玉扳著手指,一邊想一邊說︰“一種是鼠,擅長隱匿形跡,適合當或是偷襲伏擊;第二種是兔,五感靈敏,是最好的哨探;第三種是豬、牛、皮濃力大,是最好的正兵,第四種是馬,速度快、耐力強……算了,不要了……”說著,謝小玉突然想起飛輪,有了飛輪,遠距離奔襲根本不成問題,他不會考慮鳥,想飛的話,辦法多的是。
“不對啊﹗同一種妖還有很大的差別,比如龍就有虯龍、蟠龍、螭龍、駝龍、毒龍的區別。”綺羅喜歡抬杠。
謝小玉搖了搖頭,道︰“《龍王變》只能改變身軀,並不能得到血脈傳承,火、水、龍、毒這些我都和血脈傳承有關。”
謝小玉沒提虯、蟠、螭、駝的區別,因為他對龍族血脈原本就不感興趣。
綺羅眼珠直轉,她在想別的問題難為謝小玉。
莆煥派的女孩若有所思地說道︰“如果有一種妖,同時具有各種能力,既會飛又擅跑,力氣又大又抗攻擊,那就好了。”
“這怎么可能?別亂說話。”曾景德立刻斥道。
別人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只覺得這是小孩子異想天開,想不到謝小玉猛地一震,腦中閃過一道靈光。
“你說得沒錯,根本不必這么複雜,我為什麼一開始沒有想到?”謝小玉拍了一下腦袋。
“這怎么可能?”綺羅問道,同時斜著眼睛看了看女孩,這個女孩讓她感到威脅,當初青嵐就是先得到謝小玉的讚賞,然後兩人一點一點靠近。
“虫……虫是一大類,身體架構都差不多,能力卻五花八門。”謝小玉回答道,此刻他的大部分心思都在計算可行性。
“虫?”女孩渾身一陣發抖,她不是苗女,對虫天生就有種畏懼感。
綺羅倒是不在乎,她在苗疆待了那麼久,早已經適應和各種蛇虫打交道。
“就是蘇明成搞的那套東西?”綺羅問道。
謝小玉搖頭說道︰“蘇明成修煉的仍是《龍王變》,只不過用借力之法聚攏萬虫之力。”
“你不會想把人變成大蟲子吧?外面是一身硬殼……”綺羅不敢繼續想下去,她也開始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眾人的腦子裡也都冒出一個人不人、虫不虫的怪物身影。
青年臉色一會青,一會白,突然一切牙,大聲說道︰“謝真君,你那天說的話我現下已經明白,我願意試試這套虫王變。”
眾人大吃一驚,不過驚訝過後,曾景德和和尚全都若有所思起來。
謝小玉看了青年一眼,之前這個青年給他的印象不怎么樣,不過有一個優點無法否定──他對門派頗為忠誠。
龍壁閣和莆煥派畢竟同出一脈,所以龍壁閣佔據莆煥派山門後,並沒有大肆殺戮,而是給了莆煥派門下幾個選擇︰一個是加入龍壁閣,另一個是當眾發願從此脫離莆煥派,即便莆煥派重建也不會返回。
這招確實有效,現下莆煥派大部分的人都各自散去,誓死不肯投降的人少之又少。眼前這四個人,和尚並不屬於莆煥派,他是來幫忙的;女孩子懵懂無知;只有曾景德和青年仍以莆煥派門人自居,一心想找人主持公道,回複莆煥派。
“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不過丑話說在前面,我不知道成功幾率有多大,而且就算成功,十有八九會變得人不像人,虫不像虫。”謝小玉警告道,他參照的是天寶州的土蠻,那些土蠻成年前是人的模樣,成年後就變成各種稀奇古怪的樣子,而且一旦變了,就再也無法恢復。
“沒關係。”青年毫不猶豫地說道。
還沒等謝小玉答應,和尚念了聲佛號,緊接著說道︰“我多羅那加宗也有一部《龍王變》,原本想和莆煥派交換,沒想到遇上這場變故,不知道謝真君可願意和本寺也做一筆交易?我寺院上上下下數萬名僧眾都愿為真君驅使,也願意修煉真君所改的《龍王變》。”
“你能代寺裡的人做這樣決定?”謝小玉看著那個和尚。
“這具臭皮囊就算舍去又如何?更別說不曾舍去,只是改變一下樣貌。”和尚看得很開,這就是佛門和道門的不同。
謝小玉微微皺著眉頭考慮著,他和佛門的關係一向尷尬,但真要說壞到那裡又未必,當初他還扮過和尚,主持過一家寺院,嚴格說起來那是他建立的第一個門派。
如果這和尚是婆娑大陸的佛門弟子,謝小玉肯定想都不想立刻拒絕。
婆娑大陸的佛門不是好東西,而且《六如法》明顯不屬於婆娑大陸佛門的傳承,雖然謝小玉和佛門有很深的淵源,但對婆娑大陸的佛門卻沒有任何的虧欠。
而這個和尚是密宗弟子,密宗倒是從來沒有的罪過謝小玉,他還認識三個密宗和尚,一起煉過藥,有那麼一絲香火之情。
和尚看出謝小玉的猶豫,腦經一轉,立刻有了想法,他湊到謝小玉面前,輕聲說道︰“我多羅那加宗供奉的是多羅陀龍王,和那些供奉緣度母、供奉大日如來的宗派不能比,只能算是小宗派,不過門下弟子忠誠之心很高……”
不管謝小玉有沒有聽,那和尚自顧自地解釋起來。
多羅那加宗屬於西域密宗,西域密宗有兩大類,一類是政教一體,一個教派就相當於一個獨立王國,寺廟如同朝廷,底下是一大批頭人,有點像官吏,又有點像苗疆的寨主,再往下是平民,大多是工匠和生意人,最底層則是農奴;另一類是族群供奉,一群人世代聚居,互相通婚,早已經血脈相連,而寺院完全就是家廟,寺院上上下下根本沒有外人,彼此都是親戚。
多羅那加宗屬於後者,毫無疑問這種傳承模式嚴密得多。
“你那寺院有數萬僧眾?那麼供奉你們的人有多少?”
謝小玉當然要問清楚,對方說這話肯定有目的,最可能就是想搭他們的船出海,這樣一來他就要算一下人數。
“也有數萬人。”和尚回答得很簡練。
“一個人供養一個和尚?”謝小玉有些意外,中土的佛寺都有田產,農田是租給佃戶種,寺裡有多少和尚全看田產多少,差不多十個佃戶養一個和尚。
和尚連忙解釋道︰“在我們那裡大家都是親戚,消災祈福是我等的本分,要什麼供奉?再說,我們那裡土地貧瘠,田裡出產根本不夠塞牙縫,與其種田,還不如做買賣。說到做買賣,普通人一日間頂多行走十幾裡、背負百十斤,如果趕一輛大車也不過數百斤;我等只需要一只上品納物袋,一次可以裝千斤之物,一日夜來去千裡,所以在我們那裡是寺廟供養族人,而並非眾人供奉寺廟。”
“這個家伙就是專管買賣交易,所以才會和我結識,這一次他也是為做交易而來,沒想到被卷進風波中。”曾景德也在一旁幫忙說話,畢竟如果沒有和尚,他根本不可能撐到現下,也不可能有現下的機緣,所以飲水思源,他當然是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謝小玉有些心動,他現下手底下有三群人。一群是從天寶州帶來的人,那是真正的嫡系,是他的老兄弟,絕對可以新人,可惜連一百人都不到;一群是苗人,他能夠調用,卻不是直接管轄,而且探子一大堆,讓人心煩;最後一群就是剛找到的劍宗遺脈,這群人同樣可以信任,不過數量太少,真正的劍宗成員還不到三十人,就算將簡家所有人加起來,也才兩千人左右。
謝小玉覺得或許可以接納多羅那加宗,他有把握讓多羅那加宗聽命於他,將來出海後,璇璣九曜諸派加起來有幾十萬之眾,全都屬於道門,而多羅那加宗是佛門,絕對不可能投靠過去,想不受欺壓就只有緊跟他。
這個道理,和謝小玉之前千方百計想收服那些苗寨一樣。
“你能做主?”謝小玉可不想白高興一場。
“他當然可以做主,多羅那加宗分成內、外兩院,他就是外院的主持。”曾景德又搶著說道。
所謂內、外院,相當於各大門派的長老和太上長老,太上長老全都待在內山門的洞天中很少出來,也很少插手門派事務,外院的主持豈不就是掌門的身分?
謝小玉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下來,不過同時有些失望,掌門只有真君境界,這個門派總體實力可想而知。
“你將多羅那加宗最主要的幾種功法說一遍吧,特別是你剛才提過的《龍王變》。”
和尚頓時大喜,他並不認為謝小玉是為了誆騙多羅那加宗的傳承,謝小玉會一臉失望,顯然對他的宗門不感興趣,更何況不久前劍宗公開所有傳承,一下子散發幾百萬部劍訣,其中不乏無上級別的東西,這樣大的手筆不但顯示劍宗的底蘊,也讓各大門派不得不佩服劍宗的慷慨。
現下如果有人說劍宗傳人貪圖某家的功法,肯定會被人當面啐上一臉唾沫。
和尚從袖管裡掏出吼吼一疊功法秘錄,小心地放在謝小玉面前。
“這東西你一向都隨身帶著?”謝小玉有些奇怪。
“他是拿來和我交易的,當初說好,除了多羅那加宗的那門《龍王變》,我還可以挑三部功法。”曾景德解釋道。
聽到這翻話,謝小玉點了點頭,覺得這和尚還算濃道。
一路上,謝小玉都在菩提珠內推演功法,直到青嵐呼喚他,他才停下手上的工作從畫軸裡出來。
一出來,謝小玉就看到青嵐正和十幾個人對峙著,那些人大多不到二十歲,全都是真人境界。
“怎么回事??”謝小玉問道。
“他們不讓我過去,說什麼非常時期北燕山不接待外客。”青嵐並沒有顯露出,這一點她比綺羅好得多,如果綺羅遇到這樣的事,肯定已經跳腳。
“你沒提我們的身分?”謝小玉傳音問道。
“當然沒有提,這裡離北燕山還有千余裡,誰知道這些人中有沒有探子。”青嵐一向小心,萬一裡面有探子,有可能一邊偷偷發出消息,一邊拖延時間。
“聶剛聶師叔可在山門中?”謝小玉提升嗓門喝道。
聶剛正是當初帶著謝小玉等人回中土的那位北燕山的道君。
對面幾個少年互相對望一眼,雖然他們領命而來阻攔任何試圖進入的人,但是對方但是對方喊出聶剛長老的鐘頭,他們就不敢小視。
“這位師兄,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聶長老還在天寶州沒回來。”其中一位少年拱手回道。
謝小玉微微一愣,隨即說道︰“據我所知,碧連天的明通長老、璇璣派的羅長老都已經回來了,怎么……”
“那不能比。”少年訕訕地搖了搖頭,其他弟子不知道,他卻是知情人,璇璣派現下是首領,自然用不著等在天寶州;而天劍舟的建行全都由碧連天負責,將來也是從那裡出海,所以也有特權。可惜這話不能對外人提起。
“既然這樣,就請各位幫忙通報一下聶心師兄。”
謝小玉已經感覺得出來北燕山真的出事,想進去恐怕不容易,不過既然已經到了,他當然不願意白跑一趟,而他所說的聶心師兄正是聶剛的大弟子。
北燕山的傳承非常特別,只收孤獨,而且進了山門後就跟師父姓,名義是師徒,實際上情同父子。
正因為這個緣故,北燕山上下一心,凝聚力在各大門派之中數一數二,即使強如九曜派,門下弟子也不敢對北燕山的人輕易尋事。
少年微微一驚,他看不出謝小玉的境界,甚至看不出青嵐的境界,原本以為這兩個人年紀和他差不多,頂多也就是真人巔峰,但此刻聽來他們十有八九是真君。
道門大派長老清一色是道君,所以真君、真人和練氣境界的弟子全都一樣,彼此以師兄弟相稱,不地那是正式場合的叫法,私底下還是要分,只有同一境界的人會這么稱呼,境界低的遇到境界高的,一般都要的客客氣氣的稱呼對方某某真人,或某某真君。
“不可能吧? 這么年輕?難道是服地青春永駐的靈丹?”在一旁的一個少年低聲嘀咕道。
為首的少年不敢回答,隨意豬油別人那是大忌。
“我只能試試聯絡聶心真君,看看他的意思。”少年做起事來滴水不漏。
“這也可以。”謝小玉點了點頭,他只需要有個人能證明他的身分,並且帶他進去就夠了。
少年看到謝小玉答應,連忙放出一張信符。
這張信符和別派不同,放出來後並不是化作一道火星,而是變成一縷青煙,如果同一枝箭般射出去,睡眼間就消失不見。
消息已經發出去了,接下來只能等待。大半個時辰後,那邊仍舊沒有動靜,讓謝小玉有些急了。
就在這時,突然十幾張信符同時從一個方向飛過來,其中至少有一半徑直飛到為首的少年面前,那些少年不用看就都明白發生什麼事。
“不好,虞師姐那邊遇到危險。”為首的少年神色大變。
其他人也都露出焦急的神情,但是他們互相望瞭望,又看了看謝小玉,他們想趕過去救援,卻怕謝小玉和青嵐趁機闖入。
為首的少年眼珠一轉,頓時想到辦法,他朝著謝小玉拱了拱手,說道︰“還請真君援手。”
“也好。”謝小玉點了點頭。
看到謝小玉答應,為首的少年連忙在前面帶路。
只看那些少年飛遁的速度,上玉就沒耐性,他從青嵐手中取過畫軸,隨手一甩,將那些少年捲入畫軸中,只留下為道的少年,這才說道︰“你告訴我方向,我帶著你們飛。”
少年頓時嚇了一跳,正以為謝小玉要動手,沒想到是這個緣故。
下一瞬間,少年就感覺到身體猛地一緊,千斤巨力一下子壓在身上,像是要將他壓扁似的,等到他稍微適應,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身在九霄之上,地面上的一切都變得異常渺小。
這就是真君的實力﹗少年暗自咋舌。
“是那邊嗎?”謝小玉隨手一指底下一個小點。
求救信符來的方向是東北面,對方會向他們求救,距離肯定不會太遠,那個方向有一座村莊。
“對。”少年連忙點頭。
“走。”謝小玉立刻墜落到地面,村莊離此也就兩、三百裡,這樣的距離對他來說睡眼間就到。
還沒等謝小玉落下,底下突然傳來一陣桀桀怪笑︰“又有人送上門來找死。”
“師姐在那邊。”少年急道,他的手指著村莊中央的一團煙霧,煙霧中隱約可見幾個人卷縮成一團,似乎已經祖籍不清,只有一個痿打扮的女孩苦苦支撐著,她的四周似乎有一個罩子將煙霧阻擋在外面。
不過那女孩很淒慘,身上的衣服全都破了,一絲一縷掛著,模樣比全裸更誘人。
一看到自己師姐這副模樣,少年 居然咽了一口唾沫。
“你去救人。”謝小玉轉頭對青嵐說道。
青嵐點了點頭,然後放出畫軸,徑直朝底下飛去。
底下那團煙霧突然聚集起來變成一張猙獰的鬼臉,想一口吞下青嵐。
“雕虫小技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青嵐冷笑一聲,袍袖猛地一甩,頓時一般水浪坐袍袖奔騰而出,傾瀉直下。
這些水來自畫軸中的那條小溪,現下青嵐不只能用畫軸來裝人和逃跑,還可以將裡面的一切顯化出來,用來對敵。
剎那間,水光化成霧氣,和煙霧捲在一起。

無形之物只能用無形之物克制,那張鬼臉頓時凝固。

「收!」 青嵐輕喝一聲,霧隨即變回水,不過這次水變成墨汁般的漆黑;與此同時,煙霧也消朱了,全部被封在水中。

危機已經解除,不過那個姓虞的女孩神智顯然不太清楚,仍舊保持著原來的狀態。

青嵐隨手一劃,破開那道結界,然後翻手掏出一件寬大的道袍罩在女孩的身上,緊接著她轉身檢查那幾個已經昏迷的人。

「師姐,妳怎麼樣?沒事吧?」這時少年猛地掙開謝小玉的手,朝前衝去。

突然身子僵硬的女孩眼中閃出一道厲芒,一道幾乎難以察覺的光芒朝著青嵐射去;與此同時,原本昏迷的那幾個人也動了起來,其中兩個人朝著青嵐抓去,一個人張口一道煙霧朝少年噴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謝小玉事先根本沒有防備,好在他的反應一向很快,右手五指同時彈出,五道劍芒破空而至,其中一道劍芒捲住飛來的煙霧,輕輕一絞,將煙霧絞散。

五道劍光迸現,那些人連同少年的虞師姐全被飛劍所斬。

「不-------」少年兩眼頓時變得赤紅,手腕一振,隨即亮起一道白光,就要射向謝小玉。

然而謝小玉哪裡會讓人搶先出手?他竟然搶在法器發動前衝到少年身邊,然後一巴掌甩過去。

謝小玉這一巴掌並不狠,只帶著一絲暗勁,巴掌打在少年頭頂上,暗勁一出,少年頓時被打昏。

不過此時謝小玉顧不得少年,他在意的是青嵐。

快步搶到青嵐面前,謝小玉五指一搭,推動真氣在青嵐體內遊走一番,幸而青嵐沒有受傷。

然而謝小玉並不感到高興,反而越發皺起眉頭,因為身上沒傷,表示傷在神魂,那更麻煩。

這時,謝小玉突然感到一絲悸動。

「哼,還想搞鬼?」謝射玉冷哼一聲,取過青嵐手中的畫軸隨手一揮,將少年時青嵐收起來,緊接著雙手結印朝著一個方向打去。

沒有光、沒有煙、沒有任何動靜,謝小玉似乎只做了一個「打」的動作,但什麼東西都沒出來。

大概過了半盞茶的工夫,原本只有沙礫、石子和一些青苔的地面上冒出一縷青煙。

謝小玉收起法印,信步走到那縷青煙旁,隨手招了招,將青煙聚攏起來。

這就是剛才偷襲謝小玉等人的鬼,此利已經被謝小玉煉化。

剛才謝小玉放出的是琉璃寶焰佛光,為了克制六欲天魔分身投影,琉璃寶焰佛光和無相佛光強行融合,已經變得無色透明,和傳說中達到極致的琉璃寶焰佛光一模一樣。

直到將最後一縷青煙都聚攏在手中,謝小玉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個鬼實在太狡猾,它其實早已經得手,確布下圈套等著更多人上鉤,要不是碰到謝小玉,恐怕不知道多少人會喪命在這個鬼的暗算中。

突然,謝小玉轉過頭看著天空。

之間一道遁光由遠而近,遁光中隱約可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身後還有其他人,大部分是年輕女子。

“那是師姐﹗”其中一名女子指著被斬殺的尸體叫道。

婦人看了看被斬的尸體,轉頭又看了看謝小玉,突然大喝道︰“人是你殺的?”

“我到的時候她已經被鬼佔據了身軀。”謝小玉淡淡說道。

“你承認就好。”婦人突然伸出右手,猛地一抓。

謝小玉只感覺到身體所在的這片空間一下子扭曲起來,這絕不是乾坤一氣擒拿手之類的法門,他的回應極快,瞬間閃開。

婦人顯然不打算放過謝小玉,手腕一轉,又是一爪朝著他抓來。

“你以為我不會還手?”謝小玉怒了。

謝小玉仍舊在躲避,但是手指已經連環彈出。

此刻,謝小玉如果用上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飛劍完全透明,絕對可以瞬間擊殺婦人,不過他不打算這么做,五道劍光各自按照不同的軌跡朝著婦人飛去。

婦人以為這樣就擋住攻勢,沒想到五道劍光剎那間消朱不見;等到再次出現的時已經穿過光球的外壁,飛到她面前半尺的距離。

「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要殺妳只是彈指間的事。」謝小玉冷哼一聲。

婦人怒目圓睜,卻不敢開口,這五把飛劍一旦爆發,劍氣至少能噴出一丈遠,足夠斬落她的腦袋。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婦人咬牙切齒地喝道,她一邊說,一邊暗中扣著一張信符,隨時準備打出去。

不過還沒等婦人發出信符,她就被驚呆,因為她聽到對方說出一句話:「我叫謝小玉。」


北燕山來了貴客,不過上上下下沒有人露出絲毫喜色。

不只是婦人沒有絲毫喜色,被放出來的少年同樣一臉冰霜,看著謝小玉的眼神充滿殺意。

可謝小玉也高興不到哪裡,因為此刻青嵐就躺在床上,旁邊有一幫老頭在忙碌著。

好半天,其中一個老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轉過頭和藹地朝著謝小玉說道:「這丫頭實力不錯,反應也快,所沒事,現在正和那個鬼魂相持不下。」

“有辦法幹掉那個鬼魂?”謝小玉並不認為這樣叫沒事。

“可以,只要有人幫她一把就行。”老頭連忙說道。

這個辦法其實謝小玉也明白,他只是想問還有什麼辦法。

“既然如此,我試試看,還請幾位幫我護法。”謝小玉沒打算讓別人幫忙,說實話他現下信不過任何陌生人。

謝小玉當然知道,如果這幫老頭出手,以他們的實力,絕對能瞬間滅了那個鬼魂,但是誰能保證這些老頭中沒有異族的奸細?就算不是奸細,萬一動點手腳怎麼辦?

“卻是應該由你進去。”老頭笑了笑,他當然看得出來青嵐已非處子之身,這兩個小輩的關係不要猜都能知道。

“你盤腿坐下,我把你送進去。”老頭急忙說道,他剛才說得輕鬆,實際上這件事並不簡單,現下還撐得住,並不代表能一直撐下去。

謝小玉不敢怠慢,立刻盤腿坐在床邊,目光正好能夠平視青嵐。

此時青嵐靜靜地躺在床上,似乎睡著一樣。

“事不宜遲,快去救人﹗”老頭大喝一聲,在謝小玉的後背上輕輕拍了一掌。

一陣天旋地轉,等到謝小玉適應過來,已經被一團煙霧籠罩住,眨眼間就感到徹骨冰寒,那團煙霧正不停侵蝕他。

“吞日噬月,斗轉星移,噬﹗”隨著一聲輕喝,謝小玉化作一團陰影。

四周那團煙霧頓時被陰影吸進來,彷彿是一個不見底的深洞不停吞噬著煙霧,速度越來越快。

日是太陽,月是太陰,《吞日噬月大法》的核心就是化陰陽為虛無,天地萬物除了有限的幾種東西,其他都離不開陰陽兩字。

鬼屬陰,這團煙霧正是精純的陰氣。只是眨眼的工夫,煙霧就消失大半。

那團煙霧並不是死的,到了此刻已經知道不妙,明白遇上剋星,拼命掙扎想脫開。

謝小玉當然不會讓它如願,愈發猛吸,四周的煙霧變成一圈圈旋窩,更多的煙霧朝著中間聚攏。

“算你厲害﹗﹗”煙霧中響起一陣尖銳的嘯聲。

只聽到一聲輕響,彷彿布匹被扯開般,煙霧從中間斷開。

謝小玉冷笑一聲,不過他沒有急著打落水狗,現下最要緊的是救人。此刻煙霧散去,只見數十丈外有一片亭台樓閣,樓閣下是一片水塘,裡面荷葉片片荷花朵朵,池塘邊繁花似錦,樓閣上,一道人影若隱若現。
青嵐走的路子是由畫入道,化虛為實,最終創造成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眼前這一切恐怕就是她將來想創造的世界雛形。

「沒想到妳的格局這麼小。」謝小玉搖頭。
「我本來就是一個小女人,哪有什麼雄心壯志?」青嵐從窗口探出頭來。

「這次是我不好,讓妳遇險,我應該長點記性才對,,之前我已經上過一次當了。」謝小玉苦笑道。

「我說一件事你可不能生氣。」青嵐露出調皮的神情。

「絕對不會。」謝小玉連忙說道。

「我其實可以躲過的,只是我想看看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就任由這傢伙侵入。」青嵐嘻嘻一笑。

聽到這番話,謝小玉只覺得胸悉,他擔心半天,沒想到青嵐居然是故意這麼做,理由居然如此幼稚。

「兩個小傢伙別一個勁你儂我儂,你們還是想想怎麼應付我吧!」虛空中傳起一陣桀桀笑聲。

那個鬼學聰明了,知道謝小玉不怕它侵蝕,反而可以侵蝕它,所以乾脆完全散開,變成一片稀薄的「空氣」。

「你以為這樣一來我就沒辦法了?」謝小玉一陣冷笑,朝四周揚了揚手。

沒有任何反應,什麼都沒有出現,彷彿謝小玉只是揮了揮手,但是轉眼間虛空中傳來一陣慘叫。

侵入青嵐意識中的這頭鬼顯然不知道它的同伴就是被謝小玉用同一招幹掉,所以現在也倒楣了。

謝小玉放出的正是變成完全透明的琉璃寶焰佛光,同樣是看不見的光,琉璃寶焰佛光完和無相佛光完全不同的,無相佛光的特點是無色無相,從隱蔽上來說,遠遠超過琉璃寶焰佛光,和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不相上下,但是無相佛光既不熱也不冷,沒有一點攻擊力。

琉璃寶焰佛光卻不一樣,在大圓滿之前每多一種顏色,威力就增強一倍,圓滿時無物不焚,甚至可以燒穿空間,變成無色透明後威力更上一層樓。

當然謝小玉做不到,他的這種佛光是取巧得來,大大縮水,雖然無色透明威力卻只相當於第八重境界,他也不敢全力發動,否則不但鬼會被瞬間燒化,青嵐也會化為灰燼。

不過即使如此,用來對付鬼魂也已經夠了。

慘叫聲越來越弱、越來越輕,最後消失為無。

但謝小玉並不放心,又用琉璃寶焰佛光燒了片刻,然後轉頭對青嵐說道:「亭臺樓閣全都收起來,自己也盡可能變小。」

「你想幹什麼?」青嵐問道。

「我換玄磁元光再照片刻。」謝小玉說道。

琉璃寶焰佛光之所以能克制鬼魂,除了無物不焚的特性,還有一點便是這種光具有佛性;玄磁元光卻不相同,這東西天生具有銷蝕神魂的特徵。

青嵐不敢遲疑地連忙照做,她才剛藏好,四周就被刺眼的白光所籠罩。

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從角落中傳來,緊接著那裡著那裡冒出一縷青煙,青煙拚命扭曲、掙扎著,但是無法動彈分毫。

一切都發生得極快,時間也極其短暫,眨眼間的工夫,那縷青煙就漸漸消散。

看到這一幕,謝小玉暗自慶幸自己的謹慎。

「這傢伙好難滅。」青嵐吐了吐舌頭,她有些後悔,這個險冒得太大,如果是為了重要的事冒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還好說,她卻只是為了一個玩笑。

謝小玉沒有回答,仍舊放出玄磁元光照射著四周,這是為了以防萬一,他現在已經怕了。

妖、魔、鬼三族中,妖族最好對付,魔族最難纏,鬼族則讓人防不勝防,謝小玉已經吃了兩次虧。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7-15 12:46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7-15 08:25
第三章 鬼門
修士不講客套人情,也很少推杯換盞,不過修士自有修士的一套應酬之法,此刻一片矮松林邊,一群道君正對謝小玉交相稱揚。

看著這幫道君殷勤備至的樣子,謝小玉並沒感到飄飄然,禮下於人,必有所圖。

果然說了半天,一位長胡子、額頭高聳的老道滿臉慚色地說道︰“謝師侄,說起來慚愧,這次鬼門大開,至少有一半是我們的失誤。”

這位老道正是北燕山當代掌門左道人。

“哦?難道不是大劫之日來臨導致鬼門松動?”謝小玉大吃一驚。

“對外是這么說的。”左道人一臉尷尬,但是他有所求,自然不能隱瞞,繼續說道︰“這件事還和當初元修、元機兩位師兄前往婆娑大陸有關。”

“此話怎講?”謝小玉越發感到奇怪。

“大劫一到,必然生靈涂炭,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幾家商議一下,決定各自想辦法,璇璣派想到的是去婆娑大陸看是否能夠弄到空石;我們則想到一件法寶,那是我北燕山第六代師祖花費畢生心血煉製而成,這件法寶名為輪回殿。六代祖師原本想學佛門,為道門弟子也開辟一條輪回轉世之道,可惜最後沒能成功。”說道,左道人停頓一下,從袖內掏出一本濃濃的冊子。

這本冊子沒有名字,質地並非紙,而是某種皮革,很薄。

謝小玉翻開書面,裡面的字很小,字跡有些潦草凌亂,倒是和他從安陽劉家得到的那部《吞日噬月大法》有幾分相似。

這不是書,而是筆記,裡面的東西沒有經過整理。

謝小玉隨手翻看起來,看得異常仔細。

在一旁的道君們全都不說道,靜靜地等著謝小玉看完,畢竟他們全都有求於謝小玉,而且錯過這次機會,再想找回那件法寶,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謝小玉越翻越慢,同時菩提珠內的天機盤快速轉動著,不停扮演著書上的內容。

剛才左道人說這是北燕山第六代師祖花費畢生心血煉製的法寶,一開始謝小玉還覺得誇張,但此刻他不這么認為,這本筆記大部分內容涉及到輪回之道,其中有不少用梵文書寫,顯然是從什麼地方摘抄而來。

謝小玉認得梵文,但是他不懂上面的意思,這些摘抄的段落實在太高深,好在旁邊有詮釋,單單這些東西就足夠一個人研究好幾輩子。

“這件法寶應該沒有煉成吧?”翻看大半,謝小玉不由得問道。

謝小玉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理由很簡單。

如果北燕山真有這樣一件法寶,門下弟子全都能輪回轉世,就不會是現下這副模樣,至少會是九曜派那等規模。

自從在劍宗傳承之地看到上古最震撼人心的一戰,謝小玉隱約知道很多不為世人所知的隱祕,其中就包括對法寶的定義。

古往今來,所有人都認為“器”最高的境界就是靈寶,而靈寶又分成天、地、人三品,其中天品自成世界,地品和大道相連,兩者說不上誰高誰低,是兩個巔峰。

但是此刻謝小玉隱約感覺到“器”應該還有另外一個巔峰,而這個巔峰凝聚的是氣運。
這種氣運之寶絕對不能輕易動用,一旦動用就有毀天滅地的威力;不過就算不動用,平時也有用處,因為此物無時無刻不聚集氣運。

神道大劫之時,神皇千方百計想建造的地上神國毫無疑問就是這樣一件氣運之寶,而劍宗之宜建造的劍山也是氣運之寶,劍山引發先天之力,最終為天道不容,徹底崩毀,由於地上神國只是雛形,在那一戰中損傷嚴重,所以神皇復活後肯定感應到氣運流失,所以顧不上完美,加快建造地上神國,最後建造成功的無疑是一件縮水的貨色。

眼前這部筆記中所記載的輪回殿如果真的煉製成功,無疑會是這個等級的東西。

“佩服、佩服,劍宗果然精於煉器,一眼就被你看穿,你說得沒錯,這件法寶確實沒能煉成。”左道人先拍了一陣馬屁,然後說道︰“六代祖師原本希望它能夠代替輪回,給門下弟子一個轉世重修的機會,可惜最後祖師發現輪回是天地禁臠,不是外力能夠掌控,佛門也只是在輪回中做了一點手腳,可以讓人有機會恢復上一世的記憶。輪回殿充其量只能夠讓人奪舍重生,而奪舍後,魂魄和軀殼並不相容,修煉起來比原來慢得多,意義不大。”

“既然此物沒什麼大用,為什麼你們如此焦急?”謝小玉問道。

“這東西對修煉有成的人確實沒用,不過天底下最多的卻是實力一般的人物,我等可以逃往海外,這些人可逃不了,肯定會慘死在異族手中。我等無意間想起這件侯門之寶,輪回殿可以容納千余萬魂魄。”左道人說出他們的打算。

謝小玉頓時明白了,這和劍宗之祖建造劍山是同樣目的,不同的是,劍山消耗太大,而這座輪回殿消耗小得多,不過封在輪回殿的魂魄只能陷入沉睡,不像封在那一把把劍內的魂魄可以一邊修煉,一邊滋養神魂。

“貴派這位祖師不會姓簡吧?”

謝小玉只是隨口一問,豈料左道人隨即問道︰“師侄,你怎么知道?難聞不成元辰派藏經閣裡對我家祖師爺也有記載?”

謝小玉頓時大吃一驚,愣愣地看著左道人,又看了看周遭其他人,那些人也都看著他,臉上滿是疑惑的神情。

沈默好一會,謝小玉苦笑一聲,低聲吟道︰“簡者,劍也。”

眾道君先是思索一下,然後全都臉色驟變,好幾個人更是瞳孔緊縮。

一直以來,大家都在猜測劍宗到底藏在那裡,最可信的一種猜測就是劍宗傳人身在各門各派,只是不為人知,所以這些道君聽到謝小玉的低呤,立刻就明白其中的涵義。

沒有人認為謝小玉是在撒謊,因為沒這個必要。

“尋回此物,在下責無旁貸。”謝小玉合起手中的筆記。

北燕山是名門大派,但是山門著實讓人不敢恭維,看上去就像一個邪派所居之地,這裡山連著山,所有的山都如同刀削般,而且犬牙錯齒,給人森然之感,山頭上常年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那薄霧顏色灰黑,同樣給人陰森的感覺。

群山中有一道裂谷,是最陰森的所在,裂谷深不見底,而且強勁的陰風亂卷著,利如刀刃,峽谷兩側全是傷疤般的刀痕,風聲異常銳利,當中隱約可聞哀號和哭泣。

“這就是鬼門?”綺羅不由得渾身一陣顫抖。

這地方本來就危險,加上女人大多怕鬼,所以綺羅的腿有些軟。

“叫你別來,你偏不聽﹗”謝小玉輕罵一聲,不過罵過後,他還是體貼地將綺羅拉過來。

“我只是好奇嘛﹗鬼門名頭那麼大,不在天門之下。”綺羅心裡甜滋滋的,不過嘴裡仍舊不肯吃虧。

謝小玉已經說不出話來,干脆轉頭觀察鬼門。

在別人眼中,鬼門就是一道裂谷,深不見底;但是在謝小玉眼中卻不是這么回事,他看到景象異常奇怪,整座裂谷就像一個壓扁的漏斗,上面的口又大又長,底下卻只有一個小眼。

“這個真正的入口好小,人能鑽得過去嗎?”綺羅也在看,她當然什麼都看不到,不過有謝小玉在旁邊,她和謝小玉心意相通,謝小玉看到什麼她也一樣能看到。

那個小眼比針頭大不了多少,鬼是虛無之物,無形無質,無孔不入,再小的洞都能透過,甚至沒有洞也行,人卻做不到。

謝小玉翻了一個白眼,他不知道綺羅是真傻還是故意裝傻。

“走吧。”謝小玉一只手搭在綺羅的肩上,瞬間兩人的身體變成若有若無。

謝小玉已經很久沒使用虛空無定曼荼羅,特別是成為真君後,因此隔了這么久再次使用這種秘法,感覺果然不同。

以前謝小玉施展虛空無定曼荼羅時,人會變得半透明,而且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幅畫,扁扁的;但是此刻謝小玉看起來仍舊是原來的樣子,有濃度,只是邊緣輪廓有些許模糊不清,彷彿無數道一模一樣的虛影重疊在一起,但是沒有重疊好,稍微有點錯位。

拉著綺羅,謝小玉縱身躍入鬼門。

看著謝小玉與綺羅消失,同來的那些道君全都松了一口氣。

“師兄,你說這次行嗎?還不如多等兩天,阿玉已經去請肖寒,不日就到,多一個人,成功機率更大。”其中一位道君輕聲說道。

“應劫之人在這個時候來北燕山,或許是天意指引,如果不把握住,或許就會失去輪回殿。”左道人捋了捋長長的胡須,若有所思地說道。

眾人都閉嘴了,畢竟涉及到天意,沒有人敢隨意亂說話。

“更何況,若是人多就有用,我北燕山多的是舍生忘死的弟子,到時候派人過去接應就是。”左道人也有另外一番準備。

“可惜青嵐被鬼魂侵襲,身體還沒養好,不然多一個人進去,情況會好得多。”另一個道君看著山門的方向無奈地說道。

“恐怕不是身體欠佳的緣故,謝小玉讓那女孩留在山上的時候,將一樣東西塞在她手裡。”左道人能成為一派之尊自然有他的道理,犀利的目光無人能及。

“難道是聯絡信符?他怕我們害他?”一位道君問道。

左道人搖頭說道︰“我如果沒有看錯,那應該是一件空間類的法寶。”

眾人頓時明白了,誰都知道謝小玉身上有一件空間法寶,裡面裝的是他的家人。

“這就怪了,他難道沒有將家人托付給劍宗?難道他對劍宗也不放心?”自然有人瞎猜起來。
這話一說出口,有好幾個人都瞪著那位道君,這番話很容易被人理解為挑拔離間,要是傳到劍宗的人耳中還得了?

至於這番話會不會傳到劍宗的人的耳中?答案不言而喻,說不定在場的人中就有劍宗的後裔,畢竟自家六代祖 師爺就是劍宗的人。

左道人連忙說道︰“那倒未必,齊師弟從蠻荒發過來的消息中,提到他好像有辦法讓任何人修煉,就算是癸水枯竭的老婦人都可以。”

左道人指的自是李光宗的老婆和二子的老婆。

眾人全都點了點頭,既然有這樣的手段,不可能不用在自家人身上,而謝小玉的父母比李嬸大得多,所以這個過程可能更長,說不定現下仍在金球中修煉,如此一來就解釋得通。

“我在意的倒是他說的那句話,簡者,劍也。元辰派的十二位創派祖師中,有姓簡的嗎?”左道人故意問道,目光從這些人身上掃過,然後他沒有看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不過有一個天簡子。”其中一位道君說道。

“未必就是那十二個人之一,我們這邊不就是六代祖師?”左道人乾脆繼續加碼,雖然劍宗不同異族,但是北燕山有別派的人潛伏著總讓他感到不太放心。

可左道人又失望了,這些道君全都表現得很正常。

“他一開始沒有回應,直到看過六代祖師留下的筆記才說出那句話,難道書中有暗記,或者劍宗有一件類似輪回殿的法寶?”一位年長的的道君說出自己的猜測。

另一位也連忙說道︰“可能性很高,那小子提到的雜書裡就有天劍舟、劍山的煉製之法,天劍舟不清楚,劍山卻不是真的。他親口說過,那是仿造的偽劍山,真正的劍山已經不可能重現。”

左道人原本心不在此,但是這番話卻讓他心頭大動。

一直以來,世人都認為劍宗應該是一群視死亡為無物的劍修,戰力精強,心中別無他想,唯有劍;但是現下,左道人卻越來越覺得劍宗最擅長的是雜藝,是一群宗師集合在一起的群體。

峽谷底部並非想像中那樣一片漆黑,當然這裡也不可能亮如白晝,畢竟是鬼魂出沒的地方。
謝小玉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天空,四周像是霧氣重重,不過他沒有濕漉漉的感覺,這絕對不是霧,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陰天。

“這裡就是冥界?”綺羅也在觀察四周。

“不是冥界,應該是冥界和我們那方世界中間的夾縫。”

謝小玉進入過妖族掌控的小千世界,也進入過三連城廢墟中那片無盡虛空,所以他隱約有種猜想──大千世界之間不可能直接接壤,肯定有個緩衝。

“這裡有多大?”綺羅輕聲問道。

“不知道。”謝小玉搖了搖頭。

“北燕山那些人請你幫忙,居然不告訴你這裡的情況?”綺羅有些不悅。

“他們知道得也有限。”謝小玉聽左道人說起這裡的情況,不過有用的情報實在不多。

冥界絕對是最無趣的地方,這裡沒有白天黑夜、沒有日月星辰、沒有風霜雨雪、沒有樹木花草,除了鬼之外,什麼都沒有,而北燕山又不可能招惹鬼,那是找死。

“我沒有看到亂葬崗,雖然這霧和這天空讓人很不舒服,卻也沒到傳說中那麼恐怖。”綺羅掃視著四周。

謝小玉頓時笑道︰“傳說這東西並不可靠。”人死為鬼,才能進入冥界,冥界中沒有生機,也就不可能有活物,沒有活物,又哪來的尸體?更不用說墳塚了。

綺羅臉上發燒,連忙轉移話題,問道︰“他們有告訴你怎麼找那東西嗎?”

謝小玉並沒有回答,只是一翻手,掏出一只金色羅盤。

羅盤一拿出來,上面的頂針就滴溜溜亂轉起來,好半天才停下來。

“往那邊。”謝小玉一把抓住綺羅的手腕,他可不敢讓綺羅離開他。

在來這前,北燕山的人已經告訴過謝小玉這裡的情況,這是一個絕對危險的地方,一切都充詭詐,眼睛看到、耳朵聽到的東西都不能相信,如果是幾個人一起進來,必須手拉著手,絕對不能分開,不然轉眼間另外一個人就會消失,等到再出現,很可能已經被鬼魂附體。

“拉緊我的手,萬一看到拉著你的是骷髏或者僵尸,千萬別害怕,絕對是幻術,總之我們千萬不可以分開。”謝小玉用傳心之法警告道。

“知道,你和青嵐已經吃過大虧,鬼很狡詐的﹗”綺羅輕笑道,顯然沒把這番警告放在心上。

不過綺羅的手還是反抓住謝小玉的手臂,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謝小玉兩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四周響起一陣喧嘩聲。

剛才還什麼東西都沒有,轉眼間謝小玉兩人就身處在一處鬧市中。

“這都是幻象?”綺羅輕聲問道。

“不知道。”謝小玉一直開啟天視地聽的神通,一般的幻象根本騙不過他的眼睛,但此刻他卻看不出破綻。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鬼市吧?”綺羅又問道,越發用力抓著謝小玉。

突然綺羅大張嘴巴,就要甩掉手臂,因為她看到自己抓著一條腐爛生蛆的手臂。

謝小玉感覺到綺羅的異動,越發用力抓緊她的手臂,同時用手捂著她的眼睛。

“剛剛告訴你要小心幻象。”

怒喝聲直接出現下綺羅的腦海裡,讓她安靜下來,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剛才想喊卻沒有喊出聲音來,顯然謝小玉早有防備。

不過謝小玉仍舊有失誤,他忘記鬼和人不一樣,鬼是意識體,對精神波動很敏感,剛才綺羅驚慌失措產生的精神波動彷彿黑夜中的火炬般,讓四周的鬼全都轉過頭來。

“我不該帶你來的。”謝小玉異常後悔。

“誰知道這裡如此恐怖。”綺羅知道自己錯了,卻還要爭辯幾句。

謝小玉沒心思和綺羅爭辯,將羅盤一晃,眨眼間四周一切又恢復原狀。

“你這東西可以破除幻象?為什麼不早用?”綺羅怒道。

“不是破除幻象,而是挪移出來罷了﹗我回到剛才的地方,離開那只鬼控制的地盤。”謝小玉不得不解釋。

看到綺羅連連出狀況,謝小玉干脆不再莽撞地往前走,不然還會出事。

“北燕山的人也給不了我多少情報,只說這裡被一只只大鬼佔據,這些大鬼都有自己的地盤和手下。剛才那只大鬼算好,只照活著時弄了一座小鎮,有些大鬼還將住的地方弄得像皇城,在裡面稱孤道寡。”謝小玉大致說明這裡的情況。

揚了揚手中的羅盤,謝小玉繼續說道︰“這東西不只是指引方向,還有兩個功能,一個是讓我們挪移出來,另一個是隱形。那些鬼根本看不到我們,就算看到,也只會將我們也當成鬼,不過我們不能激動,否則會被那些鬼感應到。”

“干嘛這么麻煩?直接殺過去不就行了﹗”綺羅只覺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現下心情還無法平靜下來。

“他們試過,之前北燕山派了十幾個真君,卻只有兩人逃回去,而且回去的時候太過匆忙,還破壞禁製,使得鬼門開啟,一大群邪鬼闖出來,所以這一次我們儘可能不要驚動到那些鬼。”

謝小玉從來就不是好戰分子,北燕山的人找他幫忙確實找對人,他一向極力避免爭斗,如果避不開也儘可能做到一擊必殺,正是做這件事的最好人選。

“他們可以派道君,為什麼還要你幫忙?”綺羅怒道。

“那道出入口有限制,只有道君以下的實力可以進入。”謝小玉道。

“我好害怕。”綺羅都快哭了,她現下真的後悔跟過來。

謝小玉搔了搔頭,他確實低估那些幻象的噁心程度,也高估了綺羅的膽子,不過這樣回去他又有些不甘心。

“要不然你背我,用你的眼睛代替我的眼睛、用你的耳朵代替我的耳朵,然後我封閉五感。”綺羅切牙說道。

謝小玉感到欲哭無淚,他現下是自縛手腳,原本想帶個幫手,沒料到卻變成拖累,不過轉念一想,卻又覺得可行,他肯定要一路潛行、偷偷摸摸溜進去,本來就走不快,背一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

“上來吧。”謝小玉的身體往前微微彎了彎。

綺羅顧不得害怕,輕笑一聲跳到謝小玉的背上。

謝小玉背起綺羅往前就走,走了幾步並不感覺累,畢竟綺羅是修士,雖然不敢用法術,輕身術還是可以用,所以他幾乎沒有感覺到重量,頂多那一團軟肉壓在他身上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接下來就是意識連接,這對謝小玉來說一點都不難,他和洪倫海就有這麼做過,洪倫海甚至可以控制他的身體煉丹,那需要的掌控力可不一般;在婆娑大陸的時候,他和敦昆也這么做過,那還不是直接相連,而是透過天蛇老人的力量,難度比這高得多,所以此刻他運用得駕輕就熟。

綺羅就差多了,好在是謝小玉控制,她只需要配合。

用腳走路就是慢,謝小玉已經忘記有多久沒這麼走過,畢竟自從成為真人後,他一直都是劍遁來去。

這個鬼地方雖然只是兩界夾縫,卻很大,在謝小玉的感覺中,他已經走了兩、三天,卻仍沒有找到輪回殿。

這一路走來,謝小玉穿過好幾個大鬼控制的地盤。

這些地方並不像謝小玉想像中的奇怪,反而很平常,幾乎都是城池或者市集,如果一定要說有那裡不對勁,那就是這裡的一切都比真實的市集或者城池還好,地上全是整齊的條石,四周房子也都是青磚綠瓦,完全嶄新,攤位上的貨物也絕對不是世俗城市能夠買得到。

“這些都是鬼?”綺羅趴在謝小玉的身上輕聲問道。

綺羅是透過謝小玉的眼睛看,謝小玉看到什麼都會過濾一遍,所以她看到的東西全都平靜而祥和,正因為如此,她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鬼的生活居然平靜。

“這很正常,大多數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過平安的日子?只有瘋子才整天想著尸山血海,恨不得整個泡在血池裡。”

謝小玉會說這番話,是因為他確實有這樣的感受。

當初謝小玉被放逐天寶州,心裡除了一股戾氣,另一個想法就是後半輩子過平平靜靜的生活,他還曾問過李光宗和李福祿,後來又問過爹娘、哥哥與姐姐,大家給他的回答都一樣──他們都想組建世家,而不是門派,更有趣的是,他們想像中的世家不是安陽劉家這樣的世家,而是那種莊戶人家。

“或許,大部分的鬼……都還不錯。”綺羅有點猶豫。

“我從來不會評論別人的好壞,天寶州的土蠻難道天生邪惡?如果不是我們發現那裡,同時發現礦藏並拼命開挖,兩邊怎麼可能打起來?更不用說結下這樣的血海深仇。”

謝小玉會說這樣的話,是因為方雲天的陷害讓他明白很多道理,那件事從不同的角度看,每個人好像都有道理。

“更何況就算大部分鬼是好的,掌控冥界的鬼卻未必是好東西,手底下肯定有一大批壞鬼,將來大劫到來,鬼門大開,就算是好鬼恐怕也身不由已。”謝小玉淡淡地說道,心中充滿無奈。

現下謝小玉也算是站在頂尖的人物,所以很清楚許多就是最頂上那些人的一個念頭造成,就算那些人沒有想法,中間還有一大批狐假虎威、居心叵測的人。

就拿謝小玉的事來說,最初惹上的只是安陽劉家手下的一條走狗、一個恩將仇報的人,但這樣的一個小角色卻讓兩邊的仇越結越深,先是波及劉家,然後牽連上官府,之後九空山、朝廷、佛門……一個個被牽連進來,即使大劫臨頭,兩邊卻仍舊不死不休。

“這場大劫是天意,人鬼殊途,只會為敵不會為友,你現下對它們產生一絲善意,到時候打起來,它們可不會以德報德。”謝小玉提醒道。

綺羅還想頂嘴,可謝小玉凝重的神情讓她不敢再胡鬧,噘著嘴說道︰“別把我當成小孩子,我懂,在霓裳門的時候我看得多了﹗我見過幾個女人,看一出戲,可以為戲裡的人遭遇而抹淚,但是轉眼間又變成冷酷無情,破人家、滅人門、視人命為草芥。”

謝小玉有些搞不懂綺羅,說她糊塗,有時候卻又很明白。

突然謝小玉看到手中的羅盤正不停抖動,指標指著前方的一座宅子。

“別說了。”謝小玉連忙打斷綺羅的話頭。

“找到了?”綺羅心頭一陣歡喜。

謝小玉頓時感覺不妙,幾乎同時周遭那些人全都轉過頭來。

剎那間城市不見了、街道消失了,原本街上逛的人全都變成青面獠牙的厲鬼。

不過這一切綺羅都沒有看見,因為謝小玉及時封閉意識的接連,他可不想因為綺羅的驚慌引發更強烈的情緒。

與此同時,謝小玉一個閃身,強行挪移出數丈。

謝小玉剛挪開,剛才他站立地方四周的鬼全都撲過來,十幾只鬼爪到處亂抓,想把人逼出來。

越來越多的鬼魂往這邊聚攏,謝小玉卻反而不慌張,許多鬼魂就從他身邊走過,顯然都看不見他,而且鬼魂朝著這邊聚攏,羅盤有回應的方向反而空出來。

幻象消失後,那個方向根本看不到宅子,只有一堆土丘。

謝小玉一步一步朝那邊走去,非常小心,兩只眼睛來回掃視著,唯恐這裡有埋伏,一直走到土丘前面,他都沒有碰到任何意外。

再次確認那座墳塚確實沒危險後,謝小玉退開十幾丈,然後掏出一個飛爪。

這玩意是謝小玉當初為了天門之行而準備,只要鎖定住藥材,飛爪一拋,飛爪就會將藥材連同周遭的土壤一起扣住,然後整個挖出來。

謝小玉有芥子道場,什麼東西都可以住裡面裝,所以從天門出來後這玩意就留下來,沒想到這次又派上用場。

飛爪喀的一聲扣在土堆上,聲音驚動旁邊的鬼魂,不過這聲音並不大,比不上剛才那陣精神波動,對鬼魂的吸引力弱得多,所以那些鬼魂只是四處轉了轉,並沒有太大的回應。

飛爪一點一點沉陷進去,爪刃切開泥土,被切開的泥土往四周翻卷著,由於這並不是一件法器而是機關,所以動作的時候不會發出絲毫法力波動。

土堆原本就不大,一塊塊泥土剝落開,漸漸露出裡面的東西。

那是一具骸骨,看起來已經死了很久,血肉都已經腐爛,連骨骸都已經變成灰黑色,彷彿已經在這裡埋了幾千年,骸骨身上披著道袍,腰際還系著納物袋,這些東西卻都還很新。

謝小玉立刻猜到這肯定就是之前進來的那十幾個真君之一,北燕山的人已經告訴他,那次失敗的行動就發生在他前往婆娑大陸期間。

原本北燕山的人以為準備得已經夠充分,卻換來那樣的結果。

才幾個月的尸體就變成這副模樣,這鬼地方真讓人毛骨悚然,這讓謝小玉一刻都不想多待。
爪子一點一點往下挖,這東西沒人手精細,免不了會觸動到尸體,那具骸骨就劈裡啪啦散落開來。

四周的鬼魂頓時被驚動,它們看到暴露的尸骨,也看到被挖開的土丘。

好在謝小玉也看到他要的東西,就在骸骨下方,有一只樣子古怪的圓盤被深深埋著。

隨著一聲金屬輕鳴,飛爪卡住圓盤猛地拔了起來。

這下子動靜極大,所有的鬼都張牙舞爪地飛撲而至。

鬼是無形之物,飛遁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撲到飛爪前,有的去抓圓盤,有的抓飛爪。

突然,所有的鬼彷彿被澆了一身硫酸般,同時尖叫起來,身體冒起陣陣青煙,其中幾個實力原本就孱弱的小鬼更是慘叫幾聲就化為飛散的煙塵。

那是佛光,無色透明的琉璃寶焰佛光,這些沖上來的鬼魂全都是最底層的厲鬼,境界高的也只相當於練氣三、四重,境界低的恐怕連入門都算不上,那裡承受得住如此強悍的佛光?

不過謝小玉沒有絲毫興奮,他原本以為佛光一起,這些鬼魂應該煙消雲散,沒想到只有最孱弱的鬼魂被煉化。其他鬼魂雖然受傷不輕,卻都成功逃脫,這絕對不正常。

菩提珠內那座巨大的天機盤又一次轉動起來,只是片刻工夫,天機盤就算出結果。

此刻,謝小玉的佛光只發揮出兩成威力,另外八成威力被充斥在四周的幽冥氣息抵消。

“該死,這幫人居然沒告訴我如此重要的事。”謝小玉心頭燃起一絲怒火。

“怎麼了?”綺羅輕聲問道,雖然謝小玉隔絕兩人的感知,但是如此強烈的情感波動根本不可能掩蓋得住。
“北燕山的人為了讓我幫忙,故意隱瞞最重要的一件事,在這個地方,我的實力被壓制到只剩下兩成的地步。”謝小玉怒氣沖沖地說道。

“難不成這是一個局?他們想借刀殺人?”綺羅經歷太多事,她現下也會用惡意揣測別人。

謝小玉猶豫了一會兒,他可不敢輕易得出這樣的結論,而且輪回殿對北燕山、對人族確實事關重大,北燕山的人未必賭得起。

突然,謝小玉想到那兩個逃出去的人,所有情報都是從他們口中說出來的,會不會那兩個人已經被鬼魂附體?

不過,轉念間謝小玉就否定這個想法。

輪回殿事關重大,北燕山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盯著這東西,那兩個人回來後肯定會被反覆盤問,至於明的暗的的檢查更不用說了。

難道這種壓制是最近一段日子出現?謝小玉腦中閃現各式各樣的猜測。

謝小玉的腦子裡正事,手裡卻一點也不慢。

雖然琉璃寶焰佛光沒能將所有鬼燒盡,但也將鬼全部趕走,等到琉璃寶焰佛光卷住那只大圓盤,圓盤一下子消失了。

現下的琉璃寶焰佛光不但無色透明,還擁有和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無相佛光一樣的妙用,可以讓東西隱形。

當然,在隱祕程度上,琉璃寶焰佛光絕對比不上無相佛光和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看到一點影子。

那只圓盤只是變成透明的,不過對謝小玉來說已經足夠了。

輪回殿到手,謝小玉瞬間發動手中的羅盤。

颼的一下,謝小玉瞬間消失,下一刻他已經逃出來。

這只羅盤總共可以設定六個挪移點,現下謝小玉就被挪移到最近的一個挪移點。

謝小玉剛鬆了一口氣,卻聽到半空中響起一陣刺耳的聲音。

“又有小老鼠跑進來了﹗真不明白,這東西有什麼好?”

“韓老鬼,別再囉嗦,關閉招待客人﹗”

“花婆子,這次先說清楚,拿下後怎麼分?這一次來的人好像很少,頂多兩、三人。”

“上一次得手的幾位,這一次就別再爭了。”

“憑什麼不能再爭?誰能得手全憑各自手段﹗”

虛空中傳來一陣爭吵聲。

“以為這招就能騙過我?”謝小玉冷哼一聲,突然琉璃寶焰佛光朝四面八方蔓延開,不只空中,也讓佛光滲進腳下。

“啊──”一陣淒厲的叫聲從腳下傳來,慘叫過後,只聽到一道老男人的聲音︰“可惡,居然敢傷我﹗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這個老鬼偷襲不成,反而一頭撞進琉璃寶焰佛光中,這可不同於剛才所放的佛光,剛才謝小玉全力發動,一點餘地都沒有留,佛光的威力遠比之前大得多,花崗岩般的地面甚至被燒化。

已經上過兩次當的謝小玉從一進來就異常警戒,剛才四周異響聲大作,那些鬼魂互相爭吵,他立刻感覺到不正常,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這只不過是瞞天過海之計,那些老鬼故意爭吵,就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戒。

謝小玉乾脆將計就計,好不容易坑了一個老鬼,他當然不會放過打落水狗的機會。

“炸!”

伴隨著謝小玉的一聲大喝,一陣輕細而密集的爆裂聲從腳下傳來,已經被燒得通紅的地面驟然爆開,堅硬的岩石瞬間化作沸騰的岩漿,這些岩漿不但溫度極高,更可怕的是上面凝聚著濃郁的佛力。

“不……”偷襲不成反被偷襲的老鬼原本想地遁逃──卻沒料到還有這樣的變化,四周充滿著佛力的岩漿一下子緊緊吸住它,無窮無盡的爆炸瞬間將它吞沒。

就算被削弱到只有兩成威力,謝小玉的琉璃寶焰佛光也不是好受的。

眨眼間那頭老鬼就被炸散開,彌散的鬼氣在佛光的映照下迅速化去。

眼看著鬼氣就要化盡,突然一股強大的吸力冒出來,一下子吸緊那頭老鬼,瞬間收了進去。
吸力來自那只圓盤,此刻謝小玉總算看清楚圓盤的真面目。

這圓盤是一塊巨大的玉璧,用整塊墨玉凝練而成,肯定被煉了又煉,裡面精純清澈,沒有絲毫雜質。

玉壁的正面用浮雕之法刻了一片宮殿,有點像紫禁城,正中央三大殿,兩側是一排排側殿,後面是御花園。

浮雕是淺刻,不太有立體感,但是這塊玉璧卻不同,隨著看的角度不同,原本擋住的地方會一一呈現,根本不像浮雕,反而更像立體模型,這可不是仙家手段,完全是雕刻技藝,當年雕琢出此物的人在雕刻方面的造詣恐怕已經近乎於“道”。

這塊玉壁的反面是大大小小的圓圈,這些圓圈有的互相巢狀著、有的互相重疊著,紛繁複雜,讓人看得頭暈。

雖然謝小玉已經看過那本筆記,現下又得到實物,卻仍舊有諸多疑問,不過現下不是研究這些的時候,他連忙和綺羅的意識連接。

現下不是剛才,已經沒有幻象,接下來全是硬碰硬的戰鬥,多一個人幫忙總是好的。

“怎麼?開打了?”綺羅早就忍不住了,她猛地睜開眼睛,不過馬上驚得閉上眼睛,因為遠處一群斷胳膊斷腳的腐尸正朝著這邊飛來。

“仍舊是老樣子,由我來控制,你只要負責發射飛針就可以了。”謝小玉見狀,無奈地說道。

不過謝小玉讓綺羅幫忙,原本就是想借助綺羅的飛針。

剛才的攻擊,謝小玉苦修多年的琉璃寶焰佛光幾乎消耗了三分之一,這太浪費了。

這一次綺羅倒是很聽話,雙手連揚,無數要根飛針如同星屑般飛洒而出。

“我沒叫你這麼做。”

謝小玉急了,這種漫無目的的亂射,就和他剛才運用琉璃寶焰佛光的模式一樣,根本就是浪費。

謝小玉抓起綺羅的右手,拇指扣住脈門,一股法力順著脈門輸入。

謝小玉也懂飛針之法,事實上他的彈指發劍就是借鏡綺羅的飛針之法,只不過精微之處有些不同。

輸入法力的同時,謝小玉運用起從時間之道中領悟的神通。

剎那間,四周一切都變得緩慢,菩提珠內那座天機盤再次轉動起來。

四周原本就重重疊疊的鬼影變成越發凌亂,這些鬼影一化十,十化百,變成無數亂晃的虛影。

綺羅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只覺得噁心欲吐。

謝小玉卻已經習慣了,一根飛針疾射而出,眨眼間釘在其中一道鬼影身上。如果換成在以前,飛針肯定透身而過;但是現下,飛針居然粘在鬼影上。謝小玉對劍術的理解同樣也運用在飛針上,雖然飛針對付鬼魂並不見效,不過這根飛針上包裹著一層看不見的佛光,佛光驟然爆發,眨眼間將鬼影化為灰燼。

“這招好用﹗”綺羅異常興奮說道,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時間大道的奧妙,也是第一次知道謝小玉有如此本事。

“記住剛才的運勁之法嗎?我們分工,我負責閃避防禦,你負責進攻。”謝小玉喊道。

“明白。”綺羅在關鍵時刻算是可靠,說完她五指連彈,如同拔動琴弦般,只見一根根飛針連成一線朝著遠處飛去。

不過這些飛針只有謝小玉和綺羅看得見,外人只看到綺羅不停彈著手指,卻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一隻接著一隻鬼化作青煙。

有了綺羅分擔一半的壓力,謝小玉頓時鬆了一口氣,此刻他的注意力就可以放在逃命上,短短的工夫,他已經躲過了六次襲殺。

攻擊謝小玉的也是鬼魂,卻不是普通的鬼魂,都和剛才被他用佛光焚化的老鬼一樣,有著真君的實力,不但飛遁神速,而且閃爍挪移、忽隱忽現,讓人防不勝防。

如果換另外一個人在此,肯定早就支撐不住,幸好謝小玉不是一般的真君,當初他還是真人的時候,就有斬殺真君的實力,即使現下他的戰力被壓制到只剩兩成,卻比當初還只是真的時候強得多。

“這些東西殺不勝殺,數量實在太多了。”綺羅急道。

綺羅和謝小玉出生入死,卻沒有經歷過這樣危險的戰鬥,在此之前,她經歷過最凶險的一戰就是在天寶州外海那口海眼下擊殺九空山那位紅袍真君。

“這個鬼地方鬼魂無數,殺不完的,只有想辦法逃回去。”謝小玉切牙道。

只是說道的工夫,謝小玉又閃過三次險之又險的攻擊。

一邊閃避,謝小玉一邊注意著手中的羅盤,此刻羅盤上的指標不停亂轉,顯然有某種力量讓它無法使用。

“小心!”

突然謝小玉的耳邊傳過綺羅的驚呼聲。

幾乎同時,謝小玉感到寒毛直豎,這股令他遍體生寒的力量來自下方。

幸好就在這個時候,羅盤一下子定住了。

謝小玉不敢多想,立刻發動羅盤上的力量,瞬間他整個人憑空消失。

謝小玉剛消失,地面就塌陷下去變成一張骷髏怪臉。

“可惡﹗讓他跑了。”骷髏臉發出惱怒的吼聲。

虛空中浮現一道道人影,這些人影有由水組成的,有的渾身陰火翻滾,有的是一團若有若無的虛影,有的被雲霧籠罩……各種模樣都有。

“確實可惜。”一個顏色碧綠、完全由陰火組成的肥胖女人一臉不忿地說道。

“那只圓盤不是事先做了手腳,為什麼沒起到效果?”一團混濁的黃水幻化出一張人臉,嘩嘩咆哮道。

“誰知道?或許他們手中有隔絕法器。”肥胖女人白了骷髏臉一眼。

“他跑不遠的,我已經封鎖出口,他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去。”那張巨大的骷髏臉發出一陣桀桀怪笑。

“讓小的們散開去找,我就不相信找不到那家伙﹗”一團雲霧發出尖銳的叫囂聲。

“這次來的人好像厲害得多,之前來十幾個人,卻被我們殺個乾乾淨淨;這一次只有兩個人,我們不但拿他們沒有辦法,居然還折了辛老鬼,而且這兩個人的路數和之前那十幾個人完全不同。”骷髏臉若有所思。

“放出去的那兩個東西真是沒有,居然一點消息都沒傳回來。”肥胖女人說道。

“可能被看出來了吧﹗反正我們也沒有指望那兩個家伙能夠起作用。”雲霧倒是不怎麼在意。

“別在這裡廢話了﹗召集人馬,大家一起去找。”混濁的黃水吱溜一聲落在地上,瞬間滲透進地底。

“說得沒錯,正事要緊。”肥胖女人砰的一聲炸開,化作無數綠豆般大小的碧綠鬼火。朝著四面八方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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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第四章~

第四章飛輪

  颶風很恐怖,可以拔起大樹、吹倒房屋;冥界的颶風更恐怖,不但可以摧毀有形的東西,還能撕碎無形的魂魄。

  這無疑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地方,偏偏這裡又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因為沒有鬼魂願意到這裡。

  此刻,在其中一道颶風眼中有一團陰氣急速旋轉著,一顆灰不溜丟的珠子被厚厚的陰氣包裹,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謝小玉和綺羅就躲在這顆珠子內。

  菩提珠是一件空間類的法寶,不但擁有一個廣闊無垠的虛幻空間,還有一個不算太大的真實空間,可以容納七、八個人,此刻只藏兩個人,自然綽綽有餘。

  菩提珠內,謝小玉和綺羅懸空而立,數丈外懸浮著一隻圓盤緩緩轉動著,底下正對著天機盤,天機盤也緩慢轉動著。

  謝小玉與綺羅已經在這裡好幾天,天機盤也已經轉動好幾天。

  輪迴殿確實是一件非常複雜的法寶,到現在為止需要天機盤運算這麼久的,它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幸好現在總算計算完畢。

  輪迴殿緩緩轉動著,一道道虛影從上面分化出來,這些虛影有的是底下那座法陣的一部分,有的是浮雕中的某座宮殿,彷彿這件氣運之寶被拆開般。

  突然,其中一座宮殿出現一點紅光。

  謝小玉頓時心頭一緊。

  過了片刻,在底下的法陣中也出現一點紅光。

  紅光越來越多,三個……五個……十五……二十……

  不知道過了多久,圓盤停止轉動,此刻上面星星點點,佈滿紅色的亮斑。

  “總共三千兩百個印記,這恐怕就是此處所擁有真君級鬼魂的數量。”謝小玉嘆道。

  謝小玉這是小心為上,沒想到真起作用,這件法寶上居然被下瞭如此多的印記。

  “有辦法消除嗎?”綺羅問道。

  “大部分行,但有一部分實在太詭異,涉及的大道甚至超出三千大道的範疇,這就沒辦法了。”謝小玉並非無所不能。

  “那怎麼辦?這件法寶豈不是廢了?”綺羅已經聽說輪迴殿的用處,自然明白此寶的意義。

  “辦法有。”說著,謝小玉指向底下的天機盤。

  天機盤頓時轉動得更快,這次輪迴殿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是在輪迴殿下方憑空浮現一個個零件,開始自動拼裝起來。

  “你是重現輪迴殿的煉製過程?”綺羅頓時明白了。

  “還沒到那等地步,只是組裝的過程罷了!不過每一個零件的煉製方法我已經知道了,複製起來倒不難。”說著,謝小玉朝著天機盤結了個法印。

  只見正在組裝的輪迴殿旁頓時多了許多文字,有材料清單、各種尺寸和煉製中需要注意的問題。

  “北燕山那麼多道君、真仙都無法複製出輪迴殿,你只看了那本筆記幾遍居然就搞定了?”綺羅滿臉狐疑。

  謝小玉笑而不答,他當然不會告訴綺羅,北燕山六代祖師搞的輪迴殿其實是劍山的一部分改進而成,恰好不久前他得到劍山的建造之法,現在他又有輪迴殿,三者互相印證,自然就推演出此物的煉製步驟。

  不過謝小玉對這件法寶並不感興趣,不以為然地說道:“其實沒有這麼複雜,這個輪迴殿完全可以簡化,只要能聚集魂魄、滋養魂魄就可以了。”

  謝小玉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自然能看得更遠。

  當初劍宗之祖悲天憫人創出這種法門,手筆實在驚人,為了滋養那無數魂魄,居然弄出一座方圓萬里的大陣,聚集無量地氣存於一座山的地脈中,再化作劍氣,後人可沒有那樣的本事和氣魄。

  創出輪迴殿的人顯然知道比不上劍宗之祖,所以縮​​小規模,降低難度。

  雖然這人成功了,但這也有問題,畢竟是一派之尊、道君高人,目光高遠,居然想繞開天地的掌控控制輪迴轉世,所以這東西被搞得異常複雜。

  謝小玉很實際,在他看來能用就行,所以力求簡單,輪迴殿接近有九成的部分都可以捨棄,剩下的一成也可以簡化,甚至別說輪迴轉世,就連修補和滋養魂魄的功能都不需要。

  謝小玉沒有劍宗之祖和北燕山六代祖師的悲天憫人,沒想過要用此寶救死扶傷,認為只要為人族保留一絲元氣,以便將來人族可以捲土重來。

  “你打算怎麼做?”綺羅非常好奇。

  “很簡單,在大劫來臨之前,讓一群人的魂魄和肉身分離,將魂魄移入這件法寶中,至於他們的肉身只取一些精血,然後用滴血重生之法培養,重新生成胚胎、重新成長,等於讓他們再經歷一次童年。”謝小玉早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當初謝小玉找到家人的時候就曾經動過類似的念頭,他的父母年老體衰,哥哥與姐姐也都結婚生子,元陽元陰不再,想修練幾乎不可能,所以洪倫海和他一起研究出這個辦法。

  不過,當時謝小玉手中沒有滴血重生的法門,而且滴血重生是魔道之法,充滿凶險,成功率不到三成,他不敢拿親人的性命冒險。

  可如果用在沒關係的人身上,謝小玉就不在乎了,這不能說謝小玉冷酷無情,畢竟大劫降臨,沒有足夠的實力,又不是天地所鍾愛之人,存活的可能性萬不及一,因此滴血重生之法成功率再低,也有三成存活的可能。

  “那豈不是要用十幾年的時間?”綺羅也是個實際的人,她想的是如此漫長的成長期應該如何度過?

  “我本來也覺得頭痛,因此雖然早就有這個念頭,但一想到要花費十幾年的時間讓那麼多人重新經歷童年和少年,要管吃管住,我的頭就大了,所以對誰都沒提過。卻沒想到這趟閒逛居然遇上莆煥派的人,又重新看了一遍《紫宸天·龍王變》,讓我有了一個想法——人開智早,生長慢,修煉快;妖正好相反,開智難,生長快,修煉慢,如果兩者相合,取長補短,豈不是恰到好處?”謝小玉對外人絕不會隨意說這樣的話,對綺羅就沒有顧忌。

  “妖生長還快?像龍族,幼年期長達千年,成熟更要萬年,還算快?難不成你指的是老鼠、兔子之類的小妖?”

  綺羅感到不寒而慓,只要一想到活生生的人變成人不人、鼠不鼠的樣子,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當然不是。”謝小玉毅然搖了搖頭。

  綺羅鬆了一口氣,不過隨即她就知道錯了,她的男人遠比她想像中還邪惡得多。

 “老鼠三個月成年,一般能活兩年;人十三歲成人,一般能活五十年,我已經算過了,如果兩者融合的話,五歲成年,能活二十年,那太長了,我可沒興趣等。我想到的是蟲,特別是像蜉蝣這樣的蟲,朝生暮死,和人融合,頂多五個月就可以成年。”謝小玉終於說出他為什麼如此在意那部《龍王變》。

  “這樣一來,壽命太短了吧?”綺羅有些不忍。

  “傻丫頭,《紫宸天·龍王變》就算不是無上大法,至少是絕世一級的功法,在這基礎上修改,最後改出來的功法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再輔以金球,絕對能讓人在一、兩年內有所成就。一旦修煉有成,壽命自然會延長,特別是擁有妖族的血統,壽命更不是問題。”謝小玉原本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綺羅頓時眼睛一亮,明白謝小玉的想法。

  天地大劫,拼的是兩樣東西。

  一是頂尖人物的實力,神道大劫,神道一邊是神皇,另外一邊先有劍宗之祖,後有十尊者。

  二是看整體的實力,同樣是神道大劫,初期神道強盛,和神皇手中百億名子民、幾千萬大軍不無關係;後期各派發現神道的缺點,開始屠殺信眾,削弱神道的力量,這才奠定勝局。

  這一次大劫異族早有準備,人族卻倉促應戰,頂尖人物和整體實力都不行,謝小玉現在研發這些就是為了彌補整體實力的不足。

  “想法不錯,不過你得先想逃出去的辦法。”綺羅撇了撇嘴。

  “出去並不難,現在出口被封鎖才出不去,等外面的人注意到裡邊被封鎖,肯定會猜到什麼,十有八九會派人來看,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出去了。”謝小玉之所以知道出口被封,是因為羅盤上有反應;如果出口打開,羅盤同樣也會有反應。

  “那就只能等了。”綺羅也沒辦法。

  “我們有事做的。”謝小玉知道綺羅閒不住。

  綺羅顯然誤會謝小玉的意思,一張臉頓時變得通紅,眼睛在謝小玉的腰眼下方掃過。

  謝小玉無語半晌,翻了翻白眼,才嘆道:“我指的不是這件事。”

  “喔。”綺羅點了點頭,多少有些失望,不過她隨即想到這種事實在羞人,頓時漲紅了臉。

  “我可沒忘記對你的承諾,現在正好有空,我幫你完備飛針絕技。”謝小玉不只履行承諾,此刻被困在這個地方,綺羅的戰力如果更強,對他絕對有好處。

  謝小玉這個提議讓綺羅非常心動,身為霓裳門的弟子,他最初的目標是嫁個好丈夫,但自從她被捲入這場大劫中,她的目標就變了,首要目標已經換成留名萬世、成為十尊者那樣的人物,其次的目標是飛昇仙界,而這一切都需要實力。

  說話間,天機盤又開始轉動,輪迴殿卻已經消失,換成另外一隻圓盤。

  “這是什麼?針線包?”綺羅有些看不太懂,不明白飛針絕技和這有什麼關聯。

  原本謝小玉一臉得意,聽到綺羅這麼說,頓時洩氣。

  這時,謝小玉朝著天機盤打了一個法印。

  圓盤瞬間散開,這下子里里外外的構造一目了然,它的中間是空的,有安裝座椅,兩邊是兩片像盾牌一樣的東西。

  “這不是你為了彌補劍陣的不足而創的飛輪嗎?”

  綺羅看過謝小玉之前製作的模型,眼前這道虛影和那個模型有八成相似,不同之處是那個模型裡只有一個空位,能夠讓一個人坐在裡面,現在變成兩個空位,顯然一部飛輪裡能容納兩個人。

  “我明白了!”綺羅隨即喊道:“你是從剛才我們兩個人聯手中得到的感悟,兩個人共同操縱一部飛輪,其中一個人管進攻,另外一個人管防禦和閃避。”

  突然綺羅變得異常歡喜,拍著手又蹦又跳,道:“就應該這樣、就應該這樣,你我兩人雙劍合璧,聯手闖天下,氣死那個小丫頭。”

  綺羅要氣死的自然是青嵐,不過這也確實提醒謝小玉。

  瞬間半空中那道影像變了,比剛才大了一圈,原本是兩個座位,現在變成三個座位。

  “你好壞。”綺羅噘起嘴。

  “這不是好壞的問題,將來你負責攻,青嵐負責守,這恰好是你們各自擅長的事。”謝小玉說道。

  綺羅一愣,沒想到謝小玉居然是這樣的打算。

  “那麼你呢?別告訴我你什麼都不打算做。”綺羅瞪著謝小玉。

  “我負責指揮,不然你和青嵐有誰可以代替?”謝小玉說道。

  綺羅頓時沉默下來。

  一遍又一遍修改,半空中的圓盤不停改變著模樣,雖然外表看起來始終是那個樣子,裡面卻完全不同,圓盤兩側內壁上多了一幅太極圖。

  當太極圖被放進去的時候,謝小玉的神情變得異常古怪,似乎感慨萬千,又像是心事重重。

  “怎麼了?”綺羅小心地問道。

  謝小玉這才如夢方醒般說道:“我這一脈並非劍宗主流,只能算旁支的旁支,留下這一脈傳承的人恐怕不是高人,甚至有可能連修煉都做不到,所以這個人另闢蹊徑,用一些簡單又特別的方法模擬劍宗的別脈傳承,不過我們這一脈也有自己的東西,這就是其中之一。”

  “太極圖?各門各派都有太極圖,也有各自的太極陣,而且劍宗以太極為名的劍法不下百種。”綺羅看不出玄妙之處。

  “陰陽無所不在,但是天下萬物大多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純粹全陰或全陽的東西少之又少,比這更少的是同一樣東西卻具有全陰全陽兩種狀態,偏偏玄磁就是這種極少的例子之一。

  “這座玄磁陰陽太極陣,一邊是陰極,一邊是陽極,而我手中的飛劍同樣有兩種屬性,在陰極半邊就呈陽性,在陽極半邊就呈陰性,所以飛劍總是遭到排斥,而每一次排斥都是在加速。偏偏這是一個圓,可以不停加速下去。”說道這裡,謝小玉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謝小玉一直在追求速度的極致,當他在無盡​​虛空中煉製出那把劍鞘的時候,原本以為已經達到極致,但是在傳承之地看到神皇和劍宗之祖的決戰時,終於知道遠遠沒有達到極致,所以從傳承之地出來,他就一直琢磨著,最終想出這座玄磁陰陽太極陣。

  “可惜這東西的速度雖快,卻沒辦法用在飛遁上。”謝小玉多少有些遺憾。

  謝小玉並非打造不出那樣的飛劍,而是肉體承受不住,不然瞬息萬里,天涯咫尺,全都是狗屁。

  “你別不知足。”綺羅白了謝小玉一眼,心裡卻為謝小玉感到自豪。

  謝小玉正想調笑一番,突然臉色一變,迅速掏出那隻羅盤,羅盤上閃過一陣微亮的光芒,不過很快就熄滅了。

  “北燕山的人現在才發現入口被關閉?”綺羅有些不滿,她一直默默計算著時間,感覺都快過了七天。

  “他們已經算快了,這裡的時間和外面不一樣,裡面過去三天,外面才過去一天。”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事實上,謝小玉可以讓菩提珠內的時間走得更快,不過需要消耗太多法力,但這個鬼地方到處充滿幽冥之氣,和三連城的無盡虛空一樣,在裡面根本沒辦法恢復法力,所以能省就省。

  “現在我們可以出去了?”綺羅不再抱怨,反正只要能活著出去就行。

  “這是約定的信號,讓我有所準備。”謝小玉根本不急。

  當初還沒進來的時候他們就商量過可能發生的意外,其中就包括入口被封鎖​​,一旦發生,謝小玉只能找地方躲起來。

  躲在入口附近顯然不可能,鬼魂肯定會四處搜索,入口附近必然會成為搜索最嚴密的地方,所以只能藏在稍微偏遠的地方,這樣一來,在入口正式打開前肯定要先通知一聲,讓謝小玉做好準備。

  現在信號來了,接下來就是等待。

  謝小玉的腦子快速運轉起來,就算有人接應,想出去也不容易,所以在這段等待期間他還可以做點事。

  好半天,謝小玉終於有了決定,道:“我打算冒險造這東西出來。”

  “你敢在這個鬼地方生火?”綺羅瞪大眼睛,菩提珠內是虛幻空間,有限的真實空間只能用來藏人,想煉器就必須跑到外面。

  此刻,謝小玉與綺羅的藏身處非常隱秘,倒是不怕被那些鬼魂找到,但是煉器肯定需要用到火,一旦有火光透出,必然會驚動到鬼魂。

  “放心,用不著,這是機關類法器的好處。”謝小玉胸有成竹。

  機關類法器是將一個個零件拼裝而成,不像其他法器需要用火熔煉。

  時間緊迫,謝小玉不願意浪費一分一秒,所以話音落下,就呼的一聲消失了。

  從菩提珠內出來後,謝小玉先張望四周一眼,以確認沒有危險。

  這片颶風區非常危險,席捲的陰風形成一道道漩渦,普通的鬼魂根本無法承受,但謝小玉不會因此放鬆警戒,畢竟還是有鬼魂不怕陰風,甚至一些鬼魂還會藉助這種陰風修煉,之前他遇襲的時候,就有幾隻真君級的老鬼修煉這類功法,那幾隻老鬼一出現就是黑色或青灰色的怪風,和這裡的陰風一模一樣。

  隱身藏在暗處,用天視地聽的神通掃視著四周、觀察外面的動靜,過了好半天,謝小玉才現出身形。

  謝小玉雙手結印,先隔絕內外,然後用法術定住周圍的陰風,這才倒出一大堆零件。

  在簡家莊時,謝小玉說過他正在做的東西,對天劍舟、養雞棚與劍陣那些老頭都充滿興趣,也對配合劍陣使用的飛輪充滿興趣,就閒來無事和他一起研究,還打造一些零件,沒想到此刻用上了。

  這個飛輪有幾個功能是確定的,比如兩側的護盾、帶挪移功能的座椅、觀察外面的投影鏡,飛輪本身還可以滾動。

  在飛輪的兩側有兩排圓孔,那是裝劍匣的地方,現在卻用不上。

  謝小玉從納物袋內取出那把劍鞘,他現在可沒工夫煉製那兩座玄磁陰陽太極陣,只能用這把飛劍湊合。

  “分離——解!”謝小玉捏了一個法訣,朝著劍鞘一指。

  只聽到啪的一聲輕響,劍鞘分開來,變成許多細小的圓環,這些圓環大如銅錢,卻細如髮絲。

  “重組——結!”謝小玉又捏了一個法訣。

  只見許多圓環漂浮在半空中重疊起來,形成一隻大圓環。

  接下來就是細微的調整,完成這部分的改造,謝小玉開始組裝飛輪。

  這飛輪本來就已經是半成品,謝小玉在簡家莊的時候就組裝過,現在只不過有地方要修改,比如增加一張座椅,增加一副投影鏡,控制裝置要分成兩部分,還有剛造好的玄磁環也要裝上去,這倒容易,直接固定在輪架上就可以。

  謝小玉花了幾個時辰裝好最後一個零件,一個漆黑的輪子終於出現在眼前。

  這個輪子不算太大,只有半人高,兩側是盾牌,微微往外鼓起,中間是一圈輪轂,僅兩指寬,輪胎是用龍骨木為內芯,外面纏繞獸筋,最外面還包裹一層火犀皮,不但彈性十足,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此物看起來沉穩厚重,其實很輕,不過三十多斤,但防禦力絕對強。

  謝小玉看著飛輪沉思起來,有了這東西,他確實多了幾分安全感,憑那厚實的硬殼,一般鬼魂就拿它沒辦法,不過謝小玉也拿那些鬼魂沒辦法。

  現在最大的麻煩就是琉璃寶焰佛光的威力受到壓制,如果謝小玉能發揮出全部的威力,別說逃出去,他甚至有把握讓那些鬼魂有來無回,再說,要補充琉璃寶焰佛光非常麻煩,不像幻天幽火玄元極光來得容易。

  雖然幻天幽火玄元極光也有滅魂的功效,不過遠遠比不上琉璃寶焰佛光,更不用說玄磁元光。

  當初謝小玉之所以選擇幻天幽火玄元極光,一是為了它的玄磁特性,二是因為它特性溫和。

  法力的特性越溫和,修煉起來就越容易,不容易走火入魔,而且能追求法力渾厚;相反的,法力的特性越狂暴,修煉起來就越難,一般只能追求精純,沒辦法往渾厚方面發展。

  謝小玉本是劍修,體內流轉的是庚金劍元,鋒銳犀利,強悍無比,法力只求精純,不求渾厚,所以有一段日子他總感覺法力不夠用。

  正因為如此,謝小玉轉而修煉《吞日噬月大法》,第一步就是散去一身法力,重練回來後,法力全都是由幻天幽火玄元極光轉化而來,沒有絲毫銳氣,不溫不火,幾乎沒有殺傷力,所以能練得異常渾厚。

  可這樣一來,法力夠用,殺傷力卻成為問題,對付鬼魂也不太夠力。

  “看來不用這東西不行了。”謝小玉輕嘆一聲,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隻詭異又陰森的袋子。

  這只袋子只有拳頭般大小,暗色深紅,上面有許多如筋脈般蜿蜒扭曲的東西,第一眼看過去肯定會以為那是一顆心臟。

  謝小玉掐訣一指,一道暗紅色的虹光從皮袋內噴出來。

  這道虹光只有筷子般粗細,顏色暗淡,有點像快要熄滅的火光,給人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有氣無力,似乎一點威脅都沒有。

  謝小玉非常小心,絕對不敢沾上一點。

  這道暗紅虹光為“烏金羅睺血焰神罡”,也是婆娑大陸佛門的賠禮,在所有帶羅睺特性的法寶中,以這東西最為恐怖而陰毒。

  羅睺代表吞噬和侵蝕,烏金羅睺血焰神罡也不例外,但它比其他法寶還多了一個污染的特性,只要沾染到一點,就會如蛆附骨般纏上來,還會迅速蔓延。

  謝小玉得到烏金羅睺血焰神罡已經很久,但一直在用和不用之間猶豫不決,不只是因為危險,弄得不好就反噬己身,更麻煩的是用它殺戮會產生業力。

  雖然修煉渡厄紅蓮,但謝小玉不想背負太多的業力,特別是大劫將至,如果業力太多會影響到氣運。

  陰風呼嘯,陰氣席捲,在陰風和陰氣重,一個黑漆漆的輪子停在那裡。

  如刀般的陰風不時刮在飛輪上,卻連一聲輕響都沒發出過,似乎那是一團爛泥,打在上面的力量都會被化去。
  在飛輪中,謝小玉和綺羅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他坐在後面,位置稍微高一點,前面是綺羅。

  謝小玉手中緊握著羅盤,他是算準時間出來,現在離入口開啟還有一刻鐘。

    一刻鐘過去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

    羅盤卻始終沒有動靜。

    綺羅已經不耐煩起來,卻不敢發出聲音,只得無聊地擺弄衣角。

    突然,羅盤發出一閃一閃的亮光。

    綺羅渾身一震,立刻坐好。

    “出發!”謝小玉輕喝一聲。

  話音落下,飛輪猛地一震,眨眼間衝入颶風中。

  謝小玉與綺羅藏身的地方是風眼,那裡的風最小,現在闖入颶風中,風一下子變得狂猛許多,如果說剛才的陰風如同一把把小刀,那麼此刻的陰風就是車輪大斧。

  不過對突入其中的飛輪來說都一樣,風再大,再凜冽都撼動不了它分毫,任何攻擊都會被化為無形。
    眨眼的功夫,飛輪就從颶風中衝出來。

    “這東西的速度不慢。”綺羅叫道。

  自從進來後,謝小玉與綺羅都不敢飛遁,只能靠雙腿走路,讓習慣飛遁的綺羅憋坏了。

  “別分心,已經有鬼魂注意到我們。”謝小玉用腳點了一下綺羅的後背。

  遠處一陣嗚嗚鬼嘯,幾道暗影分成不同方向散開,其中一道暗影更是直接鑽進地底。

  “這就是鬼族難纏的地方,來去如風,而且精通水遁、土遁。”謝小玉原本打算留下那幾隻鬼,這樣就可以減緩對方發現的時間,現在看來做不到了。

    “準備打硬仗吧。”謝小玉無奈地說道。

  綺羅早就有些等不及,巴不得有東西讓她練手,她對這玩意的威力充滿好奇。

  綺羅從納物袋內取出一盒針,但這不是她常用的飛針,而是用風鋼打造的普通飛針,這些針和謝小玉在天寶州時最初得到的刀輪一樣,都只是法兵,打造起來容易,價錢也便宜,而且她的納物袋內總有幾十盒這樣的飛針,每盒一萬枚,足夠她消耗。

  綺羅將針盒拍進旁邊的一座槽裡,並啟動用劍鞘改成的環形發射陣。

  綺羅做準備,謝小玉則忙著逃跑,飛輪在全力推動下速度越來越快,遠遠看去,飛輪所過之處,鬼霧急速退往兩旁,彷彿船頭斬開的浪花般。

  謝小玉對這樣的速度還算滿意,畢竟將來結成戰陣的修士大部分是真人境界,飛遁的速度也就這麼快,如果太快他們未必駕馭得了。

  “那些鬼來了!”綺羅叫道。

  謝小玉連忙提起精神,同時發動菩提珠內的那座天機盤。

  在謝小玉兩人正前方的數百丈外,一大片鬼影如同潮水般壓過來,少說有五、六萬隻鬼,速度快得要命。

  幸好謝小玉不是普通修士,在他眼中,一切都變得異常緩慢,簡直就像凝固住一樣。

  “總共有五萬三千兩百隻鬼,威脅最大的是潛伏在底下的四十八隻鬼,其中有一隻實力很強,恐怕是真君級的老鬼。”謝小玉不只是負責閃避和防禦,還負責觀察和分析。

  在綺羅的前方有一面巴掌般大小的鏡子,她​​正是透過這面鏡子才能看到外面的景象,此刻鏡子上多了一些斑斑點點的印記,和鬼影重疊,印記的亮度代表著鬼的實力,也意味著標靶,她只要朝這些印記射出飛針就行。

  只聽到一陣密集又細微的咻咻聲,一排飛針疾射而出,這比起十指飛彈快得多。

  在半空中的飛針幾乎連成一串,後面飛針的針尖頂著前面飛針的針尾,快的不只是發射頻率,連速度也快到極點。

  在謝小玉的眼中,其他一切都慢得如同烏龜爬般,這些飛針卻有箭矢般的速度,而且是強弩發射的箭矢。

  一隻隻鬼魂被飛針穿透,這些飛針拖著灰黑色的尾跡,針身上沾染著暗紅色的光芒,看上去就像被燒紅似的。

  灰黑色的尾跡是飛針被腐蝕後剝落的部分,腐蝕是因為那暗紅色的光,每一根飛針上都沾上一些烏金羅睺血焰神罡。

  被穿透的鬼魂也沾上致命的烏金羅睺血焰神罡,雖然只是沾上很細碎的一點,但是眨眼間那一點微亮就蔓延開,瞬間吞沒鬼魂;與此同時,蔓延開的烏金羅睺血焰神罡化作飛舞的火星,朝四面八方飄散,在旁邊的鬼魂只要沾到火星,結果也一樣。

  眨眼間,原本氣勢洶洶撲來的鬼魂已經消失大半,變成一大片亂舞的暗紅火星。

  看到此情此景,謝小玉倒抽一口涼氣。

  這就是烏金羅睺血焰神罡的恐怖!

  突然所有火星迅速聚攏,化作一片數丈方圓的烏金雲團,雲團四周籠罩著一層血光。

  與此同時,謝小玉能感覺到那隻盛放著烏金羅睺血焰神罡,形如心臟的皮囊開始律動起來,似乎真的變成一顆心臟。

  兩邊似乎有著某種呼應,烏金雲團朝著謝小玉急速飛來,片刻功夫就追到飛輪的上空。

  謝小玉連忙打開旁邊的一個小口,將皮囊伸出去。

  這時,烏金雲團像是看到家般,迅速射向囊帶口,瞬間全都進入裡面。

  “這東西會越殺越多?”綺羅臉色難看地問道。

  “大概是這樣。”謝小玉不置可否,眉頭卻不自覺皺起來,他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羅睺的特性是侵蝕,但是不能補益自身,這東西……”綺羅有些不明白,謝小玉修煉的《羅睺提婆咒》可以吸收任何力量,將之化為無形,卻不能收為己用,但烏金羅睺血焰神罡顯然不一樣。

  “辦法不是沒有,羅睺的特性是侵蝕、崩解,而烏金血焰的特性是吞噬、轉化——”謝小玉提醒道。

  還沒等謝小玉解釋完,綺羅就急不可耐地插嘴道:“我明白了,就像你我這樣分工合作。”

  “差不多。”

  謝小玉有些失神,他也是剛剛受到啟迪,或許他可以這麼做。

  不過轉念一想,謝小玉便否定這個誘人的念頭。

  有金球輔助,謝小玉的修煉速度已經夠快,沒必要再搞這種邪門歪道的東西。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種不勞而獲得來的力量全都帶有巨大隱患,前期或許進展神速,到了後期肯定會有大麻煩。

  “嗷——你會不得好死!”

  隨著一陣惡毒的詛咒,無數暗紅色的火星暴散開來。

  周圍的鬼魂全都閃躲不及,被爆散的火星射中,緊隨其後的就是一連串連鎖反應式的毀滅。

  “第七十一個。”謝小玉冷冷數道,現在他反而不急著逃出去。

  想在爭鬥中獲勝,靠的是力量、速度和技巧,謝小玉在速度方面絕對沒問題,這是他的強項,而技巧方面
或許比不上肖寒,但是差得有限,甚至比起這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卻一點也沒長進的老鬼,在技巧方面絕對強得多;至於力量,剛才他被壓制得非常厲害,所以拖了整體後腿,現在拉平了,甚至超出原來一籌。

  如此一來,這些鬼魂就只有挨宰的份。

  “太簡單了,實在無趣。”綺羅有些看不下去,一開始她還有些膽顫心驚,隨著被幹掉的真君級鬼魂越來越多,她已經麻木了。

  “話不能這麼說,如果只論神通,鬼天生就能隱形和飛遁,奇快如風,來去無踪,還能化為陰風、鬼火、雲霧、血水,和玄功變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如果只鬥法術,同境界的修士絕對不是它們的對手。但是冥界貧瘠荒涼,連草木都沒有,也沒什麼礦藏,就不可能有法器、法寶和符篆,它們如同一群赤手空拳的壯漢,剛才我們拿的是彈弓,對它們威脅不大;現在我們把彈弓換成強弩,它們就不行了”謝小玉解釋道。

  綺羅點了點頭,突然她想起一件事,道:“大劫到來後,鬼族進入我們的世界,有了資源,能煉製出法器,豈不是會變得很恐怖?”

  這一次謝小玉無法回答。

  照理說鬼族不擅長煉器,就算到了地面,擁有無數資源,實力也不會提升多少,但誰能肯定鬼族中不會有天才?

  “算了,別想了!我們可以出去嗎?”綺羅問道。

  謝小玉頓時回過神來,這一路碾壓讓他有些得意忘形,好在效果不錯,現在已經沒有鬼魂再敢追著他們,反而是他們主動索戰,想必沒有鬼魂敢擋住他們的去路。

  調轉方向,謝小玉朝著羅盤指引的所在揚長而去。

  出口其實離這邊並不遠,行了片刻,謝小玉就听到前方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響,像是雷鳴。

  “那邊好像打起來了。”綺羅興奮地叫道。

  看到那邊的聲勢,謝小玉的心裡總算好受許多,他原本有那麼一絲懷疑北燕山對他有企圖,現在這絲懷疑消失了。

  擁有天視地聽的神通,謝小玉看到、聽到的東西比綺羅多得多。

  進來的人不多,只有六個人.其中兩個是和尚,他們各自放出一道佛光,將四周的鬼魂全部擋下來,另外有一個人用雷法,手一揚就是大片的太乙神雷,這些雷交織成網,雖然威力也被壓制住,但是壓制的幅度小得多,除此之外,還有十幾道劍光迴旋飛舞,那是肖寒的路數。

  “不要留手,全力以赴!這些鬼魂能殺多少就殺多少!”謝小玉大聲命令道。

  綺羅滿口答應,然後她拔出快空的針盒,重新換上一盒滿的針盒。

  兩人準備妥當後,謝小玉猛地加速。

  飛輪發出嗚嗚聲響,緊貼著地面朝戰場疾馳而出,對面鋪天蓋地的鬼魂頓時朝著這邊湧來。

  “它們怎麼不長記性,居然還敢圍攻我們?”綺羅感到有些奇怪,鬼最膽小,也欺軟怕硬,碰到他們這樣的敵手應該退避三舍才對。

  “或許是因為它們沒得到消息。”謝小玉現在對各種勾心鬥角越來越熟悉,只要換個角度一想,立刻得到答案。

  之前圍攻謝小玉兩人的鬼魂全都有各自的領袖。有些老鬼被他們宰了,它們的手下肯定各自散去,然後被想撿便宜的老鬼收去;而沒被宰掉的老鬼知道厲害,不敢打謝小玉的主意,也沒有向其他老鬼通風報信,巴不得他也宰掉其他老鬼,它們便可以撿更多便宜。

  “別管那些普通的鬼,要殺就殺大的。”謝小玉雙手貼在兩側的盾牌上。

  剎那間,一道看不見的佛光將飛輪完全籠罩住,飛輪一下子消失不見。

  只有那些撞上飛輪的鬼魂知道有東西在快速飛馳而過,但是它們來不及發出警報就被碾壓而過,再被佛光徹底煉化。

  “是那張骷髏臉。”謝小玉突然指著一個方向。

  謝小玉能夠感覺到那張骷髏臉蘊含的驚人鬼氣,它不只是真君級,離道君級也只有一步之遙。

  “它逃不了的。”綺羅自信滿滿,她的雙手緊貼在發射陣上,拼命湧出法力。

  剎那間,一盒飛針傾巢而出,飛針拉出的尾跡幾乎連成一片,彷彿一張巨大的羅網般。

  “當——”

  隨著一聲清脆的輕響,鐵盒被彈出來,裡面已經空了,一萬根飛針居然在剎那間全部射光。

  “吼——”

  一聲刺耳的咆哮從下方傳來,那張畝許方圓的骷髏鬼臉變得異常猙獰,從下顎到右眼眶幾乎有四分之一的部分徹底崩碎,剩下的部分仍舊焚燒著,那無數暗紅的火星正迅速蔓延。

  不只是這個老鬼遭殃,四周那些鬼魂全都一樣,它們就像燒滾的熱油般,沾上一點火星立刻爆燃起來。

  綺羅出手的瞬間,謝小玉一個挪移,逃開百餘丈遠,他經歷過無數場戰鬥,經驗異常豐富,更別說天機盤算出對方會垂死反撲,拉他同歸於盡。

  幾乎在謝小玉閃開的同時,骷髏臉一下子消失,緊接著從他剛才所處的地方冒出來,此刻它已經被燒得只剩下三分之一。

  如果剛才謝小玉沒有閃開,絕對夠他受的。

  謝小玉輕籲一口氣,反而綺羅一點都不在乎,她將另外一盒飛針裝進去,緊接著連瞄準都不用,又是一下子傾瀉而出。

  此刻四周都是鬼魂,如同雲層般厚密,根本用不著擔心無法命中目標,每一根飛針至少會穿透十幾隻鬼魂。

  眨眼間,原本陰風慘慘的所在突然變得光芒耀眼,那些火星雖然很暗淡,但是數量龐大,重疊在一起匯聚成一團火雲。

  “你搞什麼鬼!想把自己也賠上嗎?”謝小玉怒道,幸好飛輪上的挪移法陣一直開啟著,在那些火星落下前,他已經發動挪移陣,飛輪瞬間消失。

  “不好意思。”綺羅吐了吐舌頭,她確實玩得太興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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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完整的第四章(雖然已經看完了這集了,不過還是服務大家,補充一下啦~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7-18 09:32 編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7-15 20:37
第四章 飛輪

颶風很恐怖,可以拔起大樹、吹到房屋;冥界的颶風更恐怖,不但可以摧毀有形的東西,還能撕碎無形的魂魄。
這無疑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地方,偏偏這裡又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因為沒有鬼魂願意到這裡。
刺客,在其中一道颶風眼中有一團陰氣急速旋轉著,一顆灰不溜丟的珠子被厚厚的陰氣包裹,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謝小玉和綺羅就躲在這顆珠子內。
菩提珠是一件空間類的法寶,不但擁有一個廣闊無垠的虛幻空間,還有一個不算太大的真實空間,可以容納七、八個人,此刻只藏兩個人,自然綽綽有餘。
菩提珠內,謝小玉和綺羅懸空而立,數丈外懸浮著一隻圓盤緩緩轉動著,底下正對著天機盤,天機盤也緩慢轉動著。
謝小玉與綺羅已經在這裡好幾天,天機盤也已經轉動好幾天。
輪迴殿確實是一件非常複雜的法寶,到現在為止需要天機盤運算這麼久的,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幸好現在總算計算完畢。
輪迴殿緩緩轉動著,一道道虛影從上面分化出來,這些虛影有的是底下那座

法陣的一部分,有的是浮雕中的某座宮殿,彷彿這件氣運之寶被拆開般。
突然,其中一座宮殿出現一點紅光。
謝小玉頓時心頭一緊。
過了片刻,在底下的法陣中也出現一點紅光。
紅光越來越多,三個……五個……十五……二十……
不知道過了多久,圓盤停止轉動,此刻上面星星點點,佈滿紅色的亮斑。
「總共三千兩百個印記,這恐怕就是此處所擁有真君級鬼魂的數量。」謝小玉歎道。
謝小玉這是小心為上,沒想到真起作用,這件法寶上居然被下了如此多的印記。
「有辦法消除嗎?」綺羅問道。
「大部分行,但有部分實在太詭異,涉及的大道甚至超出三千大道的範疇,這就沒辦法了。」謝小玉並非無所不能。
「那怎麼辦?這件法寶豈不是廢了?」綺羅已經聽說輪迴殿的用處,自然明

白此寶的意義。
「辦法有。」說著,謝小玉指向底下的天機盤。
天機盤頓時轉動的更快,這次輪迴殿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是在輪迴殿下方憑空出現一個個零件,開始自動拼裝起來。
「你是重現輪迴殿的煉製過程?」綺羅頓時明白了。
「還沒到那等地步,只是組裝的過程罷了!不過每一個零件的煉製方法我已經知道了,複製起來倒不難。」說著,謝小玉朝著天機盤結了個法印。
只見正在組裝的輪迴殿旁頓時多了許多文字,有材料清單、各種尺寸和煉製中需要注意的問題。
「北燕山那麼多道具、真仙都無法複製出輪迴殿,你只看了那本筆記幾遍居然就搞定了?」綺羅滿臉狐疑。
謝小玉笑而不答,他當然不會告訴綺羅,北燕山六代祖師搞的輪迴殿其實是劍山的一部分改進而成,恰好不久前他得到劍山的建造之法,現在他又有輪迴殿,三者互相印證,自然就推演出此物的煉製步驟。
不過謝小玉對著件法寶並不感興趣,不以為然的說道:「其實沒有這麼複雜,這個輪迴殿完全可以簡化,只要能聚集魂魄、滋養魂魄就可以了。」
謝小玉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自然能看得更遠。
當初劍宗之祖悲天憫人創出這種法門,手筆實在驚人,為了滋養那無數魂魄,居然弄出一座方圓萬里的大陣,聚集無量地氣存於一座山的地脈中,再化作劍氣,後人可沒有那樣的本事和氣魄。
創出輪迴殿的人顯然知道比不上劍宗之祖,所以縮小規模,減低難度。
雖然這人成功了,但這也有問題,畢竟是一派之尊、道具高人,目光高遠,居然想繞開天地的掌控控制輪迴轉世,所以這東西被搞的異常複雜。
謝小玉很實際,在他看來能用就行,所以力求簡單,輪迴殿接近有九成的部分都可以捨棄,剩下的一成也可以簡化,甚至別說輪迴轉世,就連修補和滋養魂魄的功能都不需要。
謝小玉沒有劍宗之祖和北燕山六代祖師的悲天憫人,沒想過要用此寶救死扶傷,認為只要為人族保留一絲元氣,一邊將來人族可以捲土重來。
「你打算怎麼做?」綺羅非常好奇。
「很簡單,在大劫來臨之前,讓一群人得魂魄和肉身分離,將魂魄移入這件法寶中,至於他們的肉身之取一些精血,然後用滴血重生之法培養,重新生成胚胎、重新成長,等於讓他們再經歷一次童年。」謝小玉早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當初謝小玉找到家人的時候就曾經動過類似的念頭,他的父母年老體衰,哥哥與姐姐也都結婚生子,元陽元陰不再,想修練幾乎不可能,所以洪倫海和他一起研究出這個辦法。
不過,當時謝小玉手中沒有滴血重生的法門,而且滴血重生是魔道之法,充滿凶險,成功率不到三成,他不敢拿親人的性命冒險。
可如果用在沒關係的人身上,謝小玉就不在乎了,這不能說謝小玉冷酷無情,畢竟大劫降臨,沒有足夠的實力,又不是天地所鍾愛之人,存活的可能性萬不及一,因此滴血重生之法成功率再低,也有三成存貨的可能。
「那豈不是要用十幾年的時間?」綺羅也是個實際的人,他想的是如此漫長的成長期應該如何度過?

「我本來也覺得頭痛,因此雖然早就有這個念頭,但一想到要花費十幾年的時間讓那麼多人重新經歷童年和少年,要管吃管住,我的頭就大了,所以對誰都沒有提過。卻沒想到這趟閒逛居然遇上莆煥派的人,又重新看了一遍《紫宸天‧龍王變》,讓我有了一個想法--人開智早,生長慢,修煉快;妖正好相反,開智難,生長快,修煉慢,如果兩者相合,取長補短,豈不是恰到好處?」謝小玉對外人絕不會隨意說這樣的話,對綺羅就沒有顧忌。
「妖生長還快?像龍族,幼年期長達千年,成熟更要萬年,還算快?難不成你指的是老鼠、兔子之類的小妖?」
綺羅感到不寒而慄,只要一想到活生生的人變成人不人、鼠不鼠的樣子,他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當然不是。」謝小玉毅然搖了搖頭。
綺羅鬆了一口氣,不過隨即她就知道錯了,她的男人遠比她想像中還要邪惡得多。
「老鼠三個月成年,一般能活兩年;人十三歲成人,一般能活五十年,我已經算過了,如果兩者融合的話,五歲成年,能活二十年,那太長了,我可沒興趣等。我想到的是蟲,特別是蜉蝣這樣的蟲,朝生暮死,和人融合,頂多五個月就可以成年。」謝小玉終於說出他為甚麼如此在意那部《龍王變》。
「這樣一來,壽命太短了吧?」綺羅有些不忍。
「傻丫頭,《紫宸天‧龍王變》就算不是無上大法,至少是絕世一級的功法,在這基礎上修改,最後改出來的功法絕不會差到哪裡,再輔以金球,絕對能讓人在一、兩年內有所成就。一旦修煉有成,壽命自然會延長,特別是擁有妖族的血統,壽命更不是問題。」謝小玉原本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綺羅頓時眼睛一亮,明白謝小玉的想法。
天地大劫,拼的是兩樣東西。
一是頂尖人物的實力,神道大劫,神道一邊是神皇,另外一邊先有劍宗之祖,後有十尊者。
二是看整體的實力,同樣是神道大劫,初期神道強盛,和神皇手中百億子民、幾千萬大軍不無關係;後期各派發現神道的缺點,開始屠殺信眾,削弱神道
的力量,這才奠定勝局。
這一次大劫異族早有準備,人族卻倉促應戰,頂尖人物和整體實力都不行,謝小玉現在研發這些就是為了彌補整體實力的不足。
「想法不錯,不過你得先想逃出去的辦法。」綺羅撇了撇嘴。
「出去並不難,現在出口被封鎖才出不去,等外面的人注意到裡邊被封鎖,肯定會猜到甚麼,十有八九會派人來看,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出去了。」謝小玉之所以知道出口被封,是因為羅盤上有反應;如果出口打開,羅盤同樣也會有反應。
「那就只能等了。」綺羅也沒辦法。
「我們有事做的。」謝小玉知道綺羅閒不住。
綺羅顯然誤會謝小玉的意思,一張臉頓時變得通紅,眼睛在謝小玉的腰眼下方掃過。
謝小玉無語半晌,翻了翻白眼,才歎道:「我指的不是這件事。」
「喔。」綺羅點了點頭,多少有些失望,不過她隨即想到這種事實在羞人,
頓時漲紅了臉。
「我可沒忘記對你的承諾,現在正好有空,我幫你完備飛針絕技。」謝小玉不止旅行承諾,此刻被困在這個地方,綺羅的戰力如果更強,對他絕對有好處。
謝小玉這個提議讓綺羅非常心動,身為霓裳門的弟子,他最初的目標是嫁個好丈夫,但自從她被捲入這場大劫中,他的目標就變了,首要目標已經換成留名萬世、成為十尊者那樣的人物,其次的目標是飛昇仙界,而這一切都需要實力。
說話間,天機盤又開始轉動,輪迴殿卻已經消失,換成另外一隻圓盤。
「這是甚麼?針線包?」綺羅有些看不太懂,不明白飛針絕技和這有甚麼關聯。
原本謝小玉一臉得意,聽到綺羅這麼說,頓時洩氣。
這是,謝小玉朝著天機盤打了一個法印。
圓盤瞬間散開,這下子裡裡外外的構造一目瞭然,他的中間是空的,有安裝座椅,兩邊是兩片像盾牌一樣的東西。
「這不是你為了彌補劍陣的不足而創的飛輪嗎?」

進來的人不多,只有三個人.其中兩個是和尚,他們各自放出一道佛光,
將四周的鬼魂全部擋下來,另外有一個人用雷法,手一揚就是大片的太乙
神雷,這些雷交織成網,雖然威力也被壓制住,但是壓制的幅度小得多,
除此之外,還有十幾道劍光迴旋飛舞,那是肖寒的路數。「不要留手,全力以赴!這些鬼魂能殺多少就殺多少!」謝小玉大聲命令
道。綺羅滿口答應,然後她拔出快空的針盒重新換上一盒滿的針盒。兩人準備妥當後,謝小玉猛地加速。飛輪發出「嗚嗚」聲響,緊貼著地面朝戰場疾馳而出,對面鋪天蓋地的鬼
魂頓時朝著這邊湧來。「它們怎麼不長記性,居然還敢圍攻我們?」綺羅感到有些奇怪,「鬼」
最膽小,也欺軟怕硬,碰到他們這樣的敵手應該退避三舍才對。「或許是因為它們沒得到消息。」謝小玉現在對各種勾心鬥角越來越熟悉
,只要換個角度一想,立刻得到答案。之前圍攻謝小玉兩人的鬼魂全都有各自的領袖。有些老鬼被他們宰了,它們的手下肯定各自散去,然後被想撿便宜的老鬼收去;而沒被宰掉的老
鬼知道厲害,不敢打謝小玉的主意,也沒有向其他老鬼通風報信,巴不得
他也宰掉其他老鬼,它們便可以撿更多便宜。「別管那些普通的鬼,要殺就殺大的。」謝小玉雙手貼在兩側的盾牌上。剎那間,一道看不見的佛光將飛輪完全籠罩住,飛輪一下子消失不見。只有那些裝上飛輪的鬼魂知道有東西在快速飛馳而過,但是它們來不及發
出警報就被碾壓而過,再被佛光徹底煉化。「是那張骷髏臉。」謝小玉突然指著一個方向。謝小玉能夠感覺到那張骷髏臉蘊含的驚人鬼氣,它不只是真君級,離道君
級也只有一步之遙。「它逃不了的。」綺羅自信滿滿,她的雙手緊貼在發射陣上,拚命湧出法
力。剎那間,一盒飛針傾巢而出,飛針拉出的尾跡幾乎連成一片,彷彿一張巨
大的羅網般。「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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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聲清脆的輕響,鐵盒被彈出來,裡面已經空了,一萬根飛針居然在
剎那間全部射光。「吼——」一聲刺耳的咆哮聲從下方傳來,那張畝許方圓的骷髏鬼臉變得異常猙獰,
從下顎到右眼眶幾乎有四分之一的部分徹底崩碎,剩下的部分仍舊焚燒著
,那無數暗紅的火星正迅速蔓延。不只是這個老鬼遭殃,四周那些鬼魂全都一樣,它們就像燒滾的熱油般,
沾上一點火星立刻爆燃起來。綺羅出手的瞬間,謝小玉一個挪移,逃開百餘丈遠,他經歷過無數場戰鬥
,經驗異常豐富,更別說天機盤算出對方會垂死反撲,拉他同歸於盡。幾乎在謝小玉閃開的同時,骷髏臉一下子消失,緊接著從他剛才所處的地
方冒出來,此刻它已經被燒得只剩下三分之一。如果剛才謝小玉沒有閃開,絕對夠他受的。謝小玉輕吁一口氣,反而綺羅一點都不在乎,她將另外一盒飛針裝進去,
緊接著連瞄準都不用,又是一下子傾瀉而出。
此刻四周都是鬼魂,如同雲層般厚密,根本用不著擔心無法命中目標,每一根飛針至少會穿透十幾隻鬼魂。
眨眼間,原本陰風慘慘的所在,突然變得光芒耀眼,那些火星雖然很暗淡,但是數量龐大,重疊在一起匯聚成一團火雲。
「你搞甚麼鬼!想把自己也賠上嗎?」謝小玉怒道,幸好飛輪上的挪移法陣一直開啟著,在那些火星落下前,他已經發動挪移陣,飛輪瞬間消失。
「不好意思。」綺羅吐了吐舌頭,她確實玩得太興奮了。
……
第四章完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3-7-15 21:22 編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7-15 20:38
第五章 養兵

劈里啪啦的雷聲漸漸停息,那十幾把飛劍也停在半空中,只有佛光仍舊籠罩著四周。

被佛光籠罩的那些人目瞪口呆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們好像不需要我們救援。」一個二十多歲的道士訕訕說道。

「白擔心一場。」肖寒倒是面不改色。

「那是甚麼?」年輕道士問道。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紅色的火星並不罕見,但是擁有如此威力倒是讓人費解。

就在這時,兩個和尚中有一人念了聲佛號:「這好像是赤屍羅睺血煞或烏煞羅睺血焰一類的東西。」

「不錯,應該是這類玩意。」肖寒恍然大悟。

在場眾人中,就數肖寒和謝小玉最熟,自然知道謝小玉的《吞日噬月大法》融入《羅睺提婆咒》,既然修煉這類邪法,那麼擁有這樣一件法寶沒甚麼好奇怪。

「早就該想到,對付鬼魂還是這類陰毒而險狠的魔道法門最管用。」

「我們不明白倒不奇怪,北燕山的人怎麼會不明白?真是奇怪了!」

「還有他們為甚麼事先不說進入這裡後,佛、道兩門的法術都會遭到壓制,威力只剩下兩、三成?這不是讓我們送死嗎?」

此刻過來的人並沒有北燕山的真君,說起話來自然沒有顧忌。

「別說了!任務完成,我們該離開了。你們回去後稟報各自掌門,北燕山的古怪憑我們這些人沒本事解開。」

肖寒同樣異常惱怒,不過比其他人理智得多,但他說這話顯然是對北燕山所有人都產生懷疑。

「有用嗎?」年輕道士嘀咕道。

眾人對視一眼,說不出話來。

北燕山請的人中絕對沒有李道玄、洛文清這樣的人物,來的都是實力不錯但沒甚麼靠山,綺羅出身霓裳門,肖寒的滄瀾派也是小門派,唯獨謝小玉有些特別。

突然一個奇怪的東西憑空出現在他們面前,年輕道士下意識就是一道太乙神雷打過去。

「別——」肖寒叫道,不過馬上住口,因為那些太乙神雷根本沒炸,一打到那東西四周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彷彿一把石子落在爛泥塘裡。

眾人這才看清楚,那居然是一隻半人高的飛輪。

「這傢伙……」肖寒無話可說,他現在對謝小玉徹底服氣,人家在外面忙個像趕場似的,他卻還能抽空造出飛輪。

「這是甚麼?」年輕道士問道。

「別問是甚麼東西,反正你們有麻煩了,看過這玩意,肯定不會再讓你們隨意走動,不過這樣也好,你們和你們的門派算因禍得福,有機會跟著我們一起走。」

肖寒知道這個飛輪的重要性,也知道璇璣、九曜諸派的做事風格,看過它的人肯定會被軟禁起來。

以前璇璣、九曜諸派還不至於如此強橫,可現在不同了,自從劍派聯盟仿造出天劍舟,各派都變得異常敏感,絕不允許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好吧,各位,現在轉過身來,你們只是看到這玩意,頂多會被扣起來;如果看到裡面的東西,說不定會被殺人滅口。」肖寒冷冷地說道。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誰都猜不出這是忠告還是玩笑。

「你說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飛輪中傳來謝小玉的聲音,緊接著他和綺羅就出現在外面,飛輪是密封的,出入全靠挪移。
謝小玉轉身在飛輪上拍一下,飛輪瞬間縮小,變成只有巴掌般大小。

將飛輪收進納物袋內,謝小玉朝著那群人笑道:「還好你們來了,不然我和綺羅就危險了。」

這當然是客套話,但這些人來救他,謝小玉必須領情。

「我肯定要來,本來洛文清他們也打算來,卻被北燕山擋下,來這裡的全都是我們這樣身份的人。」說著,肖寒替謝小玉介紹在場諸位。

原本那五個人都是心高氣傲之輩,畢竟論天賦和悟性,他們不比洛文清、姜涵韻差,甚至還略勝一籌,出身雖不是大派,但靠著百倍的努力和一點機緣終於有了今天。正因為如此,他們內心中對年輕一輩的成名人物有些看不上眼,但是此刻面對謝小玉,這些人都傲不起來,畢竟他們剛剛見識過謝小玉的厲害,那漫天飛舞的火雲此刻還沒有消散。

「這邊危險,我們還是先離開吧。」謝小玉笑道。

「走走走。」年輕道士連連點頭。

鬼門仍舊是那個鬼門,但從裡面出來後眾人的感覺大不相同,大部分人覺得這道裂縫越發陰森而恐怖,還帶著一絲詭異,但是原本有些害怕的綺羅現在反而不在意。

鬼門外站著一群人,人數不多,身份都很高。北燕山所有的道君都來了。

「幸不辱命。」謝小玉取出輪迴殿,道:「這東西被打了無數個印記,看來鬼族知道這東西對我們有用,所以拿它當誘餌……對了,還有一件事,佛、道兩門的法術在裡面被削弱得很厲害,我的琉璃寶焰佛光被壓制得只剩下兩成威力,不知道是甚麼緣故?」說著,謝小玉目光停在左道人臉上。

左道人微微一楞,立刻說道:「這我不太清楚,之前逃出來的那兩個弟子都沒提到。」

「我去問一下。」一個身材瘦長的老道立刻插嘴,他負責的正是北燕山的刑罰。

這群道君全是人精,怎麼可能聽不出來謝小玉這番話中的怨氣?換成別人或是以前的謝小玉,他們未必在乎,劍宗傳人的名頭還不至於讓他們服軟。

可現在不同了,不安撫謝小玉,別說劍宗那一關不好過,將來再有新的東西,璇璣、九曜、翠羽宮這些門派都能得到,北燕山就未必了。

這群道君沒辦法進入鬼門,但他們可以看到那邊的情況,因為先前那十幾個弟子帶了許多監視法器進入並到處亂扔,飛針的威力和謝小玉做出來的飛輪全都讓他們異常震驚,再想到它們和謝小玉剛搞出來的戰陣有關,就更讓他們不能捨棄,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給出個交代。

「那兩個弟子全都死了,奇怪的是他們身上毫無奪舍的痕跡。」

「死了?」左道人裝出驚詫的模樣。

「沒關係,我在裡面打鬥的時候,輪迴殿不知道為甚麼突然發動,將一個真君級的老鬼封在裡面,那傢伙或許知道甚麼。」
謝小玉並不在意左道人與掌刑長老是不是在演戲,也不在意北燕山是否有所圖謀,反正從今往後,他對北燕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親密。

事實上,謝小玉對璇璣、九曜、碧連天、翠羽宮諸派也一樣,會漸漸疏遠。

反正現在朝廷已經沒了,劍派聯盟也已經解散,再也沒人會針對他,而且接下來兩年謝小玉有一大堆事要忙,不會隨意走動,安全方面根本沒問題,再加上他打算收下多羅那加宗,這樣一來他就擁有屬於自己的力量,畢竟求人不如求已。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左道人並不知道謝小玉的心思,不過他確實想知道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左道人親自檢查過那兩個逃回來的人,確實沒有被鬼魂附身的跡象。

「既然此物已經到手,就不打擾各位。」謝小玉有些急不可耐地想回去,他手上有很多事要做。

北燕山眾道君心中一跳,他們想的卻是另外一種可能——謝小玉是表示他的不滿。

要說北燕山諸人心裡沒鬼那是不可能的,只要看他們請的人就知道,全都是沒甚麼根基的人物。

更令人心寒的是,原本北燕山諸人擬定的名單上有綺羅和青嵐的名字,也就是說綺羅和青嵐也被他們認為是甚麼根基、可以當成炮灰的角色,甚至一度有人打算放上謝小玉的名字,那時劍宗還沒出世,大家都還以為謝小玉能依靠的只有璇璣派。

謝小玉走了,他去看青嵐,順便拿回芥子道場,裡面是他的家人,就算放在自己女人手中,他也感到不保險。

看著謝小玉走遠,左道人歎息一聲,搔了搔頭。

「師兄,現在怎麼辦?」掌刑長老連忙問道。

「還能怎麼辦?肯定要給人家一個交代。」左道人咬牙道,然後他指了指輪迴殿,道:「這件事就交給你,我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掌刑長老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如果不能交代清楚,別說謝小玉不答應,左道人這邊就別想過關。

更恐怖的是,這兩人被鬼魂奪舍卻讓他們查不出來,其他人是不是也已經著道?整個北燕山到底有多少這樣的人存在?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不是這個。」另一個道君說道。

「劍宗出世,一切都要變了。」其實大家都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一開始,誰都不相信謝小玉是劍宗傳人,之後又不信劍宗仍舊存在,所以沒把這當一回事,甚至連和謝小玉走得最近的璇璣派有一度也放手。

現在回想起來,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謝小玉對各派的態度漸漸變得冷淡,所以一出天門他先去安陽劉家,然後前往南疆建立屬於他的勢力。

「我們還算好,真正頭痛的恐怕是璇璣派。」有位長老嘿嘿笑道:「反正我們北燕山本就是跟班身份,璇璣派當老大還是劍宗當老大,結果都一樣。」

「不能比。」左道人搖了搖頭,道:「門派和門派之間只有利益可講,但是人和人之間卻講交情。你說璇璣派做錯了,我卻覺得他們沒做錯。之前情況不明,他們當然不可能將寶全押在謝小玉身上,所以一度放手,不過玄元子高明就高明在這裡,暗地裡讓洛文清和陳元奇幫那小子不少忙,也就是說交情沒斷,我們能比嗎?誰和謝小玉有交情?」

這番話讓周圍的人全都沉默,此刻他們才發現北燕山確實晚了一步。

「說到底,還是後輩弟子不爭氣。」一個老道唉聲歎氣說道。

眾人完全沒辦法反駁,北燕山實力不錯,在大門派中排名不算太后面,更可貴的是他們比任何門派都團結,從長老到弟子都願意為門派犧牲,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夠成為第一批知道大劫將至的門派之一。

但其他大門派挑選弟子都是在勢力範圍內挑選,每個大門派控制的地盤少則有幾百萬人口,多則有上億人口,而大門派每十年只取幾十個弟子,自然挑了挑,上等資質裡還要選好的,差一些的就不要;可北燕山只收孤兒,所以很難保證弟子的資質。

「現在說甚麼都晚了。」掌刑長老說道。

「未必。」左道人倒是沒有那麼灰心,道:「那小子不是招人嗎?連密宗和尚都要,我道門一脈的弟子難道他會不要?」

「師兄的意思是……」掌刑長老指了指山外。

北燕山還有一點和其他派不同,那就是北燕山沒有僕役,撿回來的孤兒會被養到十二歲,如果資質尚可,就可以正式成為北燕山的弟子;如果資質不佳,則會被送到山外,這些人會得到一筆錢,可以買塊地過活,也可以做買賣謀生。

大多數人都知道報恩,會將自己定位成北燕山的佃戶或掌櫃,每年奉上大部分的收成。

北燕山並不結交世俗權貴,和世家豪門也沒聯繫,卻能在大門派中屹立不倒、山門中甚麼都不缺,和那些送出山外的弟子有關。

「那些人大部分只是剛入門,他會要?」另外一位長才不太看好。

「這是賭博。」左道人自有盤算,道:「你們也不想想苗人不懂得調息吐納,除了會養蠱之外,其他地方和普通人有甚麼兩樣?他可以讓苗人成為修士,難道就不能讓剛入門的修士成為真人?」

「賭?」眾道君互相對望一眼,他們確實認為這是賭博,而且是一場豪賭,畢竟左道人據說的那些全都屬於揣測,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

「就賭一把,反正大劫到來後不是生就是死!」一位長老斬釘截鐵地說道。
天空中一朵朵白雲緩緩飄著,卻沒人知道雲層中有一把飛劍正以異常驚人的速度劃過。

那當然是謝小玉,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刻意繞了一大圈,而且一路上都用他無自在有無形劍氣趕路。

謝小玉已經習慣謹慎,不管做甚麼事都小心為上。

這一路上謝小玉都緊繃著神經,直到看見前方一片翠綠竹林這才鬆了一口氣。

「總算到家了。」

謝小玉停下來,撤去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然後緩緩落下,這樣做是為了避免誤會,他可不想被當成入侵者。

過了片刻,下文竹林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抖動,然後一群人跑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洛文清、蘇明成、姜涵韻、法磬等人,只有肖寒不在。

肖寒的劍遁遠不如謝小玉,儘管他繞了遠路,還是比肖寒早回來。

「你現在風光了。」蘇明成一走到謝小玉近前,就忍不住說道。

蘇明成也去了傳承之地,也看到那令人震撼的一幕。

「劍宗正式出世,他們有甚麼打算嗎?」洛文清問道,他是代自己師父問這話。

此刻,所有門派都想知道答案,其中最迫切的就是璇璣派。

「他們自己管自己,不會和我們會合。」謝小玉當然明白璇璣派的意圖。

一直以來,璇璣派都處於領導者的地位,甚至連九曜派都默認這一點,現在劍宗出世,對其他門派來說問題不大,但對璇璣派來說原來的位置有些動搖。

璇璣派不希望劍宗加入,簡家那幾個老頭也這麼想。

劍宗的現狀很尷尬,扯著一張很嚇人的虎皮,真正的實力也有,但是遠沒到別人猜想的地步,而且簡家拖家帶口,還有很多普通人,更容易被人小看,甚至連謝小玉也不希望劍宗和各大門派混在一起。

謝小玉也一直扯虎皮當大旗,拿傳說中的劍宗嚇唬別人,當然不願意被人拆穿,所以之前在簡家的時候他就和那些老頭商量好,劍宗不與別的門派合併。

謝小玉的話讓洛文清有那麼一絲欣慰,也有那麼一絲失落,欣慰,是因為璇璣派的影響力不會減弱;失落,則是因為劍宗在他心目中不只是強大的劍修門派那麼簡單,而是充滿傳奇、高尚、富有犧牲精神、與世無爭的一個門派,他很希望很親眼見識神秘的劍宗。

「肖寒之前發來消息,說你已經搞定飛輪。」問話的是李道玄,他最感興趣的還是和大劫有關的東西。

謝小玉也不多說,從納物袋內取出飛輪,飛輪仍縮得只有巴掌大小。

飛輪確實是那個飛輪,不過發射飛針的部分已經被拆下來,還原成劍鞘,不然謝小玉不可能這麼快回來。

當然,拆掉那東西還有另外一個理由——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

這是術的極致,任何東西達到極致就絕對不簡單。

這還只是湊合的東西,射出的又是飛針,重量不到半錢,卻已經有如此可怕的威力,如果弄好玄磁陰陽太極陣,再放大幾十倍甚至幾百倍,射的也不是飛針,換成十斤重的鐵劍,威力不知道會增加多少倍?如果再弄上幾萬把這樣的鐵劍然後瞬間發射出去,那威力就算比不上神皇和劍宗之祖對戰時的那一擊,也至少屬於這個等級。

這樣的殺器怎麼能掌握在別人手中?別說璇璣、九曜諸派,即使對劍宗謝小玉都不會透露分毫,他甚至不會告訴青嵐。

李道玄接過飛輪就急不可耐的走了,他師父派了兩個機關法器方面的高手過來,為了就是這東西,他要拆開讓那兩名高手分析,如果有改進的餘地就立刻改進,然後那兩人會帶著東西回去著手打造。
看著李道玄匆匆忙忙的樣子,洛文清歎道:「現在時間越來越緊迫,這次你一子下消失一個多月,很多人都快急死了。」

「時間確實很緊迫。」謝小玉默數了一下日子,已經不到一千天。

「你還給自己找了一大堆事。」綺羅瞪了謝小玉一眼。

「又有甚麼新點子?」洛文清對謝小玉太瞭解了,綺羅說這樣的話,表示謝小玉又有新的想法。

「還記得我們在天門裡發現的那具屍體嗎?」謝小玉開始說起他歸途中的經歷,眾人在一旁聽著。

一邊說一邊走,不知不覺謝小玉已經到峽谷中。

一個多月的時間,這裡變成越發熱鬧,突然謝小玉看著一張張陌生的面孔,疑惑不解地問道:「有些人好像不是這裡的人。」

眾人正聽到謝小玉和綺羅一起進入鬼門,心裡正緊張著,沒想到謝小玉居然停下來。

洛文清耐心不錯,回答道:「這些都是以前赤月侗、白衣寨的附庸,前一段時間日子都不好過,現在阿克塞死了、龍王寨滅了,朝廷也傾覆了,他們就再次歸到赤月侗、白衣寨的麾下。」

「羅老和瑪夷姆是這樣寬宏大量的人?」謝小玉不太相信。

「那些寨子的頭人有些已經死了,還有人願意降低身份做個小頭目,別說他們,連原來的四座寨子也合併成一座寨子,羅老、莫倫、天蛇、瑪夷姆和敦昆是太上長老,依娜被推選為寨主。」洛文清知道謝小玉不清楚最近的情況,所以解釋道。

謝小玉眨著眼睛,沒想到才一個多月變化這麼大。

「現在這裡總共有多少人?」謝小玉忍不住問道。

「三萬多吧?」洛文清也不清楚。

「一下子擴大這麼多,三萬多張嘴要喂,羅老的心倒是挺大。」謝小玉嘀咕道。

「不是我的心大,我這叫『有多大的肚量盛多少飯』。」

說曹操,曹操到,旁邊傳來羅老的聲音。

羅老中氣十足,精神也好了許多,看來這一個半月他過得不錯。

過來的不只有羅老,莫倫、天蛇老人、敦昆、瑪夷姆也都來了,身後還跟著十幾個人,這些人全都上了年紀,不過比起羅老和莫倫卻年輕不少,身上散發出的氣勢證明他們也都是大巫。

這十幾個人都各代表著一座寨子,怪不得這裡從不到五千人一下子變成三萬多人。

「我擔心的是食物不夠。」謝小玉說道。

「這你儘管放心,養雞是一開始最慢,等到數量提升,雞生蛋,蛋生雞,一次就是十幾萬隻,足夠這麼多人吃,本來我就打算和你說這件事,我們這邊人手確實不夠。」說到這些,羅老看起來有些心虛。

收人是羅老私下做的事,龍王寨被滅,對他來說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且苗疆人心惶惶,不只是前一段時間朝廷和龍王寨倒行逆施讓大家感到恐懼,大劫將至的消息也已經傳到這裡,誰都知道更難過的日子還在後頭,所以那些大巫、寨主都想找一個靠山。

稱霸苗疆不只是阿克塞的夢想,羅老也一樣,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不過這件事羅老不敢告訴謝小玉,前期四處串聯、謀劃各個寨子的合併,就是瞞著謝小玉進行。

當謝小玉對外宣佈要專心研究,實際上和兩位道君去了傳承之地,羅老就覺得機會來了,一開始他還小心翼翼,後來他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猜到謝小玉不在這裡,乾脆將各座寨子都遷過來,順便完成各寨的合併。

生米煮成熟飯,羅老也不怕謝小玉反對,不過畢竟心虛,所以沒敢坐寨主的位置,而是將依娜扶上去。

現在謝小玉回來,羅老帶著眾多大巫過來,一方面是表示尊重——這麼多大巫前來迎接,面子已經給足;另一方面,是有意借此顯示出實力。

謝小玉當然明白其中的奧妙,這群新來的大巫顯得異常恭順,簡單就像晚輩面見長輩一樣,可當初在赤月侗的時候他就見過這些人,那時他們趾高氣昂,完全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謝小玉也有點揚眉吐氣的感覺,正因為如此,他不打算和羅老計較。

「現在已經用不著擔心朝廷的威脅,沒必要再這麼遮遮掩掩,乾脆擴大這裡的規模吧。」

謝小玉乾脆好人做到底,剛才他用神念掃了四周,立刻發現這個地方沒有擴建過,顯然是怕破壞這裡的偽裝,所以三萬多苗人擠在原來為五千人準備的竹樓,擁擠程度可想而知。

既然對方給了他足夠的尊重,謝小玉當然也要有所表示,他轉頭向洛文清問道:「你師門肯定又打造不少金球吧?」

「你還要幾顆金球?」洛文清知道謝小玉的打算,既然收下這些人當然要派上用場,至於金球倒是不成問題。

打造金球根本就沒有難度,上面除了一個縮尺成寸的法陣,就只有一個挪移法陣,前者是為了讓更多人進入,後道是為了方便進出。

謝小玉默算了一下,說道:「我要二十顆。」

「最新打造的金球一次已經可以進去三百六十人,正好是周天之數。」洛文清連忙解釋道,謝小玉這邊不停進步,璇璣派那邊也一樣,各種東西都有所改進。

聽到這番話,謝小玉頓時大喜,不過轉念間他想到那多羅那加過的人馬上就要到了,那批人修煉的功法有些特殊。

「讓你師父幫我專門打造一批金球……不……先打造幾個樣品,第一顆金球裡的空間只需要拳頭大小;第二顆金球裡面的空間稍微大一些,要西瓜般大小……」

還沒等謝小玉說完,其他人都眼神怪異地盯著他,似乎充滿恐懼。

「你打算做甚麼?」洛文清的聲音都變了。

洛文清對這太熟悉了,這根本就是那套養雞的辦法。

養雞的地方總共有三種籠子,一種只有巴掌高,專門用來養小雛雞,一個這樣的扁籠子可以裝兩千多隻小雛雞,一座大棚可以放下一百個這樣的籠子;第二種籠子恰好有西瓜那麼高,是給一個月以內的雞住;第三種更大,是為了大雞準備。

正是靠這套辦法,他們才能夠盡量節省空間。

金球是給人用的,那謝小玉的意思豈不是要養「人」?這實在太聳人聽聞。

「夠聰明!和你們猜得差不多。」謝小玉讚道。

洛文臉臉頰肌肉抽搐兩下,忍不住罵道:「你瘋了?」

「我正常得很。」謝小玉知道別人不太能理解,說道:「這是我此行最大的收穫。」

謝小玉不說還好,一說之下,旁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聽我解釋。」謝小玉不得不安撫道:「北燕山發生的事,你們想必已經得到消息了吧?」

洛文清點了點頭,他的消息來源不只一處,不但有肖寒發過來的消息,北燕山尋邊也有璇璣派的門人,那是聯盟中專門負責傳遞消息的。

「他們有沒有告訴你輪迴殿的事?」謝小玉又問道。

洛文清又點了點頭,不過其他人就不同了,大部分人一臉好奇,只有姜涵韻、柴值知道此事。

「他們有沒有告訴你北燕山六代祖師姓簡,很可能和我一樣都是劍宗傳人?」謝小玉再問道。

這一次,所有人都張大嘴巴,連洛文清、姜涵韻等人都沒聽說過。

「再告訴你一件事,輪迴殿和我在落魄谷建造的劍山一樣,都是仿製品,原型是劍宗的一件寶物……」

謝小玉沒提劍山,只說是一件寶物,不過這無礙大局。

「劍宗之祖看到哀鴻遍野、生靈塗炭,有些人魂飛魄散,連重入輪迴都不行,心中不忍,就煉製這件法寶,收攏那結殘魂,然後封入劍山,用精純的劍氣滋養補益,並且授予他們無上劍法,這就是劍宗的來歷。」

眾人聽到這些,心中不由得肅然起敬,沒人能想到萬年前赫赫有名的劍宗居然是由一個人建立起來,更可敬的是那悲天憫人的心腸。

「原來如此。」洛文清這下子明白了。

「不過用養雞的辦法……」蘇明成一臉難色,仍有些難以接受。

「劍宗當然隱藏於群山中,方圓萬里卻沒有人煙,地方有的是;我們不同,將來出海後,吃喝拉撒都在天劍舟上,一住可能就是幾十年,任何一點空間都必須利用。」謝小玉提醒道。
謝小玉這理由讓人無話辯駁。

「你打算怎麼做?」一個人突然問道。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咳嗽聲。

來的人正是李道玄,他剛才急匆匆拿著飛輪找那兩個擅長機關法器的高人,回來的時候恰好聽到謝小玉提起金球的事。

「散了、散了,都可以散了,做各自的事情。」李道玄毫不客氣地說道。

李道玄確實有這個資格,這裡雖只有他和另外一個道君是太虛門的人,可他的影響力卻比洛文清和羅老都大。

趕走其他人,只剩下洛文清、姜涵韻、蘇明成後,李道玄這才說道:「你有甚麼打算,說來聽聽。」

「其實沒甚麼,那件法寶有幾個用處——第一是修復殘魂;第二個是裡面有個虛幻空間,神魂復原後,就在裡面修煉劍法,侍衛之地裡那麼多劍法就是如此而來;而第三就是再造身軀。」謝小玉看到諸人眼睛發亮,立刻補充道:「這些我都做不到。」

諸人頓時洩氣,不過轉念一想,劍宗之祖那等人物擁有的法寶確實不是他們可以想像。

「輪迴殿既然是仿造此寶,不知道有幾分相似?」李道玄只能退而求其次。

「修復神魂有,但其他都沒有,只能奪舍重生。」謝小玉看過筆記,知道輪迴殿的特徵,不過這已經很不容易,神魂是最不為人知的東西,要修復神魂很不容易。

「縮水這麼多。」洛文清輕歎一聲。

「說說你的打算。」李道玄道。

「我打算縮水得更厲害。」謝小玉看了洛文清一眼,這才說出具體想法:「我連修復神魂的功能都不打算要,直接提取活人的神魂,然後取一些精血,用滴血重生的方法製造肉身。」
諸人稍微一想,立刻明白過來,說穿了就是逃起來容易。一艘天劍舟即使用了縮尺成寸之法,也不過能裝數千人;但是裝魂魄的話,中土百億子民都可以帶走,反正魂魄沒有重量,也不佔地方。

「滴血重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道玄神情凝重地說道。

「我知道。」謝小玉點了點頭,扳著手指數道:「需要大量的珍稀藥材煉製生肌養骨丹、需要大量的精血建造血池、需要大量的靈氣用於肉身的滋養和生長,但這些很難做到嗎?天門開啟,各派得到的珍稀藥材數不勝數,單單我們拿出來的就不少;精血更不成問題,大劫一起,會有大批妖族進來,肯定會幫這方天地的妖獸開智,精血根本不用愁;至於靈氣,丙火精氣、癸水精氣、幻天幽火玄元極光,這些全都要多少有多少。」
李道玄說不出話來。

滴血重生確實不容易,不過璇璣、九曜諸派有那麼多高人,大家分一下工,這根本不是難題。

「洛哥,你那邊加把勁,快點將金球送來,順便叫一批擅長造器的人過來,我打算大規模製造飛輪,先造三千部飛輪,讓那些苗人熟悉後,我打算帶他們去練兵。」謝小玉轉頭對洛文清說道。
如果換成在以前,謝小玉肯定會將打造的工作交給璇璣、九曜各派,但是現在他打算一手抓。

洛文清和李道玄都是很精明的人,如果仔細想,肯定可以明白謝小玉的意思,可惜他們的注意力都被「練兵」兩字吸引住。

「你打算拿甚麼練兵?仍舊找那些妖獸的麻煩?」

洛文清擔心的是再引發「獸潮」,當初是為了折騰朝廷,讓朝廷自顧不暇,沒空跑到蠻荒深處找他們麻煩,但現在已經用不著,要是再引發「獸潮」,絕對得不償失。

「你打算現在就開始建造血池?」李道玄想到的卻是滴血重生。

「之前練兵的時候,蠻荒的妖獸已經被殺掉不少,剩下的要不太弱,要不太強。那些弱的妖獸不能亂動,我打算讓新人練手,所以我另外找了一個練兵的好地方。」

謝小玉沒提建造血池的事,因為這關係到多羅那加宗的投靠。

「甚麼地方?」洛文清聞言,頓時精神就來了,璇璣、九曜諸派都學了那套劍陣之法,這段日子已經練得差不多,都在找練兵的地方。

「北燕山的鬼門。」謝小玉說道。

「鬼門?」洛文清和李道玄同時叫道。

「那個地方太危險了吧!真君級的鬼魂就有好幾千隻,其他鬼魂更是數都數不精。」洛文清對鬼門的事多少有點瞭解。

「而且實力會被壓制得很厲害,這還是你發現的。」李道玄也提醒道。

現在各派都已經知道鬼門發生異變,幽冥之氣對佛、道兩家的法門有極大壓制,各派都在尋找原因和解決的辦法,因此李道玄兩人都覺得謝小玉瘋了。

「那裡真君級的鬼魂確實有好幾千隻,但是更厲害的鬼一隻都沒有。」謝小玉點出其中的關鍵。

天門也有限制,連真君都不能進去,不過那個限制是因為天門容易破碎,並非天地本身的排斥;三連城的無盡虛空就不同了,只有道君可以進入,真仙根本進不去;鬼門的限制更大,道君就進不去。

「那麼實力壓制該怎麼解決?」李道玄的心思動了起來。

謝小玉伸出四根手指頭,輕聲說道:「地肺毒火、九幽陰雷、黃泉污煞、奈落腐霜。」

這四樣東西比起烏金羅睺血焰神罡稍有不如,卻也是陰損凶毒之物,極陰極寒,還帶有侵蝕、污穢的特性。

洛文清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他對這類東西相當排斥。

李道玄卻不在乎,太虛門一向認為法無善惡,人有正邪。

「這些由我來安排,地肺毒火、九幽陰雷都是現成的。」李道玄順口透露一些消息,顯然太虛門的人和謝小玉有著同樣的想法,早就已經在暗中準備。

「那麼我負責金球和飛輪的事。」洛文清樂得與此事無關,他會向師父稟報一聲,如果師父認為有必要這麼做,肯定會讓別人負責。

隨後,諸人盡皆散去。

當謝小玉回到房間後,他彈了一下手指,將四周封閉起來,閃身進入芥子道場。

洪倫海正坐在一口丹爐前,丹爐底部一團冰藍色的火不停燒灼著,不過散發出來的並非熱浪,而是陣陣刺骨的寒潮。

「你來了。」洪倫海懶洋洋地招呼一聲。

謝小玉進來的時候沒打招呼,就是怕打擾洪倫海煉丹,現在洪倫海先發話,他就沒有顧忌,道:「看來我猜得沒錯。」

此刻,洪倫海正在煉製的是一爐養神丹。

養神丹屬於陰丹,煉陰丹會沾染業力,當初為了讓洪倫海的殘魂徹底復原,謝小玉煉了幾爐陰丹,沾染的業力直到現在才好不容易消除乾淨。

這次謝小玉在鬼門中運用烏金羅睺血焰神罡是不得已而為之,原本以為又要沾染一大堆業力,沒想到一點業力都沒有,讓他不由得心動起來。

鬼被煉化後會留下一團青煙,那是無比精純的魂力,煉成陰丹後可以滋養魂魄、補益元神。
魂魄當然是越強越好,將來煉成元神就更不用說,元神越強,實力越強,也越接近永恆不滅。

「看來那些鬼魂不為天道所喜,將它們煉成養神丹,天道根本不在意。」洪倫海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這對洪倫海的意義更大,他本是一縷殘魂,復原後奪舍重生,這一切都限制他未來的成就,但是如果有無窮無盡的養神丹,他就可以彌補神魂上的缺陷。

「我覺得很奇怪,北燕山世世代代鎮守鬼門,難道沒有一個人知道此事?」謝小玉早就覺得詭異。

「恐怕這也和天地大劫有關,不然為甚麼說天地大劫是劫難也是機遇?」洪倫海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花心思,他只知道現在機會難得,道:「你就別琢磨這些了,還是想辦法多弄一些魂力吧。」

「我已經想到辦法了,等到飛輪打造完成,我會帶著人進入鬼門,他們練兵,我收集魂力。」謝小玉說道。

這才是謝小玉選在鬼門練兵的真正目的。


第五章完
請續看《夢幻泡影》23
binbin0112 發表於 2013-7-28 15:33
 23


【第一章】——提前撤退
【第二章】——自投羅網
【第三章】——再入鬼門
【第四章】—激戰
【第五章】——準備出發

第一章 提前撤退

「呼哧——呼哧——呼哧——」

緩慢而沉重的呼吸聲從一顆金色圓球中傳出來,那不像是人的呼吸,更像是
虎豹,甚至是大象在大口喘氣。

金色圓球內的那個人確實不像人,他的肌肉發達得超乎尋常,看起來就彷佛
老樹根似的一條條隆起、扭曲著;皮膚也不像人的皮膚,身上全都是一塊塊的甲
殼,分別在胸前、腹部、背後、兩肋和肩膀上,甲殼是棕黑色,表面油亮光滑,
和甲蟲的殼一模一樣.,四肢也有類似昆蟲節肢的甲殼套,關節外側還長著一根根
鋒利的棘刺,就像龍蝦和螃蟹的邊緣。

突然這個人不像人、蟲不像蟲的怪物痛苦地扭曲著身子,肌肉無規則的扭曲
著,痛苦讓他雙手抓緊兩側的金屬壁,而那堅硬的金屬壁上居然被他的爪子抓出
道道劃痕。

噗噗噗幾聲輕響,這人的右側肋下、左側胸口,還有背部的一些地方同時出
現血斑。

「停停停,趕快停!」

「快,將他的法力匯出來!」

「我幫他?住心脈!」

在金球外,很多人忙成一團,另外一群人則站在旁邊木然地看著這一切,其
中包括謝小玉。

「又失敗了。」一位老者歎道。

「已經比原來進了 一步。」陳元奇安慰道,這也是安慰自己。

陳元奇的話剛剛說完,金色圓球啪的一聲打開,那個不成人形的人滾了出來,
一邊咳著血一邊抽搐著。

謝小玉不能不有所表示,他快步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輕聲問道:「要不要
緊?實在不行的話……還是放棄吧!」

回答謝小玉的是一陣含糊、像是野獸發出的嗚嗚聲。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人才恢復人的聲音,只是顯得異常嘶啞:「不要!我沒
有你那樣的天賦,沒有其他人那樣的資質,只有搏一把,這是我的機會,死也不
會放棄。」

那人一邊說,一邊大口喘氣,好像發出每一個音節都要費盡力氣。

謝小玉看了看他,好半天才點了點頭,道:「好吧,就如你所願。」

那個人松了 一 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不過此刻他面目全非,那一絲笑意
看起來毛骨悚然。

「我收回當初對你說的那些話,你很不錯,不在其他人之下。」說著,謝小
玉扶起那個人。

眼前這個看上去不像人的人,正是當初被謝小玉救下的那個莆煥派的青年。
立刻有兩個人搶步上前,更有人抬來擔架,眾人將青年扶上擔架,然後抬了
就走,另外有兩個人爬進金色圓球內擦拭血跡。

謝小玉和旁觀的那些人沒興趣再待下去,他們朝上面走去。

這群人中也有小輩,不過只有兩個,除了謝小玉,就只有李道玄,他還是看
在太虛門的面子上才有這個資格,其他人不是道君就是大巫。

「看來這個辦法有點玄,《紫宸天-龍王變》畢竟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無上大
法,想修改……恐怕沒有那麼容易。」一位道君搖著頭說道,開始打退堂鼓。

「話不是這樣說,我覺得問題出在血脈融合上。」另一位道君卻不這麼認為,說
道:「當年那位莆煥觀的前輩之所以創出龍王變而不是妖王變,或許是不得不如
此。」

說話這人看起來有七十來歲,光頭白須,身穿麻衣,袒胸露腹,正是當初被
俘虜的那三位道君之一,那個精修混元一氣擒拿手的邱老道。

其他人還來不及開口,謝小玉已經點頭說道:「最近我也有這樣的想法,龍
這種生物很特別,牠們的血脈很容易和其他妖族融合。龍生九子各個不同,更不
用說各式各樣的雜種。J

眾人也都點頭。

事實上,失敗這麼多次,眾人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和龍的血脈有關。

龍在妖族中絕對不是最厲害的,身軀太長,四肢太短,轉動不靈,速度不快,

空有一身巨力和尖牙利爪,近戰卻不是很強,至於天賦神通雖然能呼風喚雨、噴
煙吐霧,但是在太古之時,這樣的天賦神通根本不算什麼。

但是,這種個體實力並不算最強的妖族,在太古之時差點成為天地主角。

在人族崛起之前,妖族中數量最多的正是龍族,天空、大地、海洋,到處都
有龍的蹤跡。

人妖大戰之初,其實並不是人族和妖族的全面戰爭,而是人族和龍族之間的
爭鬥,事實上其他妖族暗地裡都站在人族這邊。

那時對於剛崛起的人族,其他妖族並不怎麼在意,反而對龍族忌憚頗深。

龍族厲害的地方就是種族繁衍昌盛,雖然龍族的繁殖力比不上鼠、兔、豬、
鹿這類弱小種族,但是在強大族群中卻沒有第二個種族能與其相比,更恐怖的是
龍族可以和任何妖族結合,後代則擁有兩者共同的特徵,而且生下來就擁有智慧。

「龍族可以和任何生靈結合,《紫宸天.龍王變》恐怕就是靠激發這種特性
才得以成功.,可蟲的體內可沒有這樣的特性,想融合……」陳元奇也搖頭歎息。

當初謝小玉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大家都寄予厚望,但是進展一直不順利,
讓陳元奇也有些打退堂鼓。

「或許我們可以暫緩一下,先試試讓某種蟲融合龍的血脈。」謝小玉提議道。

此刻,由於《紫宸天-龍王變》的改進陷入僵局,謝小玉不得不轉變方向。

眾人有的搖頭,有的點頭,不過搖頭比點頭的人多。

當初確定融入蟲的血脈,是因為兩個原因。

其中之一是蟲有各種類型,有的力量強悍,有的速度驚人,有的擅長跳躍,
有的擅長游泳,與其融合就可以獲取這些能力。

另一個原因是蟲的壽命短,成長期更短,與其融合可以縮短成長期,如果再
配合金球,可以在幾年內培養出一支強悍的大軍。

可如果融合龍的血脈,這個優勢就沒了,還不如專心修練龍王變。

謝小玉看到反對的人比贊成的多,就不再往下說了。

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以前從不開口的大巫們互相嘀嘀咕咕起來。

「你們有什麼想法?」謝小玉連忙問道,他很清楚這些大巫不怎麼有自信,
如果他不問一聲,這些大巫根本不會開口。

果然那十幾個老苗面面相覷,最後所有目光都聚集在羅老身上。

羅老現在是所有大巫的代言人,一方面他的威望確實最高,另一方面他的腦
子好。

羅老原本並不打算多言,但是此刻不開口也不行了。
「蟲子裡有一種和龍族差不多,很能融合其他血脈,雜種也一大堆,或許可
以用牠試試。」羅老勉為其難地開口道。

「有這種蟲子?」

眾道君全都皺眉,開始苦思起來。

好半天,一位道君問道:「你說的是不是螟蛉蟲?」

「螟蛉蟲?」羅老一臉迷糊,他只知道土名,不清楚漢人怎麼稱呼這種蟲子。
「就是土蜂的一種,腰很細。」莫倫老人插嘴道。

「那就是了。」陳元奇點了點頭。

螟蛉蟲又叫蜾羸、莆盧,俗名細腰蜂,牠很邪惡,會將卵產在其他蟲子體內,
蟲卵孵化後會吃掉那些蟲子。

「我只知道這東西會寄生,能?噬寄主,卻不知道牠能融合其他血脈。」陳
元奇滿臉好奇。

陳元奇說的正是其他人想說的話。



「一般的螟蛉蟲不行,不過有一種鬼臉螟蛉極為厲害,牠寄生在哪一種蟲子
體內,蟲卵孵化後就變得和那種蟲子很像,所以鬼臉螟蛉蟲的種類特別多,什麼
五線鬼臉、紫金鬼臉、大黃鬼臉……沒有兩隻鬼臉一模一樣。」羅老連忙解釋道。

眾人頓時眼睛一亮。

謝小玉的反應比誰都快,搶著說道:「可以試試。」

謝小玉現在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如果這也不行的話,只能放棄了。

《紫宸天-龍王變》的威力不算很強,也沒特別的地方,唯一的優點就是沒
瓶頸,修練這套功法只要肯努力,絕對可以達到?君境界,再加上一點點運氣,
也可能修練到道君境界。

這是上古道法之爭和神道大劫之間那段時期最流行的功法,道重於法,目標
直指長生。

像這類功法還有不少,當初謝小玉讓李光宗修練的《力士經》也是一種,除
此之外還有《混元經》、《五行經》等等,這類功法大多殘缺不全,可就算是全的,
也因為天地異變,很多輔助修練的靈藥已經沒有,所以很難練成。


《紫宸天.龍王變》不但是完整的,輔助修練的藥材也好找,畢竟大劫一起,
肯定會有很多龍族跑出來,一條龍的血肉足夠幾萬人修練所需。

可有優點,自然也有缺點。

《紫宸天.龍王變》需要改變身體結構,所以修練的速度極慢,以前想練到
?人境界少說需要五、六十年,修練到?君肯定要錯過百年,而想成為道君就更
不知道要多久,就算有金球輔助修練,可以將積累的時間縮到最短,也頂多只能
減少一半的時間。

謝小玉可等不了,如果不能大幅度縮短時間,他只能放棄了。

「羅老,這件事就交給你,養蟲還是你最擅長。」謝小玉已經在做放棄的准
備,他沒時間繼續耗下去,這只是最後一搏。

謝小玉轉頭,對著陳元奇說道:「陳師叔,龍血之類的東西應該還有吧?這
就要拜託您了。」

「沒問題。」陳元奇一 口答應下來,掌門已經授權給他,所以他敢拍這個胸
脯保證。

謝小玉正打算再請兩個人幫忙,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嗡嗡輕響,那是飛天船
的扇輪轉動的聲音。

「怎麼回事?不會是朝廷又攻打過來了吧?」羅老皺起眉頭,他對這種聲音
異常敏感,有那麼一段日子,只要頭頂上響起這種聲音,接下來肯定沒好事,以
至於他和那幾位大巫都養成習慣,這種聲音一響,神經立刻繃緊。

「應該是我們的人到了。」陳元奇連忙說道。

那是一艘有些細長的飛天船,和當初安陽劉家用的飛天船差不多。

此刻,飛天船正在緩緩降落。

謝小玉等人過來的時候,這裡已經有很多人,洛文清、薑涵韻、蘇明成、麻
子等人全都到了。

「那是我璿璣派的船。」洛文清朝著謝小玉打了聲招呼。

果然,這艘飛天船底部有篆書的「璿璣」兩字。

扇輪呼呼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慢,龐大的船體緩緩降落在地上。

船還沒停穩,匡當一聲,艙門已經打開,緊接著一個個輪子從上面滾下來。

「你們的動作好快啊!」謝小玉頗有些感歎。

璿璣派離這裡不近,按照這種飛天船的速度,來這裡至少要八天,而他拿出
樣品是在二十幾天前,實在難以想像璿璣派是怎麼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打造出這些
東西。

洛文清看了陳元奇一眼,有些事他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當初你一提出要打造飛輪,師兄就開始準備,反正飛輪大致就是中間一圈
輪轂,兩邊兩面盾牌,然後裡面放一張座椅,再有變化也變不到哪裡,所以掌門
就讓人先打造一批,等你的樣品一到,他那邊再稍微改造一下,東西就有了。」
陳元奇也不隱瞞,說出其中的緣由。

陳元奇這番話有一半是?的,另一半是他們覺得飛輪並不複雜,就算沒謝小
玉也能做出來。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玄元子才讓陳、羅兩位道君帶著謝小玉前往傳承之地。

謝小玉失蹤的那段日子,其實璿璣派已經有樣品,甚至還找了 一批弟子演練

一番,結果還不錯,所以小規模地造了 一批飛輪。

這批飛輪就是從那基礎上改,其實這兩種飛輪差不多,只不過謝小玉創出來
的是兩個人操縱一部飛輪,需要再加一個座位,操縱的部分也要分開。

一部部飛輪滾下來,底下有人負責接收;等飛輪下完,接著下來就是一顆顆
金球。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下子總算夠用了。」旁邊響起一陣佛號,念佛號
的是多羅那加宗的那位主持,也就是當初謝小玉碰到的和?,名叫紮倉多吉。

多羅那加宗的人是半個月前到的,總共來了 一萬五千人,差不多是寺裡一半
的僧侶。

不過,就算只來一萬五千人,對這裡來說已經太多了,現在這裡不但有三萬
名苗人,還有北燕山送過來的兩萬人,金球總共就那麼多,結果可想而知。

「好像還不太夠。」謝小玉轉頭對洛文清說道。

「這東西打造起來倒是容易,問題是怎麼運?」洛文清也沒辦法,雖然縮尺
成寸之法能夠縮小體積,重量卻輕不了多少。

「誰說打造起來容易?」陳元奇一瞪眼,道:「數量少還好說,如果數量一
多,即便用精鋼打造,要弄這麼多精鋼也不容易,需要大量的鐵礦石,還要煤。
山門裡的十幾艘飛天船現在全都成為運礦船和運煤船,要不是掌門從道府強索一
批飛天船,恐怕這些東西就算打造出來也運不過來。」

陳元奇只是發發牢騷,謝小玉卻皺起眉頭。

這是謝小玉的疏漏,之前他沒考慮太多,腦袋一拍就是一個想法,卻沒考慮
細節。

謝小玉正想著事,已經沒有金球滾下來,這一次下來的是人,也就三十幾個
人,為首的正是莆煥派的曾景德。

曾景德早就看到謝小玉,剛才忙著搬東西,來不及和謝小玉打招呼,此刻他
快步走到近前,朝著謝小玉一揖到地。

謝小玉一把扶住曾景德,道:「別,你年紀比我大,受你這一禮,我要折壽
的。」

「謝?君……我莆煥派能保全……」曾景德心情激動,說話都不流利了。

「這些都是莆煥派的弟子?」謝小玉岔開話題,問道。
「是啊,只剩下三十二個人,當初我莆煥派雖然只是小派,卻也有四百多名
弟子、九大長老。」說到傷心處,曾景德頓時一臉悲戚。

莆煥派可以說是已經名存實亡,不但弟子降的降、散的散,連掌門和傳功長
老都降了,九位長老中降了四個,還有三個長老發誓退出山門,從此不再是莆煥
派的弟子,只有一位長老寧死不屈。

「不是還有三十二個人嗎?」謝小玉拍了拍曾景德的肩膀,道:「當初北望
城一戰,我手下也有三百多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夥伴,結果……跟著我回
中土的也就三十幾個人。」

說到這件事,謝小玉多少有些傷感。

不只謝小玉心情沉重,有不少人也唉聲歎氣,包括蘇明成、王晨、法磬,和
謝小玉一起從天寶州回來的人感受最為深刻。

「還想這些幹什麼?」洛文清連忙安慰道:「那些沒有跟著你的人現在全都
後悔不已,再看看跟你出來的人,好一些的像老蘇、麻子都已經名揚天下;差一
點的像信樂堂那幾位也都已經築基成功,再過幾年要成為?君肯定沒問題,將來
或許還有機會更上一層樓。」

洛文清這番話果然有用,至少曾景德臉上的黯然之色迅速消失。

其實在來的路上曾景德就已經想清楚了,能夠搭上應劫之人,莆煥派可算是
時來運轉,將來或許能恢復上古時的輝煌.,而那些投降、發誓和莆煥派斬斷關係
的人,後悔都來不及。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這留下的三十二個人雖少,但是對門派忠心耿
耿,我莆煥派必將在他們手中興盛起來。」曾景德握緊拳頭,在他身後的那些人
也都精神振奮。

「說得沒錯。」蘇明成用力拍了 一下曾景德的肩膀,他早就從謝小玉嘴中知
道此事,在場的人中就以他和莆煥派關係最近:「我先帶你們去休息,然後安排
你們修練。看到那些金球了嗎?有這東西,我保證所有人都能成?君。」

蘇明成這番話顯然比曾景德剛才的話更令人振奮鼓舞,有幾個人甚至又叫又
跳。

不久,這群人被蘇明成帶走了。

看著蘇明成等人走遠,謝小玉突然心頭一動,想起剛才陳元奇提到的那件事,
要大批打造飛輪,即便對璿璣派這樣的大門派而言也不是容易的事。

「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們不能早點出發先去天寶州?天寶州那裡到處
都是礦山,工匠也多,飛輪總共三千兩百多個零件,大部分都不需要修士煉,普
通工匠就可以打造。」謝小玉因為甫煥派的事想到自己,也想到天寶州,所以才
有這樣的念頭。

謝小玉對天寶州有好感,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樣。

陳元奇就很不喜歡天寶州,照他的心意,這輩子絕對不會再去天寶州,所以
他立刻說道:「你別忘了,那裡到處都是煞氣,別說吃飯喝水,就算是呼吸也會
被煞氣侵蝕。」

「只要遠離天寶州五千裡外就沒事了,可以找一些島嶼落腳。反正將來我們
也要這麼做,有必要先適應一下。」

說到出點子,絕對沒有人可以和謝小玉相比,他想到一個主意馬上就開始著
手完備。

陳元奇搔了搔頭,如果讓他選擇,他絕對不想去天寶州,但是從大局考慮,

他不得不承認謝小玉說的有道理。

陳元奇去過天寶州,最清楚那裡的情況,天寶州確如其名,天寶物華,遍地
是資源,而且謝小玉剛才說的沒錯,天寶州工匠眾多。

那三千部飛輪,璿璣派上上下下全都動員起來用了半個月打造完成;如果是
在天寶州,隨隨便便就可以調集幾萬名鐵匠,一天時間就可以完工。

轉念間,陳元奇又想到一點,天寶州的居民很多都是在別處混不下去,才到
那裡搏一把,不然就是犯了法被流放天寶州,所以那裡民風剽悍,絕對是最好的
兵員產地。

「問題是那裡的煞氣……」陳元奇喃喃自語道。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化煞為寶?煞氣也是靈氣,能不能用來修練?」洛文?
忍不住問道。

「有是有,可這類法門大多屬於旁門左道,就算修練有成也不能長生,壽命

還會大大縮短,難道讓這些人修練就是拿來消耗?小洛,你沒這麼狠吧?」陳元
奇看著自己的師侄。

洛文清臉一紅,他沒想到這是個餿主意。

不過謝小玉卻不這麼想,道:「沒關係,短命不等於短壽,北燕山有輪回殿,
只要不是壽終正寢,就可以奪舍重生。」

謝小玉立刻想到對策,當初為了幫幾位大巫煉製長生秘藥,他花了很多時間
研究佛、魔兩門的典籍,尋找有關長生的知識。

按照魔門的論斷,魂魄非常複雜,其中有一部分是先天生成,決定本我,所
謂的轉世投胎其實就是這部分;另外I部分是後天生成,情感和記憶就屬於這部
分,而且這部分決定開智早晚和壽算長短。

所謂輪回就是先天部分和後天部分剝離,然後先天部分進入一個新的胚胎
中,重新生長出新的後天部分。

輪回殿原本的設想就是完成這個過程,不過最後未能成功,因為剝離先天部
分沒有那麼容易,生成後天部分就更難了,其中不但涉及輪回之道,還涉及造化
之道,最終造出來的輪回殿只是半成品,能複製記憶、修補殘魂,還能讓壽算未
絕的魂魄奪舍重生,這原本是修練出金丹的?君、擁有舍利的上師才擁有的能力。

「那有什麼用?」陳元奇無法理解。

「所謂旁門,大多是只有神通,卻不能長生的法門,巫門就被劃入旁門中——」

謝小玉說道。

還沒等謝小玉解釋完,陳元奇已經恍然大悟,道:「這倒是一個辦法,巫門
能轉魔門,旁門肯定也能。」

「這條路恐怕也是九死一生。」洛文清歎了 一 口氣。

「總好過十死無生,大劫一起,普通人肯定沒有活路。」陳元奇不像洛文清
那樣悲觀。

「要不要讓我師父定奪??」洛文清有些猶豫,這件事太大,在他看來不是三
言兩語可以決定,甚至連他師父都沒辦法做出決定,恐怕還要召集各大門派的掌
門商議一番。

「小洛,你不懂,我們這裡決定的事你師父那邊絕對不會反對。」陳元奇畢

竟比洛文清多吃幾年飯,閱歷也更多。

陳元奇很清楚,應劫之人的一舉一動很可能關係到大劫走向,所以謝小玉的
任何想法各大門派都不可能否決,只會想辦法完備。

就拿修改《紫宸天-龍王變》來說,現在大家都看不出一絲希望,除了失敗
還是失敗,連謝小玉自己都沒信心,但是沒人提出中止。

半空中一陣波動,緊接著一道信符憑空冒出來,朝著底下一位老者飛去。

老者並非獨自一人,旁邊還有一群差不多年紀的老人,此刻他們正在商量著
什麼。

這道信符來得不是時候,不過這些老者並沒有因此惱火,他們都清楚四周設
有禁制,不許人打擾,這道信符能無視禁制,說明這件事的重要性超過他們正在
討論的話題。

接住信符的老者正是璿璣派掌門玄元子,他掃了信符一眼,臉上頓時露出哭
笑不得的神情,因為這件事說重要確實重要,但是根本不用著急,完全可以等會
兒散了之後再說,陳元奇有些小題大作。

轉頭看了眾人一眼,玄元子靈機一動,覺得現在倒是個機會,正好和大家商
量一番。

「這是陳師弟傳來的消息,謝小玉有一個提議,他想早一點出發,先前往天
寶州。因為我們接下來要打造很多東西,雖然中土也能打造,但是運來運去相當
麻煩,而且人多眼雜,加上天寶州最不缺的就是各種金屬,工匠數量也多,地方
小得多,控制起來容易……」

玄元子將謝小玉的設想一五一十說出來,其中也包括讓天寶州的人修練?煞
之法,然後用輪回殿奪舍重生。

眾人聽完玄元子的轉述,全都將頭轉向左道人。

對於前面那一半沒人反對,反正早晚都要出海,早走一步也是好事,再說,
想為戰爭做準備、想大規模打造東西,確實在天寶州容易得多。

大家不敢肯定的是後半部分,畢竟輪回殿是北燕山的寶貝,對此物最瞭解的
就只有北燕山掌門左道人。



左道人沉思片刻,歎息一聲,說道:「輪回殿確實有這樣的功能,不過一般
的人魂魄不夠凝實,魂魄分離的時候就有危險……罷了,這場天地大劫乃是人族
的劫數,還想什麼敝帚自珍??」說著,左道人一咬牙,終於下了決心,道:「想
讓成功率更高,就必須同時修練凝神固魂訣。」

「師兄倒是大方。」一位掌門笑道。

凝神固魂訣是北燕山的不傳之秘,是《煉神》中的第一篇。

「凝神固魂訣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學過的人不在少數。」左道人擺了
擺手。

左道人這話倒沒錯,別說凝神固魂訣,就連《煉神》也有很多人看過,北燕
山歷代祖師都不是小氣之人。

謝小玉的手中就有一部《煉神》的手抄本,當初他中了黑巫詛咒後,北燕山
就給了他這部法訣,只要他按照書中的方式修練,將神魂練得足夠強壯,再配合
佛門中寶相金身的法門,應該可以抵抗黑巫詛咒的力量。

正因為有這番人情,所以之前謝小玉在北燕山接連受氣,心裡異常憋屈,卻

始終沒有發作,事後還收留北燕山兩萬多人,這分人情可見有多重。

「左師兄果然豪氣萬丈。」玄元子豎起拇指,稍微一想立刻有了主意,道:
「師兄剛才說得沒錯,這次是人族劫難,大家都別敝帚自珍。我璿璣派雖然在神
魂修練方面遠遠比不上北燕山,卻也有一門天星牽引之法,乾脆也拿出來讓大家
參考一下。」

場面頓時變得一陣嘈雜,因為天星牽引之法是璿璣派獨有的法門,同樣也是
不傳之秘。

《煉神》上的法門就相當於吃飯,吃得夠多才會長肉;而天星牽引之法就相
當於跑步、跳高、舉石鎖,能夠保證長的不是贅肉,而是肌肉。

兩者作用不同,卻能相輔相成。

「你們慷慨,我們當然也不能吝嗇,我碧連天也拿點東西出來。」一個鶴髮
童顏的老道說道,他正是碧連天的掌門明和。

「可碧連天沒有煉神之法……有了,將來出海肯定用得上水遁之法,我碧連
天在這方面有些心得。」

有了明和開頭,其他人自然不能繼續幹坐著。

轉眼間,這些掌門都拿出一部功法。

這些功法都有同樣的特徵——都很簡單,練氣層次就能修練,但是極為實用。
功法並不是越深奧就越珍貴,這些練氣層次就能修練的功法才是各大門派秘
不外傳的無上大法,特別是凝神固魂訣和天星牽引之法,就算到了道君境界也都
能用,因為它們都有特殊的功效,其他功法都無法取代。

事實上,謝小玉的大夢?訣也屬於這一類,夢中演法的特性絕對獨此一家,
所以他只是不再將大夢?訣當作主修功法,並沒有徹底丟棄。

「如果要去天寶州,現在可得行動起來。」明和突然轉移話題。

「只有讓羅師弟和明通師弟再跑一趟了,他們對天寶州最熟。」玄元子又開
始抓差,明通正是當初和謝小玉同路回來的白鬍子老道。

「我們也各出一個人吧,事情多著呢!」一個婦人說道,她正是薑涵韻的師
父、翠羽宮的宮主。

這一次可不比當初前往天寶州平定土蠻之亂,當初是苦差事,璿璣、碧連天、


北燕山諸派之所以派人過去,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在那邊有利益,另外一方面是因

為門下弟子需要實戰的機會。

但現在是去打前哨戰,先到的門派肯定可以得到多一些的利益,至少可以比
其他門派更早得到飛輪,此刻各派都在演練謝小玉那套劍陣之法,早一天打造出
飛輪,就能早一點熟悉這種戰法。

除此之外,先到那裡的門派就可以先一步招人。

天寶州有幾千萬人口,裡面也分三六九等。

第一等肯定是那些散修,直接就可以吸收進來。

第二等是士兵,天寶州的士兵可不是中土的太平兵,那邊不但有土蠻之患,

更有無數妖獸四處出沒,所以那裡的士兵絕對是精兵。

第三等是獵人和礦工,前者要面對妖獸,沒點本事可不行;後者有一身力氣,
而且守紀律。

這三等人加起來大概有一千萬名左右,雖然看起來多,但是這邊有十幾個門
派,大家一分,每家也就幾十萬人,如果其他門派捷足先登,晚了的門派就只能35

撿剩的了。

「確實有必要。」立刻有人應和道。

「不只要派長老過去,還要派一批弟子過去,特別是擅長營造的弟子。」左
道人不想讓玄元子感到難堪,好像大家都在爭搶好處似的,乾脆將去的人增加許

多。

「你的意思是,有些東西現在就可以打造了?」玄元子完全可以猜到左道人
的想法。

「陳師弟說得沒錯,中土人多眼雜,做很多事都不方便。」左道人嘿嘿一笑,
看了天劍山的方向一眼。

現在劍派聯盟早就沒了,和謝小玉那些恩怨也都已經放下,但是這不意味沒
人暗中搞鬼,而最容易也最讓人無話可說的做法就是仿造這邊的東西,之前仿造
成功天劍舟不但讓他們得到好名聲,還得到一批擁護者。

「也對。」玄元子點了點頭。

陳元奇已經決定到了天寶州後,立刻劃一塊地盤出來,裡面的人不得出去,

外面的人不許進入。

「就怕那些土蠻跑出來鬧事,還有半路上那片妖族出沒的海域也是個大麻

煩。」翠羽宮宮主提醒道。

那片海域確實是大問題,到現在為止各大門派也沒想出對策。

至於天寶州的土蠻更是讓眾人頭痛的話題,那些土蠻明明是人族,卻沒有人
族的覺悟,反而和從中土過來的人仇深似海,將來大劫一起,土蠻必然會是異族
的急先鋒。

在南疆深處蠻荒中的峽谷內。

「土蠻的威脅?」謝小玉也思考同樣的問題。

「不然乾脆將他們全都幹掉算了。」蘇明成說道,他在天寶州多年,對土蠻
沒有半點好感。

「是啊!那些土蠻對自己人都毫不在意,他們進攻城市,一方面是為了殺人
搶東西,另一方面是為了借刀殺自己人以減少人口,而且他們手裡的神道之法也 了

來得蹊蹺。」洛文清也贊成趕盡殺絕。

謝小玉卻沉默不語,並不是說他狠不起心腸,而是有別人沒有的經歷。

當初為了尋找木行靈眼,謝小玉曾經和一個蠻王打過交道,那次接觸,他發
現土蠻並非人們想像中毫無人性,他們對自己的部族還是很在意的,他一番威脅
和利誘下,那個蠻王居然退縮了,讓出地盤借給他們半年,用來換取糧食。
「我看未必,你有沒有和土蠻打過交道?」謝小玉轉頭問洛文清。

「我忘記你曾經和一個蠻王做過交易。」洛文清頓時想起來了,他沒親身經
曆那件事,不過聽麻子等人提起過。

「會覺得土蠻沒辦法打交道,是因為有些人根本不願意和土蠻接觸。幾百年
前剛發現這片土地的時候,我們和土蠻的關係不是很好?後來之所以變成仇敵,
原因恐怕不全在土蠻那邊吧?」謝小玉看著洛文清。

「你的意思是拉攏一部分土蠻?」陳元奇問道。

「我沒這麼說,土蠻的想法和我們差得太多,就算拉攏過來也未必有用,甚
至還可能有害。」謝小玉經歷過太多背叛,不想再一次被人從背後捅刀,而土蠻
做這種事的可能性實在太高。

謝小玉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我只想和他們打交道,從他們那裡得到一些
消息,比如是誰給他們神道之法?還有他們是如何改變身體構造?這種能力又是
如何來的?」

「順便讓他們當我們探子?」陳元奇再一次問道。

謝小玉搖頭道:「我可沒有這個想法,首先我不敢保證異族降臨後,這些土
蠻會不會被順手殺掉;其次,我也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聽我的.,再者,就算土蠻
能被收買,我也不敢保證?假,萬一他們給我一些假情報,那豈不是很慘?j

謝小玉有天機盤,那可以說是一種另類占卜易算的法門,只要情報夠多,就
可以準確推斷出對方的動向,根本用不著在意天道的?蔽,比其他易算之法有用
得多。

不過天機盤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想得出準確的結果,所有情報都必須是?
的,如果當中有假,那麼最終推斷出來的結果也會出現巨大的偏差,所以謝小玉
絕對不會相信探子。

謝小玉的選擇是合作但是不信任,獲取資料而不是情報。

「可惜我這邊走不開,這件事又不能託付別人。」

謝小玉並不是只相信自己,他這樣說是因為那個蠻王只和他打過交道,換一
個人未必能得到蠻王的信任,再說,這其中還涉及到一 口靈眼和一個先天之靈。

以前謝小玉不明白先天之靈的厲害,也不清楚先天之靈的強大,所以對那個
先天之靈並不在意.,但是見識到神皇和劍宗之祖的那場對決後,他突然意識到那
個先天之靈或許是他手裡最大的一張牌,因此這張牌絕對不能輕動,一旦動了,
十有八九他會重蹈劍宗之祖的覆轍。

事涉先天,為天所忌。

「你沒必要什麼事都一個人扛,大家分一下工,像這邊的練兵完全可以交給
其他人。」洛文清提醒道。

謝小玉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當初他在天寶州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北望城一
戰,他是靠眾人的力量才得以戰勝對手.,可回到中土後,因為他一直都是獨來獨
往,所以現在反而事事親力親為。


知道自己錯了,謝小玉恍然大悟,猛地拍了 一下腦袋,說道:「你說得沒錯,

很多事應該大家一起分擔。」

將眾人叫過來後,謝小玉第一個找的既不是洛文清,也不是麻子或蘇明成,

因為領兵帶隊不需要技術,隨便找個人就行,?正麻煩的是排兵佈陣。

「老王,這段日子你對臨場指揮應該有點心得吧?」謝小玉問道。

眾人轉頭看著王晨。

最關心此事的莫過於陳元奇、洛文清、李道玄、薑涵韻等人。

幾個大門派私底下都做過同樣的嘗試,最後得出的結論完全一樣——這套戰
陣之法最關鍵的就是排兵佈陣和臨陣變化,同樣一群人、同樣的裝備,在兩個不
同人的指揮下,結果會有天壤之別。

璿璣、九曜、北燕山、碧連天四個門派勉強找到能夠勝任的人選,雖然沒有
謝小玉這麼厲害,至少還過得去,而翠羽宮、摩雲嶺和另外幾個後加入的門派就
沒有這麼幸運了。

這邊也是一樣,王晨是第一替補,但是幾個月下來還是替補,其他人就更不 M

用說了。

「我……我好像還不行。」王晨的臉脹得通紅,只覺得尷尬至極。

最早跟著謝小玉的這群人中就數王晨最沒出息,其他人得到的照顧都沒他多,
卻都取得不小的成就,唯獨他一事無成。

王晨這番話讓眾人感到喪氣。

「不行也得行,這邊就交給你了,頂多練兵的時候朵拉幾個大巫同行。」謝
小玉不怕這番話傷了王晨的自尊,大家是老兄弟,不可能出現誤會。

「你?的打算放手?」蘇明成問道。

「當然!我的事一大堆,根本耗不起。」謝小玉只要一想到因為他的提議,
出海的時間提前一年,就感覺時間越發不夠。

「龍王變的改進也卡住了,現在的關鍵是羅老那邊。」謝小玉又卸下一個擔
子。他現在已經發現自己眉毛、鬍子一把抓,攤子鋪得太大。

謝小玉轉頭說道..「洛哥,北燕山那群人就交給你,麻子幫忙搭把手.,老蘇
負責新來的苗人,你有依娜幫忙,所以就不配副手了 ;那幾個和?……」



謝小玉卡住了,因為在原來的計畫中,那些和?應該修練蟲王變,沒想到能

王變的改進困難重重,短時間不可能有進展,甚至有可能徹底放棄。

好半天,謝小玉才做出決定:「先讓他們修練龍王變。」

這一次謝小玉沒指定任何人負責,多羅那加宗有自己的一套體系,他打算讓
那些和?自己負責。

「我帶著原來的那三千名苗兵去北燕山,你們這邊加把勁,快點過來。」謝
小玉最後說道。

謝小玉這不只是分配任務,同時也是分權,關係到的不只是現在這點人馬,
將來再有人加入,就按照這種方式辦理,道門各派就交給洛文清和麻子,散修和
旁門就交給蘇明成,佛門是謝小玉親自管。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也有差事。

比如吳榮華和趙博,前者管的是斥候,只要修練瞳術的人都歸於吳榮華帳
下.,後者管的是水軍。

對這樣的安排,大部分人都挺滿意,只有少數幾個人感到失落。

最失落的就是法磬,他現在是兩頭落空,曾幾何時,他將九曜派看作希望所44
在,可惜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他在九曜派並不受重視,回過頭再想投靠謝小玉,
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和謝小玉這邊疏遠。

本來法磬在這群人中排名第三,只在麻子和蘇明成之下;可現在別說比不上
麻子和蘇明成,就連趙博都超到他的前面。

確定各自的職權範圍,麻子突然說道:「我打算另外打造一批飛輪。」
「為什麼?」謝小玉頗有些驚奇。

眾人也都轉過頭來。

「現在這批飛輪進攻、防禦都很均衡,對大部分人來說很不錯,卻不合我的
路子,我擅長的是土行法術,講究的是厚重、沉穩,所以我打算另外打造一批飛
輪,外殼加厚到一尺,重量增加到五千斤,這樣就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到了戰
場上可以橫衝直撞,強行碾壓過去。」麻子說道。

麻子的打法和謝小玉的打法有很大不同,謝小玉喜歡突然襲擊,追求的是一
擊致命;麻子卻是打硬仗的好手,北望城一戰,幹掉強敵數量最多的並不是謝小
玉,而是他。

「用不著。」謝小玉將手攏在袖中,然後往外一倒。

只聽到一陣稀裡嘩啦的輕響,一大堆東西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堆東西中有兩面盾牌,和飛輪上原有的盾牌相比,這兩面盾牌厚重得多。

雖然沒誇張到有一尺厚,五、六寸卻有,重量差不多有三五千斤。

「你們看到的飛輪只是一個架子,還有很多東西可以往上裝。」謝小玉用力
搬起一面盾牌,說道:「這叫千殼盾,由二十四層薄殼迭成’重兩千七百斤,兩
面篆刻防護法陣,這想必就是你要的東西。J

謝小玉又拿起一對翅膀,這對翅膀是以竹木為骨,上面蒙上一層棕色的皮膜,

骨架和皮膜上到處描畫著細密的符篆。

「這叫風行翼,裝在飛輪的兩側,這可以離地一丈,淩空而行、翻山越嶺如
走平地,還能穿波涉水、往來如飛,只不過不能遭到攻擊,打仗的時候用不上’
趕路卻很方便。」

謝小玉轉身拽過一根長槍,道:「這叫赤火沖,可以讓飛輪瞬間加快速度,

或是躍起數十丈高,可以和風行翼配合,也可以在戰場上用來衝鋒。」

謝小玉隨手又點了幾樣東西,說出它們的名稱和用途。

「原來你早就想到了。」麻子說不出是欣喜還是失落。

「沒辦法,只能這麼辦,天劍舟載重有限,不可能帶太多東西,所以我想出
這個辦法。」謝小玉解釋道。

飛輪只是骨架,其他東西可以在需要時裝上,像盾牌這類厚重之物甚至可以
臨時打造,用完後找地方一埋,也省去搬運的麻煩。

「你在鬼門裡大殺四方用的是什麼法器?拿出來讓我們看看。」洛文清在那
堆東西裡尋找著。

「那是烏金羅喉血焰神罡,我可不敢隨便拿出來,那東西太過危險。」謝小
玉說道,他沒提玄磁陰陽太極陣,那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

洛文清並沒懷疑,因為當時就有人猜到是這類東西,他也聽過太虛門向婆娑
大陸佛門索要賠償的時候,其中就有烏金羅喉血焰神罡,那是謝小玉索要的。

binbin0112 發表於 2013-7-28 15:34
第二章自投羅網

  「嗚嗚嗚——」

  一部部飛輪在山梁上飛馳著,這些飛輪兩側都有翅膀,它們離地而行,速度極快。

  山梁高高低低,飛輪卻飛得很平穩,完全不受地形的影響,所以速度極快,前面的空氣被強行劈開,所以發出嗚嗚的尖嘯聲。

  從蠻荒深處到北燕山距離不近,謝小玉之所以不坐飛天船,就是因為飛輪的速度比飛天船快,甚至和劍派聯盟仿造的縮水版天劍舟相比也慢不到哪裡,飛輪一日夜間能跑一萬多裡,縮水版的天劍舟也不過一萬兩千里。

  更妙的是飛輪由兩個人操縱,其中一個人趕路,另外一個人就可以休息,兩個人輪換交替就可以日夜兼程,根本不必停下來。

  「綺羅,當初我從婆娑大陸帶回來一批魔門中人,他們怎麼樣了?」謝小玉閑著無事,隨口問道。

  謝小玉之所以會問起此事,是因為這種飛遁之法正是其中一個魔門中人給他的啟迪。

  當初謝小玉在婆娑大陸曾經和兩個投靠魔門的和尚關係不錯,那兩個和尚各有一手飛遁絕技,其中一個人起步時會沖天而起,不停加速,到了高空中再猛然折轉,速度快得驚人,這招被他學去;另外一個人則貼地而行,離地不過一丈,能直接借力,飛輪用的就是這種飛遁之法。

  「你不是交給依娜關押起來嗎?為什麼問我?」綺羅有些不滿。

  「你怎麼想到他們?」青嵐問道。

  其他飛輪是兩個人操縱,唯獨這部飛輪是三個人同行,綺羅負責進攻,青嵐負責防禦和閃避。

  「只是隨便問問。」謝小玉本來就是臨時起意,當初他將那些魔門中人帶回來之後,很快就榨幹他們的價值,然後就扔在一旁再也想不起來。

  綺羅突然想到一件和那些魔門中人有關的事,連忙說道:「那些人提了幾次說想加入我們,依娜問過我的意思,我忘記告訴你了。」

  「忘了就忘了,當我沒聽過。」謝小玉根本不在意,他也沒打算答應那些魔門中人的要求。

  那些人大多是和尚,就算不是和尚,婆娑大陸的人生下來也都信佛,但是這些人卻背棄佛門,轉投入魔門懷抱,既然背叛過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背叛。謝小玉可不敢將自己的背後暴露在這樣的人面前。

  「那好,我根本沒說過。」綺羅相當聰明,事實上依娜告訴她這些事,她卻沒有轉告謝小玉,並不是她真的忘記,而是她猜到謝小玉會這樣回答。

  謝小玉正想問另外一件事,突然聽青嵐叫道:「前面有人!」

  謝小玉兩人連忙透過觀察鏡往外看,卻沒看到任何東西。

  謝小玉馬上省悟過來,連忙在鏡子上點了一下。

  鏡子上的影像瞬間發生變化,變成一片空白,只有一些亮點,大部分亮點排成一列,那是他們,不過前方確實有一個亮點,距離還遠,至少在百里之外。

  「不知道是不是找我們麻煩的人?」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這一次謝小玉等人離開蠻荒,除了洛文清、蘇明成知道,其他人並不知情,會如此謹慎就是因為他怕半路有人攔截,而且他離開蠻荒後也不是筆直朝著北燕山而去,中間繞了一個大彎。

  「那個人注意到我們了。」青嵐再次發出警告。

  話音剛落,虛空中一陣扭曲,一道人影憑空冒出來。

  「糟糕,是個道君!」綺羅叫道,她動作極快,叮叮兩聲,兩盒飛針拍進發射槽內。

  謝小玉的反應也快,他的座位旁有一塊銅片,上面全都是一個個小點。

  這是一面陣圖,謝小玉隨手一撥,陣圖立刻發生變化,原本所有小點排成一列,現在一下子變成菱形。

  幾乎同時,外面那些飛輪全都被挪移位置,原本排成一列,眨眼間變成菱形戰陣。

  綺羅也已經發動在兩側的玄磁陰陽太極陣,這兩座玄磁陰陽太極陣是謝小玉回來之後秘密打造,陰陽交會處的那條線正閃爍著暗紅色光芒,那正是烏金羅喉血焰神罡。

  在虛空中,一道人影慢慢冒出來,那是一個中年人,文士打扮,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你們總算來了,不枉我在此等候那麼久。」此人大喝一聲,聲音如同雷鳴般,在山谷間回蕩著。

  回答那人的是一連串嗤嗤輕響,數不盡的暗紅細絲從一部飛輪上飛出來。

  中年修士瞬間臉色大變,他只覺得渾身汗毛直豎,心中全都是莫名的悸動。

  中年修士知道謝小玉擅長突襲,所以過來之前已經做好準備,身體四周早已經布下六道禁制,最遠的那層禁制半徑達到六十餘丈。

  在中年修士想來,這樣的準備足夠攔下任何攻擊,但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他甚至看不清楚飛針,更不知道這些飛針怎麼閃過最外面那層禁制、怎麼會強行破開另外兩道禁制,還好這些飛針最終還是被定住,不過離他已經只有五丈的距離。

  中年修士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這個速度比傳聞中還快,實在太快了。

  「好!好一個心狠手辣的小輩。」中年修士哈哈大笑起來,他只能用大笑掩飾心中的恐懼。

  突然中年修士一揚手,一道晶瑩的碧光徑直朝著那部飛輪打去。

  中年修士這一擊看起來並不強,好像還沒有麻子出手的威勢,但飛輪內的人卻不這麼覺得。

  那碧光一起,謝小玉立刻感到毛骨悚然,仿佛一條毒蛇從鼻子前面冒出來,正張開大嘴朝著他的臉咬過來,他甚至已經感覺到死的氣息。

  這一擊看起來也不快,但是謝小玉知道自己避不開,這不是快不快的問題,甚至他有種感覺,不管閃到什麼地方,這道碧光都會緩緩逼近他。

  這是道的力量。

  眼看飛輪就要被擊中,突然那道碧光好像撞在什麼東西上,一下子偏開了。

  中年修士本來臉色就難看,那是被謝小玉嚇的;現在更一下子變得慘白,剛才那硬擠出來的笑容也僵住了。

  「底下是何方高人,何必和我捉迷藏?」中年修士壯著膽子喝道。

  「說什麼捉迷藏?憑你也配?」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從底下冒出來。

  「萬象宗果然膽大,大劫當前居然不想想怎麼對付異族,反而一心內鬥。」

  又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從另外一個方向傳過來。

  「曹汗青啊曹汗青,你覺得我們會那麼傻,給你們下手的機會嗎?」這一次換成蒼老的聲音。

  ?那間,虛空中同時傳來四陣波動,過了片刻,四道身影從虛空中冒出來。

  陳元奇、羅元棠,還有碧連天的明和老道,這三個人跟謝小玉是老相識,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冷臉的道君。

  「掌門師兄早就知道你們這幫傢伙不安分,可惜抓不到你們的把柄,現在你們的尾巴總算露出來。」陳元奇不急著動手,事實上也沒動手的必要。

  曹汗青面如死灰,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別說他打不過陳元奇四人,就算他能以一敵四也沒用,那四個人代表的是璿璣派、碧連天和北燕山,也代表著十六派聯盟,而且對方要對付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萬象宗。

  曹汗青苦笑一聲,問道:「你們就那麼肯定我會趁這個機會動手?」

  「當然不能!但是俗話說得好,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與其等你們露出把柄,還不如做個圈套讓你們自己跳進來。」陳元奇說得異常刻薄。

  曹汗青哈哈大笑起來,和剛才一樣,他的笑聲只為了掩飾心中的恐懼。

  好半天曹汗青才停止大笑,臉猛地一板,問道:「現在你們已經得到所要的把柄,打算怎麼樣?」

  「沒有打算怎麼樣,只不過現在天門那邊缺少人手,萬象宗既然得了世人那麼多年的供奉,多少應該出點力。」陳元奇發出一陣陰笑。

  天門裡是太古妖都,那裡通往妖界,大劫到來時,天門必然會是一處戰場。

  原本天門是由天門派看護,但是天門派的實力不夠,根本阻擋不住妖族大軍。

  各大門派早就想過另外找一群人鎮守天門,就算擋不住,盡可能多殺一些妖族也好,可沒有哪個門派願意接下這項使命。

  曹汗青的臉色越發難看,這比直接殺了他更讓他難受,殺了他的話,死的只有他一個人,但現在這是要將萬象宗趕盡殺絕。

  「你們好狠!」曹汗青咬牙道。

  「我們可沒請你過來殺人。」陳元奇絲毫不在意,甚至沒興趣和曹汗青鬥嘴。

  「我認栽。」曹汗青無話可說,他化作一道碧光,?那間就消失在天際盡頭。

  「到底怎麼回事?」綺羅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

  「陳道君剛才不是說過了嗎?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圈套。」謝小玉不想多嘍嚷,因為解釋起來很麻煩,這步棋很早的時候就已經下了,那時候只是閑子,現在才發揮作用。

  「說嘛、說嘛,要不然我晚上肯定睡不著。」綺羅不肯放過謝小玉,用出女人慣用的手段。

  「好吧,我說。」謝小玉很無奈地說道:「之前去傳承之地,我不是假裝研究卻偷偷溜了嗎?這個圈套從那時候就埋下了。這一次我們仍舊用那招,故意告訴別人我帶著三千人馬進蠻荒深處練兵,實際上卻偷偷北上前往北燕山,故技重施,難免會被人識破,要知道,我們身邊從來不缺各方面的探子;苗人裡有,北燕山的人裡有,多羅那加宗的和尚裡有,甚至連莆煥派那三十幾個人裡也說不定有探子,其中肯定有人看出破綻,這個消息一旦傳到某些人耳中,肯定有人會忍不住要做什麼。」謝小玉嘿嘿一笑,笑得很奸詐。

  謝小玉連說兩個「肯定」,綺羅卻不這麼認為,道:「萬一沒人找我們麻煩呢?」

  「那不是挺好的?誰願意平白無故樹立強敵?」謝小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道:「我們原本沒想過會是曹家的人跑來尋仇,本來以為天劍山或者婆娑佛門來的可能性更高,而且如果是天劍山還好辦,如果是婆娑佛門……還真拿他們沒辦法。」

  「別開玩笑了!你收下多羅那加宗,想必就是為了和佛門改善關係吧?佛門中多的是高人,怎麼會看不出來?」青嵐對謝小玉的話嗤之以鼻。

  「女人還是不要太聰明才好。」謝小玉無可奈何搖了搖頭。

  青嵐確實說對了,謝小玉會收下那幫密宗和尚,確實有和佛門化解恩怨的意思,接下來,他會招來普濟寺的人,畢竟老方丈對他有恩,那三個和尚又是他的師侄,除此之外,中土佛門中也有不少人幫過他的忙,這些人情他都會一點一點還掉。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砰砰的拍打聲,緊接著聽陳元奇說道:「你這下子安全了,再也用不著擔心有人對付你,我們還有一大堆事,不能再當你的保鏢了。」

  「陳師叔,好人做到底,乾脆陪我們到北燕山吧。」謝小玉對陳元奇一向是有話直說。

  「我真的有事。」陳元奇想了想,乾脆用傳心之法說道:「師兄當初定下這個計策曾經說過:『一旦計策成功,就要打鐵趁熱,沖上去猛踩十幾腳,既讓對方翻不得身,也讓天下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最好別犯錯;一旦犯錯,後悔都來不及!』」

  有了這番解釋,謝小玉無話可說了,轉念一想,他立刻明白璿璣派這麼做的目的,目標根本不是萬象宗,而是天劍山。

  萬象宗雖然也是大門派,卻沒辦法和天劍山相比,前者只會小打小鬧,後者卻是強大的對手,要不是天劍山一開始做錯很多事,憑他們後來的作為完全可以取代璿璣派,成為太虛、九曜外的道門領袖。

  這次萬象宗來襲,背後很可能有天劍山的手腳,曹汗青或許是投石問路的那顆石子。

  如果這個推斷正確,那麼陳元奇急著進行下一步完全說得過去。

  天劍山會用投石問路這招,恐怕也在玄元子的預料中,他肯定也想好對策,所以才放過曹汗青卻抓住萬象宗不放。

  萬象宗肯定會狗急跳牆,他們有三條路可走,第一條就是反出道門,投靠異族,這種可能性似乎不高;第二條也是反出道門,不過投靠的是婆娑佛門,這種可能性有,但是很小,畢竟現在婆娑佛門一大堆麻煩,哪裡管得了別人?萬象宗肯定也知道婆娑佛門的狀況,投靠過去也沒什麼好處;第三條就是瘋狗亂咬,咬出天劍山,這種可能性無疑最高。

  而玄元子希望看到的,肯定是狗咬狗一嘴毛。

  萬象宗的實力比天劍山弱了不少,在萬般無奈下,很可能會向璿璣派低頭,這對天劍山無疑是極大的打擊。

  不過這一切都有前提,那就是萬象宗不會棄卒保車,這種可能性很高,為了整個門派捨棄一位道君,絕對說得過去,甚至直接捨棄曹家那位天仙老祖也有可能,所以必須趕在萬象宗做出決定前,讓萬象宗沒辦法使出這招,只能按照玄元子的想法做。

  謝小玉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這一次璿璣派顯然將他當作棋子來用。

  沒有人會願意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好在陳元奇最後那番話讓謝小玉感到一絲溫暖。

  「對了,之前有一件東西一直忘記給你們。」陳元奇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他拍了拍外殼,這一次的聲音有些沉悶,似乎是用什麼東西拍打的。

  謝小玉輕輕按了一下頂部一個符篆,那負責防禦。

  原本飛輪籠罩在一片金光中,瞬間金光全都收起來。

  一樣東西挪移進來,啪的一聲落在綺羅手中,那是一本粉紅色的書,好像有一長串名字。

  「綺丫頭,這是你家掌門讓我交給你,她還讓我告訴你一聲,有時間回去看看。」陳元奇說道。

  陳元奇走了,他往東面去,那是萬象宗的方向。

  謝小玉松了一口氣,從今往後他再也用不著擔驚受怕,有了萬象宗這個榜樣,想對付他的人肯定會反覆思量,想清楚是否值得,就算還有人發瘋,他們所屬的勢力也會小心警戒,不會因為一個弟子或者一個長老賠進整個門派。

  原本謝小玉應該高興才對,卻偏偏高興不起來,畢竟自己只是一顆棋子,誰還能高興得起來?

  「怎麼?有什麼不明白的嗎?」青嵐知道謝小玉的心思,直接問道。

  這也算是一種安慰,有些話憋在心裡會越來越難受,說出來就好多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感慨罷了。」謝小玉淡淡一笑。

  「是因為璿璣派的做法讓你很不舒服?」青嵐乾脆戳破謝小玉的心思。

  「是啊,從頭到尾我就是一顆被人隨意擺弄的棋子。」謝小玉在自己女人面前自然用不著隱瞞。

  「如果陳元奇不說,你會想得這麼清楚嗎?」青嵐微微一笑,順勢提醒道。

  謝小玉頓時有些茫然,他現在很忙,一大堆事等著他做,根本沒心思考慮其他事情,所以陳元奇如果不告訴他這些事,他根本就不會往深處想。

  「那個傢伙告訴你這些事,是因為他將你當朋友,在璿璣派,你至少有那麼幾個朋友。」青嵐幽幽說道。

  謝小玉點點頭,這一點他無法否認,陳元奇和他互相看得順眼,是一種純粹的交情,甚至比他和洛文清之間夾雜著救命之恩的友情更純粹。

  青嵐看到謝小玉心有所感,這才繼續說道:「你還有一個地方似乎搞錯了,你好像覺得既然有交情就不該互相算計,卻沒想過交情歸交情,算計歸算計。」

  「不懂。」謝小玉搖了搖頭。

  青嵐撇了撇嘴,給自家男人一個鄙夷的目光,然後歪著頭想了片刻,這才說道:「那麼我說得明白一點,這次大劫,你我只要不殯落,肯定會稱宗道祖,建立自己的門派,而洛文清、蘇明成、麻子他們也一樣。如果我們的門下弟子起了衝突,你會怎麼做?退避三舍嗎?」

  「當然不可能。」謝小玉連想都不想,立刻回答道。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青嵐逼問道。

  謝小玉猶豫起來,他沒想過這樣的事。

  「現在考慮這些事還早吧?」綺羅在一旁替老公解圍。

  「不早了,現在已經開始分割勢力,洛文清、麻子管門派這邊,蘇明成、依娜管不屬於門派的成員,其他人也各有統屬,我們跟著他算中軍。別看分得很清楚,將來肯定有紛爭,到時候怎麼辦?你謙我讓?」青嵐心裡自有一本帳,她可不是綺羅這樣的小女人。

  謝小玉越發沉默了,此時此刻,他終於發現自己的一個不足之處。

  謝小玉和洛文清、薑涵韻、李道玄有一點不能比——這三個人很早就被當作是未來的掌門培養。

  太虛門天下第一,沒有第二個門派可敵,做事自然可以直來直去,不需要拐彎抹角,所以李道玄被培養成一個冷淡、理智的人。

  翠羽宮在大門派中實力墊底,身為掌門自然要殫精竭慮,不能有絲毫差錯,所以薑涵韻被培養成一個凡事都三思而後行的人,寧可錯過機會,也絕對不會莽撞,而且心眼特別多,任何一件事都要反覆琢磨。

  璿璣派則處於發展階段,這類門派要不廣結善緣,要不無所不用其極,璿璣派選擇的是後者,所以身為未來的掌門,洛文清被培養成寬容、豁達卻不失精明的性格。

  李道玄、薑涵韻和洛文清都已經塑造成型,完全可以勝任一派之尊的位置。

  謝小玉卻沒有,他出身于藏經閣,只是普通弟子,只在北望城一戰中做過一段時間的首領,一開始還算成功,但是後來就不行了,他不能留住那三百多名手下足以證明他的失敗。

  在回中土的一路上,謝小玉名義上是首領,實際上只有跟著他的那三十幾個人聽從他的命令;到了中土後,謝小玉又開始獨來獨往,即使在天門中當了一段時間的首領,不過手下才三十幾個人;前往苗疆後,謝小玉看似是首領,實際上更像軍師,負責運籌帷幄;直到最近謝小玉才開始招兵買馬,真正有了自己的班底,但是他還沒適應這一切。

  「你倒是挺清楚啊。」綺羅對青嵐生出一絲嫉妒。

  綺羅和謝小玉一樣,在門派中都屬於普通弟子;青嵐卻不同,雖然她出身小門派,卻是被當成掌門培養。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謝小玉不理會綺羅。

  謝小玉隱約間感覺到這是一道門檻,一旦過了這道門檻,他才有資格向太虛、九曜那樣的前輩看齊;如果過不了,他未來的成就高不到哪裡。

  「很簡單,就像剛才那樣,玄元子雖然將你當棋子用,卻沒讓你受到損害,而且他讓陳元奇主持這件事而不是讓羅元棠負責,因為他知道陳元奇是你朋友。」

  青嵐傳授著身為一派之尊的竅門。

  謝小玉靜靜聽著,此刻再一想,他確實感覺到璿璣派掌門玄元子煞費苦心,考慮得真的很周全。

  「那麼我們這邊呢?將來我們的手下和另外兩路人馬鬥起來怎麼辦?」綺羅嘴硬,但其實心裡已經贊同青嵐的說法,所以才問這話,同時也是幫謝小玉問。

  「那更簡單,讓底下的人爭,不管是一個門派還是一支軍隊,如果不爭的話還有什麼用?身為上位者需要把握的是『度』,可以爭、可以有怨,但是不能結仇,而且爭歸爭,交情歸交情。你、蘇明成、麻子是從天寶州殺回來,都可以為另外一個人兩肋插刀,現在你們都成為統帥一軍的主將,不太可能有上陣拼殺的機會,但是他們率領的軍隊如果被圍困,你難道會袖手旁觀?肯定會領兵去救吧?這不就是交情?」青嵐細細分析道。

  謝小玉一邊念,一邊沉思,以前他根本不會考慮這些事?也沒必要考慮,但是現在他必須這麼做,畢竟他不再是那個單打獨鬥的小修士。

  一道道信符在天空中飛來飛去。

  收到信符的人,有的露出喜色,有的則憂容滿面,不過所有人看到消息後全都有同樣的想法^曹家完了,天劍山也完了。

  這是繼九空山之後,第二個、第三個倒下的勢力。

  九空山倒下,沒人會感到惋惜,道門中人原本就對這些非佛非道的門派充滿不屑,佛門也一樣,佛門宗派太多,自己都顧不過來,哪裡會在意一個外道門派?

  曹家也沒人在乎,畢竟對修士來說,什麼世俗王權都是假的,之前那段日子,曹家趁著大劫將至的機會到處狐假虎威,早就招致各派的不滿。

  唯獨天劍山如果解散,或許會有人感到惋惜,不過絕對不包括在璿璣派開會的那些掌門。

  那幾位元掌門是第一批得到消息的人,當他們看到玄元子接住信符,並且告訴他們曹汗青意圖襲擊謝小玉,卻被陳元奇等人抓個正著,他們都喜形於色。

  能成為掌門,這些人都是人精,稍微一琢磨,就明白璿璣派接下來的舉措不過是隔山打牛的把戲——借曹家的錯逼迫萬象宗,然後借萬象宗的手扳倒天劍山,再借天劍山立威。

  這件事過後,璿璣派道門第三的位置將無人能撼動,甚至暗地裡,璿璣派已經超過九曜,成為道門第二派。

  大劫到來之後,太虛門會死守中土,只會將一部分人送往海外,如此一來,璿璣派就成為道門領袖。

  這樣的好處,碧連天、北燕山、翠羽宮諸派只有羡慕的分,但璿璣派吃肉,他們喝湯總是可以。

  明和第一次站出來,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說道:「大劫一起,必然生靈塗炭,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應該為黎民百姓考慮一二,不能留他們在這裡等死。」

  明和說這話冠冕堂皇,不過在場諸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道門大派全都有各自的勢力範圍,往往一州之地就屬於某個大派所有,除非人口特別多、特別富裕的州,才會由幾倘大門派共同掌管。

  並不是沒人想過將這些平民百姓全都帶走,畢竟那是各派的根基,可惜當中有兩個難題。

  第一個難題是如何運走這麼多人,又要運到哪裡?但自從北燕山取回輪回盤後,這已經不成為難題,分離魂魄養在輪回盤裡,然後用滴血重生之法再造軀殼,別說一個州的人,就算將中土之人全都運走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個難題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世俗歸朝廷管,他們運走這些平民百姓就是和朝廷搶奪子民。

  別看曹家已經失去皇位,現在皇位虛懸,曹家人又坐了幾百年的江山,影響力巨大,朝廷名義上是道府監管,實際上仍舊是曹家暗中掌控。

  但現在已經沒問題,曹家自身難保,萬象宗會和天劍山徹底翻臉,兩邊自顧不暇,加上道府原本就是個擺設,他們終於可以下手了。

  「這話不錯,婆娑、塞北、南疆、西域這些我們都可以不管,但是中土之地的百姓我們能帶多少就應該帶多少。」翠羽宮宮主也提議道,她倒是真心,女人的心腸畢竟比較軟。

  北燕山、摩雲嶺的掌門相對苦笑,他們也想帶走整州的人,可惜沒有那麼容易。

  北燕山在北方,和海隔著十六州,用普通的飛天船運人,來回一趟要半個月;摩雲嶺在西北,已經臨近西域,離海更遠。

  「倒是不必全都帶走,一州之地,少則數千萬人口,多則上億人口,那些商賈、地主之家,生活富足,享樂已久,想必吃不得苦,沒必要帶走,還有那些流氓混混只知道好勇鬥狠,欺善怕惡卻不受管束,帶走也是無用。」左道人一邊想,一邊說道。

  眾人皆不言語,不打算當這惡人,不過內心中也不打算帶一群無用之人同行,而且越沒用的人心思往往越多。

  左道人繼續說道:「我等皆是道家,那些信奉儒家的書生就讓朝廷救,官吏更是如此,還有那販夫走卒最會斤斤計較,帶著也不安生——」

  「你還是說帶什麼人算了。」明和連忙打斷左道人的話。

  「種地之人、工匠、善戰的兵卒……還有武林中人,當然這些人都可以帶上家眷,不過僅限父母妻兒。」左道人這次倒是非常乾脆。

  「有趣、有趣。『士農工商』被你掐頭去尾,只剩下農、工……倒也不錯,加上兵卒也有道理,不過這武林中人……」玄元子沉吟起來,他對武林中人的感覺並不好,總覺得這幫人和流氓混混沒有兩樣。

  「武林中人過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說到在生死間求生,他們恐怕比很多練氣層次的弟子還強上幾分,這些人一旦有機會修煉,實力提升起來應該很快。」

  左道人並非信口開河,北燕山很多弟子下山後不知做什麼營生,乾脆開門授徒,但他們沒有得到山門允許,絕對不敢傳授道法,所以開的大多是武館,對這行很熟。

  「就這麼辦。」玄元子再一次拍板。

  「真打算這樣,恐怕現在就得準備出海。」明和喃喃道。

  眾人稍微琢磨一下,最後都點了點頭。

  中土和天寶州之間大海茫茫,就算以天劍舟的速度來回也要三個多月,兩年的時間算起來也就跑七趟。

  「現在總共有多少艘天劍舟?」玄元子轉頭問明和。

  「大概有七萬多艘,一開始的時候稍微慢一點,現在越來越快,一個月能造一千六百餘艘。」明和說道,他對這件事非常在意,一直是親自督辦。

  玄元子皺起眉頭,對這個結果不算滿意。

  換成在三年前,玄元子的心還沒現在這麼大,根本沒想過帶整個州的人離開,如果有七萬多艘天劍舟,他在睡夢中都會笑醒,但現在他卻感覺遠遠不夠。

  「反正都已經到這步了,乾脆我們幾個門派全都集中到碧連天,然後全力建造天劍舟。」摩雲嶺的掌門咬牙道。

  摩雲嶺掌門開這口是有原因的,在這幾個門派中,摩雲嶺最晚得到大劫將至的消息,準備得卻最快,其他門派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他們已經連山門中的玄磁山都拆了,煉成幾顆玄磁珠,其中一顆就在謝小玉手中,現在摩雲嶺能拆的全都拆走,連靈脈都挖斷,方圓千里全都變成一片廢墟,看著就讓人傷心,不如早點離開。

  「也好。」明和當然願意,他希望碧連天成為出發地。

  碧連天靠海,絕對是不錯的選擇,不過並非唯一的選擇,翠羽宮的條件同樣不差。

  翠羽宮所在的江洲也靠海,而且地處南方,人口和資源都比碧連天好,而且江洲有一條汨羅江,需要資源還可以沿江購買。

  而之所以爭這個出發地的名分,為的就是老三的位置。

  現在很明顯,在這些門派中璿璣派是老大,九曜屈居老二,老三空懸。

  碧連天、北燕山在規模上有優勢,不過也都有同樣的劣勢,那就是沒有排得上名號的弟子;翠羽宮雖排名墊底,但一個薑涵韻加一個慕容雪,後勁絕對不是他們能比。

  明和明白自家門派的弱點,所以想佔據老三的位置,將來機會更多一點。

  翠羽宮宮主微微皺了皺眉頭,她有心想爭,不過轉念一想還是放棄了,因為她猜出明和的意思。

  女人本來就不喜歡爭,加上現在翠羽宮已經出了兩個應劫之人,氣運之盛僅次於璿璣派,比起九曜有過之無不及,也就沒必要錦上添花。

  「那就這樣決定了。」玄元子看到沒人反對,乾脆定下此事。

  「轟——」

  一聲巨響,煙塵飛揚,一座氣勢恢弘的大殿坍塌下來。

  隔著很遠,一群弟子面露哀傷地看著那坍塌的大殿,不只這裡,此刻山上到處都是飛揚的塵土。

  「有必要這樣嗎?為什麼要拆掉這裡?」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疑惑不解地問道。

  「白癡!這裡是我們世世代代守護的山門,絕不容褻瀆,與其等那些異族到來成為他們的撒野之地,還不如由我們親手毀掉,將來有一天我們還會回來重建山門。」一個稍微年長的修士冷著臉斥道。

  「別說話,快幹活!將能拆的東西全都拆走,不能給異族留下一點有用之物。」為首的修士在遠處高聲喊道。

  那些少年不敢再閒聊,全都轉過身專心幹活。

  這群人真的是挖地三尺,地上每一塊磚都被撬開來。

  每一座大殿都設有法陣,所以地磚底下著實有不少好東西。

  年長的修士撿起一塊拳頭般大小的符石,扔進胸前掛著的褡漣裡。

  旁邊的少年則拿著撬棍,撬著一塊金光閃閃的東西,那是炫火金,當年佈設陣法的時候,是直接在地上刻好紋路,然後燒融炫火金後一口氣澆鑄而成,歷經數千年都絲毫沒有銹蝕,居然還這麼牢固。

  這群人正幹著活,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嗚嗚輕響。

  年長修士倒是沒有好奇心,少年們卻閒不住,全都跑到殿門口張望起來。

  「快看,那是什麼?」

  「好像是一個個輪子。」

  「速度好快啊!」

  少年們七嘴八舌地說著。

  聽到這些談論聲,仍舊在幹活的人終於忍不住了,想知道發生什麼變故。

  年長修士就是如此,他走到門口擠開幾個師弟,探頭往遠處看去。

  「這好像是最近傳聞配合戰陣之法運用的飛輪。」

  畢竟多吃幾年飯,認識的人也多,所以年長修士一眼就認出那些飛輪。

  「是劍宗戰陣?」一個少年搶著問道。

  其他少年也都興奮起來,他們原本只是看熱鬧,沒想到這件事居然和他們有關。

  眾所周知,身為最早和劍宗傳人搭上關係的門派,北燕山已經是這個聯盟中鐵杆的一分子,所以那邊有什麼,這邊都是第一時間到手,也就是說,他們遲早也能駕馭同樣的飛輪。

  「這些飛輪的速度好快啊!」一個少年看得心馳神往。

  「那當然!劍宗傳人最出名的就是一手快劍,他創出來的東西自然不可能慢。」

  年長修士頗有些炫耀地說道。

  少年們越發兩眼發亮,畢竟誰不知道快劍的厲害?誰不想來去如風?只是快不起來罷了。

  「別看了、別看了,他們是去後山,打算進鬼門用那此:鬼魂練兵。」為首的修士驅趕著看熱鬧的弟子。

  「人比人,氣死人,我們拿那些鬼魂沒辦法,派了許多弟子四處救火,他們居然敢進直接殺進鬼門。」一個少年感歎道。

  「應劫之人應運而生,當然和一般人不一樣。」一個少年不以為然地說道。

  「聽風脈的邱師兄說,謝小玉是個冷酷無情的人物,虞師姐和另外幾位師兄弟都被他殺了。」另外一個少年說著他聽到的傳聞。

  年長修士輕嗤一聲,說道:「這件事有些蹊蹺,我聽到的傳聞是,虞師姐和那幾位師弟都已經被鬼魂奪舍,應劫之人才出手。長老們事後不是警告過我們,以後再有同門法信符求援,不要輕舉妄動,必須向上報告嗎?即便救人,也必須小心,不能讓求救的人靠近,所以我覺得傳聞並非空穴來風。至於邱師兄,說得好聽一點,他是因為虞師姐的死而遷怒於人;說得難聽一點,他或許是因為嫉妒?在北燕山他也算天才,但是跟人家一比,什麼都算不上。」

  「別再嚼舌根了!風脈的事和我們無關,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此處的修士大聲吆喝道。

  少年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說什麼,萬一惹惱這名修士,他們會被罰。

  「你也真是的,比他們大那麼多,卻不知道禍從口出。」負責的修士瞪了年長修士一眼,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左右,如果這番話讓風脈的人聽到就不好了,不過轉念一想,他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誰會沒事注意這邊?

  這裡的弟子全都是練氣六重以下的人物,要不入門不久,要不資質太差,根本不值得重視,可負責的修士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個人偏偏聽到剛才那番話。

  那些飛輪中有一部飛輪與眾不同,飛輪兩側有一些魚鱗狀薄片,微微往裡凹陷,又像是一片片耳朵,四周那些嘈雜的聲音全被收進這些耳朵裡,最後傳到飛輪內。

  飛輪內,謝小玉靜靜聽著,他聽到的可不只是這群人的言語,還有其他人的交談,有羡慕之詞、有褒贊之語,也有惡毒的咒?。

  謝小玉這個本事有點類似佛門的「一耳聽天下,一心了萬願」神通,那門神通修煉到高深之處,可以化身億萬,乃是大乘佛法無上神通。

  「看來北燕山也不是外人看到那樣鐵板一塊。」謝小玉嘿嘿一陣輕笑。

  「那當然,什麼地方沒有紛爭?即便仙、佛二界,恐怕也未必是極樂淨土。」

  綺羅隨意評論道。

  「我們空蒙洞好一點,門派小,也沒什麼可爭,師兄弟之間還算友愛。」青嵐並不是抬杠,這確實是她真實的想法。

  「那是你沒看出來。」綺羅看了謝小玉一眼,知道謝小玉最有體會。

  「是啊!當初我在元辰派藏經閣的時候,何嘗不覺得師兄弟之間親密友愛?」

  謝小玉一臉苦笑。

  「夠友愛了,要不然你那幾個師兄也不會眾口一詞咬定你是犯人,他們只是想保住二師兄。」綺羅陰陽怪氣地說道,然後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

  青嵐頓時說不出話來。

  元辰派各個派系之間確實鬥得你死我活,派系裡卻很團結,不過一旦事關大局,犧牲起弟子來也是毫不猶豫。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青嵐輕歎道。

  「這樣也好,我本來還煩惱如何面對北燕山的人,北燕山對我有恩惠也有仇怨,我原本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現在終於想通了。」謝小玉只覺得渾身輕鬆。

  「你打算怎麼做?」綺羅問道,她這樣問是因為需要借鑒。

  「大的方面對事不對人,小的方面對人不對事。」謝小玉像是在說繞口令。

  「不懂。」綺羅一臉迷糊,她不喜歡別人和她打機鋒。

  「就是說,事關大局我就公事公辦,私底下我就和那些看得順眼的人交往,至於那些看不順眼的傢伙就沒必要給好臉色。」謝小玉幽幽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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