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夢幻泡影1-50集 作者:藍晶(已完成)

   
maxchen67 2012-9-26 19:4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1895250
gander 發表於 2013-6-6 09:13
  第三章 天下


「你們的斬獲怎麼樣?」謝小玉轉頭問兩位大巫。

兩位大巫滿臉欣喜,此刻他們藏身的氣泡簡直就是墳場,四處飄浮著尸體,這些尸體大多殘缺不全,很多都已經被燒焦,甚至有些根本是碎肉或血塊。這些尸體全是兩位大巫撿來,那邊在苦戰,他們則偷尸體。

他們幹這種事絕對相得益彰,敦昆負責觀察,有誰被幹掉他第一個發現;莫倫老人則負責派鬼王將尸體偷過來。

「斬獲不錯、斬獲不錯。」莫倫老人滿臉堆笑,道︰「我又找到一小塊闍羅木,這下子連瑪夷姆的那一份都有了。」

對這些大巫來說,魔道功法、魔門法寶都沒意義,唯獨能延長壽命的長生秘藥是好東西,此刻他們手上的優曇花花瓣不少,從那個魔君手中得到一片,後來又從佛門那邊得到三片,而真正需要長生秘藥的只有三個人,至於瑪夷姆和敦昆畢竟還年輕,並不是迫切需要,所以煉製出秘藥後,這兩個人分服一份就夠了。

「還有不少好東西,可惜能用到的不多。」敦昆也和莫倫老人一樣,變得貪婪起來。


那三位道君苦笑不已,他們有些受不了。

「好了,別光顧著發死人財,我們如果現下不走,等會兒恐怕就別想走了。」李素白嘆息道,他實在看不下去。

太虛門沒有其他名門正派那些教條,從太虛道尊起,講求的就是隨心所欲,不過對偷盜尸體這種事,太虛門的人全都看不入眼。

這和太虛道尊有關,他是軍旅出身,覺得戰死沙場是很平常的事,可雖然軍人對生死看得很淡,卻對死者懷著一絲敬重。

一場大戰過後,不管是敵是友,都講究入土為安,雖然他們看上別人的刀劍或鎧甲也會拿過來用,卻不會將死者剝個乾淨,讓別人赤條條來,赤條條去。

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兩位大巫不但看上死人的東西,連尸體都不打算放過,這有些超出李素白的底線。

「走?怎麼走?外面肯定被封上。」莫倫老人叫道。

「你的意思是他們這邊防禦森嚴,其他地方會相對鬆懈?」敦昆大致能猜到李素白的心思,然後看向謝小玉。

這兩位大巫並不怎麼信任那三個道君,相對而言,他們更相信謝小玉的判斷。

謝小玉想了想,不太敢肯定地說道︰「我總覺得魔門不會這麼簡單,肯定另外還有安排。」

「另外的安排?魔界的人又過不來,剛才那頭陰獸你也看到了,這東西恐怕是歷年來死在這里的冤魂所化,所以才沒有遭到天道的排斥。」莫倫老人是養鬼的行家,別人沒有看透那頭陰獸的底細,他卻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

「我也有這種感覺,魔門好像還沒盡全力。」朱元機道。

這下子其他人都沈默起來,謝小玉的話或許只是平空臆測,朱元機就不一樣,他是少數幾個在易算之道上能讓天機門那個老家伙點頭的人物,他的感應不太可能出錯。

「那麼就靜觀其變吧﹗」李素白不再堅持己見。

說完這番話後,李素白突然神情一變,同樣神情大變的還有敦昆。

此刻在遠處,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怎麼回事?這……這好像和天門關閉時的情景很像。」謝小玉稍微慢了一步,不過他也感覺出異常。

「那邊的空間裂開了。」李素白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

李素白不喜歡佛門、不喜歡那群和尚,但他也不喜歡魔門,只要一想到空間裂開,魔界可能和這個空間相連,他就感覺渾身冰寒。

下一瞬間,一股令人恐懼的氣息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

漆黑的虛空中突然出現一個更黑暗的所在,彷佛是夜色中的深洞般,黑得深邃、黑得徹底。

這個不知道通往那里的深洞像是活的一樣,似乎在呼吸著,每一次深吸都讓人感覺到像要被吸進去一樣。

突然從深洞內傳出一陣嗚嗚的聲響,緊接著無數黑氣噴湧而出,這些黑氣一冒出來迅速凝結成型,變成一個個漆黑的人形。

這些人形和真人差不多大小,但外表只有一個大致的輪廓,有腦子、軀幹和四肢,臉上有一道縫隙,算是眼睛,兩邊有一對說不出是耳朵還是犄角的尖刺,身體非金非石,有點像木頭卻沒有木頭的年輪,上面佈滿怪異的紋路。

這些人形一沖出來,立刻殺向那些和尚。

此刻在魔界的入口周遭聚集著兩百多名和尚,全都是禪師,剛才就是他們困住那頭陰獸。

這些和尚實力非凡,看到詭異人形沖來並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各施手段猛地轟向那些人形。

五顏六色的佛光在半空中閃現,佛火和雷光不停閃爍著,最先沖過來的人形迅速被吞沒。

這些人形彷佛是豆腐做的般,一擊就碎,全都變成煙霧狀,卻仍舊沖向那些和尚。

「禁錮﹗」大和尚暴喝一聲,猛地一跺腳,腳下踩著的八寶袈裟頓時翻捲起來,彷佛一片紅色的波濤,剎那間袈裟上騰起一道紅光,紅光所照之處,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凝滯。

為首的這兩個和尚各有分工,老和尚是主力,擁有著溝通佛界的能力,可以將佛界和佛門的力量全都接引過來.,大和尚則是輔助者,精通預言和占卜,還擁有禁錮空間的神通,兩個人連手簡直是無往不利,不過現下他們卻碰到問題。

沖在最前面的詭異人形全都被禁錮起來,一動也不動地定在那里,但是後面的人形仍舊往前沖,而那漆黑深邃的深洞中,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人形源源不斷地飛出來,那情景就和剛才佛門援軍進來時一模一樣。

「這是傀儡,用這個世界的材料製造的傀儡……」老和尚長嘆一聲,知道大勢已去,道︰「走,你們快走,遲了就來不及了。」

大和尚察到一絲異樣,連忙勸道︰「師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快走﹗這里必須有人斷後。」說著,老和尚放出大片佛光。

這片佛光異常明亮,傀儡們一被照到,立刻就冒出陣陣青煙,眨眼間便化為灰燼。

如此厲害的殺招自然不可能輕易發出,老和尚的身體彷佛干裂的泥塊般,皮膚龜裂,然後一塊塊剝落,這是在燃燒法力。

不過即使如此,周遭的黑暗也只被稍微蕩開,想以個人的力量對抗整個魔界簡直就是螳臂當車。

可老和尚這樣做有他的苦衷,如果他們贏了,這邊的事情了結,他就可以對付李素白,只要能拿下應劫之人,就算和道門徹底翻臉也值得;但如果他們輸了,得罪天下第一派的掌門同時也是道門領袖,佛門必須給個說法,肯定要有人承擔一切責任,而這個人只可能是他,所以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最後做出一些貢獻。

老和尚心意已決,在他身後的大和尚也明白他的想法,長嘆一聲,收起腳下踩著的七寶袈裟,猛地一揮,瞬間將其他和尚全都卷進去,然後轉身就走。

大和尚動作極快,身子往前一縱,前方立刻露出一個月牙門洞,那是通往外面的出口。

在門洞的另一側,一大群和尚圍攏在那里,為首的是十幾個老僧,每個人散發出的氣息都和燃燒法力的老和尚差不多,在他們的頭頂上,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徐徐轉動著。

這些全是成就阿羅漢果位的高僧,其中有幾位是密宗活佛,他們都是和道門天仙同等級的存在,平時都只能躲在自己的佛國中,這次因為關係重大特來壓陣,不過那片無盡虛空畢竟不能和天門相比。

天門是一個獨立的空間,那片無盡虛空卻是天地的一部分,他們就算到里面也不敢隨意運用力量,既然如此,還不如守在外面,以便確保沒有一個魔道中人逃脫。

之前那個想逃出來的魔君,就是被其中一個老僧所滅。

大和尚一腳跨出,頓時松了一口氣,在他想來,有這些高僧在外面接應,總算可以逃出生天。

這時,突然一道劍光迎面斬來。

這一劍出現得異常突兀,那森然的劍鋒讓大和尚感受到死亡的氣息,他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剎那間,原本開啟的月洞門消失了,這一劍居然將打開的通道重新封閉起來。

「李素白﹗」大和尚切牙怒吼道。

這是一報還一報。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剛才老和尚顛倒乾坤將李素白強行拉回來,只是不讓他離開罷了,並沒要他性命的意思.,現下卻不同,此刻魔界傀儡大軍正源源不斷過來,這一步之差就是生死之別。

大和尚猛地將袈裟甩出去,化作一片紅色的汪洋擋在身後,再次施法想重新開啟月牙洞門。

可雖然門開了,不過門的對面卻是一片漆黑。

「可惡﹗李素白,我出去後必然不和你善罷罷休﹗」大和尚怒發欲狂。

剛才李素白那一劍破壞大和尚逃生的通道,此刻這道空間縫隙已經毀壞,不再通往外面,而是和另外一個區域相連。

大和尚的咒罵聲剛落下,就感覺到虛空中傳來一陣震盪,臉上露出一絲沉痛,他知道師兄殞落了。

一切牙,大和尚穿過月牙洞門,立刻朝著記憶中另外一個出口飛去,他必須搶在傀儡大軍過來前逃出去,否則老和尚的犧牲就變得毫無意義。

外面,那群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僧全都抬起頭,滿臉木然地看著天空中一道漸漸散去的亮光。

過了片刻,其中一個老僧念了聲「阿彌陀佛」,只見他的手掌上有一道劍痕,血液正不停從傷口流出來,他的血居然是金色的,落到地上,立刻化作一朵金色的小花。

「好厲害的一劍,此人的實力恐怕不在我們之下。」老僧不禁發出感嘆。

「想留下他並不是做不到,可惜不合適。」在一旁的老僧滿臉憂鬱地說道︰「除非我們打算和道門開戰,可這件事不會就此了結,太虛門一向強硬,那里吃過這麼大的虧?可惜了……」

突然,老僧臉色陰沈地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念珠。

那串念珠是用上品紫檀雕琢而成,但此刻其中一顆念珠竟化為朽木,而且越來越多念珠變成如此。

儘管已經修成阿羅漢果位,那老僧也無法無動於衷,因為這每一顆念珠都代表著一位禪師殯落在里面。
「這次我們犧牲太多人,卻只有這麼點斬獲......也不知道值不值得。」老僧閉目嘆道。

「不能說只有一點斬獲,至少墜入魔道的人被清理一大批,還證實魔界確實有通往這里的入口,不過魔界的存在和那些純血妖族一樣全都過不來。」一位活佛只能自我安慰。

先不說這點斬獲和付出代價的比例,只憑陰獸崩潰時的那一下,少說有七、八千名上師遭受反噬,還被魔頭侵蝕,短時間內修為大跌,這已經抹平此次的收獲。

事實上,佛門根本沒有達到目的,雖然確定魔界有通往這里的通道,但是他們始終沒有找到通道的位置,而且魔界大能技高一籌,居然將通道封印在一頭陰獸體內,這讓他們想利用都做不到。

至於除掉那些佛門敗類倒是一個斬獲,不過陰獸最後自爆時那麼多上師被魔頭侵入,已經跟斬獲打平,佛門這邊還倒欠不少。

此刻,這些佛門的頂尖人物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劍光破空而去,飛出百里後瞬間隱沒,然後猛地一個折轉,朝東南面飛去。
東南面臨近大海,一旦出海,就不是婆娑大陸的範圍。

李素白走得瀟灑,臨走還給佛門一下狠的,不過他仍對佛門有些許忌憚,所以飛出百里後,他發動瞬息萬里。

其他道君一旦發動瞬息萬里,全身法力都會耗盡,而李素白居然連用好幾次瞬息萬里一口氣飛到外海,才找一座島嶼落下來。

袍袖一展,將眾人全放出來,李素白找了一塊石頭盤腿坐下,他這一路猛趕,法力快見底了。

「出來了,總算出來了﹗」莫倫老人顯得異常高興。

莫倫老人喜怒全角於色,從來不加掩飾,說得好聽是赤子之心,說得難聽是缺心眼。

「天蛇怎麼辦?」敦昆苦笑道。

巫門中人不善飛遁,李素白一口氣飛這麼遠,以天蛇的小短腿,恐怕要花好幾天才能和他們會合。

「沒關係,反正出來後沒有天地的隔絕,他跑得稍微近一些就可以和我們聯系上,到時我們接他過來。」莫倫老人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你們還有一個同伴?」李素白問道。這里雖然已經是外海,但離婆娑大陸仍舊太近,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原本打算休息片刻後繼續走,現下卻要等另外一個人。

「我們這次來四個人,其中一個人負責在外面接應。」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好吧,那就等吧。」李素白沒辦法,他不可能勸謝小玉扔下同伴。

眾人各自找了 一個地方坐下休息,突然朱元機苦笑一聲,對謝小玉說道︰「你們總算功德圓滿,要的東西全都找到.,我們就慘了,一顆空石都沒有弄到,現下想回婆娑大陸也沒辦法,那些和尚絕對不會給我們好臉色。」

「這種東西在平時或許沒什麼,現下卻關係到很多人的存亡,你以為他們會給嗎?」謝小玉現下對道君高人早已經沒有敬畏,有什麼話就說什麼話。

朱元機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當然知道這話沒錯,之前在山門他們就不認為此行能成功,過來只是盡人事,並沒有太多的奢望。

謝小玉突然想起在普陀聖地認識的那個和尚,連忙說道︰「據我所知,中土佛門弟子手中有不少類似芥子道場的東西。」

朱元機稍微想了想,就明白謝小玉的意思,顯然謝小玉是暗示只要璇璣派放出風聲,有這類寶物的人可以搭璇璣派的船一起離開,肯定會有很多人搶著往璇璣派跑。

謝小玉與朱元機的閑聊讓李素白想起來意,連忙說道︰「我有一個不太妙的消息要告訴你們──有人已經仿造出天劍舟。」

讓李素白有些意外的是,謝小玉居然一點都不驚訝。

「你早就料到了?」李素白問道。

「天劍舟又不是多複雜的東西,而且看過的人很多,只要找到一、兩個搭乘過那艘船的人問一下,再稍微試驗一番,應該不難仿造出來。不過居然花了那麼多時間才有結果,這有些出乎我的預料。」

如果換成一年前,謝小玉或許還會在意,可現下他早就不在乎了。

「那艘船還比不上天劍舟。」李素白說道。

這倒讓謝小玉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想通了。

《奇跡妙法百篇》中的東西全都只是術,不過這些術卻不簡單,其中蘊含著高深的道理,沒看過那本書的人根本不可能明白其中的奧妙,所以就算仿造出天劍舟,也只是得其形而未得其神。

「那艘船和天劍舟差多遠?」謝小玉問道。

「一日夜一萬兩千里。」李素白回道。

「確實差了不少。」朱元機剛才一直豎著耳朵在旁邊聽,此刻終於鬆了一口氣,就算只有一倍,但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這樣一來,佛、道兩門恐怕都會無心戀戰,大劫一起就紛紛逃往海外,那麼留下那些平民百姓怎麼辦?」

鍺元修卻顯得不高興,他心性極為善良,雖然不是佛門中人,卻有慈悲心腸,不過身為璇璣派弟子,他得為門派考慮,所以內心充滿猶豫。

「就算有人留守,難道那些平民百姓就能逃過大劫?」李素白搖了搖頭,臉上有一絲冷漠,不過更多的是無奈。

這問題沒辦法回答,鍺元修也明白,就算佛道兩門連手、就算各大門派盡全
力抵抗異族,也肯定頂不住異族的入侵,生靈塗炭已經不可避免。

璇璣派會選擇出海,並不是逃跑,也不是苟延殘喘,只是為了保留一分元氣,以便在適當的時候打回來。

雖然鍺元修明白這道理,但是很難接受,一想到現下各門各派全都有能力逃跑,最後只留下一群普通人任由異族殺戮,心中就越發苦澀。

沒有人出聲。

朱元機沒辦法回答,他並非貪生怕死之人,否則他不會損耗壽算推演大劫的走向,不過他更在意門派的利益。

鍺元修心中充滿矛盾,朱元機卻沒有,他絕對不會為了平民百姓白白浪費生命,也絕對不希望門派中有人這麼做。

李素白則是心有成算,他不會走,而且太虛門道君以上的人物都不會走,只有那些後輩會離開,但是這話他不會對任何人提,也不屑提。

謝小玉則不想回答,他不覺得自己有那麼高尚,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犧牲生命,再說,他就算有那麼高尚也做不到,因為他有家人和朋友,為了這些人,他必須活著。

至於兩位大巫則連想都不曾想,南疆的大巫可沒有悲天憫人的想法,例如敦昆,就算白衣寨被毀,他也不會在意,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寨子,所以鍺元修說的那番話在他看來全是別人家的事。

「既然已經有逃跑的辦法,恐怕很多門派等不及大劫將至,現下就已經打算離開了。」鍺元修顯然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苦笑一聲,扯開話題。

「這不是很好嗎?有人幫我們探路。」謝小玉聳了聳肩。

謝小玉不認為先離開的門派佔有優勢,現下離大劫還有一段時間,應該趁著最後的機會能撈多少就撈多少,在大劫開始前一年也來得及離開。

「天下到底多大?」敦昆突然問道。

苗疆的大巫中,有些人一輩子沒離開過寨子,因為整座寨子全都靠他們壓陣,敦昆就是如此,所以見識相對差得多,腦子也不靈光,只有少部分大巫比如羅老,年輕時到處歷練過,所以眼界廣、腦子好。

眾人看著彼此,這個問題還真難回答,至少朱元機、鍺元修都不知道答案。李素白思索片刻,突然翻手掏出一張畫軸,這張畫軸已經有些歲月,雖然有法力加持,仍舊顯得古舊破爛。

李素白小心翼翼地攤開畫軸,那居然是一張地圖,上面可以看到很多零星的斑紋,正中央兩塊最大,其他都小得多。

「這是……」朱元機身體一震,他看到這幅圖後,目光就再也離不開。

「當年我的祖師爺也曾經問過同樣的問題,他也想知道這天下到底有多大,而他是一個想到就做的人,為了這個疑問,他認準一個方向飛遁,前前後後花了二十七年的時間,最後到達婆娑大陸。這時他才知道,我們所在的天地其實是一顆圓球,如果一直往一個方向飛,最後會從另外一個方向回來,不過這顆圓球非常巨大,大到我們根本就沒有感覺,不知道大地居然是圓的。」

眾人一陣唏嘯,能花二十七年只為尋求一個答案,這種事恐怕只有李太虛做得出來。

傳說中李太虛是個異常執著的人,甚至達到偏執的程度。

「這幅地圖難道是太虛道尊親手所繪??」朱元機輕輕撫摸著那幅地圖。

「當然不是,祖師爺雖然神通廣大,但他只是一個人,不可能將整個天下全都轉上一遍,所以回來後他收了一群弟子,不傳授他們別的,只教他們如何修練各種遁術,又以無上神通幫他們提升實力,前前後後花了百年的時間,強行製造出千餘名道君.,然後祖師爺派這些前輩各自沿著一個方向前進,將沿路的海島全都勘測一遍,最終繪製成地圖。」李素白說出這幅地圖的來歷。

「不過對整個天下來說,這只不過是十之二三。雖然我太虛門歷代都有人繼續這項工作,但是天下之大,遠遠超乎你我的想像,肯定有疏漏,何況滄海桑田,萬年過去,有些島嶼已經沈沒,也有新的島嶼生成,所以這張圖只能參考,並不能完全當真。」李素白不希望這幅地圖讓大家做出錯誤的決定。

其他人聽到這些話,除了敬佩太虛道尊的執著,也贊嘆太虛門對祖師爺的推崇,這在其他門派是無法想像的。

以璇璣派為例,璇璣派的人恐怕都已經忘記祖師爺是誰,就算知道,也沒幾個人能說得清楚當年祖師爺有什麼豐功偉績,頂多記得祖師爺的訓示,因為那都保留在門規中。

唯獨謝小玉和朱元機對望一眼,眼神有些異樣。

謝小玉與朱元機都精通易算之術,一開始他們只是被太虛道尊的執著所震驚,但是漸漸地,他們腦中生出一個念頭──或許太虛道尊在萬年前已經預見什麼,或許這位上一個大劫的主角已經看到萬年後的危機,所以為後人留下這份禮物。

謝小玉兩人還懷疑李素白恐怕也有這樣的猜測,否則不可能將這件老古董帶在身邊,而是應該被小心翼翼地供在山門才對。

「即使滄海桑田,大致的情況應該不會改變。」朱元機說道。

謝小玉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喃喃自語道︰「太虛道尊既然能這麼做,妖族恐怕也可以,或許做起來還更容易。」

「這話有道理,那些異族在萬年之前就有預謀,而且妖族中有不少擅長飛遁的種族,探勘地形比我們容易得多。」朱元機點頭稱是,但是隨即話鋒一轉,道︰「不過也不用太擔心,就算妖族比我們更熟悉外海,想在茫茫無際的大海上找到我們也不容易,更何況就算找到我們也沒用,妖族中擅長飛遁的種族大多戰力孱弱,戰力強悍的種族未必擅長飛遁,兩者都擅長的種族數量更是稀少。」

妖族的血脈傳承是最大的優勢,同時也是最大的弱點,三大異族中,他們最不擔心妖族。

換成太古之時,他們或許還有一個忌憚──那就是某個妖族大能擁有掌上佛國或者袖里乾坤之類的神通,可以隨身帶著一支大軍;但現下不是太古之時,天地異變、大道隔絕,不但道君以上的修士被壓制得厲害,連空間法則都被限制大半。

事實上,就算袖里乾坤沒有失傳,恐怕也沒人能練成,掌上佛國也一樣,這種秘法雖然沒有失傳,但是和遠古、上古之時已經不能相比,所謂的掌中佛國也就相當於內城的大小,而且如果要帶人還有限制,各種上乘的遁法都不能用。

由於空間法則被限制得厲害,也導致挪移變得越來越難。

在太古年間,挪移萬里如同現下的瞬息萬里一樣普通,那時還有各種挪移陣,從婆娑大陸到中土有挪移陣相通,瞬間就可以來往於兩地.,到了上古年間,這些挪移陣還能使用;但神道大劫後,所有的挪移陣都變成廢物。

「妖族確實用不著擔心,頂多防備那些大妖,還有要小心龍族,那是海中之王;不過魔門和鬼族卻是大麻煩。」謝小玉糾正朱元機的話。

魔門現下似乎是陰宗當道,陰宗玩的是無形魔頭,幾十萬陰魔可以帶著就走;鬼族也一樣,鬼大多沒有形體,更沒有重量,準備一件養鬼的法器,同樣可以帶著幾十萬鬼魂四處行動。

三位道君沈思起來,最後都覺得有些道理。

「總會想到對策的。」朱元機自我安慰道。

莫倫老人沒有想那麼多,他歪著脖子看著地圖,突然一臉好奇地問道︰「這上面星星點點的是什麼?」說著,莫倫老人指著一些海島上密布的小點。

謝小玉原本沒有太在意,想當然爾以為那是山峰或湖泊之類。

可讓謝小玉意想不到的是,李素白居然指著其中一個小點,說道︰「這表示有人居住。」

「人?」眾人頓時伸長脖子。

兩位大巫感到好奇,謝小玉和朱元機卻不是這樣。

謝小玉從中土往東尋找,很快就找到一個稍微大的點,這毫無疑問是天寶州。從地圖上看,天寶州離中土不算太遠,在天寶州上果然也有一個小點。

「難道這些人都和天寶州的土蠻一樣茹毛飲血?」謝小玉問道。

「差不多。」李素白點了點頭。

謝小玉和朱元機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一絲訝異,同時還有一些迷惘,他們沒想到天下如此廣大,更沒想到到處都有人。

「這些人有沒有參與太古之時的人妖大戰?」謝小玉自言自語道。

「人族和妖族之間的戰爭好像只發生在中土和婆娑大陸……」朱元機有些不太肯定地回答道。

太古之時離現下太遠,而且那時候根本沒有史料記載,人族和妖族那場大戰是靠口耳相傳下來,其中有多少事是真的,已經無人知曉。

「不對﹗人族既然遍佈天下,妖族肯定比人族更多。而且中土和婆娑大陸和整個天下相比,只是兩座稍微大一點的島嶼,有什麼資格能決定整個天下的動向?」謝小玉面對這張地圖,心中頓時動搖起來。

太古之時,人族連中土和婆娑大陸都沒有完全佔領,而中土和婆娑大陸在這張地圖中顯得非常渺小?,至於所謂妖廷恐怕只是個笑話,那些妖王搞不好和莫倫老人、敦昆這樣的侗主差不多,連土邦王的地位都比妖王高,這樣看來,所謂的人妖大戰恐怕只是小打小鬧。

如此一來,其他幾場大劫似乎也變得毫無意義,規模甚至連人妖大戰都不如。

「不對﹗太古之時幾支最強的妖族都屬於陸上種族,海中的妖族只有龍稍微強一點。」朱元機突然說道,他和謝小玉想的是同樣一件事,不過他想得更深。

從這張地圖來看,如果將天下分成一百份,九十九份屬於海洋,陸地加起來只占一份。

如果照這個比例來算,生活在海洋的生靈應該遠遠超過陸地上的生靈,所以海族才應該成為妖族的皇者、成為天下的霸主。

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海洋中最強的是龍族,而且和人族相比,龍族的實力很恐怖,但在太古之時龍族在妖族中只能算中等偏上的族群,但並不是靠實力得來,主要原因是龍族能生,靠數量壓倒很多同等級的妖族。

兩人轉頭看著李素白,等著李素白給他們答案。

「我也不太清楚,這恐怕是我們所在這方天地最大的祕密。我太虛門的祖師爺曾經有過一個猜測──太古第一大劫恐怕並非我們想像中簡單,並不是我們現在所知。天道滅絕先天精怪,可能是先天諸靈爭奪這方世界的主宰,最後的勝利者就成為我們現下尊崇的天道,而這場爭鬥的主戰場毫無疑問就在中土和婆娑大陸之間的某個地方,正是因為先天諸靈殞滅,才使得天地間的其他生靈擁有智能,這才有了妖族和人族。」

李素白口口聲聲說不清楚答案,但語氣卻異常肯定,顯然在他心目中,自己祖師爺的話絕對不可能有錯。

謝小玉無法判定這個猜測是否準確,只覺得有幾分道理。

兩位大巫卻顯得異常震驚,好半天,莫倫老人遲疑著說道︰「好像確實有這種說法。古老相傳,太古之時諸靈並立,山有山靈、水有水靈、一方土地就有一方神靈,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諸靈打了起來,力強者擊敗力弱者,不但佔有對方的土地,還吞噬對方的力量,最後最強的靈就成為天,掌管著無數能力,除此之外還有幾個靈存活下來,每一個靈掌管一個界。」

聽莫倫老人這麼說,謝小玉突然想起天蛇老人曾經提過一些與其有關的事,心想︰給予天蛇力量的騰蛇星不就是先天諸靈之一 ?

天蛇老人曾經說過,這個靈並沒有殞落,只是陷入沉睡.,他還說過,沒有殞落的靈數量不少,有些被逼出這個世界,有些另立一界。

猛然間謝小玉想到妖界、魔界和幽冥鬼界,心想︰會不會這些界就是先天諸靈所化?

如此說來,當年妖皇開辟一界並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只是運氣好,和某個先天之靈取得聯絡,這才能破開虛空,將整個族群遷過去。

魔界和幽冥鬼界可能也是這麼來,唯獨仙、佛兩界有些難說。

謝小玉只感到腦子越來越亂,各式各樣的想法紛紛涌出來,他不敢繼續想下,怕最後被無窮無盡的想法淹沒。

一個真正的聰明人,首先要知道如何節省腦力。

「這些東西離我們太遙遠,沒必要多想,眼前應該考慮如何熬過這場大劫。」謝小玉看著遠處的大海說道。

此刻,謝小玉已經打定主意,大劫過後若還活著,他就要學太虛道尊那樣用下半輩子的時間解開這個謎題。

十萬里蠻荒神祕而深邃,平時很少有人來,這天卻有一道遁光落下來,落下之處是一座狹窄又幽暗的峽谷。

李素白收起遁光,輕輕揮了揮袍袖將其他人放出來,然後轉頭東張西望,好半天才贊嘆道︰「很不錯,好一座世外桃源。」

幽暗的峽谷中隱約可見一排排依山而建的竹樓,其中一部分竹樓相當簡陋,裡面放滿籠子,雞發出的咕咕咯咯聲不絕於耳,顯得異常嘈雜.,還有一部分竹樓內全都橫放一根根很粗的竹管,上面好像種著菜蔬。

這一切都讓李素白感到有趣,以他的智慧,當然一眼就看出這裡每一樣東西所擁有的意義。

「這是你為逃亡做的準備?」李素白轉頭問道。

謝小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緊接著半空中一陣波動,陳元奇的身影緩緩冒出來。

陳元奇一出現就是劍拔弩張的模樣,好在他馬上就看清楚來人,立刻收起濃重的敵意。

「怎麼了小奇子? 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出了什麼事?」李素白笑著問道。

李素白和陳元奇算是老相識,雖然同為道君,應該以師兄弟相稱,不過兩人年紀相差很多,加上李素白和陳元奇的師父是熟人,所以一直以來他都表現得像長輩一樣,沒事就會打趣兩句。

「原來是掌教師兄。」

陳元奇在別人面前敢嘻嘻哈哈,面對這位天下第一派的掌門卻不敢有絲毫怠慢,這不只是因為地位,更是因為實力。

誰都知道太虛門掌教雖然只是道君境界,卻比一般地仙強上幾分,即使對上天仙也有一戰之力。

更恐怖的是,太虛門有六把當年太虛道尊用過的劍,其中兩把是長劍、一把是短劍、三把是飛劍,這六把劍跟著太虛道尊征戰多年,全都生出靈性。

太虛道尊在飛升之前,以大神通幫這六把劍開啟靈智,這六把劍已成妖,加上經歷萬年的歲月,任何一把飛劍都擁有妖王的實力。

而歷代太虛門掌門手中必然會有一把劍,一旦人劍合一,即使是天仙或活佛都會被當場斬殺。

「客氣什麼?這可不像是你小奇子的為人。」李素白笑了笑,阻止陳元奇繼續客套。

「我還以為是朝廷或者龍王寨派人過來。」陳元奇不再囉嗦,直接說出來。

這時底下的人已經跑上來,全都是無足輕重的人物,比如那幾個愣子,還有何叔、二子他們。

陳元奇顯然猜到謝小玉的回應,連忙說道︰「其他人全都到外圍盯著,龍王寨投靠朝廷,南疆侗寨已經全部落入朝廷的掌控,現下朝廷和龍王寨正派人四處搜索,想把我們找出來。」

「龍王寨投降了?」謝小玉大為驚奇地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七天前。」陳元奇回答道,然後他上上下下打量著謝小玉。

陳元奇有種感覺,謝小玉和以前不一樣,不再有以前那種拘謹,說起話來非常隨意。

這一打量,陳元奇立刻明白其中的原因。

「你這小子也凝丹了。」陳元奇嘆道。

「大哥,你是真君了?速度好快啊I.」二呆大聲叫嚷道。
「我就說嘛,大哥怎麼可能比麻子差﹗」大呆也在一旁粗聲粗氣地嚷道。

「麻子也凝丹了?」謝小玉有些驚詫,雖然有了金球後累積不再是難事,以麻子的資質要成為真君絕對不意外,但是凝丹需要的不只是累積,還要有所感悟,那需要機緣。

謝小玉之所以能夠那麼快凝丹,一是因為他有過凝結舍利的經歷──在普陀聖地的時候,他煉化那兩顆舍利曾經達到上師的境界,只不過馬上就跌落下來,所以這一次凝丹完全是輕車熟路;二來他絕對不缺感悟,他的劍法已經不再局限於《六如法》和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很大一部分屬於自創,甚至開辟出一條不同於以往的道路,所以凝丹對於他來說是水到渠成。

雖然麻子無論是智慧還是閱歷都不在謝小玉之下,但是麻子的功法全都得自先人,在這方面比謝小玉差了許多,難不成他失蹤的那段日子也有感悟?

「洛文清呢?」謝小玉隨即問道。

「洛哥也厲害,他也成為真君,還有冷臉、算盤精。」二呆在一旁數著。

冷臉毫無疑問指的是肖寒,他從來沒有笑臉,整天冷冰冰的.,至於算盤精是李福祿替姜涵韻取的綽號,原因是謝小玉私下曾提過一句──這個女人算得太精明了,和她說話太累。

「這很正常,大劫既是一場劫難,也是一場機運。」朱元機說道。

「狗屁﹗根本沒有那麼玄。大劫將至,天道屏蔽減弱,大道法則變得比以往清晰百倍,所以感悟起來容易罷了。」李素白一點都沒有高人的形象,說話顯得很隨便。

「綺羅呢?」謝小玉不想多加評論,再次問道。

「大哥想老婆了?」二呆滿臉嘻笑。

「別胡說。」謝小玉斥道。

「嫂子還差一口氣。洛哥和麻子都說了,嫂子心思太多,一邊跟你修練吞日噬月,一邊又有些猶猶豫豫,怕對修練飛針之法有妨礙。」二呆看到謝小玉著惱,不敢繼續開玩笑。

謝小玉苦笑起來,他原本以為已經勸服綺羅,沒想到她內心中還有那麼一絲不確定。

「哥,要不要我叫嫂子回來?」二呆嘴巴一刻都不停。

「正事要緊,這邊情況到底怎麼樣?中間隔著崇山峻嶺,朝廷的人馬怎麼過得來?」謝小玉連忙問陳元奇。

「還不是因為你擺了他們一道,朝廷騎虎難下,必須給道府一個交代,所以那位常懷德常大人不得不拚命,他跳過外圍的侗寨,朝著龍王寨一路猛攻,讓龍王寨實在吃不消,只能投降。最後兩邊不知道達成什麼交易,龍王寨歸順朝廷,然後幫朝廷控制南疆。而朝廷調來數百艘飛天船,其中還有幾部飛天船看著像飛蜈舟。」陳元奇將前因後果說了 一遍。

謝小玉聞言就明白了,他之前的計策確實非常成功,不過他少算一步──他算錯阿克塞的為人。

謝小玉以為阿克塞是個剛愎自用、寧折不彎的人物,就算打不過也不會投降,只會退入蠻荒深處,沒想到阿克塞居然投降了。

南疆原本是三足鼎立,白衣寨最大,龍王寨、赤月侗緊隨其後.,現下赤月侗、白衣寨被謝小玉帶走,龍王寨一家獨大,一旦龍王寨投降,南疆各部根本就沒有招架的餘地。

一時之間,謝小玉感到異常惋惜,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或許是好事。

此時的謝小玉不再是之前那個東躲西藏的小真人,無論是心胸還是眼界都比以前開闊,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同。

龍王寨投降朝廷對這邊當然不是好事,但是南疆戰事能迅速結束,苗寨和朝廷的實力得以保全,對將來絕對是一件好事,何況謝小玉既然連有人仿造出天劍舟都不在乎,何必在乎這點小事?

「要不要我幫忙?」李素白笑著問道。

李素白去婆娑大陸之前還在猶豫要下注哪邊,畢竟劍派聯盟已經仿造出天劍舟,和璇璣、九曜站在同樣的高度,而劍派聯盟雖然包藏私心,卻比璇璣派一味避往海外更合他的心意。

不過遇到謝小玉等人後,李素白愕然發現謝小玉又創出很多新東西,加上天機門那個老算命師說過的話,他已經沒有什麼好猶豫了。

對於太虛門掌門主動的提議,謝小玉確實心動,不過想了半天,他搖了搖頭,說道︰「沒必要,其實這里挺不錯,將來的情況恐怕和現下差不了多少,大劫一起,我們也得躲躲藏藏,正好趁這個機會演練一下。」

「有志氣。」李素白點頭贊道,隨即又說道︰「那麼我派幾個人過來總可以吧?」

謝小玉笑了笑,轉頭看著陳元奇。

這件事謝小玉說了不算,這里相當於一座實驗場,璇璣派盯得很緊,能來這裡的人除了璇璣派的弟子,只有九曜、翠羽兩派的人,除此之外只有肖寒、青嵐幾個人。

九曜是因為實力太強,璇璣派不得不拉攏.,翠羽宮則是因為實力差,璇璣派用不著太顧忌;肖寒、青嵐也一樣,兩人所屬的門派比翠羽宮還小,出海後肯定會以璇璣派馬首是瞻;至於那幾個不上不下的門派,比如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紫霄天、逐鹿山就沒人過來。

同樣是盟友,可待遇完全不同。

「求之不得。」陳元奇連忙表態。

璇璣派連九曜派都不敢阻擋,更別說太虛門,九曜派雖號稱天下第二派,那只是大家尊重九曜派,真的說起實力,九曜派還差得遠。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6-6 12:50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6-6 09:14
【第四章】 推展

簡陋的竹樓內,一群人圍攏著,久別重逢,大家有著說不出的喜悅。

高興的不只是年輕人,連幾位大巫都眉開眼笑。

羅老是最高興的,原因就是長生秘藥,對他來說,延壽是最重要的事,他不需要延壽太多,有三五十年就夠了。

雖然瑪夷姆沒有羅老迫切,不過誰都不會嫌壽命長,所以長生秘藥對她同樣有用。

不過最讓眾人感到興奮的,是謝小玉說的一句話。

「用不著在意朝廷和龍王寨,他們不會成為我們的麻煩。」

「你有什麼好辦法?」羅老急切地問道,畢竟最近這段日子他一直為此而煩。

「這次我們全都斬獲不小,不只是長生秘藥,還有其他,特別是敦昆領悟一些新的東西,對我們很有用,從今以後,大家用不著守著外圍,敦昆一個人就足夠監視方圓千里內的一切動靜。」說到這里,謝小玉看了眾人一眼。

其他人臉上都多了一絲喜色,只有羅老和瑪夷姆的臉色突然變了,羅老先是顯露一絲緊張,不過緊接著又若有所思,然後看了瑪夷姆一眼;瑪夷姆則是先露出興奮之色,但是隨即皺起眉頭。

顯然羅老和瑪夷姆都已經明白敦昆實力提升意味著什麼,他們可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謝小玉自然注意到羅老兩人的回應,不過他並不在乎。

在幾個月前,謝小玉還如同風中的柳絮、水中的飄萍.,可現下不同了,他有了足夠的實力,也有了自信,就算羅老和瑪夷姆生出異心,頂多大家一拍兩散,他可以帶著一群人離開。

謝小玉有把握莫倫老人、天蛇老人和敦昆會跟他走,因為他們和他共患難,已經有了很深的交情,又從他這里得到不少好處,不管從人情上還是從利益上來說,他們都有理由和他站在一起。

「這一次我們還有更大的斬獲。在婆娑大陸的時候,我們碰到不少魔道中人,這些人和以往的魔道中人不同,他們其實都是佛門弟子,因為禁不起誘惑,所以墜入魔道,而他們修練的魔功實際上和佛功沒有兩樣,所以原來的計畫恐怕要改變,用不著那麼複雜,可以魔佛道同時修練。」說著,謝小玉取出一本冊子推到羅老面前。

敦昆、莫倫老人、天蛇老人都已經有相應的功法,謝小玉也有替羅老準備一羅老修習的巫法有些特殊,有點類似蠱術,又有點像養鬼,他用的暗影之蛇也是靈體,不過煉製的法門有些不同,是用真正的活蛇煉化而成,由實化虛。

這和養鬼不同,鬼無形無質,然後由無形變有形,由無質變有質,能夠虛實變換,殺人於無形,而羅老的法門正好相反。

羅老的這套法門比較古怪,好在魔門稀奇古怪的功法一大堆,最後謝小玉總算找到這部《波羅蜜多空化經》。

在梵語中,波羅蜜多是到達彼岸的意思,也意味著解脫、涅盤;空化則是化為虛無的意思,練到高深之處,整個人都能化為虛無,變成無形無質、非虛非實。

將小冊子推到羅老面前,謝小玉繼續說道︰「我也有不小的斬獲,不只是成功凝丹,還悟出《吞日噬月大法》的進階功法,這次我同樣打算公開,而且我會配上相應的劍法組合成一套劍訣。」

這次謝小玉真的下血本,不只將剛領悟的《吞日噬月大法》拿出來,還搭上一部劍法。

謝小玉準備的劍法同樣出自於佛門,名為「大雷音降魔劍法」,這是一部無上大法,自帶的霹靂雷音遁法速度極快,絕對是一等一的遁法,而且劍發雷音,聲震千里,是佛門音功的一種,和天龍禪唱、獅子吼並列,有著不可思議的妙用。

不過謝小玉選擇這部劍法並不只是看中威力,更重要的是它和《六如法》第一式「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也就是說,他的經驗完全可以讓其他人借鏡。

更妙的是,魔門恰好有一部《因陀羅咒》。

因陀羅是傳說中的天帝,也是執掌雷霆的神靈,佛門中帶有「雷音」兩字的功法,十有八九是從這部《因陀羅咒》演化而來。

謝小玉手上就有一部新《因陀羅咒》,那是魔門反過來借鏡佛門的優點重新推演出的魔功,同樣亦佛亦魔。

原本謝小玉就打算融合佛道魔三家之長開辟出一條新路,如果一切都自己來實在太辛苦,既然有現成的東西可以借用,就可以事半功倍。

「這次前往婆娑大陸,還讓我意識到另外一件事──巫法運用得好,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謝小玉看了天蛇老人一眼。

謝小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天蛇老人所精通的那套巫法,隔著幾千里,甚至隔著兩個空間也可以讓人互相聯繫,還可以用來確定每個人的位置,實在好用。

「你想學,沒問題,別人可不行。」天蛇老人搖了搖頭。

「你能不能像蠱祖那樣找一種蟲子代替人?」謝小玉猜到天蛇老人會這樣回答,這不能強求,好在回來的路上他就想好對策。

天蛇老人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道︰「可以是可以,不過距離要近得多。」

「多近?」謝小玉問道。

「不超過百里。」天蛇老人儘可能將距離說得近一些,因為他不太有把握。

「這樣就夠了,我打算按照軍隊的模式將幾個部落重新劃分,十人一組,百人一隊,千人一營,營里面就用蠱聯絡,營和營之間就靠您了。」謝小玉用天機盤推演過,這樣做的效率最高。

天蛇老人點了點頭,這倒不難。

「敦昆大巫,你有自己的寨子,想必你不會拒絕傳授族人一些本事吧?」謝小玉問道。

事實上不靠敦昆也行,反正只要有玄磁之力,就能操縱那個大圓盤,謝小玉這樣安排是另有目的。

敦昆點了點頭。

「我要一百個人。」謝小玉說道。

整個波響侗大概有五百來人,還有一大半老弱婦孺,真正能堪大用的也就兩百多人,謝小玉一下子就要走一半,這讓敦昆猶豫片刻,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我還要幾種蠱,大部分是輔助型;比如用來聆聽的蠱、用來監視的蠱、用來追蹤氣味的蠱,當然還有能增加力量的蠱……我還沒有完全想好,接下來我會在這上面下工夫。」謝小玉這次是對羅老說話。

以前謝小玉就提過一次,只不過那時想法比較模糊,但這次去了婆娑大陸一趟,他徹底明白自己需要些什麼。

別人不知道謝小玉的想法,李素白卻很清楚,因為他從天機門那個算命師口中已經知道謝小玉將來的方向。

「佛道魔之外,你還打算也併入巫門?」李素白一臉古怪地問道。

謝小玉笑了笑,這個問題真的不好回答,因為巫門那套東西非常古怪,和佛道魔都不同,反而有點類似於妖族的血脈傳承,不需要明白其中的道理,只要時機到了,自然會領悟出神通。

正因為沒有道理可循,所以巫門的核心謝小玉拿來根本沒用,他看重的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巫術。

因為是術,對運用者的要求很低,苗疆三歲小孩都能用蠱防身,也因為是術,容易速成,道門修練十年不如苗人養蠱三年。

「怎麼?看不起我們巫門?」莫倫老人怒道,李素白的話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謝小玉連忙勸住莫倫老人,轉頭朝著李素白道︰「這次在三連城遺址中的無盡虛空中您也看到了,魔界那邊的人過不來,但是他們有各式各樣的手段,那頭陰獸就算了,之後送過來的傀儡才是讓人頭痛的東西。」

李素白聽到這番話,微微皺起眉頭,好半天,他點了點頭。

李素白不得不承認那些傀儡讓他頗有幾分忌憚,傀儡是死物,偏偏這些傀儡敲不碎、打不爛,就算被炸成虀粉也會迅速合攏,而且製成材料好像並不珍稀,一旦大劫來臨,這就是一支無窮無盡的不死軍團,恐怕比起當年神皇麾下的數千萬大軍更難對付。

頭痛的還不只這些,魔門除了傀儡大軍之外,還有數不勝數的魔頭,之前那頭陰獸分散開來,就化作十幾萬顆陰魔頭,對魔界來說這恐怕只是很少一部分。

魔門有這樣的手段,妖族和鬼族同樣不缺。

妖族的數量有限,畢竟妖開智困難,不過  們可以役使妖獸,妖獸的數量就多得多,特別是鼠、兔之類擅長生養的妖獸,一年就能生下幾窩,一窩就是七、八只;鬼族更不用說,任何生靈最後都免不了一死,死後大部分都歸入幽冥鬼界,古往今來,幽冥鬼界不知道積聚多少鬼魂,只要放出千分之一,就足以讓這方天地化為鬼域。

歷次大劫,數量多的一方肯定佔優勢,太古三大劫,先天精怪就是被妖族靠數量堆死,妖族被人族打敗,同樣也是因為數量的緣故。

雖然數量多的未必會贏得大劫,卻肯定佔據優勢。

現下,妖、鬼、魔三族吸取教訓,都很在意數量,人族想在這場大劫中獲勝,肯定也要有相應的手段。

「從今天開始,誰都不允許外出,各家最好看住自己的孩子,如果小孩子不懂事亂跑,萬一被外面的人發現,會替大家招來災禍……」

一個神情嚴肅的苗人正向底下的苗人訓話。這樣的情景在峽谷中到處可見。在峽谷上方,一群苗人正忙碌地移植竹子。

幻術雖然可以騙過一般人的眼睛,但對真正高明的人沒用,相反地幻陣散發出的波動會引起注意,所以簡單的方法有時候更管用。

在最底下的一片竹樓內,一群苗人正端坐在那里盤腿修練,李光宗、李福祿、王晨和另外二十幾個人輕手輕腳走來走去,不停關注著這些人修練。

此刻峽谷內沒有人閑著,或是忙著做事,或是忙著修練。

峽谷的一角,有一群人正聚攏著。他們在等候。

旁邊有一扇小門,此刻謝小玉就在門內。

這群等候的人中有洛文清、肖寒、姜涵韻這些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也有李素白、陳元奇、羅老、莫倫老人、天蛇老人這樣前輩高人。

李素白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道士,正是他的徒弟、太虛門內定的下一任掌門李道玄。

在天門內,李道玄就和謝小玉打過好幾次交道,互相認識。

這位四子七真為首的人物不久前剛到,他和洛文清、肖寒、姜涵韻都是老相識,不過現下他沒有以往的驕傲,因為洛文清、肖寒、姜涵韻的境界都比他高,甚至連那個不認識的麻子境界居然也在他之上。

四子七真的年紀差不多,以他們的資質,肯定能達到真君境界,只是時間長短罷了。

原本李道玄應該比其他人更早一步,但謝小玉創出那顆金球,里面靈氣充裕程度是靈眼的百倍,修練一天抵得上在外面修練大半個月,洛文清他們閉關幾個月,就相當於以前苦修五、六年,後來居上並不奇怪。

李道玄看著眼紅,加上等的時間不短,多少感覺無聊,所以他轉身朝著洛文清輕聲說道︰「看來我也得閉關了,不到真君境界絕不出來。」

李道玄的意思很明白,也想借金球一用。

可還沒等洛文清開口,李素白說道︰「道玄,你這就錯了,沒必要人云亦云。你如果覺得有必要閉關,那就去做,但不要因為別人這麼做就一定要學。」

「是的,師父。」李道玄連忙應道。

「不過這種壓縮靈氣的方法確實挺管用,將來恐怕會成為主流。」李素白又說道,這話和剛才的話似乎有些矛盾。

可其實李素白的本意是希望李道玄有自己的想法,別受其他人影響,所以他也不希望李道玄因為他的話而受到影響,只是就事論事,認為那金球確實是好東西,調息吐納就是將外界的靈氣轉化成自身的靈氣,其中就有壓縮的過程,以前是靠自己的力量,現下能藉助一部分外力,結果其實差不多。

這種辦法也沒什麼極限,因為壓力可以增加,等將來實力提升,靈氣濃度不夠,可以進一步加大壓力。

換成其他門派或許還有迂腐的說法,可太虛門卻不是這樣,當年他們的祖師爺曾經說過,只要人別變懶,有偷懶的辦法為什麼不用?多出來的時間可以做很多其他事。

幾個人正說著話,那扇門吱呀一聲打開,謝小玉滿臉疲憊地走出來。

「成功了?」陳元奇搶先問道。

謝小玉點了點頭,突然他轉頭朝洛文清說道︰「可否幫我個忙?」

「你想試劍,為什麼不找我?」肖寒搶著說道。

謝小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他新創的這套劍法威力不小,可惜沒辦法隨心所欲控制,也就是所謂的能發不能收。

論實力,肖寒絕對在洛文清之上,不過肖寒的劍法重攻不重守,洛文清正好相反──中天紫薇劍法最厲害的就是守,而且不是放出一道薄薄的防禦罩,而是靠無盡的星塵凝滯對手的攻勢,與他交手要安全得多。

陳元奇和李素白對望一眼,立刻明白謝小玉的難處。

陳元奇哈哈一笑,說道︰「放心,有我們在,難道你還怕出什麼意外?」

謝小玉見陳元奇打包票,也沒辦法繼續堅持。

「勞駕師兄了。」陳元奇轉頭朝著李素白說道。

峽谷內地方狹小,自然不適合交手,肯定要另外找個地方。

陳元奇並非沒辦法帶這麼多人走,不過他的手段在李素白面前顯得不夠看,所以他乾脆不獻丑,請李素白動手。

李素白隨手一揮,眾人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再睜開眼時早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

「這里離你們藏身的地方有六千余里,就算驚動到什麼人也用不著擔心他們會找到藏身之處。」

李素白會這麼說,是為了讓謝小玉與肖寒放手打。

謝小玉當然明白李素白話中的涵義,他飛出數里,在半空中停下來。

肖寒也飛到半空中,雙手負在身後,並沒有取出飛劍。

肖寒同樣是劍修,而且是真正的劍修,凝結的也是劍丹,並且已經和本命飛劍相融,飛劍成為他的一部分,能藏在體內。

雖然謝小玉也有這個本事,卻沒這麼做。

雖然謝小玉是劍修,走的也是真正的劍修之路,卻和其他劍修不同,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人劍合一、休戚與共之類的說法並不在意。

在謝小玉看來,劍只是工具,應該為人所用。

雖然謝小玉也有一把本命飛劍,但他並不看重,那把劍都快成為代步工具,用於劍遁的時間比用於殺敵多。

此刻,謝小玉拿的也不是那把本命飛劍,而是一只劍匣,劍匣又細又長,長度超過一尺。

見肖寒已經飛到對面,謝小玉翻手取出一把飛劍。

這是一把非常怪異的飛劍,看起來和謝小玉常用的劍環差不多,大如銅錢,其薄如紙,邊緣被磨得很鋒利,特別之處就在於這東西中間沒孔,而是趴著一只蟲子。

這只蟲子長僅兩分,長著一對膜翅,通體銀光閃閃,彷佛金屬鑄成,和飛劍融為一體。

當初謝小玉玩的就是劍蠱,轉了一圈,他又回到原點;不同的是,當初他創出劍蠱是因為劍符威力不夠,他要藉蠱彌補這方面的不足,現下他借用的卻是蠱的靈性。

用處不同,虫的選擇也不同,當初謝小玉選擇的標準是越凶、越毒越好,這樣的蠱很難養?,而這一次他用的是蜉蝣,蜉蝣壽命短暫,生育極快,一次繁殖就有幾千萬只,可說是最好養的蟲子之一。

小心地將飛劍扣在劍匣中,謝小玉朝肖寒點了點頭,這既是對戰之前的致意,也是表示他準備出手。

肖寒也點了點頭。剎那間,他好像整個人變成一把長劍般鋒利,這是人劍合一,而且是極高境界的人劍合一,之所以讓人感覺到鋒利,是因為他身上籠罩著劍意。

謝小玉看著肖寒這副模樣,心中有些嫉妒,因為這才是真正的劍修,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這樣的劍修,他不可能像肖寒那樣將一切都奉獻給劍。

長吁一口氣,謝小玉收起紛亂的思緒,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謝小玉緩緩地抬起右手,將劍匣對準肖寒,突然一道電光飛竄而起,飛劍已經射出去。

這一劍很快,對其他人來說快到極點,不過對謝小玉來說還不是最快,他在無盡虛空中發出的那一劍才叫真正的快。

不過這一劍已經夠了,劍光剛起,飛劍已經到了肖寒面前。

幾乎同時,肖寒身上釋放出一道劍氣,這道劍氣同樣極快,朝著謝小玉的飛劍迎去。

換成以前的肖寒絕對不可能接下這招,因為他的回應不夠快;可現下他卻做到了,成功凝結出劍丹後,他對天地萬物的感知比以前提升一大截,更重要的是他凝丹的時候同樣沒有選擇劃破虛空,而是和謝小玉一樣選擇速度。

巨大的犧牲換來超快的回應能力,雖然比不上謝小玉得自妖族的天賦神通,比起旁人卻強得多,正因如此,肖寒才能以劍對劍強行格擋謝小玉的飛劍。

兩道劍光一擦而過,爆出一陣輕細的嗡鳴,然後剎那間分開。

下一瞬間,謝小玉的飛劍發出金屬破碎的聲音,飛劍碎裂開來,飛出很遠,然後落到地上。

「不可能吧﹗難道老大輸了?」法磬驚詫地瞪大眼睛。

法磬承認肖寒很強,在凝成劍丹後又更強了,但在他的心目中,謝小玉應該更強幾分,特別是他聽莫倫老人和敦昆說起謝小玉在婆娑大陸時居然敢對魔君出手,而且重創一位魔君,他越發肯定肖寒不是對手,所以對這個結果難以接受。沒有人答話。

洛文清轉頭看向麻子,見麻子微微皺著眉頭,問道︰「你看到什麼了嗎?」

「這兩個家伙都不得了﹗剎那間,謝小玉的飛劍變了六次方向,肖寒的劍氣變了四次方向。」麻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麻子能看清楚變化並不意味著他就能應對同樣的一擊,他很清楚,換成他接謝小玉的那一劍,絕對不可能這樣輕鬆,必須事先就將裂地鞭放出來,還要準備好五指神峰。

這時,肖寒高聲喝道︰「你沒盡全力﹗怎麼?看不起我?」

肖寒和法磬一樣,不認為謝小玉這樣一劍能讓魔君受傷,哪怕是被偷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也不可能。

「我只說試劍,沒說要和你對決。」謝小玉並沒有正面回答肖寒的話。

肖寒是劍痴,謝小玉可不是,他現下越來越明白這套東西應該算是殺人術,出手不是為了取勝,而是為了殺人。

兩人正說話間,李素白、陳元奇等人飛過來。

李素白將手一伸,說道︰「那種飛劍應該還有吧?給我一枚看看。」

謝小玉聞言,掏出一把飛劍遞給李素白。

陳元奇有些意外,不由得嘟囔道︰「你這小子好闊氣,飛劍是一抓一大把。」

「您看看就知道了。」說著,謝小玉也遞一把飛劍給陳元奇。

陳元奇接過飛劍,翻來覆去看了兩眼,頓時恍然大悟。

飛劍是用玄鋼打造而成,上面的符篆極為簡單,只能用來對敵,不能施展劍遁,這其實不能算是飛劍,只能算是劍器。

更讓陳元奇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劍器上居然連增加殺傷力的符篆都沒有,只要不是被打中要害,根本不會有事。

陳元奇不認為謝小玉弄出這種劍器只為了唬人,放出神念掃了 一下,馬上明白其中的奧妙。

陳元奇捏住劍環輕輕一轉,劍環中央那只蠱虫旁邊的地方立刻滑開,底下有一個黃豆大小的空洞。

「你打算往里面塞什麼?」陳元奇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這絕對是外道法門,簡直是對劍修的侮辱。

「塞一顆霹靂子進去怎麼樣?」謝小玉笑嘻嘻地問道。

「霹靂子﹗」好幾個人同時叫了起來。

陳元奇臉頰肌肉有些抽搐,這個答案出乎他的預料,而且讓他心驚肉跳,但如果真的塞進-顆霹靂子,確實不用在飛劍上附著攻擊類的符篆。

「你不覺得一顆霹靂子遠比你的-把飛劍昂貴得多嗎?有那麼多霹靂子,何必讓那些苗人修練飛劍之術?」陳元奇對謝小玉的做法不怎麼認可。

「昂貴?我不覺得。」謝小玉的想法永遠都和別人不同,道︰「煉製霹靂子未必要冒險沖上九天雲霄,這是我下一步打算做的東西。」

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謝小玉就覺得雷是一種好東西,威力強,而且用起來方便,可不管是赤霄紫光雷還是其他雷體積全都太大,而且爆炸後波及的範圍太廣,小則數畝方圓,大則一、兩里地,很容易誤傷自己人,加上威力就分散了,所以這些雷對真人以上的修士殺傷力很有限。

這次在婆娑大陸看到那個三角眼用霹靂子殺人,謝小玉又動了心思。

霹靂子不同於赤霄紫光雷,不但體積小,爆炸後威力集中在數丈方圓,殺傷力非常恐怖,就算道君挨上一下都不好受。

以前謝小玉沒想過煉製霹靂子,是因為沒這個實力,可現下他有。

煉製霹靂子其實並不困難,難的是在雷雨交加時沖上九天雲霄,即使道君也不是都能做得到,但只要將雷霆引下來,難度就可以降低許多。

「你有這個本事?」陳元奇並不是質疑,而是感到驚訝,這可比天劍舟有用得多,如果能夠輕而易舉煉製出霹靂子,就用不著再擔心異族。

不只是陳元奇,包括李素白在內,眾人全都驚詫不已。

「沒試過,我不敢打包票。不過就算煉製不出霹靂子,也有其他辦法增加威力。」

謝小玉早就想好了,他曾經給過羅老一份清單,上面羅列出四十幾種蠱,其中有一種就是爆裂蠱,作用和霹靂子差不多,只是威力小得多,而且就算不用蠱,也還有其他辦法,陰雷珠、火雷珠全都是可以用的替代品。

陳元奇正打算繼續再問,沒想到李素白搶過話頭,道︰「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什麼奧妙?這蠱是怎麼一回事?」

李素白不愧是天下第一派的掌門,見識比陳元奇高得多,陳元奇糾結於霹靂子的事,他卻已經想到那把飛劍本身的意義恐怕比霹靂子更重要。

謝小玉真正得意的確實是這種飛劍,被陳元奇越扯越遠讓他很鬱悶,現下總算有人問到重點。

謝小玉頗為得意地說道︰「剛才那一劍並不是我御使,而是這把飛劍自己繞開肖師兄的格擋,我只做一件事,就是鎖定肖師兄的氣機。」
「什麼?」肖寒大叫一聲,隨即搶過飛劍。

不只是肖寒神色大變,眾人也震驚不已,驚訝程度比剛才更甚,因為那一劍不但極快,而且靈動無比,如果說這是謝小玉的本事,沒有人會感到驚訝,但現在他們卻被告知這是飛劍本身的特性。

「你這飛劍是給……給那些普通劍修使用?豈不是說,他們使用這種飛劍後,都會有這樣的本事?」法磬的臉色完全白了。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還練什麼劍?還要領悟什麼劍意?養上一窩蟲子就全都搞定了。」洛文清喃喃道。

洛文清也是劍修,但並沒有悟出劍意,剛才謝小玉的那一劍,他除了死守沒有第二種應對之策,此刻卻被謝小玉告知將來每一個人都能使出這樣的劍法,怎麼能讓他不崩潰?

就連一向對什麼都不在乎的肖寒也兩眼赤紅,他很想抓住謝小玉痛斥一番,但話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看著眾人失態的模樣,謝小玉似乎覺得還不夠有力,他輕嘆一聲,說道︰「在凝丹的時候,我就想到《吞日噬月大法》下一步方向。我打算找一部和羅喉有關的魔功融合,這樣一來,法力至少會是現下的五、六倍,法力越高,出手肯定越快。

「你打算將這些苗人全都打造成這樣的劍修?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異族找到克制之法,這些人就全都廢了?別忘了,道法之爭的時候,重法一派在開始的時候何等風光?可一旦被克制後,局勢瞬間逆轉,最後輸得一塌糊塗,你想重蹈覆轍?」陳元奇仍舊不死心。

「怎麼克制?」謝小玉直接問道。

謝小玉既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事先肯定推演無數遍。

謝小玉的這套東西核心是玄磁之道,屬於大道法則的一種,不可能被別人屏蔽,其他手段都是些「術」,同樣也不可能被屏蔽,這和道法之爭時的情況完全不同。

重法一派先贏後輸,是因為從源頭上被克制住。

「現下想不到,並不意味著不會出現。」陳元奇仍舊堅持己見。

「劍修在太古之時就已經有了,劍修的手段也就那麼幾種,歷經數百萬年,有沒有被人克製過?」謝小玉反問道。

這下子陳元奇被問倒了。

劍修並非不受克制,比如玄磁之力就可以克制劍修,還有諸如玄功變化、不死法身之類的神通也讓劍修感到頭痛。

事實上,沒有哪種法術不被別的法術克制。莫倫老人的鬼王看起來威風八面,但佛門中有很多人可以克他;敦昆化身黑暗詭異強悍,可一旦碰到修練光明之道的佛修,或是碰上一個修練先天神火的火修,麻煩就大了。

修士都是互相彌補,以他人之長補己之短,正因如此,修士最講究人脈,孤家寡人、什麼朋友都沒有的散修不是難有寸進,就是容易殞落。

「我恨你﹗」洛文清用力在謝小玉的胸口上捶了一下,一臉鬱悶地說道。

麻子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老婆突然宣佈閉關,原來她已經知道飛針之法落伍,所以放下心結。」

「錯了。」謝小玉搖了搖頭,道︰「綺羅有志氣,她說了,我既然可以自創新法,她當然也能。」


謝小玉這番話只說一半,另外一半是他花了三天時間幫綺羅整理飛針之法,順便幫她推演出最適合的修改辦法。

新的飛針之法同樣是以《吞日噬月大法》為核心,用玄磁之力射出飛針,不過沒用蠱引導,因為飛針這東西一出手就是成千上萬,根本不需要精細控制。

謝小玉對自己的女人當然不會吝嗇,雖然沒有融入蠱術,不過他將挪移之法融進去,如果綺羅真能練成,那些飛針不但速度奇快無比,還會憑空挪移、瞬間改變方向,遇到護罩也可以閃進去。

這番話讓幾個人被刺激得不輕,別說肖寒、洛文清、姜涵韻這三個成名已久的人物,就連麻子、青嵐都感覺難以忍受,因為被謝小玉壓過一頭也就算了,如果連綺羅都超過他們,讓他們情何以堪?

眾人中,感覺最不甘心的還不是肖寒,而是姜涵韻和青嵐。

身為女人,姜涵韻和青嵐心里對出身霓裳門的綺羅很看不起,早就存著一絲比較之心,現下更是火上澆油。

「我也要閉關。」姜涵韻切牙道。

「可以,你們全去閉關,反正這邊沒你們的事。」李素白笑道。

說完這番話,李素白猛地一甩袖子,其他人頓時消失不見,只剩下李素白與他的徒弟沒有離開。

此刻李道玄也有些發愣,這比肖寒他們搶先一步凝丹的打擊更大。

「這小子的人品不錯。」李素白笑嘻嘻地贊了一句,轉頭問自己的徒弟︰「你看出他的用意了嗎?」

「那是激將法,他這麼做就是想刺激其他人,讓他們甩掉以往的所學闖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聰明如李道玄怎麼可能看不出謝小玉的意圖?

「 一輩子如果只知道步步緊跟,到頭來不會有什麼成就。神道大劫之時,各種機緣紛紛出現,運氣好而得到奇遇、獲得無上傳承的人不在少數,為什麼最後只有十尊者站在巔峰?」李素白輕聲問道。

李道玄若有所思,他對排名靠後的幾位尊者並不太了解,但對前三位瞭如指掌,第一位就是他的祖師爺李太虛。

李太虛得到的傳承很可能是一堆殘缺不全的典籍,這些秘法非常高明,卻不成體系,可李太虛憑絕頂的天才將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湊在一起,變成天底下獨一無二的「戰訣」。

排名第二的九曜道尊同樣了不起,他得到的不算是傳承,他只是看到太古大劫的影像,《九曜.天變》乃是他自創的無上大法。

排名第三的空蟬佛尊,他得到的是上古之時曾經輝煌一時的苦陀寺傳承,但是他賴以成名的「不空法相」和「無空禪音」卻都是他自創的奇功。

只有自創的功法才最適合自己﹗李道玄心中頓時有了那麼一絲衝動,不過轉眼間又冷靜下來。

「你在擔心什麼?」李素白皺了皺眉頭,李道玄的猶豫不決讓他有些失望。

「九曜道尊創出天變,已經是道尊境界;空蟬也差不多。我們的祖師爺比他們早,卻也是在真君後期,比這更早的話,會不會因為累積不足而一腳踏錯?」

李道玄最擔憂的就是凝丹的時候出錯,那樣一來只有碎丹重修,這可不容易,更麻煩的是就算重新再來,也很容易受到原來的影響又走回老路。

李素白聞言知意,立刻明白李道玄在猶豫什麼,微微一笑,問道︰「你有沒有看出劍宗傳人凝丹時做出的選擇? 」

「他選的想必是速度之道。」李道玄之所以顧慮,就是因為這一點。在他看來,這絕對不是最好的選擇。

「這就是你的想法?」李素白輕嘆一聲。

「師父,我說得不對嗎?」李道玄原本很有自信,現下卻有些慌了。

「你說得沒錯,只不過你的想法錯了,選擇速度之道才是最合適的選擇。」
李素白嘆道︰「太古之時,隨意一擊就能讓空間崩碎,一步跨出就能來去萬里,來往於各個世界也不是什麼難事;到了遠古,崩碎空間就沒那麼容易,劃破虛空卻不難,即使挪移萬里不太容易,卻還做得到,雖然那些大千世界已經不能任意來往,小千世界卻沒這樣的限制.,到了上古年間,劃破虛空就沒那麼容易,挪移萬里則需要依靠法陣,連小千世界也無法隨意進出;如今,想劃破虛空至少要道君修為,挪移萬里想都別想,上古年間的挪移陣全都失去效果,小千世界盡數被隔絕,連出入洞天都沒那麼容易。

「你有沒有想過,這場大劫結束後,空間法則會被限制到什麼程度?」

李素白甚至有些擔心,到那個時候連飛升都會變成奢望,這方世界對修士來說將會成為牢籠。

「就算空間之道會被限制,也還有其他大道可選。」李道玄並不認為自己說錯。

也只有太虛門能如此,換成其他門派,師父的話弟子那里敢質疑?

「大道之間互有統屬,速度之道屬於那種大道的範疇?」李素白隨即反問。

李道玄微微一愣,他剛想起來,速度之道固然是最簡單、最淺顯的幾種大道法則之一,但是它背後卻是時間之道,是最頂級的幾種大道法則之一。

見李道玄已經明白,李素白乾脆再加一把力。

「《六如法》原本帶著的調息吐納之法叫大夢真訣,能夢中演法,奧妙無窮,為什麼他棄之不用?」

謝小玉改修《吞日噬月大法》之前曾經和人說過此事,這不算什麼祕密,所以知道的人很多,以李素白的本事,想知道此事一點都不難。

「不是說大夢真訣效率不高,而且他希望自己的法力深濃一點,所以做出那樣的選擇?」李道玄皺起眉頭,他知道李素白不會隨意提起此事,其中肯定有蹊蹺。

「那時他已經製造出金球,就算效率差一點,有這東西輔助應該不會差得太多吧?」李素白反問道。

李道玄也曾有過這樣的疑問,不過他沒往深處想,此刻被李素白點出來,才再次想起來。

過了片刻,李道玄似乎有些明白了。

「日月交替,晝夜輪換,這也和時間有關……對了,他之前提過想弄一部羅喉特性的魔功,羅喉  日,化晝為夜,斗轉星移,同樣涉及時間之道……還有他修練的《六如法》,夢、幻、泡、影、露、電,全都轉瞬即逝,這又是時間之道」李道玄越想越多、越想越深,最後滿頭大汗,再也沒有以往的瀟灑從容。
「表面上是速度之道,實際上卻暗含時間之道。由淺入深,由易到難,眼觀腳下,心在千里。厲害、厲害。」李素白喃喃自語道,他卻不知道謝小玉根本沒有想得如此深遠,一切都是誤打誤撞罷了。

「師父,我已經明白了。」原本李道玄還有那麼一絲不服氣,可現下什麼想法都沒了。

「你可以借鏡,卻不可以完全照搬。」李素白最後叮嚀道。

這話如果在一年前說,恐怕沒人會相信,天之驕子、四子七真之首居然要學別人,然而此刻李道玄卻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6-6 14:30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6-6 09:15
第五章   虫變

峽谷中突然安靜下來,很多人都在閉關,剩下的人都在忙碌,連幾位大巫都親自傳授族人巫法。

謝小玉也很忙,他剛將新創的那套劍法教給其他人,馬上又被蘇明成拉過去。

蘇明成和依娜負責的是蠱池。

那座蠱池造在一側的岩壁上,這里原本是天然的洞穴,長年累月雨水侵蝕下形成,被進一步挖大後,又請陳元奇在兩側岩壁上布下縮尺成寸的法陣,規模不比落魂谷的差。

這座巨大的蠱池是大手筆,四周岩壁全都用法術處理過,光滑平整,如同琉璃,絕對沒有絲毫縫隙,里面是一層銅殼,殼壁濃達半寸。

當初鑄造這個銅殼的時候,苗人們異常舍不得,就連羅老、瑪夷姆這樣的大巫都未能免俗,但別無他法,不鑄造這麼一層銅殼,根本沒辦法承受巨大的壓力。

此刻,這座蠱池內充滿各式各樣的煞氣,有五行煞氣、玄冥陰煞、血煞、尸煞之類的異種煞氣,即使是修練有成的苗人沒有準備就跑進來,也會在頃刻間被這些煞氣所殺,所以一進來後,謝小玉立刻放出劍氣,在身體四周組成一道光罩,將所有殺氣都擋在外面。

蘇明成和依娜卻是另外一副模樣,全身上下披著金鱗,身上散發著一層淡淡的金光,看起來很有幾分龍族的味道,這是借用蠱的力量抵擋煞氣的侵蝕。

還有一個人進來,那就是李福祿,他也渾身包裹在劍氣中。

在謝小玉等人面前,一個巨大的繭正發出咚咚輕響,彷佛是心跳聲,不過比心跳聲大得多,也強勁得多。

這是李福祿養的土蜘蛛,謝小玉去婆娑大陸之前還好好的,回來後卻看到牠們變成這副模樣。

以李福祿的實力,其實早已經用不著這些土蜘蛛,那幾個愣子也一樣,不過他們有一點和謝小玉差不多──都非常念舊,加上這些土蜘蛛是謝小玉送給他們的,也是他們最初和修道界有關的東西,所以幾個人一直養著,而且和牠們的感情頗深。

「這樣子已經多久了?」謝小玉問道。

「你走後不久,璇璣派那邊就來人,幫我們建造蠱池,之後牠們就一直被放養在這里,牠們居然懂得尋找五行煞氣。這只土蜘蛛比其他幾只土蜘蛛進展都快,你走之後兩個月牠就五行圓滿,然後開始四處亂跑。大家也沒在意,任由牠自行發展。半個月前,福祿發現他的蜘蛛不見了,我們一起尋找,最後福祿憑著感應找到牠,牠已變成這樣。」蘇明成說道,他沒讓李福祿開口,因為這小子有點傻愣,肯定說不清楚。

「大哥,你可得幫俺。」李福祿眼睛盯著謝小玉。

謝小玉繞著這個巨大的繭轉了起來,這繭中間不大,不過西瓜般大小,但四周全是蓬鬆的蛛絲,像一團雲似的堆積著,數畝方圓都被蛛絲籠罩起來,讓人感到驚訝的是這些蛛絲並不只是用來固定這個繭,作用是吸收四周的煞氣,源源不斷提供給繭。

「牠的消耗這麼大?」謝小玉有些難以置信,就算他凝丹時吸收的靈氣也沒這麼多,難道他還比不上一只蜘蛛?

不過在疑惑的同時,謝小玉也充滿期待。

有付出,必然有斬獲,吸收進多少靈氣,就會有多少好處。

當然也可能失敗,那麼結果就會非常可怕,吸進去的靈氣會再次膨脹開,同樣也是吸進去多少,膨脹的速度就多快,最糟糕的情況就是直接炸開。

「確實有點多。」蘇明成也覺得不太正常。

「以前有過和這類似的情況嗎?」謝小玉問道。

蘇明成轉頭看了看依娜,他在苗疆的時間不算長,這方面的經驗遠沒有依娜豐富。

「只有前幾年闊山寨的嘎斯晉升大巫,他的本命蠱蛻變時有這樣的聲勢。」

依娜答道,隨即又補充道︰「嘎斯大巫是蠱巫。」

蠱巫就是以蠱為主的大巫,這樣的人不多,莫倫、天蛇、敦昆、瑪夷姆都不屬於蠱巫,只有羅老是蠱巫。

「俺的蜘蛛醒來後,就能有羅老的暗影蛇那麼厲害?」李福祿兩眼發光,他最喜歡這種一步登天的好事。

「不可能那麼厲害。」謝小玉想都沒想就道︰「這里的煞氣比外面濃濃幾百萬倍,而且大巫的本命蠱是靠自己的力量吸取煞氣,你的土蜘蛛是借用外力,兩邊根本不能相比。」

聽到這番話,原本興高采烈的李福祿立刻無精打采。

「不過比一般的蠱虫肯定厲害許多。」謝小玉也不想打擊李福祿。

「俺這不是蠱虫。」李福祿嘟囔道。

「對啊,這些土蜘蛛不是蠱虫。」謝小玉突然醒悟過來。

與此同時,蘇明成也想起來了,當初謝小玉抓這些土蜘蛛,原本是想讓牠們幫李光宗他們挖礦,所以並沒有將牠們煉成蠱,而是用控獸之法控制牠們,後來時間久了大家就忘記這件事,完全將這幾只土蜘蛛當成蠱看待。

「難道問題就出在這里?」蘇明成喃喃自語道。

靈虫和蠱是兩回事。

靈虫屬於妖獸,牠們擁有自己的意識,還有血脈傳承,會按照本能成長,甚至還會進化。這只蜘蛛現下的狀況可以說是進化,也可以說是變異。

蠱就不同了,為了方便控制,蠱的自我意識全被壓制住,雖然也會成長,卻不是自己控制成長的方向,自然也不會進化.

「有這個可能。」依娜也說道。

依娜自小在苗疆長大,從有記憶的時候就有第一只蠱,但她從來沒想過讓虫子保留意識,由牠們自己選擇成長的方向。

就在這時,四周的煞氣如同狂風般朝著中間的繭湧去,那咚咚的心跳聲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急。

巨大的繭原本是灰白色,現下卻變得一片烏黑,就像被浸沒在墨水中,過了片刻,只聽到嘶啦一聲輕響,彷佛絲綢被扯裂般,緊接著一只樣子異常醜陋的蜘蛛緩緩爬出來。

這只蜘蛛渾身赤紅,彷佛長滿鐵鏽,表面全是一根根很粗的剛毛,前面一排八只眼睛,更增添幾分猙獰,原本光溜溜的身體也變得如同樹葉般,邊緣全是鋸齒,背上還有許多尖利的棘刺。

原本李福祿充滿期待,但是看到他的小寶變成這副模樣,他先是一愣,緊接著臉頰肌肉抽搐兩下,甚至說實話,他有點不敢靠近。

這只土蜘蛛搖頭晃腦,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突然  其中一只眼睛放出幾縷寒光。

「小心﹗」謝小玉大喝一聲,心頭升起一絲警兆。

謝小玉隨手一揮,劍氣一卷,瞬間護住蘇明成三人。

幸好謝小玉的回應夠快,在出手的同時,那只蜘蛛就猛然撲向李福祿,大嘴張開,一蓬蛛絲疾射而出,想罩住李福祿。

這時,一道劍氣擋住蛛網。

蛛網本應該是輕若無物,但此刻謝小玉卻感到有萬韻之重,他連忙十指飛彈,卻那間十把飛劍脫手而出。

這十把飛劍全都快極,瞬間就斬在土蜘蛛身上。

嘻嘻嘻嘻一連串金屬碰撞聲響起,土蜘蛛身上火花亂冒,背部的棘刺頓時被削斷,凹凸不平的背脊上還留下幾道深深的印痕。

飛劍破開土蜘蛛的硬殼,藍色的蛛血四下飛濺,不過  還是承受住攻擊,雖然傷痕累累,卻都不是致命傷。

受傷的土蜘蛛發出刺耳的嘶嚎,然後猛地沉下去。

這里的地面只薄薄鋪了 一層鵝卵石,底下是銅殼,再往下是岩石。

謝小玉只感到頭皮發麻,因為土蝴蛛原本就是地行的好手,現下牠五行俱全,恐舊金木水火四遁也都會了。

同樣是土遁,土蜘蛛的土遁和麻子的土遁就完全不同,一個是跑,一個是爬,兩者根本不能比,如果牠的金遁也這麼厲害,那就麻煩了。

「莫倫大巫﹗莫倫大巫﹗」謝小玉用傳心術呼喊道,此時他感覺到劍修的一個致命弱點──碰到這種精於五行遁法的對手,劍修空有一身強悍的戰力卻根本
無法施展。

「小子,碰到什麼麻煩了?」旁邊一陣波動,莫倫老人走了出來。

「有一只蜘蛛跑了,牠原本擅長土遁,現下恐怕五行遁法都會了。」謝小玉一邊說,一邊用神念鎖定住地底下的土蜘蛛。

土蜘蛛一入地,果然瞬間穿出銅殼,然後潛入岩層,好在牠本能地往地下逃,而不是往旁邊的崖壁,否則恐怕已經穿出去。

「我知道了。」莫倫老人瞬間放出鬼王。

鬼王介於虛實之間,可以由虛化實,也可以由實化虛,金木水火土對它來說都不存在,比土遁、金遁強得多。

「抓活的,別弄死了。」謝小玉沒忘記提醒道。

莫倫老人頓時一臉古怪,讓他的鬼王殺東西絕對輕而易舉,抓活的就不容易。

「你把牠弄回來干嘛?」莫倫老人轉頭問道。

「哥,殺了吧﹗那東西差點要了俺的命,俺白養牠那麼多年。」李福祿以為謝小玉是因為他的緣故才不殺土蜘蛛。

「不是因為你的緣故,這東西讓我有了一個想法。」

謝小玉剛想到一件事,自古以來,養蠱有兩個步驟──先是養虫,然後將虫煉成蠱。當初謝小玉在落魂谷建造蠱池時採用的就是這種辦法,那些蟲子弱肉強食,最後剩下的蟲子全是最厲害的。

這種做法簡單又方便,不過在養虫的階段,蟲子憑本能成長,效率不高,很多有用的虫虫因為難以生存最終反而被淘汰掉,而且煉成蠱後,蟲子就失去進化的潛力。

此刻,謝小玉想到另外一種做法──為什麼不找一些有潛力的蟲子用控獸之法養,這樣既可以讓牠們自然生長,又可以人為干涉。

竹樓中,一只大鐵籠子內,那只模樣猙獰的土蝴蛛焦躁不安地爬來爬去,此刻牠沒辦法施展任何遁法,牠背後貼著一張符,所有能力都被封印起來。
在鐵籠子旁邊,幾位大巫圍攏著,全都若有所思。

陳元奇也蹲在籠子邊。

李素白則不在這里,他身為太虛門掌門,又是道門領袖,肯定不可能像陳元奇那麼空閒,再說他回去後還要向婆娑大陸的佛門討個公道,他和謝小玉打定主意要狠狠宰婆娑佛門一刀,而且謝小玉想弄以羅喉為名的魔功,也趁機當成條件放了進去。

「你這辦法不是沒人用過,就是時間太久了。」羅老是蠱巫,在這方面最有發言權。

「要培養特殊的蠱就會這麼做,可平常沒人會用,因為沒辦法確定哪種蟲子值得培養。」瑪夷姆補充道。

「會不會這種蜘蛛有著太古神獸的血脈?」陳元奇也在旁邊瞎猜。

「就算是一條蚯蚓,身上也可能有太古神獸的血脈。」瑪夷姆訕笑道。

陳元奇立刻想起來,俗話說:皇帝還有草鞋親,沿著血脈追索上去,或許全都是一家人,因此他不再說什麼,他對這方面不熟,很容易鬧笑話。

「以前可沒有這樣的蠱池。」謝小玉對羅老和瑪夷姆的話並不感到驚訝。
巫門的歷史比道門更加久遠,蠱術也由來已久,有人能想到類似的辦法很正常,不過他也有自信,像這種五行俱全的靈虫,以前恐怕沒人養出來過,性情凶悍就罷了,最厲害的還是五行遁法。

原來還是土蜘蛛的時候,牠們就擅長伏擊和偷襲,現下肯定更厲害,絕對是天生的刺客。

「那倒是,用這口蠱池養出來的蟲子確實厲害許多。」羅老只能點頭,他最有體會。

「我覺得可以試試讓其他蟲子也五行俱全。」謝小玉提議道。

「這有必要嗎?樣樣都會,還不如專精一門。」羅老這次不太認可,他不覺得這是好主意。

事實上,這正是巫門的特性,巫門中人全都專注一個方向。.

這和道門不同,道門修士就算再專注一個方向,還是會修練一些基礎法術,比如謝小玉是劍修,但他會水遁,對控火之法也很精通,至於挪移、分光捉影之類不屬五行的法術就更不用說。

對於羅老這個疑問,謝小玉早在預料中,連忙解釋道︰「修練之法最初是從模仿妖族吞吐靈氣而來,妖族很少五行俱全,也不會刻意追求五行俱全,所以一開始的功法也都專精一門?,但是幾百萬年過去,靈氣變得越來越稀薄,修練變得越來越困難,必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所以五行相生的法門就成為主流,很顯然這才是最正確的模式。既然在人身上證明有效,為什麼不能反過來用在妖獸身上?」

五行相生之法最早出現下上古年間,到了神道大劫之後幾乎成為唯一的選擇,當然也有特例,比如洪倫海就打算專精火行,因為他是煉丹師,又是從頭來過,別人沒辦法和他比。

謝小玉也沒走五行相生的路子,他有一顆蜃珠和一顆玄磁珠,能源源不斷提供精純的蜃氣和玄磁精氣,將調息吐納的法門換成「吞日噬月大法」後,他吸收的是幻天幽火玄元極光,不過這種特例畢竟是少數。

眾人若有所思,好半天,羅老點頭應道︰「可以試試。」

如果真的培養出厲害蠱虫,最有好處的是他們。

「不過這只蜘蛛進階時消耗的煞氣實在太多,難道五行俱全的蠱都是如此?」羅老又想起另外一個難題。

煞氣也是靈氣,是被污染的靈氣,而且要五行俱全,就得有五行煞氣,用丙火聚羅陣聚集丙火精氣後污染成煞氣,只能滿足火行煞氣,另外四行還得設法找。

雖然五行煞氣比五行靈氣好找,卻也要花費一番工夫,更何況朝廷和各大門派正四處尋找謝小玉等人,他們也不合適四處亂跑,再說就算現下能成功,將來
退往海外到那里找這些煞氣?

謝小玉心頭一震,他確實沒想過這件事,這是他的疏漏。

那煞氣狂湧的情景再次出現下謝小玉眼前,進階時的消耗確實驚人,而且當初他為了築基到處尋找五行精氣,累得半死不活,難道以後還得替這些蠱虫尋找五行煞氣?

突然謝小玉想到五行相生之法確實效率最好,不過也因此讓很多人卡在練氣巔峰,特別是不知道有多少散修因為找不到五行精氣幾十年寸步不進,最終抱憾而去。

一時之間,謝小玉心中多了一絲明悟。

或許就像他們養蠱一樣,對這方天地來說,他們也是一種蠱。他們越是強悍,消耗與破壞力同樣越大,所以必須限制。

養蠱的人限制蠱的辦法就是讓牠們相互爭鬥,優勝劣汰,一方面可以限制虫的數量,另一方面可以讓蠱變得更強,難道所謂的大劫也是如此?想到這里,謝小玉的心越來越亂。

自從上次聽到諸位大巫和李素白對太古之時第一場大劫的猜測,謝小玉就對大劫的真相產生懷疑,覺得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悲了。

怪不得遠古之時那些大能千方百計想逃出這方天地,以前謝小玉還覺得奇怪,那些大能都已經開辟屬於自己的世界,就算不想受到天地的掌控,也用不著做得那麼激烈;現下他卻有些明白,只要還在這方天地之間,就算開辟屬於自己的世界,也只是一只大一些的蠱虫罷了。

「喂喂──」陳元奇看到謝小玉恍神,連忙催促道。

「你這小子在想什麼?」莫倫老人問道。

「沒什麼。」謝小玉的臉色有些難看。

陳元奇打算再問,卻突然往空中虛抓一把,頓時一把飛劍平空出現下他手中。
「這是誰的飛劍?」幾位大巫頓時緊張起來。

好在陳元奇的回答讓大家放下心來。

「是李素白傳消息過來。」陳元奇快速地掃了飛劍一眼,緊接著神情變得異常古怪。

「怎麼?有壞消息?」羅老問道。

「也不算是壞消息,不過……也不是好消息。」陳元奇搔了搔頭。

「說來聽聽。」瑪夷姆催促道。

「劍派聯盟動作很快,已經聯絡各大門派,現下除了和我們結盟的那幾派,道門中其他大門派有八成以上都加入了。」陳元奇將消息說出來。

房內頓時一陣沈默,這可不是好消息。這些大巫都知道劍派聯盟和謝小玉仇深似海,在天門里面的時候,謝小玉一下子干掉他們數百名弟子,全都是後輩中的精英,所以劍派聯盟勢力膨脹,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這還不算壞消息?」瑪夷姆冷著臉問道。

「就算結盟又怎麼樣?各派和他們結盟,還不是看在他們能仿製天劍舟的分上?等設計圖一到手,有多少門派會真的聽命於他們?他們又不敢扣著設計圖不給。」陳元奇漫不經心地說道。

陳元奇太清楚大門派的作風──有好處絕對不能落下他們,可真要出人出力,則是想都別想,除非和自身利益相關,大門派絕對不會輕易得罪人。

何況劍派聯盟一旦公開仿造的設計圖,肯定會出現一大堆仿造品,那些沒加入聯盟的門派總有其他門路可以得到設計圖,如此一來,那些結盟的門派就會感覺吃虧,對劍派聯盟的要求肯定是隨意應付,讓他們搖旗  喊或許還行,沖鋒陷陣是絕對不可能。

其實他們這邊也是因為利益結成的聯盟,跑一趟婆娑大陸後,瑪夷姆和敦昆就已經貌合神離;就連被認為沒心眼的莫倫老人也不再緊跟著羅老,而是和謝小玉走得越來越近。

陳元奇不敢再想下去,再往下想,他就要想到自己頭上,說實話,之前璇璣派對謝小玉的支援也不怎麼牢靠。

陳元奇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真心結盟的也有,朝廷背後那幾個大門派,還有像九空山這種明為道門,實為佛門的門派,肯定也會跟著劍派聯盟。現在,劍派聯盟的勢力倒是可以和我們分庭抗禮。」

眾人全都轉頭盯著謝小玉,都等他拿主意。

謝小玉一派輕鬆,輕描淡寫地回道︰「管他的,我們顧好自己就行。」

謝小玉現下越來越明白,什麼都是假的,唯有實力才是關鍵。

所謂的實力又分成幾層,最根本的就是自身的實力,以前謝小玉不太有把握,

總覺得朝不保夕.,可現下不同了,就算打不過,總可以逃。

再一層則是周遭人的實力,像肖寒、洛文清、姜涵韻、麻子、綺羅用不著謝小玉擔心,需要花心思的是蘇明成、王晨、吳榮華這幫最早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當然也包括李光宗一家人。

等這群人實力提升後,接下來就輪到克山寨和波響侗。

謝小玉對這兩座寨子比對赤月侗更加在意,因為他和那兩位大巫出生入死,彼此間有足夠的信任,相反地,他和羅老絕對不可能一條心。當然,表面上還是得以赤月侗為主,他只可能私下較偏向兩座寨子。

之前謝小玉讓敦昆挑一百名族人就有這樣的打算,他可以名正言順嘉惠給他,克山寨也一樣,下一步,謝小玉準備以養鬼為由,也從克山寨挑一、兩百人。再接下來,才是赤月侗和白衣寨。

進入九月,天氣漸漸變得涼爽,樹葉開始發黃,有些已經掉落,山里的野獸也忙碌起來,為冬天做準備。

秋季一向是斬獲的季節,不過對躲藏在這里的苗人來說,斬獲的季節已變得毫無意義,這里每隔幾天就有一次斬獲。

那些栽種在粗竹管的菜蔬和籠養的雞早已經斬獲好幾批,整套技術已經證明完全可行,所以早在謝小玉還沒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擴大規模。

這座峽谷綿延數里的地方全都搭起簡陋的竹樓,里面放滿用來種植菜蔬的竹管和養雞的雞籠。

現下四座寨子共將近五千人,還有數量眾多的蠱虫要飼養,每天都要消耗一千多只雞,人吃雞肉,雞頭、雞腳、雞血、臟腑全都拿去喂蠱。

幸虧之前擴大規模,否則時間來不及。

峽谷最底端整天都散發出一股腥臭味,那里是屠宰場。

每天屠宰的雞其實遠遠不只這個數字,吃不完的雞和菜蔬全都用鹽腌製起來,為了將來出海做準備。

謝小玉搗著鼻子四處巡視著,突然回頭問道︰「這里的人好像都換了?」

跟在謝小玉身後的只有蘇明成,其他人全都跑去閉關,反正那些苗人已經明白要如何修練,這里沒他們的事。

蘇明成沒去閉關是因為事情太多,兩邊都有很多事需要他協調,他隱約間已成為這里的大總管,除此之外,他修練的東西全都屬於自創,只憑這一點,他就已經走在其他人前面。

「這邊成功後,璇璣派就借了一批人過去,那邊現下也在養雞,而且不只璇璣派,還有幾個門派也跟著學,聽說九曜派派了一位長老管這件事。」蘇明成當笑話般說起這件事。

謝小玉卻一點都笑不出來,他有種第六感,離開的時間會提前,否則璇璣、九曜不會這麼急著準備,因為腌製的東西放上一、兩年沒問題,卻不可能放上五、六年。

「山雨欲來啊……」謝小玉的心中愁思湧動。

「別想那麼多,該來的總是會來,只是遲早罷了。」蘇明成安慰道,突然他哈哈笑道︰「我想起當初和你見面時的情景,說實話,那時候打死我都不相信會走到現下這一步。」

蘇明成的這番感慨沖淡謝小玉心中的惆悵。

「或許出海也是一件好事,省得在這里勾心鬥角。」謝小玉有點想通了。

謝小玉正打算去大棚看看,突然聽到一陣尖銳的哨聲,兩人臉色同時一變。

「我去通知依娜。」蘇明成說道。

依娜在蠱池里,肯定聽不到這邊的動靜,蘇明成隨即飛身朝著蠱池的入口而去。

隨著那一聲哨響,整座峽谷都變得異常緊張,正在幹活的人全都停下工作;負責巡班的人四處巡視著,檢查偽裝有沒有破綻,有沒有人留在外面。

謝小玉右手掐訣,瞬間他的身體在原地消失,這是挪移之術,以前他必須靠陣法才能運用,現下卻可以隨手而發。

當謝小玉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在最上面一層。

這一層很矮,稍微抬頭就可以看到一層濃密的竹子,這些竹子是從旁邊移植過來,然後用栽種菜蔬的辦法種植,又用法術催生,倒是郁郁蔥蔥、枝葉茂密。

在這層竹子底下鋪著一張網,這網是法器,能隔絕內外,讓底下的聲音和氣息都不至於散發到外面,且本身散發的靈力波動極小,有上面的竹子隔絕著,不湊到很近的距離根本看不出來。

正是靠這雙層的偽裝,雖然每隔幾天就會有飛天船從上面飛過,卻始終沒有發現他們。

謝小玉到的時候,那幾位大巫全都到了 ,陳元奇也在這里,他們和謝小玉同時聽到警報聲,速度比謝小玉快,早到一步。

「真麻煩﹗三天兩頭來這麼一回,那幫家伙吃飽了撐著。」莫倫老人低聲咒罵道。

「這次朝廷恐怕是志在必得。」陳元奇冷笑道︰「三天前,婆娑大陸那邊派來一群和尚,說是要和中土這邊商議大劫之事。」

「看來是沖著我來的。」謝小玉頓時明白了,佛門十有八九已經知道在無盡虛空中興風作浪的是他們,兩邊乾脆連手。

「你現下還有那樣的把握嗎?」陳元奇看著謝小玉。

「讓他們來好了,真當蠻荒之地是後花園,什麼人都可以進進出出?」謝小玉仍舊不怎麼在意。

但這並不是自大,而是謝小玉早有準備。

當初謝小玉等人退入蠻荒的時候,需要提防的威脅之一就是蠻荒深處的妖獸,不過有時候威脅也可以變成保護。

謝小玉說完這番話,遠處傳來一陣嗡嗡的輕響,這種聲音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是劍派聯盟仿造的天劍舟。

船並不是正面朝著謝小玉這邊而來,而是稍微偏移。

「好像有東西從船上飄下來。」羅老皺眉道,他在方圓千里內放了幾萬只蠱,用來監視四周。

羅老隨手劃了 一個圓,圓中頓時映照出遠方的情景。

只見那艘仿造的天劍舟上有許多星星點點的東西飄落,看起來像金粉。

「會不會是某種用來監視的蠱虫?」莫倫老人問道。

羅老兀自沈思,瑪夷姆卻開口道︰「不太像,這太密了。」

眾人一想,覺得確實有理,那東西像灑水般從空中飄落,平均每一寸就會有一個,雖然蠱容易養,卻不可能這麼幹。

謝小玉等人正猜測那是什麼,突然從一片樹林中冒出金光,緊接著樹冠中響起一陣撲打翅膀的聲音,一群鳥飛了出來。

「這東西對靈氣有回應。」謝小玉頓時明白了。

「是那幫和尚的東西。」陳元奇也懂了。

如果要比數量,能超過蠱虫的就只有粉或者砂,這類東西也算法器,不過煉製的方法更像煉丹,一次就是一爐。

洛文清施展中天紫薇劍法時,化生出來的漫天星屑就屬於這一類。

洛文清的中天紫薇劍法就是陳元奇所傳授,所以他對這類法門再熟悉不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佛門的手法。

一聽到又是佛門在搞鬼,謝小玉頓時升起一股怒意。

論起淵源,謝小玉和佛門的關係應該不錯,偏偏造化弄人,他先和九空山結下深仇,這次去婆娑大陸和佛門結怨更深了。

「以前那幫和尚對你還不怎麼在意,除了九空山像瘋狗般不停追著你咬,其他和尚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些還幫過你,沒想到這次他們來真的。」陳元奇嘖嘖連聲。

謝小玉的臉色變得難看,他自認在婆娑大陸並沒有得罪佛門,甚至還幫了他們一個小忙,反而是李素白臨走時給他們來狠的,可他們不去找李素白麻煩,卻沖著他來,明顯是欺軟怕硬。

「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謝小玉冷冷地說道,身上散發出濃烈的殺意。

「你打算怎麼做?」莫倫老人問道。

莫倫老人第一個開口,就相當於表明態度,不管謝小玉有什麼打算,他都肯定會幫忙。

「先不忙著動手,現下大家都在修練,先提升實力再說。」

謝小玉壓下心頭的怒意,他不想打亂原來的計畫,畢竟實力才是根本,有了實力,什麼都好說。

以太虛門為例,因為有實力,所以李素白給了佛門一劍,卻要佛門低頭賠罪,還打算狠狠敲佛門一筆竹槓。

不過謝小玉也不想弱了氣勢,說道︰「等大家出關後,我打算先拿龍王寨開刀。」說完,謝小玉露出一絲苦笑,因為這同樣是欺軟怕硬,他應該對付的是劍派聯盟和朝廷,卻拿龍王寨出氣。

「我贊成。」莫倫老人果然立刻附應。

「我對龍王寨沒好感,對阿克塞也一樣。不過現下龍王寨是南疆各部的主心骨,如果你滅了龍王寨,豈不是沒人能和朝廷抗衡?」羅老搖頭道。

「龍王寨留著有害無益,你以為阿克塞真會對抗朝廷?恐怕他是以對抗朝廷的名義,讓各個侗寨都歸屬於他。」謝小玉現下對羅老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客氣,直接頂了回去。

「但是你不能否認,有他在,朝廷確實會忌憚幾分。」羅老仍舊不肯退讓。

謝小玉的主意已定,絕對不會再更改,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表現出決心,他必須讓那些居心叵測的家伙知道他不是軟柿子。

雖然對於羅老這番話,謝小玉承認有點道理,不過道理他也會講。

「說句不恭敬的話,在朝廷眼中,苗疆各侗寨就像一只只毒虫,你認為毒虫聚攏在一起更讓他們害怕,還是分散開來潛伏在暗處更讓他們害怕?」

謝小玉看著羅老,想看他的回應。

「對付毒虫,最好的辦法就是全部滅殺。」羅老並不想和謝小玉抬槓,只是不想將大家推到絕境。

「那也要打得死才行﹗別忘了,我們也是毒虫,甚至個頭比龍王寨還大,所以這次不但要干掉龍王寨,我還打算讓朝廷看看毒虫的威力。」謝小玉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已經濃郁到極點。

謝小玉的原則就是要嘛不做,要做就將事情做絕。

說完這番話,謝小玉朝天蛇老人點了點頭。

在這群人中,和謝小玉關係最近的並不是莫倫老人和敦昆,畢竟他們都有自己的寨子,如果有朝一日他們必須在自己的寨子和謝小玉之間做出選擇,毫無疑問會選擇前者.,可天蛇老人就沒有這樣的顧慮,所以天蛇老人和他的關係最近,正因為這樣,他的很多佈置都交給天蛇老人完成。

天蛇老人明白謝小玉的意思,邊早就準備好了。

「看來你胸有成竹。」陳元奇不是瞎子,當然有看到謝小玉和天蛇老人的動作。

「算不上胸有成竹,只不過是有備無患。」謝小玉心中黯然,因為這一套是他從天門之變學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那艘仿造的天劍舟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到峽谷上方。突然頭頂上的雲層變暗,隱約間還能聽到噗啦噗啦的聲音。

「這是……東面毒澤里的那條六首毒蛟?」羅老第一個回應過來。

當初是羅老和謝小玉一起勘察地形,並選定這里作為藏身之處,他自然知道哪些地方危險、里面潛伏著什麼樣的妖獸。

「不只是六首毒蛟,還有南面的毒蜂、北面的赤烏都引來了,這還只是一小部分,我不知道究竟底下有多少妖獸。」謝小玉看了天蛇老人一眼。

「六十八頭。」天蛇老人笑了笑。

天蛇老人為了做這件事花了不少心思,也冒了不小風險,在前往婆娑大陸之前就已經在準備,回來後也沒有停過,一直在為此事忙碌。

「像六首毒蛟這樣的妖獸應該沒辦法控制吧?」莫倫老人能夠猜到謝小玉打算用這些妖獸對付追來的人,但是他猜不出謝小玉用的是什麼辦法。

「那可未必,我不需要直接控制牠們,只要想辦法激怒牠們,讓牠們發狂,然後嫁禍給我要對付的人。」謝小玉朝著那艘仿造的天劍舟努了努嘴。

正說話間,只見那頭六首毒蛟從雲層中躕出來,遠遠地噴出一口毒息。

頓時一道巨大的光罩驟然出現下那艘飛行船四周,將六首毒蛟的吐息全都擋下來,與此同時,十幾道光芒從船內飛出來。

「好大的手筆﹗」陳元奇驚詫地叫道。

飛出來的這些人不是道君便是大巫,不然就是禪師,一下子出動這麼多人,顯然那邊下定決心,哪怕和璇璣、九曜各派撕破臉也要把人逮到手。

看到這番情景,原本對謝小玉想法有所不滿的羅老,現下也沒心思反對,這明顯是要趕盡殺絕。

其他人也都心情沉重,只有謝小玉和天蛇老人顯得很輕鬆,因為他們已經感覺到狂怒的妖獸正源源不斷朝著這邊而來。

謝小玉與天蛇老人已經成功引發「獸災」,這些凶獸會將一切不屬於蠻荒的東西全部撲殺。

凶獸們的憤怒不會輕易平息,可能會持續很久,而對謝小玉來說,他需要的只是半年時間。

半年後,閉關的人想必都已經出來,到了那時,就輪到他們顯露實力了﹗  

         
請續看《夢幻泡影》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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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總算修完了~接下來又要等半個月啦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6-6 15:26 編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6-23 18:45
夢幻泡影20
龍王寨覆滅,謝小玉總算整合苗疆各大勢力!
謝小玉以嚴酷手段訓練出的苗人軍隊以少擊多大敗朝廷的神道大軍,蠻荒峽谷中大開慶功宴。可當疲憊萬分的謝小玉獨自休憩時,一名女子悄悄摸上床,與他翻雲覆雨,究竟是飛來艷福還是冤孽情債?
此時,劍派聯盟又想出一個圈套,欲誘騙謝小玉入網⋯⋯


【第一章】—治軍

  「嗡嗡嗡-」

  到處是飛舞的毒蟲,厚密的蟲雲遮住人的眼睛,整座蠱池早已成為蟲的世界。

  和前一座蠱池相比,這裡的蠱池變了很多,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空桶雜亂地堆著,成為天然的蟲穴。

  正是這些蟲穴成為所有蟲子的庇護所,所以蟲子的數量急劇增加,而數量一多,爭鬥自然變得越發激烈,也更加殘酷。

  優勝劣汰,現在整座蠱池幾乎全是毒蜂、毒蟻、毒蝗之類群居型的蟲子,也有獨來獨往的蟲子,都異常強悍,而且大多屬於蜘蛛、毒蠶這種會吐絲結網的類型,牠們全都躲在某個陰暗而狹小的角落裡,守住一個很小的缺口,等待獵物落入陷阱。

  這是個充滿爭鬥和殺戮的世界,適者生存的道理在這裡演繹得淋漓盡致。

  在蠱池一角,一顆金燦燦的圓球內,謝小玉盤腿而坐,此時他的意識附著在那些蠱蟲上,感受著牠們為了生存而進行的掙扎與殺戮,身體四周凝聚著一層濃郁的殺氣。

  這是謝小玉的選擇。

  雖然身為劍修,但謝小玉已經放棄往劍道方面發展,他選擇的是殺道,修練的是殺人術,既然修練殺人術,肯定要有一身殺氣,更要有對殺戮的感悟,最終凝結出殺意。

  所謂的殺意,並不是殺人的時候心中升起的殺機,而是指一種狀態,一種和劍意差不多的狀態。

  擁有劍意,飛劍就能化為身體的一部分,劍法就能生出無窮變化,能夠隨心所欲,任意操縱。

  殺意也一樣。一旦修練成功,出手就成為本能,直覺會告訴他甚麼時候該出手、以甚麼方式出手、對方有哪些破綻、是否致命等等。

  謝小玉會選擇走這條路,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的六感比常人靈敏許多,還有天視地聽的神通,能看透別人看不出來的東西,而修練殺意最重要的就是感知。

  突然一陣嗚嗚的嗡鳴聲打斷謝小玉的修練,他微微一驚,立刻收回神念。

  這就是練意的好處,隨時可以終止,如果是練氣就沒有這麼容易,甚至被這 麼一打岔還可能走火入魔。

  可謝小玉不敢立刻出去,此刻他的腦子中仍是各式各樣殺戮吞食的景象,身上依舊充滿著殺氣。

  這就是走殺道最大的缺陷,人會受到影響,會漸漸被殺意所控制,最後變成沒有感情、只知道殺戮的工具。

  不過修練劍道也一樣,唯劍唯我,劍心歸一,修練到最後就成為一把劍,一把人形的劍。

  事實上,所有修練法門到了最後都差不多,太上忘情,越是接近永恆,情感就會變得越是淡漠。

  輕歎一聲,謝小玉不再煩惱這些,那離他太遙遠。

  謝小玉的身體漸漸消失,下一瞬間,他已經來到一棟竹樓中。

  羅老、莫倫老人、天蛇老人、瑪夷姆、敦昆幾位大巫全都在這裡,陳元奇也到了,旁邊還有洛文清、肖寒等人。

  最讓謝小玉在意的人是李道玄,這位曾經的四子七真第一人居然也已經凝丹成功,而且今非昔比,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感覺,變得很淡然,彷彿一個看破紅塵且時日無多的老人。

  不過謝小玉有一種直覺——李道玄的實力提升得比任何人都快,恐怕又變成四子七真第一人的位置。

  天下第一派的掌門大弟子果然不是普通人物,與之相比,洛文清略遜一籌。

  論資質,肖寒倒是可以和李道玄一較短長,可惜肖寒出身小門派,雖然也有奇遇,得到上古傳承,但是沒人講解,全憑自己領悟,如此一來,和李道玄的距離就拉開。

  謝小玉看著別人,別人也在看他,那些熟悉他的人全都皺起眉頭。

  「大哥,俺看你……怎麼像入魔了?」李福祿嘟囔道。

  原本謝小玉就修練過一些魔道法門,不過以往他要不渾身銳氣,一看就知道是劍修;要不一身佛力,再配上一顆光頭,絕對是佛門高僧。

  但此刻謝小玉渾身上下充斥著無窮殺氣,儘管出來前已經散去許多,還是讓人不敢逼視。 並非所有人都像李福祿見識淺薄,洛文清異常震驚地瞪大眼睛,遲疑片刻後說道:「你居然選擇殺道。」

  肖寒也臉色陰沉,反而李道玄淡淡說道:「走殺道也沒甚麼不好。」

  「劍修就該選擇劍道。」肖寒忍不住怒道,但他原本不想說。

  劍修走殺道之路者大有人在,不過真正的劍修不屑於此,因為殺道淺顯,容易成就,但是後勁不足,而且修練到高深處容易被殺意吞噬,最後迷失自我。

  劍道就不同了,唯劍唯我,劍心歸一,絕對沒有迷失之虞,而且修練劍道必定要看破生死,心性比其他修士純淨許多,越修練到後面優勢越明顯。

  這原本是每個人自身的選擇,所以肖寒不想說,問題是堂堂劍宗傳人卻選擇殺道,這太讓人吐血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唯獨李道玄冷眼旁觀。

  如果是以前,李道玄肯定也以為謝小玉的選擇是錯的,可現在他卻不敢這麼

  想。

  殺道雖然淺顯,卻是滅道的分支,而滅道追求萬物皆滅,到了終極甚至會自

  我毀滅,但不可否認這絕對是一條非常強大,甚至強大到令人顫慄的路。

  李道玄不開口,卻有人開口了。

  「別再說這些了,這又不是不能改變,何況也不是不可以殺道轉劍道。殺道雖然修練到高深境界就會顯露出後勁不足的毛病,但前期很不錯,進展神速,比選擇劍道容易得多。」姜涵韻說道。

  這番話明顯帶著和稀泥的意味,其他人倒也沒甚麼反應,覺得很正常,只有肖寒皺了皺眉頭,李道玄的嘴角則露出一絲隱約的輕蔑。

  在凝丹之前,四子七真全都是天之驕子,資質絕頂.,可凝丹後,他們的差距漸漸顯露出來,像李道玄、肖寒仍屬於頂尖之列,洛文清和姜涵韻就差了那麼一些。

  這時,綺羅突然來到謝小玉身邊,非常肯定地說道:「他不會選錯的。」

  綺羅是在替自己的「男人」說話。

  此刻綺羅也已經凝丹成功,當初謝小玉答應過她,兩個人凝丹後就和她合籍雙修,從此做一對同生共死的神仙伴侶,凝丹後,肉身的重要性就大大降低,接下來修練的重點轉向元神,這時結婚生子的話影響不大。

  「別光顧著說我的事。你們怎麼樣?有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路?」謝小玉反客為主,問道。他會岔開話題,是因為他不想解釋。

  謝小玉會選擇殺道自然有他的深意,卻沒必要告訴別人。

  首當其衝,肖寒的臉上露出訕訕之色,洛文清、麻子、姜涵韻、法磬諸人也同樣一臉慚色。

  這半年來,肖寒等人也都在閉關,苦思冥想希望能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可惜想破開藩籬、另創新意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成功了?」謝小玉看著李道玄,在場的人只有他仍保持原來的樣子。「還沒,不過已經有想法了。」李道玄倒是坦然。

  李道玄的回答讓肖寒心頭一動,因為他也只有想法,卻還沒能實現?另外幾個人則一臉黯然,他們差得多了,根本連方向都沒有。

  「為甚麼不問我?」綺羅笑嘻嘻地說道,滿臉得意。

  謝小玉很無奈,當初他閉關前幫綺羅整理一遍她會的東西,指點不少竅門,還透露不少他的底牌,如果這樣還不能有所收穫,那綺羅也未免太蠢了。

  綺羅顯然猜到謝小玉的想法,嘟著嘴道:「不是你想的那樣。」說著,綺羅雙手一展,掌心相對,手指和手指之間拉起數十根細絲,上面有許多流光來回亂躥。

  這一手讓謝小玉吃了 一驚,他指點的那些竅門中沒有這招。

  幾位大巫和陳元奇全都暗自點頭,李道玄、肖寒臉色都有些發白,洛文清等人更驚詫地說不出話。

  綺羅手指間拉起的並不是細絲,而是一根根飛針,它們來回穿梭,因為速度太快,留在半空中的殘影連成一片,所以看起來像是細絲。

  這麼快的速度卻還能控制得住,這分控制力可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夠練出來。「這是劍意?」慕容雪低聲問自己的師姐。

  綺羅的耳朵很尖,立刻就聽到了,她哼了 一聲,充滿驕傲。

  一開始謝小玉也以為是劍意,可看到綺羅的反應後立刻明白,這不可能是劍意。

  轉念再想,謝小玉也覺得不可能。

  綺羅確實有不錯的悟性,否則不會領悟飛針之法,但她心思雜亂,絕對不可能像肖寒那般執著,憑她這個樣子,實在不可能領悟劍意,再說他之前指點綺羅的時候,教她的全都是如何取巧,這最符合綺羅的性情,也最合她的胃口。

  一想到這些,謝小玉低下頭仔細看。

  過了好一會兒,謝小玉終於知道其中的奧妙。

  「妳的手……」謝小玉流露出一絲異樣的神情。

  只見綺羅的雙腕上都戴著手鐲,上面佈滿繁複的紋路,但如果仔細看,卻會發現手腕和手有一絲很細微的差別。

  這應該是類似虛空胎藏曼荼羅的法門,手腕以上的部分並不存在於這個空間,此刻謝小玉看到的只是投影罷了。

  虛空胎藏曼荼羅能將整個人藏起來,綺羅卻是將雙手藏起來,消耗小得多,施展起來也容易得多。

  「這麼稀奇古怪的法門從哪裡學來的?」謝小玉滿臉疑惑。

  「是不是和你的保命六招很像?」綺羅湊到謝小玉的耳邊,輕聲問道。

  所謂的保命六招,就是當初謝小玉偽稱是太虛道尊所留的秘招,實際上是一個飛賊自創的法門,那人靠這幾招屢屢逃脫追捕。

  原本謝小玉就感覺很熟悉,此刻終於想起來這和保命六招有異曲同工之妙。以前謝小玉和綺羅說過那個飛賊的事,綺羅肯定是從中得到啟發,創出這招。「妳從哪裡學來的?」謝小玉越發感興趣了。

  「從一個叫空空門的門派得來,那是旁門中下九流的門派。」綺羅對謝小玉沒有必要隱瞞。

  聽到名字,謝小玉就知道那肯定是一群小偷的門派,他早就聽過修士中也有小偷,這些人能穿透納物袋,拿走袋子內的東西。

  「挺有意思的。」謝小玉不由得點了點頭。

  別人看不起這種偏門的門派,謝小玉卻不會。

  雖然這種門派沒有高深的傳承,只有幾種絕活,卻一代代傳承下來,這些絕活經過無數人補強,早已經到了近乎於完美的地步。

  只看綺羅的動作就可以知道這種法術消耗極小,而且施法時讓人難以察覺,雙手散發出的法力波動居然和修士平時散發出的氣息差不多,不仔細看,恐怕會直接忽略。

  「妳怎麼會和這個門派搭上關係?」謝小玉突然來了興趣。

  就在剛才,謝小玉猛然靈光一閃。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想擁有屬於自己的人馬,當初在天寶州他就拚命收羅人馬,可惜最終跟著他的人就那麼幾十個,其中的一半還是信樂堂的人。

  事後,謝小玉得出一個結論——那次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他招的人全是散修,自由自在慣了,而且他們有個習慣——看到好處就上,沒好處就閃。

  而因為蘇明成,謝小玉注意到南疆的苗人。

  苗人吃苦耐勞、服從紀律,只要拉攏住頭人,整座寨子的人就會聽話,不過這也有個問題,苗人聽從的是頭人的命令,並不可能真正成為謝小玉的手下。謝小玉一直都為此煩惱,沒想到卻從綺羅身上找到突破口。

  下九流的那些門派倒是不錯的選擇。

  首先,那畢竟是門派,裡面的修士雖然混得不如意,卻是門派中人,知道門派的好處,也習慣門派的約束,不會像散修那樣今天聚在一起,明天就各奔前程。

  其次,這些門派掌握的大部分是術,即使那些修士的境界不高,但在運用方面肯定有值得稱道的地方。

  「妳和下九流的門派有聯絡?」謝小玉顯得有些急切。

  綺羅對謝小玉再清楚不過,一聽到這番話,頓時明白謝小玉的心思。

  「當然!霓裳門在一些人眼中不比下九流好到哪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說著,綺羅有意無意朝姜涵韻那邊掃了 一眼。

  姜涵韻當然不會在意這樣的小事,不過她的師妹卻冷哼一聲,別過頭去。謝小玉不想看這些女人爭風吃醋,他將綺羅的頭撥回來,非常嚴肅地說道:「請妳師父幫我聯絡這些門派,暗中透露點意思給他們。」

  「我師父?」

  綺羅的腦子轉得不慢,因為謝小玉沒說請霓裳門幫忙,只是請她師父出面,也就意味著動用私人交情,其中絕對有名堂。

  稍微再一想,綺羅立刻就明白其中的涵義。

  如果讓霓裳門出面,將來拉攏那些門派後只能掛在霓裳門名下,顯然謝小玉並不打算這麼做,他肯定想將那些門派掌握在手中。

  事實上,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璇璣派幫忙,只要放出風聲,肯定會有一大堆下九流的門派找上門。

  不過,如此一來就成為璇璣派主導此事。

  綺羅笑了,她看透謝小玉的私心,所以直接討要起好處:「好吧,我幫你問。不過你要怎麼謝我??」

  「要別的東西可以,先將蜃珠還來。」謝小玉將手伸到綺羅的面前。

  「小氣。」綺羅哼了 一聲,她當然不會還,蜃珠已經被她煉成本命法寶。

  「你們打情罵俏應該夠了吧?還有正事要做。」蘇明成咳嗽一聲,催促道。

  牆邊放著一顆顆巨大的金球,這些全是謝小玉前往婆娑大陸時璇璣派全力以赴趕出來的,這樣的金球總共打造兩千多顆,運了二十顆過來。

  金球看似不大,裡面卻可以容納一百零八人同時修練,而二十顆金球就是兩千一百六十人。

  蘇明成開口的同時,掛在竹樓一角的黃幡輕輕晃動一下,接著一個苗人走出來,並有越來越多苗人緊隨其後走出來。

  閉關半年,這些苗人衣衫襤褸,身上的污漬全都結塊,這是脫胎換骨時排毒造成。

  如果換成以前,脫胎換骨後肯定會洗個澡、換身衣服,這次卻做不到。

  這些苗人在進入金球前,體質並不比普通人強多少,根本承受不了太高的壓力,所以壓力是慢慢增加,整整用了七天的時間,但如果想洗澡就必須出來,這樣得先減壓,洗完澡後進去還得重新加壓,顯然不值得。

  「先讓他們休息一下如何?」原本謝小玉有事讓這些苗人做,但是看到苗人這副模樣,他放棄了。

  「沒問題。」蘇明成立刻答應下來,謝小玉不說,他也會提議。

  「看來有必要在裡面弄一個浴池。」洛文清道。

  謝小玉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感到奇怪,問道:「璇璣派總共打造兩千多顆

  金球,讓幾萬名僕役進去修練,應該比這邊更早發現這個缺陷啊!」

  洛文清聽到這番話,臉微微一紅。

  洛文清和他師父都想讓半數僕役轉修《吞日噬月大法》,可惜很多長老反對,所以最終大部分僕役轉成火修,修練的是焚天赤焰訣。

  修練火法的人能以火浴身,身上的污垢自然會被火烤乾,化為粉塵落到地上,衣服也清一色用火浣紗織成,同樣用火一烤立刻變得潔淨。

  謝小玉察言觀色,一看到洛文清尷尬的神情,立刻猜到其中的緣故,可他倒不好說甚麼,肯定會有人看不上《吞日噬月大法》,這可不是上古傳承,而是安陽劉家給僕役修練的功法。

  蘇明成見苗頭不對,連忙拉過話題,朝謝小玉問道:「按照計劃,接下來應該給朝廷一點顏色看看了吧?」

  謝小玉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這半年來,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謝小玉一直在閉關,兩耳不聞窗外事,不可能平空做出決定,所以先要問清楚情況再給出對策。

  「他們挺忙的,一直忙著對付妖獸。」蘇明成看了敦昆和莫倫老人一眼,正是這兩位大巫不停將蠻荒的妖獸引過去找那邊的麻煩。

  敦昆可以隔很遠就知道妖獸的蹤跡,莫倫老人再讓鬼王將妖獸引出來,他們用的手法頗為惡毒。有幼獸的話就直接殺死幼獸,沒有幼獸的話就用其他辦法激怒那些妖獸,所以被引往南疆的妖獸全都已經發狂,見人就殺、見寨子就滅。

  「有損傷嗎?」謝小玉引發這場獸災,是為了讓朝廷沒有精力跑進蠻荒四處搜索,同時也借朝廷和各苗寨的力量清除那些妖獸。

  與其等妖族進入這個世界,幫那些妖獸開啟智慧,讓牠們當排頭兵,還不如趁現在引牠們出來將其消滅。

  「兩邊都有不小的損失。朝廷那幫人不傻,已經猜到你的意圖,布了一個口袋陣,穩紮穩打,來一隻妖獸就滅一隻,來一群妖獸就滅一群,不過損失也不小,這些妖獸有些恐怕壽過萬年,很難殺死,還有一些陰險狡詐、擅長隱遁、殺人於無形的妖獸。已經有數十座寨子毀於獸災,連龍王寨都差一點不保,朝廷也損失幾萬人馬。」蘇明成大致說了 一下。

  「幾萬人馬?」謝小玉輕哼一聲。

  那些苗寨大多只有一、兩千人,數十座苗寨被毀,損失的人口應該在十萬左右,朝廷卻只死幾萬人馬,這明顯是借刀殺人。

  當然謝小玉也沒資格嘲笑別人,因為他也是借刀殺人。

  「各座苗寨損失這麼多,對龍王寨有甚麼意見嗎?」謝小玉繼續問道,他必須確認這件事。

  龍王寨本身並不可怕,不過龍王寨有數量眾多的附庸,直接依附於龍王寨的侗寨就有十二座。

  不只是龍王寨如此,當初赤月侗和白衣寨也一樣,赤月侗控制著十座寨子,白衣寨更多,有十七座附庸侗寨。

  幾十年來,三家鼎足而立。

  赤月侗、白衣寨撤入蠻荒深處,龍王寨一家獨大,整個南疆都成為龍王寨的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寨子投入龍王寨麾下,謝小玉想攻打龍王寨,首先要顧忌的就是那些寨子會增援龍王寨。

  「現在所有寨子都對龍王寨和朝廷充滿怨氣,大家都認為這場獸災是朝廷和龍王寨引起,誰讓他們跑進蠻荒到處亂搞!」蘇明成當然知道謝小玉關心的是什麼。

  「難道沒人猜到是我們引出那些妖獸?.」謝小玉根本不相信苗人會那麼傻。

  「那也是龍王寨不好。苗人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我們離開遷往蠻荒,龍王寨還窮追猛打,太過分了。」這次開口的是羅老,剛才那個問題涉及到苗人,蘇明成未必答得上來。

  「龍王寨幫朝廷對付自己人,很多人背地裡都罵阿克塞是漢家的奴才,要不是龍王寨勢大,恐怕早就有人造反了。」瑪夷姆也插了 一句。

  瑪夷姆會知道這些,是因為她和以前的附庸侗寨仍有聯繫,那些寨子的人沒跟著她走,事後全都後悔莫及,因為他們投靠龍王寨後不但沒得到任何好處,日子還過得越來越艱難,男的全被抽調去和妖獸戰鬥,而且一去不回.,女的被差遣干各種重活、苦活,稍有姿色女人的更慘,全都遭到凌辱,變成玩物。很多人一提起龍王寨都恨之入骨,別說通風報信,他們連倒戈一擊的準備都做好了。

  「能確定到時候沒人會幫龍王寨嗎?」謝小玉異常嚴肅地問道,他是小心為上。

  瑪夷姆和羅老遲疑片刻,最後還是羅老說道:「沒辦法確定,但是幫龍王寨的人肯定不會太多。」

  羅老為人謹慎,不肯將話說滿。

  謝小玉轉過頭,看向那幾位大巫。

  「別問我,我不知道。」天蛇老人笑著避開了,他是孤家寡人,有時候也有好處。

  莫倫老人和敦昆乾脆閉口不語。

  「憑我們的實力,能不能擋下前來增援的大巫?」謝小玉的目光回到羅老和瑪夷姆身上。

  羅老兩人當然聽得出言下之意,謝小玉的意思不是依靠武力,而是說服那些想幫阿克塞的大巫。

  而這就要看誰的面子大了。

  「我還是不出面為妙。」瑪夷姆露出一絲苦笑。

  瑪夷姆以前太強勢,雖然手法比阿克塞那個莽夫柔和點,不過能在短短幾十年內讓白衣寨變成南疆第一侗寨,她的吃相絕對好不到哪裡。

  相反的,赤月侗給苗人的印象還算不錯。

  羅老靠的是以智取勝,他從來沒有強行吞併其他寨子,全都是在背後搞鬼,先弄垮想吞併的寨子,然後裝出悲天憫人的樣子,接收那些失去依靠的苗人加上年紀大了後因為沒有合適的接班人,他變得意志消沉,越發少了幾分爭鬥之心,所以在三位大巫中,他的人緣和風評比另外兩個人好。

  「好吧,我就賣一下老面子……也不知道我的面子還值多少錢。」羅老知道推托不過去。

  最大的問題解決,眾人頓時來了精神,蘇明成搶先問道:「甚麼時候動手?」「這倒不急,現在苗人們空有境界,戰力卻還不是很強,劍修可不是這樣,所以接下來至少要花兩個月的時間讓他們熟悉劍修的戰法。」謝小玉在閉關前已經有了具體的計劃。 「修練只用了半年,熟悉戰法居然要用兩個月......」洛文清苦笑著直搖頭o

  洛文清不能不歎息,以往最花費時間的就是積累,即便在練氣層次,閉一次關也動輒大半年.,可現在有了那顆金球,時間一下子縮短二十幾倍,反而成最輕松的一環。

  這讓洛文清感慨萬千,他已經是絕頂資質,可修練到練氣七重也用了五年時間;而眼前這些苗人資質平平,卻只用了半年。

  「習慣就好。」謝小玉並不打算嚇洛文清,他的腦子裡還有更多想法,如果實現,以後恐怕就用不著積累,需要掌握的只有駕馭力量的能力。

  謝小玉的這些想法,來自於那些從魔界跑出來的傀儡,而他最初想到的是用傀儡對付傀儡。

  《奇技妙法百篇》中有一種很特殊的傀儡,那是個空殼,可以讓人鑽進裡面由人操縱,與其說它是傀儡,還不如說是鎧甲更為貼切。

  因為由人操縱,所以這種傀儡不像其他傀儡傻,而它能發揮出何等威力則全看傀儡本身,和在裡面的人無關。

  如果謝小玉真的造出這種傀儡,那就用不著修練,只要找個人塞進去,直接就是一個修士。

  謝小玉沒有這麼做是因為他不熟,傀儡屬於機關法器,而他主修符篆,輔修陣法,除了建造天劍舟的那段日子,再也沒有研究過煉器,更何況製造一個戰力強悍的傀儡並不容易,需要的材料必須是最好的,煉製的手法也複雜,他不敢保證製造出來的傀儡能勝過那些魔界大能製造的傀儡。

  一隊隊人馬在群山中來回穿梭、跳躍著。

  這裡是蠻荒深處,在獸災爆發前,這裡是異常危險的地方,現在更不用說,原本只在自己山頭晃悠的妖獸四處亂躕,說不定甚麼時候就會碰上一頭。

  那一隊隊人馬全都是百人一列,被一道灰色的遁光包裹著,那一道道遁光飛得不高,幾乎是貼地而行,但是速度極快,而且悄無聲息。

  這其實是魚龍幻變陣。

  現在翠羽宮已經成為自己人,正巴不得做出貢獻,因為當初謝小玉想要魚龍

  幻變陣和幻天蝶舞陣,姜涵韻沒有答應,事後翠羽宮上上下下所有人後悔不已,現在總算有了補償的機會。

  不過此刻用的這套法門已經經過修改,去掉很多不必要的東西,又增加消聲、隱遁的妙用。

  魚龍幻變陣使用的時候非常漂亮,合起來時是一道龍形金光,分開時則是無數金色的梭形光芒,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條鯉魚,這確實好看,但並不實用。

  現在只能看到一條淡淡的灰影,如果是傍晚或者黎明,甚至連灰影都無法看到,如果這群人停下來更是蹤跡皆無。

  正因為如此,謝小玉替這座陣取了 一個新的名字——百鬼夜行陣。

  突然最前頭那隊人馬停下來,眨眼間,後面的一隊隊人馬迅速散開,每一隊都相隔數里。

  在遠處一片暗影中,謝小玉低聲問道:「怎麼?前面發現目標了?」

  謝小玉所在的地方比較靠後,看不到前面的狀況。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蘇明成傳音過來:「敦昆手下的人發現一頭千眼蜈

  一聽到是千眼蜈蚣,謝小玉越發小心幾分。

  同樣是妖獸,蟲類智力低微,一般都有點傻,但是實力卻比其他妖獸強不少,

  感知也更加敏銳。

  「你打算怎麼打?」麻子在一旁問道,他也聽到蘇明成的傳音。

  麻子是來觀戰的,不只是他,這裡還有李道玄、洛文清、肖寒、姜涵韻等人。「當然是強攻。」謝小玉想都沒想,立刻回答道。

  以往對付這種厲害的妖蟲,大多是佈一個圈套想辦法將妖蟲引進來,然後關

  門打狗,那要安全許多。

  「這是第一次,碰上的又是蟲類妖獸,你有把握?」麻子又問道。

  「只能這樣,畢竟我們的目的是為了練兵,妖族肯定不會像蠻荒的妖獸一樣傻,想引牠們進入圈套恐怕不容易。」謝小玉並不是心狠,他很清楚第一步最難,但是總要跨出去。

  突然謝小玉轉過頭,神情一下子變得異常嚴肅。

  「那東西發現我們了。」

  「千眼蜈松長那麼多眼睛可不是為了好看。」李道玄淡淡地說道。

  眾人都不認為會出事,這一次除了瑪夷姆留守,其他大巫都來了。

  還不只大巫,知道這邊開始練兵,太虛、璇璣、九曜、碧連天、北燕山、翠羽宮、摩雲嶺都派人過來,此刻匯聚於此的道君有七位,如果再加上陳元奇和之前俘虜的那三位道君,這裡的道君人數已經有十一位之多,比得上不少大門派。有這麼多高人壓陣,除非跑來一頭太古神獸才有可能出事。

  謝小玉迅速發出一連串命令,那頭千眼蜈蚣已經發現他們,再想強攻已經不可能,只能轉為迎擊。

  突然,謝小玉的臉色沉了下來。

  此刻,所有苗人都透過天蛇老人連成一體,聯絡起來容易得很,他的命令要發出去絕對暢通無阻,但那些小隊卻沒有完全響應,其中一部分的人各自為政,另外一部分的人則反應遲鈍。

  「還好沒有匆匆忙忙帶著他們攻打龍王寨。」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都別慌!離甲、離乙、震甲、震乙四隊牽制住獵物,離丙 、 離丁、震丙、

  震丁準備出手。」謝小玉連忙改變策略。

  謝小玉以八卦方位編組,離代表火,震代表雷,擁有這兩種讓的小隊全都

  負責攻擊。

  這支隊伍原本就以攻為主,這八支小隊是主力,也是精銳。

  讓謝小玉惱火的是,震甲、震丁慢了半拍,不過還是按照他的命令執行,但

  其他隊伍卻各行其事。

  「莫倫老人,讓你的鬼王幫個忙擋住那頭千眼蜈蚣。」謝小玉不想看到有傷

  亡,不得不放棄練兵的打算。

  「各位大巫,來我這裡。」謝小玉繼續吩咐道。 和那些苗人相比,大巫們的反應快得多,謝小玉的話音剛落下,四周就傳來

  一陣陣空間波動,一道道身影平空出現。

  「真失敗,居然亂成這樣。」敦昆搖頭歎息,他擁有特殊的能力,能總覽全局,

  所以他最清楚剛才亂成甚麼樣子。

  「看來我的命令不太好使。」謝小玉歎道,然後看了看那幾位大巫。

  「你打算怎麼樣?」羅老明白謝小玉的意思,不過他要謝小玉自己說出來。「行軍打仗必須做到令行禁止。」謝小玉的話音很冷。

  「既然你是頭,你說怎麼做吧!」莫倫老人又一次搶先表態。

  「離甲、離乙、離丙、離丁、震乙、震丁六隊隊長不遵號令,理當斬首,由副隊接任正隊;離甲、離乙、離丙、離丁、震乙、震丁六隊編號撤銷,剛才有幾支隊伍雖然行動慢了半拍,但有照著做,提升他們的序列讓他們代替這六隊。」說到殺人,謝小玉身上頓時散發出無窮殺氣。

  那幾位大巫全都無話可說,這一次確實是他們的人做得太過分。

  「或許可以讓他們戴罪立功,畢竟能成為隊長,這些人的潛力都不錯。」羅老有些捨不得,這六個人有四個是赤月侗的人,是他的後輩。

  謝小玉並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羅老。

  一時之間,眾人全都沉默不語,所有人都看著羅老和謝小玉。他們知道這是要攤牌了。

  羅老同樣一言不發,心中暗自惱怒,因為謝小玉從婆娑大陸回來後,他就感覺不對勁,謝小玉不只變得很有自信,還開始直接調動各個寨子的人,先是波響侗和克山寨,之後是赤月侗,最後是白衣寨。

  「你要保他們?」謝小玉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羅老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果要保下那四個人,他肯定會失去很多東西,而且和謝小玉之間會出現裂痕,再也別想彌合;可如果不保,他的面子就沒了。

  「好吧,不殺他們。不過他們一身法力是從我這裡得來,我要收回,而且為了防止他們心生怨恨,肯定會對他們和他們的家人做些甚麼,從今以後也不允許他們靠近任何重要的地方。」謝小玉需要的只是立威』需要幾個反面榜樣,他並不在乎用甚麼方式。

  殺人是最乾脆的方式,而此刻謝小玉做出的處罰帶有連坐的味道,一人犯罪,

  全家遭罪,同樣足以震懾眾人。

  謝小玉的話音落下,羅老的臉色頓時一變,因為這聽起來好像寬鬆很多,至

  少保住一條性命,但仔細想來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苗疆一向都有不養廢人的習慣,除了吃奶的小孩之外,其他人都要幹活,連三歲小孩都得撿菜餵豬。而這幾家人不得靠近任何重要地方,意味著他們不能靠近菜棚、雞棚,也不能靠近廚房、水源,更不能靠近放東西的地方,幹活的資格完全被剝奪,用不了多久,連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苟活在這個世上。

  這招殺人不見血,又可以震懾其他人,果然厲害得很。

  雖然明白謝小玉的意圖,羅老只能認了。

  「好吧,誰讓他們自己不爭氣。」

  這話一出,羅老的面子保住,也用不著和謝小玉徹底撕破臉。

  與此同時,羅老也明白從今往後謝小玉的地位將不可動搖,所有苗人都會聽從他的命令。

  「啊—」一個苗人蜷縮著身體,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聲。

  謝小玉冷漠異常地站在那個苗人身後,手抓著苗人的頭頂,一股暗蝕之力正

  沿著這個人的任脈筆直而行。

  李素白敲了婆娑大陸佛門竹槓,其中就包括一部《羅喉提婆咒》,此刻《吞日噬月大法》中已經融入這部魔門密咒。

  羅喉代表的是吞噬、侵蝕,而且異常快速、極端霸道,所以修練出來的這絲

  法力也帶有同樣的特性。

  這股暗蝕之力沿著任脈一路遊走,所到之處所有法力盡數消融,而且消融的

  不只是法力,還有生機。

  即便在魔門中,羅喉也是邪惡的存在,象徵著無盡的貪婪,帶有羅喉特性的功法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能吞噬各種能量,而生機正是能量的一種。

  不過有那麼多好處,肯定也有缺點。

  羅喉吞噬萬物,卻不能補益己身,就像日蝕、月蝕一樣,日月被迅速吞噬,卻又很快被吐出來,所以羅喉的寓意是無盡的貪婪,後果卻一無所獲。

  好在謝小玉並不貪,看著那源源不斷吸取過來又源源不斷散去的法力,他的心中沒有一絲悸動,反正有金球在手,他的修練速度本就不慢,沒必要再走偏門,

  做這等損人利己的事。

  暗蝕之力在那個苗人體內遊走一圈後,謝小玉將那奄奄一息的苗人扔在旁邊,然後轉身朝著下一個人走去。

  「依娜,幫我說句話,我是妳叔叔啊!」那個人滿臉惶恐地嚷嚷道。

  謝小玉聞言,轉頭看了依娜一眼。

  依娜欲言又止,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老公,顯然是想讓蘇明成出面求情。

  「當初我勸過他別爭這個位置。」蘇明成淡淡說道。

  依娜見蘇明成沒有求情,又張了張嘴,不過最終沒有開口,而是轉過頭。

  謝小玉頓時鬆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是蘇明成夫妻開口求情,如果他拒絕,雙方不可避免會產生隔閡。

  謝小玉不等那個人再次開口,手掌微吸,一下子就將那個人吸過來,然後毫不留情地抽著那個人的法力,只是片刻工夫,就讓那個人徹底變成廢人。

  沒有絲毫停留,謝小玉也廢了另外幾個人的法力,然後冷著臉轉過身來。

  「我傳授你們功法、教會你們修練,是為了讓你們打仗,如果你們始終是這副模樣,上了戰場後你們只有死路一條。」說著,謝小玉雙眼一瞪,一道神念打^入那些苗人的意識中,那道神念裡包含著他的記憶—守衛戊城的記憶。

  「別以為我是紙上談兵,我打過仗,真正的戰場遠比你們想像中要殘酷得多。這次朝廷南侵的規模不大,他們才來多少人?你們才只有多少人?看看我打過的仗吧!兩邊一開始都有幾百萬人,最後死得只剩下幾萬人,遍地都是屍體,城牆下堆滿骸骨。」謝小玉一邊說,一邊回憶那令人顫慄的一幕。

  謝小玉的這些回憶全都映入苗人們的腦海中,這些人腦門上都滲出豆般大的

  汗珠,臉色也變得慘白。

  這些苗人都打過仗,當初謝小玉第一次和他們見面的時候,他們就和朝廷大軍作戰,正如謝小玉說的那樣,同樣是打仗,兩邊規模完全不能比。

  當然謝小玉也玩了 一個花樣,他給這些苗人看的記憶確實是真的,不過那是他專門挑出來最激烈的場面,畢竟那一仗打了半年多,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沒甚麼事可做。

  同樣,謝小玉也不會解釋那些土蠻只是看起來厲害,真的打起仗來,實力只是一般,如果他們在那個戰場上,十有八九可以大殺四方。

  「這次的事我也有錯,我不應該讓各位大巫跟著,有他們在,你們就覺得不會有事,以為這只是一場遊戲,是跑到這裡打獵。」謝小玉一副自責的模樣,語氣卻異常陰冷。

  「我知道錯了,所以我立刻改正。接下來你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和妖獸作戰,我還要在你們身上綁上雷珠,畏懼不前者,殺;臨陣脫逃者,殺;不聽號令者,殺;進退無據者,殺!」說著,謝小玉朝後-招手。

  只見一群渾身都包裹著黑布的人走出來,手中都拿著一隻袋子,看起來鼓鼓的,正是謝小玉所說的雷珠。

  眾苗人全都兩股打顫、臉色慘白,卻沒人敢反抗。

  一直以來眾苗人都習慣服從頭人、服從大巫,而這段日子雖然辛苦一點,卻有雞鴨魚肉,過得比以前還舒服,不知不覺他們有些忘記畏懼,現在他們終於又有以前的感覺。

  一條條皮帶從袋子內取出來,這些皮帶上貼著符篆,正中央還鑲著一顆龍眼;

  般大小的珠子。

  這玩意是戴在脖子上,就算威力不大,一旦爆炸,整顆腦袋肯定就沒了。

  眾苗人沒一個敢抗拒,全都戰戰兢兢將皮帶扣在脖頸上,而且一戴上這東西,他們的神情立刻變了,變得認命恭順,但是眼神異常冷漠。

  「很不錯,現在才像一個真正的戰士。」謝小玉冷笑一聲。

  「我們是不是該離開了?」莫倫老人突然開口問道。

  這一次不是莫倫老人缺心眼,而是剛才謝小玉偷偷傳音給他,讓他說這番話。「還要請您老人家幫個忙,將那頭千眼蜈蚣放回來。這是他們的第一個獵物,還是要讓他們自己搞定,如果搞不定,就讓他們全成為千眼蜈蚣的口中之食!」謝小玉又發出一陣冷笑。

  莫倫老人聽到這番話,只能暗自佩服。

  沒人比莫倫老人更清楚謝小玉根本就是演戲,那頭千眼蜈蚣早已經被他的鬼王吞了魂魄,只剩下一具空殼,現在只是讓鬼王頂著千眼蜈蚣的肉身,這樣還能出事,那就真的該死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6-23 19:43
第二章 屠龍

「咻咻咻咻——」

輕細的破空聲不絕於耳,伴隨著破空聲的是一道道半透明的光芒,這是模仿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

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是魔門無上大法,自然沒有那麼容易模仿,好在要求不高,飛劍不需要真正隱去,只要不容易看清楚就行,破空聲也不需要完全掩蓋,壓到最小就行。

反正這種飛劍是用在戰場上,到時四面八方都是火光、電光和爆炸的閃光,四面八方都是吶喊聲、廝殺聲和痛苦的哀號聲,這種半透明的劍光、這樣輕細的破空聲想被發現都難,更何況就算能看到劍影,也看不到發出飛劍的人,出手的人全都在七、八里外。

連謝小玉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打造出來的飛劍還有這樣的好處。

因為射出飛劍靠的是劍匣,並不需要法力維持,是靠鑲嵌在上面的蜉蝣蠱操縱飛劍,並不需要刻意控制,所以那些苗人只需要瞄準大致的方向射出飛劍,然後甚麼都不用管,所以他們可以在數里外發起攻擊,這比起很多真正的劍修都強。

「全都是這樣,那修練劍法還有甚麼意義?」洛文清失神地喃喃自語道。

不只是洛文清,其他人全都沉默不語,就連肖寒也有些神情恍惚,他已經領悟劍意,一縷神念附於飛劍上可以飛出很遠。但是讓他和這些苗人對戰,只要對方的數量多於十個,他就只能溜之大吉,更讓他吐血的是,這些苗人也就練氣七、八重上下,只不過學了一些皮毛而已。

「我現在總算明白,為甚麼神道大劫開始的時候神皇大軍所向披靡,一旦組合成戰陣,威力確實恐怖。」李道玄也沒辦法保持往日的風度。

一聲獸吼,將眾人的注意力被轉移過去。

吼聲來自五里之外,十幾頭妖獸被漫天亂舞的飛劍圍在一起,四周早已經躺滿同類的屍體。

這些妖獸樣子像穿山甲,不過長有五丈,身上的鱗片如同鐵板,四肢粗短,爪子卻細長而鋒利,往地上一拍,地上立刻被劃出百餘丈長的深溝。

這妖獸能扛、能打,簡直就是重甲騎兵,又是群居而生,絕對是蠻荒中的一霸,換成以前,別說兩千名普通苗人,即便人數多上十倍,也不敢招惹這些妖獸。

但此刻這些妖獸卻狼奔鼠竄,拚命想逃出去。

「加把勁,速戰速決!我傳授你們劍法,不是讓你們慢慢和對手磨,我要你們一擊必中、一擊必殺I.快點幹掉牠們,下一批妖獸馬上要到了。」謝小玉連聲催促道。

就像那些苗人漸漸適應謝小玉的指揮,此刻謝小玉也漸漸適應新的身份,在不知不覺中,他變得越來越冷漠,眼中只有成敗得失,再也沒有憐憫和寬容。

一個多月來,謝小玉領著這些苗人在蠻荒深處四處轉,無時無刻不在苦戰,甚至在深更半夜他也會弄一批妖獸過來,讓這些殺戮一天、筋疲力盡的苗人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在慌亂中應戰。

出來的時候,這支隊伍總共有兩千兩百人,現在人數已經不足兩千,前前後後總共折損兩百三十五人,幾乎每十人就有一人死於意外。

如果是打仗,這樣的損失率不算高,可這是在練兵,十分之一的折損率絕對讓人毛骨悚然。

這套練兵之法冷酷又恐怖,但非常有效。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些苗人全都脫胎換骨,他們沒有以往的散漫、沒有以往的怯懦,變得異常冷漠,而且木訥寡言;可一旦有甚麼動靜,他們就會變成另外一副模樣,哪怕剛才還在夢鄉中,也立刻精神百倍,眼睛變得比老鷹還銳利,耳朵變得比兔子還靈敏,反應變得比豺狼還迅速。

這已經不是人的反應,而是一種動物的本能。

除了警醒,那些苗人還學會相信同伴,因為他們要休息,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一個可以信賴的同伴可以讓人睡得踏實,就算醒著的時候也要提防從背後踱出來的妖獸,但背後沒長眼睛,只有依靠同伴的保護。

這已經是一支合格的軍隊, 一支隨時可以拉上戰場的軍隊。

半透明的劍光漫天亂舞,有些飛劍驟然炸開,化作一道刺眼的弧光,那弧光可以算是劍氣的一種,卻和普通劍氣不同,夾雜著雷電和玄磁的力量,弧光的半

徑不過一丈,威力卻大得驚人。

眨眼間一頭妖獸嚎叫著倒下來,身上早已經傷痕纍纍,少說中了 一百多劍,

最後那一劍割破動脈,傷處飆血不止。

其他妖獸見勢不妙,聚攏在一起朝著一個方向衝去。

雖然沒有智慧,這些妖獸卻知道集中在一起比分散開來力量更強。

這時,跑在最前面的妖獸突然倒在地上,額頭噴出一道血柱,鮮血飛出十幾丈遠,而幾乎同時,後面的幾頭妖獸也噴出鮮血,同樣被飛劍穿透,仔細看去,所有傷口都連成一線,明顯是一劍所傷。

下一瞬間,所有妖獸同時倒在地上,身體一下子變成篩子,每一頭妖獸身上都有數萬個傷口,鮮血如同灑水般往外狂噴。

「兌甲、兌乙趕快收拾戰場,這裡的血腥味實在太重了,必須在其他妖獸到來前收拾乾淨。其他各隊注意警戒,我不想再有上一次的情況發生。」謝小玉下達一連串的命令。

「你們夫妻倆越來越凶殘,剛才那一劍實在厲害。」麻子酸溜溜地開著玩笑。剛才那一擊正是謝小玉和綺羅連手所發,血腥的場面和恐怖的威力讓人心驚

麻子不由自主將自己放在那些妖獸的位置上,立刻就明白除非比謝小玉快一步發動,立刻瞬息千里,逃之夭夭,否則他也躲不過那一劍,也會被射成篩子。不只是麻子,李道玄、肖寒、洛文清、姜涵韻等人都琢磨著同樣的事,得出的也是同樣的結論。

這一劍是以謝小玉為主,他的飛劍在半空中穿梭跳躍,每一次都出現在妖獸眼前,讓牠們根本來不及反應;然後輪到綺羅發威,她的飛針就藏在飛劍中,萬針齊發,妖獸根本躲無可躲,飛針從傷口,如眼睛、鼻孔、耳朵這些薄弱部位穿進去,在裡面四處攢射,眨眼間就將這些強悍無比的妖獸變成渾身噴血的篩子。

「這一劍稱得上珠聯璧合,妙到巔峰,既有飛劍之長,又有飛針之妙,同時又避免兩者的短處。」李道玄由衷地讚道。

李道玄和麻子得出相同的結論,他能擋住也能躲過這連手一擊,但前提是要比謝小玉更早發動,可惜這幾乎不可能,沒人能和謝小玉比出手的速度。

「幸虧跑了一趟婆娑大陸,算是開了眼界,原本我們以為佛門沒準備,現在看來完全錯了,佛門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就在研究連手合擊之術。」謝小玉並

不是故作謙虛,他和綺羅的劍針合璧,完全是抄襲佛門的連手之法。

道門也有連手合擊之法,不過層次不高,一般都是練氣層次的人修練,因為道門更注重陣,總覺得連手合擊沒有陣的威力大,用途有限。

以前謝小玉也有這種想法,當初他在北望城的時候也比較注重陣法,從沒想過創一套連手合擊之法,甚至在天門裡他們也只是配合得比較默契,遠遠談不上連手合擊的程度。

但在無盡虛空看到那幾個和尚連手合擊的威力,謝小玉的想法變了,因為聯手合擊要比陣法靈活得多,至於威力其實已經夠了。

四個人連手,威力相當於一個人的兩倍,如果換成陣法,那就可以迭加,也就是四倍,從數值上看,連手的威力確實不行,差了一倍,可實際上卻不是這樣,兩倍的威力足夠殺掉對手,四倍的威力完全是多餘的,更何況再強的威力也要打中對手才能起到效果,而陣法的靈活性太差,命中率更糟糕。

「我道門中也並非沒有連手之法,最有名的就是雙劍合璧。」李道玄不想看到謝小玉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

「我承認,不過雙劍合璧的限制太大,必須修練同樣的劍法,不然根本沒辦法合璧;佛門的連手合擊可沒有這樣的限制,我看那些和尚用的全都是各自擅長的手段。我懷疑這是一種神通,出自某位佛界大能之手。」謝小玉一向實話實說。這番話中也透出一絲怨氣,謝小玉對那些飛昇仙界的道門前輩很不滿,其他各界都已經插手,只有仙界一點動靜都沒有。

李道玄當然聽得出謝小玉話中隱含的意思,卻只能苦笑一聲,有些事他不能說。

佛、道兩門都有聯絡上界的辦法,道門聯絡上界的辦法就掌握在太虛門手中,但是當年太虛門祖師爺飛昇之前特意警告過,只要中州還在,絕對不能動用這最後一招,一旦聯絡仙界,雖然一時之間能夠得益,但是後患無窮。

可太虛門祖師爺沒有留下解釋,所以太虛門只能閉口不語。

月亮升到頭頂,在一片山坳中,許多人靠牆而睡。

即便睡覺,他們也保持著警戒的姿態,頭靠著崖壁,銅製的耳朵緊貼著岩石,

勿果有甚麼動靜,立匆就可以聽到。

他們穿著連頭帶腳的緊身戰衣,這種戰衣上身和下身連在一起,胸前有一排扣子,頭上有頭罩,整個頭罩除了眼睛前面的一條縫隙,其他地方全都嚴絲合縫,沒有一點暴露在外,如此一來,既可以防止蠻荒深處無所不在的瘴毒煞氣,也可以避開蚊蟲叮咬,甚至連帳篷都省了,隨便往地上一躺就可以睡覺。

不過也有人沒睡著,必須有人站崗放哨,此刻山坳四周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警戒地掃視著四周。

在山頂上,還有一群人也睡不著。

莫倫老人、天蛇老人、敦昆各自找了 一塊石頭坐下,謝小玉則半坐半躺著。

之前謝小玉說大巫們全都離開,這只是說給那些苗人聽,讓他們不再有依賴之心,其實幾位大巫一直都暗中跟隨著,就算不為別的,只為他的安全,謝小玉也不敢讓幾位大巫離開。

不過,確實有一位大巫回峽谷,那大巫是羅老,這次他丟盡臉面,再待下去自己都覺得沒意思。 好在謝小玉等人也不擔心羅老會在背後搞鬼,羅老眼明心亮,最清楚該做什麼,不該做甚麼,謝小玉和他沒仇,反而因為依娜的關係和他關係親近,而謝小玉也不會謀奪他的侗寨。

「今天殺掉的那批妖獸,就算我們出手恐怕也要花不小的力氣,看來這支隊伍已經被你訓練得很強。你打算甚麼時候對龍王寨動手?」敦昆問道,可他本人並不在乎,這是瑪夷姆要他問的。

「你這麼急?」天蛇老人看了敦昆一眼,過了片刻,他恍然大悟地道:「原來是這樣,你和你丈母娘談過了?」

「我腦子笨,很多事想不通,有個人幫忙指點當然好。」敦昆坦然承認。「最後談妥甚麼樣的條件??」天蛇老人繼續問道,他是幫莫倫老人問。

「瑪夷姆一句話就說服我。她告訴我,大劫過後她如果還活著,絕對不會再回白衣寨,她要帶整個寨子到外面,到漢人的世界,她要學外面的世家讓寨子幾百年、幾千年延續下去,不用像以前那樣縮在南疆,整天為了生計而犯愁。」敦昆轉述著瑪夷姆的話,這也是說給莫倫老人聽。

果然,莫倫老人心頭一動。

南疆的苗人一直想到外面去,到平地上,到漢人住的地方,那裡繁榮富裕,不過真的這麼做的人卻少之又少,因為他們是苗人,在漢人土地上根本站不住腳。

這場大劫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大劫過後肯定滿目瘡痍,人口折損大半,甚至百不存一,到時如果出去,到處都是無主的土地,佔到就是自己的,等到在那片土地上休養生息幾百年,恐怕連他們的後人都會忘記他們是苗人。

對於漢人世家莫倫老人也有瞭解,那就是土皇帝,雖然名義上管事的是官府,實際上那些世家根本不理睬官府,反倒是官府要極盡小心,而且世家有錢,一個再破落的世家都比白衣、赤月、龍王這樣的寨子有錢得多,更重要的是,世家安全。就算道君老祖全都殯落,只要肯夾起尾巴過日子,也沒人敢打落水狗,不像南疆的苗寨一旦失去大巫,整座寨子會立刻沒落,過不了幾年就會被吞併。

「我怎麼沒想到呢?」莫倫老人喃喃自語道。

「被你們一說,連我都心動了。」天蛇老人嘻嘻哈哈地說道,他之所以沒有成家、沒有建立侗寨,就是因為怕麻煩。

在南疆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如果不一直盯著,說不定甚麼時候自家侗寨就被別人滅了;但是建立世家不同,完全可以扔著不管,讓後輩自己管理。

在一旁的謝小玉更明白敦昆的話是說給他聽的,瑪夷姆表這個態,意味著她

會一直跟他走到底,絕對不會搞風搞雨。

「現在你可以說打算甚麼時候打龍王寨了吧?」敦昆再次問道。

「那邊有甚麼消息嗎?」謝小玉不答反問,他這邊在練兵,同時也讓幾位大巫收集龍王寨那邊的消息。

「阿克塞現在和漢人走得很近,幾天前傳來一個消息,他和巴度安鬧翻了。」

敦昆說道,負責收集情報的是瑪夷姆,他只是轉達罷了。

「這怎麼可能!」天蛇老人叫道,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

莫倫老人也一樣,他現在一門心思在這邊,同樣不知道龍王寨的消息。

「巴度安是誰?」謝小玉問道,他對苗疆有名的大巫都有些瞭解,至少說得

出名字,但是他沒聽過巴度安這個人。

「那是鐵枝寨的大巫。這老傢伙和阿克塞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以前是阿克

塞的鐵桿盟友,不過四十年前走火坐僵,據說胸口以下都已經變成石頭,但這個

老傢伙仍舊幫了阿克塞不少忙,沒想到兩個人居然也會翻臉。」莫倫老人感到有

些茫然。

「這沒甚麼好奇怪,龍王寨想投靠漢家朝廷,肯定要有所表示,當人走狗就必須有走狗的模樣。巴度安實在不太聰明,而且身體僵硬後不可能四處走動,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形勢,還想倚老賣老,阿克塞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敦昆現在就是一個傳話筒,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瑪夷姆的猜測。

「還有幾座寨子跟著龍王寨?」謝小玉問道。

「只有兩座。本來還有不少寨子,不過自從換了 一個征討使,情況就完全變了!原來那個姓常的人用的是懷柔的手法,可新來的這個人明顯沒本事,一味飛揚跋扈,為人又貪婪,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將各座寨子當奴隸支使。」敦昆怒聲罵道。

「噢?」謝小玉有些意外,因為朝廷並非沒人,怎麼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派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謝小玉前前後後和不少當官的人打過交道,第一個就是在天寶州時守北望城的那位陳都護,之後是總督衙門的官員,這些做官的人給他的印象是目空一切,不把下面的人當人看,但是他們的腦子絕對不錯,手段也很高明。「那個人索要了甚麼?」謝小玉又問道。

「挖山!每座寨子都要抽調五百人在山裡挖掘坑洞和隧道,說是將來藏人之用,還大肆索要草藥。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如果他給足糧食,各座寨子看在能夠填飽肚子的分上倒也同意,可他根本不讓人吃飽,也不讓人種地,明顯就是

用糧食掐大家的脖子。」

越說,敦昆就越感到惱怒,畢竟他也是苗人,當初聽到這些事的時候感同身

受。

謝小玉已經明白朝廷這是要趕盡殺絕。「我就不明白,阿克塞雖然腦子不靈光,也應該聽說過『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遲早有一天輪到他倒霉。」敦昆咬牙說道。

「你能保證這不是演戲? 」謝小玉寧可謹慎一些。

演戲?你的意思是苦肉計?]敦昆越來越自信,腦子也越來越靈光,他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道:「不會,除了......除了羅老,苗疆沒人有這麼深的心機,也沒人能演得這麼像。」

敦昆說到羅老,顯然不太恭敬。

謝小玉一想,覺得確實如此。

瑪夷姆的城府在苗人中已經算是很深的,卻也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更做不到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鐵枝寨還有其他大巫嗎?」謝小玉問道。

敦昆等三位大巫不由自主心底發寒,他們已經猜到謝小玉的打算。

「沒有,絕對沒有哪座苗寨能擁有兩位大巫,就算有這樣的人,也會分出去另外組建一座侗寨。」敦昆為謝小玉解釋著南疆的風俗。

「也不是完全沒有,除非一個很老,原本就時日無多,那麼年輕的那個會等一段時間,反正老的一走,整座寨子就是他的。」莫倫在一旁插嘴。

「那也未必,都成大巫了,誰還想在別人下面?肯定先分出去再說,等到老

的一走,兩邊再合併。」敦昆立刻表示反對。

謝小玉見越扯越遠,連忙道:「既然這樣,你們有沒有把握幹掉巴度安,卻

不讓任何人知道是誰幹的?」

雖然早就猜到謝小玉打這個主意,三位大巫仍舊感覺心情沉重。「你打算嫁禍給誰??」敦昆問道。

「不嫁禍給任何人,只是讓他們互相猜忌,其他大巫肯定會認為是阿克塞或者朝廷干的,而那兩邊則會怪到對方頭上。」謝小玉說著自己的打算。

「你確定阿克塞不會和朝廷通氣?」莫倫老人問道。

「不會,而且就算會也沒用。」謝小玉非常清楚人性的弱點。

如果換成原來那位征討使,或許會和阿克塞開誠佈公,然後兩個人賭咒發誓,再歃血為盟,事情未必沒有轉機;但現在這位征討使顯然不將苗人放在眼裡,別說開誠佈公談一次,恐怕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提防龍王寨。

三位大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莫倫老人無奈地說道:「我跑一趟吧,誰讓我的鬼王最適合幹這件事。」



「我和你一起去,兩個人總能有個照應。」天蛇老人說道。

一股暗流在南疆四處湧動,暗流的源頭就是鐵枝寨。

大巫巴度安死了!

早上鐵枝寨的人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們老祖宗只有身體躺在臥榻上,腦袋卻不見了。

如果是在以前,鐵枝寨的人早就向龍王寨報信,可這一次,鐵枝寨卻寨門緊閉,直到第三天,他們將另外一位和老祖宗有親戚關係的大巫請來,這才對外宣布老祖宗已經遇害,而且消息一散佈出去,鐵枝寨就立刻和那個大巫的寨子合併。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是提防,至於提防的是龍王寨還是朝廷,眾說紛紜。消息傳到龍王寨時,阿克塞被氣得不輕,而且鬱悶不已。

阿克塞不傻,知道巴度安莫名其妙的死肯定有很多人懷疑是他下的毒手,可如果真是他幹的就算了,問題是他沒幹,卻替別人背黑鍋。

阿克塞在竹樓內轉來轉去,踩得地板嘎吱嘎吱直響。

在房間的一角,阿克塞的乖孫正悠然擺弄著一座佛像,這座佛像並不是法器,

只不過通體都用寶石雕成,絕對價值連城。

「別再玩了!快幫我想想這是怎麼一回事?」阿克塞輕輕踢了自己乖孫一腳,

雖然發怒,他倒也捨不得踢得太重。

那年輕人微微一笑,說道:「這還用問嗎?肯定是那位新來的征討使大人找

人幹的。這招厲害,釜底抽薪,乾脆讓我們沒有退路,只能死心塌地跟著朝廷。」

「你既然知道,之前還說這是好事?」阿克塞舉拳,作勢就要打人。

「這當然是好事!您老人家難道還想腳踩兩條船?朝廷可不是吃素的。」年

輕人一點都不害怕,他知道阿克塞絕對不會真打。

「我是怕那幫漢人利用完我們,就一腳踹開我們。」阿克塞搖頭歎息,他原本想說兔死狗烹,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太難聽,他現在做的就是漢人的走狗,

實在沒必要自己打自己的臉。

「要我說,巴度安死得好!這個人名聲太好,已經威脅受老祖宗您,我聽別

人私底下談論巴度安,都說他是塊硬骨頭,敢跟漢人對干,漢人拿他也沒辦法。」

年輕人很清楚阿克塞的底細,他這位老祖宗心胸狹隘, 絕對聽不得別人比他好。

果然這話一說,阿克塞心中原本還有的一絲愧疚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年輕人打鐵趁熱,繼續說道:「老祖宗,現在這個世道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異族來了,朝廷只能往南疆逃;朝廷勢大,我們就只能服軟。我們這些小魚要和朝廷這條大魚鬥,那不是送死嗎?想活著而且活得好,就該吃那些小蝦米。」

「如果其他寨子不服,那怎麼辦?」阿克塞並不是沒有想過,但他也怕自己變成孤家寡人。

「有誰敢?巴度安這一死,別人懷疑到您頭上,肯定也會懷疑到漢人頭上,甚至會有人懷疑到兩家頭上。我們乾脆別聲張,讓他們猜,讓他們覺得就是我們和朝廷連手干的,這就叫狐假虎威。」年輕人現在也不打算和朝廷分庭抗禮,因為他已經見識過朝廷的厲害。

之前朝廷一路猛打,讓年輕人嚇出一身冷汗,他已經明白漢人並不是拿不下南疆,以前沒有這麼做是因為沒必要,就算打下來,付出的代價也太大,而且這裡瘴毒厲害,漢人受不了;可現在大劫臨頭,他們為了保命,不得不往南跑。

明白這些後,年輕人沒興趣做無謂的抵抗。

年輕人會選擇投靠,因為就算漢人熟悉南疆地形,也需要有人幫他們奔走。年輕人從未擔心過狡兔死,走狗烹的結果,那只是一種說法,走狗的用途多的是,除了攆兔子,還有看家護院,當然有一種情況不得不提防那就是狗的數目太多,畢竟任何東西一多就不值錢了 ,說不定就會有一、兩條狗被宰掉打牙祭,所以也不希望有更多狗出現。

而巴度安在年輕人眼中就是一個威脅,巴度安有威望,很多人願意跟著他,這就相當於領頭狗,控制住一條就相當於制住一群,更重要的是他身體不行,容易控制,要不是巴度安死腦筋,一心和漢人對干,恐怕龍王寨的地位早就保不住了。

一想到這裡,年輕人甚至有些慶幸漢人早一步幹掉巴度安。

龍王寨這邊在猜疑,緬西征討使府邸中也有一群人不停琢磨著。 「依我看來,這件事十有八九是阿克塞做的。這個傢伙心狠手辣,心眼又很

小,不久前巴度安和他吵過一架,而且隨著他在苗人中威望越來越糟,巴度安很

有取而代之的架勢,所以阿克塞先下手為強完全說得過去。」一個師爺打扮的人輕聲說道。

「那也未必,或許有人栽贓嫁禍也說不定。此刻南疆恨不得活剝阿克塞的人

不在少數,殺了巴度安,既可以嫁禍給阿克塞壞了他的名聲,讓阿克塞眾叛親離,

順勢剷除他的羽翼,又可以讓阿克塞和我們互相猜忌……我想大部分苗人恐怕也

認為是我們幹的。」另一個師爺顯然更高明,幾乎猜到真相。

「這對我們來說有甚麼壞處嗎?.」高坐在正中央的一個頭戴烏紗的中年人滿臉堆笑問道。

這位新任緬西征討使姓秦名文遠,字伯駒,是庚子年的進士,長得相貌堂堂,胸前三尺長鬚飄擺,一張白淨的臉看起來頗為儒雅。

而秦文遠這個讓無數苗人恨之入骨、畏之如魔的人,在朝廷的名聲卻極佳,素有耿直明斷的讚譽,只不過他的耿直只對當今聖上,他的明斷是非只對漢家子民。

「當然沒有壞處。阿克塞心狠手辣、翻臉無情,這樣的人在我們強的時候或許是一條很不錯的走狗,可一旦我們出了甚麼意外,難保他不會從背後咬上一口。」師爺連忙回稟道。

這番話說穿了就是八個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你說這話還太早了,此刻那些苗寨多有不服,除了龍王寨,只有一些小寨子肯投靠我們,現在龍王寨的用處仍舊不小。」另一個師爺說道。

「那又如何?難不成那些苗寨還敢反抗?現在龍王寨已經投靠我們,而赤月侗、白衣寨躲入蠻荒深處,苗人群龍無首,而我們的人馬卻遍佈南疆,二十萬兵馬佔據各個險隘要害之處,大人又用計讓他們的農田盡數荒廢,這些苗寨根本就沒有多餘的糧食,就算想作亂,我們不需要做別的,只要守住各地讓他們沒辦法四處流竄,用不著動武也可以把他們活活困死。」兩個師爺互不相讓,各自說著自己的想法。

秦文遠拂鬚而笑,之前他聽從幕僚的建議拚命逼迫那些苗人,讓他們抽男丁

開挖坑洞,連女人和老人都派出去採集藥材,為的就是讓各寨沒有人力種田,現

在目的達到了,一旦卡住糧食這個要害,那些苗人想不服軟都做不到。

「沒了龍王寨這條好用的狗,誰幫我們找出躲進蠻荒深處的那群人?」反對用強的師爺不由得問道,他的想法很簡單,這一次除了要打開南疆,另外一個目地就是為了傳說中的應劫之人,所以那幫躲入蠻荒深處的人才是目標,現在對付阿克塞實在太早。

這話一說出口,另外兩個人頓時皺起眉頭。

「我就不明白,佛門勢大,又有這麼多道門站在我們這邊,何必怕太虛門?」

一個師爺異常鬱悶地說道。

在這師爺看來,就算沒有龍王寨,如果佛門、道府、劍派聯盟傾巢出動,絕對可以將蠻荒翻一遍,也用不著在意獸災,現在之所以沒有進展,就是因為道府和諸大道門都被太虛門警告過不許他們隨意幫忙,佛門更被太虛門壓制得厲害。「你知道甚麼??」秦文遠的臉色頓時變了,道:「我絕對不想再聽到類似的話。」

「小的明白。」師爺渾身一抖,臉色都發白了 ,不敢再以幕僚自視。

秦文遠擺了擺手,說道:「我以前也不太明白,畢竟我們是朝廷官員,對修士的事知道得不多。不過在這一次出發之前,道府主事秦道長告訴我一些事,總算讓我知道一些內幕。

「太虛門和其他門派不同,有人傳言,萬年前神皇帝國崩毀時,地上神國其實已經建成,最後落在太虛道尊手中。這座地上神國可不得了,裡面有億萬神民,每一個都有練氣層次修士的實力,真人、真君也不在少數,恐怕也有道君,那才是太虛門真正的根基!如果將太虛門逼急,放出這些神國子民,除了婆娑大陸的佛門可以抵擋,中土的佛門和道門各派就算連手恐怕也打不過太虛門。」

「我說的還是在太虛門沒有幫手的情況下,這顯然不可能,身為天下第一門派,又是道門領袖,怎麼可能是孤家寡人?只要太虛門登高一呼,恐怕道門中大部分門派都會以他們馬首是瞻,如此一來,連婆姿大陸的佛門也未必能抵擋得住。」

「原來如此。」兩個師爺全都臉色蒼白,終於明白為甚麼秦文遠對他們剛才的如此在意。

「其實還有人說太虛道尊根本就沒有飛昇仙界,歷代太虛門的人都沒有前往仙界,他們一直在地上神國中。」秦文遠又說了一個消息。

兩個師爺頓時一縮脖子,飛昇仙界,那就是傳說中的神仙了。

兩個師爺也聽說過,之所以要飛昇,是因為這方天地不允許脫離控制的強者存在,所以將他們送走,如果太虛道尊沒有前往仙界,一萬年後肯定實力更強,在這方世界恐怕已經無人可制,那麼太虛門的信心就更足了。

「這是好事啊!既然有這樣的強力人物在,還用得著怕那些異族嗎??」其中一個師爺拍了一下腦袋。

「這種事只有天知道。」秦文遠不想繼續說下去。

「東主的意思我等已經明白,這太虛門確實不能招惹,那應劫之人……」師爺只感覺嘴裡發苦,他現在已經明白這是一件棘手的差事。

「我不知道上面到底是甚麼憲,只知道我們盡心辦事就行,不管太虛門有沒有能力對付異族,這邊的退路總是必須的。」

夜色深沉,但一點都不寂靜,到處都是野獸的吼叫聲。

半年來,不時會有各式各樣的妖獸跑出來攻擊各座寨子。

此刻, 一頭頭肋生雙翅的巨型蠑螈正圍攏著一座婉蜒曲折的山嶺,山嶺上到處是殘垣斷壁,原本厚實的石牆早已經千瘡百孔,很多地方都已經倒塌,山坡上的一層層梯田已經荒廢許久,變得灌木叢生,到處可以看到燒焦的痕跡,成片的竹樓也變成一堆灰燼,恐怕已經沒有人認得出來這裡是龍王寨,是南疆數一數二的大寨子。

龍王寨是獸災最嚴重的地方,從蠻荒深處跑出來的妖獸都會光顧這座寨子,能在一次次的妖獸攻擊中頂住,不得不承認阿克塞確實本事不小,同時這也和他投靠漢人有關。

當初秦文遠下令在苗疆四處挖掘坑洞,以便將來藏人之用,其他寨子都陰奉陽違,只有龍王寨幹得很賣力,將寨子周圍的山嶺幾乎挖空,像被蟻觸蟲蛀般。

正是因為有這些坑洞,阿克塞讓整個龍王寨的人全都躲進來,這才頂住妖獸的攻擊。

一旦躲入坑道中,除了那些會土遁的妖獸比較麻煩之外,其他妖獸只能從幾個很小的入口進攻,只要守住這些地方,裡面的人就安全了。

此刻,阿克塞正滿臉陰沉看著外面。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甚麼時候才結束?」阿克塞輕歎一聲。

「十萬里蠻荒,別的東西或許不多,妖獸絕對比比皆是,以前只是沒人招惹牠們罷了 ,現在那群人有意而為,確實殺不勝殺。」年輕人搔了搔頭,就算他有萬般計策,對這些妖獸也沒用。

「不能再這樣下去,整天被壓著打也不是辦法。」

阿克塞覺得很鬱悶,這幾個月來有兩件事讓他感覺快炸開了,一件就是秦文遠,另一件就是這無休無止的獸災。

「你幫我想個辦法,能不能將這些妖獸引到其他地方?」阿克塞不知道以鄰為壑這個詞,卻不妨礙他想出這樣的念頭。

「可以是可以,不過附近的寨子全都是我們的附庸,不管怎麼說,現在還離不開他們。」年輕人言下之意就是,等到利用價值沒了,才是下手的好時機。

「能不能往漢人那邊引?」阿克塞和他的乖孫最大的區別就是,他並不是真

心想當走狗。

「恐怕很難,漢人太聰明了,他們佔領的全都是靠近外面的地盤,讓我們在

前面頂著。」年輕人由衷地讚歎道。

「將來大劫降臨,他們不也要頂在前面?」阿克塞不以為然地說道,如果到

時候漢人要和他換地方,他絕對不幹。

可讓阿克塞意想不到的是,他的乖孫居然搖頭說道:「他們未必肯,因為接下來要對付的是異族,對那些異族來說,南疆深處和南疆外圍恐怕沒有區別,特別是那些妖族,讓牠們住在平地上,牠們說不定還不習慣呢!」

「這樣說來,南疆豈不是更危險?」阿克塞被搞糊塗了。「那倒未必,多了這些山,就多了許多可藏、可躲的地方,而且易守難攻,相對而言安全許多。」年輕人解釋道。

這時, 一陣慘叫聲從甬道一頭傳過來,然後慘叫聲、尖叫聲連成一片。

阿克塞和年輕人的臉色同時變了。

「有擅長地行的東西進來了。」阿克塞大嘴一張,頓時噴出無數蠱蟲。

阿克塞也是蠱巫,但和羅老只養一隻本命靈蠱不同,他養的是一群蠱,而且他在體內開闢空間,以五臟六腑作為蠱池,所養的這些蠱蟲並不凶毒,卻充滿靈性,已經化為身體的一部分。

只見漫天的蟲雲翻捲著沿著甬道飛去。

甬道中有無數苗人喊叫著拚命奔逃,在他們身後, 一條條纖細的飛絲噴射而出,這些絲線韌勁十足,而且黏性極強,被噴到的人瞬間就被細絲纏住,緊緊裹

成一團。

「可惡!」阿克塞心中惱怒,他最討厭蟲類的妖獸,因為牠們沒有智力,一闖進來就四處撲咬。

「會不會是蠱?」年輕人多了一個心眼。

阿克塞一愣,馬上放出神念掃向前方的甬道,過了片刻,他鬆了 一 口氣,說

道:「不是,不過並非一頭,一、二、三、四、五、六......怎麼這麼多?」

阿克塞神情凝重,他並不怕妖獸厲害,因為妖獸不是人,沒有腦子,只知道動用蠻力,稍微用點手段,再厲害的妖獸都可以殺掉,他怕的正是這種數量眾多、擅長五行遁術的東西。

猛地一咬牙,阿克塞身體砰然散開,化作無數亂舞的蠱蟲。

同樣是蟲雲,這片蟲雲遠比剛才大得多。

此刻阿克塞所用的手法和當初敦昆在無盡虛空中化身黑暗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同樣是融入四周的世界,卻不刻意改變規則,所以消耗比化身天地小得多。

這片蟲雲散開朝著四面八方飛去,這些蠱蟲飛得極快,甬道中彷彿刮起一股颶風,隨著一陣嗚嗚的怪響,數不盡的蟲多一湧而過,沿路上只要有苗人被蛛絲纏住,就會有一小群蟲多分離出來,撲到蛛絲上一頓亂啃。

這種蛛絲異常堅韌,用刀都割不斷,卻擋不住蟲多的啃咬。

蛛絲一斷,被纏住的人就鬆脫開來,不過那些人十個有九個已經不行,蛛絲劇毒無比,而且異常纖細,全都深深嵌入肉裡,甚至破開皮肉、害開血管,這些人就算沒有被毒死,也都流血不止,奄奄一息。 看到自己的族人就這麼死在眼前,阿克塞心中悲憤異常,他化身的蟲雲發出

嗚嗚的鳴響,彷彿是怒吼,又彷彿是嗚咽。

轉瞬間,其中一片蟲雲圍住其中一頭蜘蛛,那是一頭很醜陋、渾身上下如同長滿鐵銹般的蜘蛛,額頭上八隻眼睛顯得異常猙獰。

蝴蛛顯然知道不妙,不等蟲雲落下,牠發出一陣嗤嗤亂響,身體四周頓時冒出一顆紫色的光球, 一條條電弧緊貼在光球上,彷彿無數條蚯蚓般徐徐蠕動,剛撲上去的那些蠱蟲紛紛落下。

阿克塞的這些本命靈蟲不怕刀砍斧剝、不怕水火侵蝕,卻承受不了電擊,雖

然沒被電死,卻都被麻痺,落在地上抽搐不已,不過想殺死這些蠱蟲是不可能的。

細蛛顯然明白這一點,牠放出電弧後,立刻呼的一聲鑽入地下,速度快如奔馬,眨眼間就已經逃出十幾丈遠。

阿克塞頓時怒不可遏,那些沒有被電麻的蟲子迅速聚攏,瞬間變成人形,然後他凌空虛抓。

巫門掌握的本就是一種涉及空間,能改變法則的力量,這種力量來自太古之

時的那些靈。

剎那間,那只已經逃出十幾丈遠的蜘蛛被硬拉回來。

阿克塞猛地握緊拳頭,噗的一聲,綠色漿液從蜘蛛體狂噴而出,彷彿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捏緊,將這只恐怖而又醜陋的蟲子捏成肉醬。

這就是實力上的差距。

殺掉一隻蜘蛛後,阿克塞張望著四周,右手連連虛抓,一隻隻蜘蛛被他抓在

手中。

這就是阿克塞的力量,絕對的力量。

「這是甚麼味道?」突然阿克塞喃喃自語道。

剛才阿克塞沒有察覺,此刻才發現甬道中充滿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有點像

沼澤裡淤泥的味道,又有點像茅坑旁邊泥土的氣味。

阿克塞猛地瞪大眼睛,因為這股怪異的氣味讓他感覺到危險,雖然危險的程度並不強,應該傷害不到他,但是他的心頭卻一陣陣悸動,似乎告訴他:趕快阻止,必須阻止。

阿克塞不知道是甚麼,但是他自己自己的直覺絕對不會錯。

可惜等阿克塞醒悟過來,一切都已經晚了 ,他隱約聽到甬道深處傳來一陣轟

的聲音。

那是爆炸聲,但卻很詭異,不像普通爆炸聲那樣急促,反而拖得很長,也顯得有些沉悶。

「一瞬間,阿克塞感覺到他所化的那些蟲子全都被火吞沒, 一道火柱從甬道深處噴湧而至。

阿克塞發出一聲哀鳴,雖然大火傷不了他,卻讓他心喪若死,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寨子完了,已經沒有幾個活人。

「啊—為甚麼?為甚麼會這樣?」阿克塞仰頭怒號。

「為甚麼會這樣……為甚麼會這樣……為甚麼會這樣......」聲音在甬道中回

蕩著,聽起來是那樣的淒厲。

「老祖宗、老祖宗,我們快走!現在走還來得及!」阿克塞的乖孫喊道。

「對,必須走,不過不是我走!」阿克塞猛地抓起自己的孫子,將他強行送了

出去,這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他最後的血脈。

阿克塞孫子的身影剛消失,四周突然變得一片漆黑,而且異常寂靜,沒有一

絲聲音,連氣味都沒有。

「誰?是誰?」阿克塞怒吼道,他知道自己落入另外一位大巫的天地中。

突然黑暗中多了 一絲光亮,那是一點豆般大的火光,火光中映照出幾個人的

身影。

「原來是你們,真沒想到你們不但敢出來,還直接拿我開刀。」阿克塞慘然

大笑。

火光中映照出來的這幾個人正是瑪夷姆、敦昆和莫倫。

或許是事到臨頭腦子終於開竅,阿克塞突然恍然大悟,道:「是你們殺了巴

度安?」

「現在說這些有意義嗎?」瑪夷姆語氣冰冷地說道。

「妳說得對,確實沒有意義,就算巴度安還活著,他也不會幫我了。」阿克塞狂笑起來,神情變得越發猙獰:「我等這天已經很久了,我早就想和妳做個了

這時,阿克塞才注意到少了 一個人。

「那頭老狐狸呢?為甚麼他沒來?」阿克塞怒問道。

「你不會連這都猜不出來吧?」瑪夷姆冷笑著問道。

阿克塞遲疑片刻,還是猜到答案。

「怪不得沒有一個人過來,原來都被他攔住。」阿克塞咬牙切齒地說道。

此刻阿克塞痛恨的並不是眼前這些人,也不是那頭老狐狸,而是被攔在外面的那些傢伙,他不信那些人衝不過來,顯然大家都巴不得龍王寨被滅。

想清楚這些後,阿克塞仰天狂笑:「哈哈哈!我實在太蠢了!早該想到在還沒有把赤月、白衣徹底打垮之前,我龍王寨根本沒資格在南疆稱王。」

「你這傢伙死不悔改,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稱王。要是你沒有這個念頭,要是你沒有和鐵枝、黑狸、瓦同諸寨鬧翻,你現在只要一個念頭傳過去,立刻就會有十幾個大巫過來幫忙,我們就算想殺你也沒辦法。」瑪夷姆不放過任何一個打擊對手的機會。

「那是他們背叛我!妳說,你們給了他們甚麼好處?」阿克塞兩眼通紅,已經徹底瘋了。

「如果我說甚麼好處都沒給他們,你相信嗎?」瑪夷姆微微一笑,臉上都是

得意之色。

「我信。」阿克塞咬緊牙根。

莫倫老人看不過去,輕歎一聲,道:「阿克塞,說實話,我很可憐你,你從

頭到底都落入別人的算計中。」

「算計我的是這個女人,還是外面那個老傢伙?」阿克塞確實想知道答案。「我可沒這個本事。」瑪夷姆笑得花枝招展,似乎是在說一件很有趣的事,緊接著她又說道:「羅老有這個本事,卻沒這個心情。」

阿克塞一臉茫然。

「算了,就讓你死個明白。」瑪夷姆撇了撇嘴,她最不喜歡和這種笨蛋說話,說道:「有一個人想立威,找了半天,只有你最合適。」

聽到瑪夷姆這麼說,阿克塞再笨都明白了,他哇哇大叫一陣後,咬牙切齒地

說道:「是那個漢人小娃子? 」

「這次你猜對了。」瑪夷姆笑了笑。

這時阿克塞已經冷靜下來,突然想起剛才莫倫老人話中有話。

「他剛才說我從頭到底都落入那個漢人小娃子的算計,這是甚麼意思?」

瑪夷姆嘖嘖連聲,用略帶憐憫的口吻回答:「你總算沒笨到家。那小子早就看上南疆,他需要的是這裡的人,南疆人人煉蠱,三歲小孩都會用蠱,他打算組建一支巫蠱大軍,像我們這樣的聰明人直接被他說服,跟著他幹。可惜聰明人畢竟不多,其他人全都不撞南牆不回頭,這時就要有人讓他們明白留在這裡沒有活路,而這個人……非你莫屬。」瑪夷姆一邊說,一邊笑。

阿克塞卻彷彿吃了只蒼蠅似的,他做這一切都是他的本意,但此刻聽瑪夷姆這麼一說,卻成為他落入別人的算計,這讓他鬱悶到極點。

「老祖宗,別聽她的話!她是在擾亂你的心。」突然傳來阿克塞孫子的聲音。「你……你怎麼回來了?」阿克塞怒問道。

「四周已經被封死,我根本出不去,只有您能殺出去。」年輕人苦澀地說道,

「你說錯了,他也別想出去。」瑪夷姆淡淡說道,朝著眾人使了 一個眼色。剎那間,四周黑雲滾滾,黑雲中卻有無數蜘蛛網般的光絲隨意亂舞著,不時還會冒出一片火光。

「你們都不要命了?」阿克塞瞪大眼睛,他難以想像這麼多人打他一個,居然還用上化身天地這樣的禁術。

「老祖宗,別管我,你一個人還有機會。」年輕人說完話,突然逆轉體內僅有的一絲法力,瞬間他的經脈寸斷,生機迅速流逝。

「我的孫兒——」阿克塞悲痛欲絕,好半天,他轉過頭來,兩眼無神地說道:「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了,這樣活著又有甚麼意義?」

只聽啵的一聲輕響,阿克塞的身體驟然散開,不過這次他並沒有化作蟲雲,而是變成一片鳥語花香的所在。

幾位大巫看到此情此景全都大吃一驚。

巫門化身天地就幾重境界,第一重境界是簡單的天地,如瑪夷姆化身的是火的世界,敦昆化身的是黑暗的世界;可此刻阿克塞所展現的卻是第二重境界,無限接近於真實的世界。

「你藏得好深啊!」瑪夷姆突然間覺得好像從來不認識阿克塞這個人。
gander 發表於 2013-6-24 08:44
【第三章】初陣

月夜下,一條漆黑的大蛇橫亙於山嶺之問,有一個人盤腿坐在蛇頭上,那人是羅老。

在羅老的對面有六位大巫虛空而立,大家都互相對峙著。

突然山嶺上噴出一道火柱,躐起百余丈高,將夜晚照得通明。

有兩位大巫同時瞳孔緊縮,他們完全能感覺到無數魂魄隨著這道火柱飛起,然後迅速消散。

「龍王寨完了。」最年邁的大巫長嘆一聲。

原本他也是龍王寨的鐵桿盟友,換成以前,他恐怕早已經闖過去,但是此刻他只在一旁看著。

「你和瑪夷姆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如果你們肯帶領著我們將那些漢人趕走,我就跟著你們幹。」另一位大巫沒有絲毫哀傷,他對龍王寨早已失去好感。

羅老搖了搖頭,苦笑道︰「你別問我,也不要把我和瑪夷姆想得那麼風光,現下混得好的是天蛇、莫倫和敦昆。」

「這怎麼可能?以你和瑪夷姆的算計,還能讓莫倫、敦昆踩到你們頭上?更別說天蛇那個孤家寡人。」這名大巫根本不信。

「我有必要騙你們嗎?強中更有強中手,我和瑪夷姆的腦子比不過別人,只能認輸。」羅老嘆道,他對此事仍舊耿耿於懷,否則也不會在戰場上自揭其短。眾人先是一臉不信,漸漸轉變成駭然,因為他們看出羅老不像是在開玩笑。「難不成是那個……什麼應劫之人?」

此刻南疆的大巫都知道謝小玉這個人,謝小玉已經名動天下。

「你們可不是省油的燈,難道心甘情願被踩在底下??」最年邁的大巫猶豫著問道。

「倒算不上被踩在底下,只是沒有以前的權柄風光。」羅老嘆道︰「那小子確實有本事,敦昆跟了他三個月,居然另有感悟,現下實力已經超出我這個老家伙;至於我、莫倫和天蛇……難道你們沒有發現一些不同之處?」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打量著羅老,好半天,年邁的大巫叫道︰「你......你好像比以前年輕多了。」

其他大巫這才醒悟過來,紛紛投去詫異的目光。

「那小子有辦法幫你們延壽?」最年邁的大巫急切地問道,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他的年紀同樣不小,他也怕死。

「你就別琢磨這個了,那小子確實有延壽的藥方,可惜材料難找,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煉成一些,都已經讓我們幾個老家伙用了。」羅老乾脆堵上對方的口,否則等到將來把人騙進來卻發現沒辦法做到,那就麻煩了。

羅老老奸巨猾,他很清楚雖然他將話說死,並不意味著對方就能死心,他剛才說得很明白,謝小玉的手中有藥方,而且已經成功一次,那麼就可能成功第二次、第三次,這絕對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這時,遠處突然爆發出一股驚人的氣息,羅老的臉色驟然一變,其他大巫也個個變色。

「是……阿克塞﹗」最年邁的大巫難以置信地看著龍王寨的方向。

那片山頭完全換了 一副模樣,火不見了,倒塌的寨牆重新恢復原狀,早已經被夷為平地的竹樓重新聳立起來,龍王寨又恢復到最繁華時的模樣。

「第二重天地……」羅老喃喃自語道,他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他也沒想到阿克塞居然一直隱藏著實力。

「你好像一點都不慌。」一個大巫問道。

羅老轉過頭,淡淡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莫倫的實力,憑那頭鬼王就足以對付阿克塞,更別說還有敦昆,那家伙領悟的是另外一種力量,不比第二重天地差到那裡。」

羅老的鎮定,讓原本有些動搖的幾個大巫頓時收起心思。
「現下趕過去也晚了,你們應該很清楚阿克塞的為人,你們之前沒有幫忙,現下他的寨子已經徹底毀了,他會感激你們嗎?」羅老嘿嘿一陣冷笑,讓眾大巫心底發寒。

眾大巫當然知道阿克塞的性情,剛才他們沒過去救援就已經沒有退路,阿克塞肯定認為他們都背叛他,此刻他們只能盼望著羅老這邊能夠獲勝、滅掉龍王寨,殺死阿克塞,大家才能有一條活路。

眾大巫剛這麼想,就看到那片山頭上冒出一股黑煙,將龍王寨整個包圍起來。
「這是敦昆的力量?他變得那麼強?」一位大巫喃喃自語道。

這些大巫互相都認識,也知道對方的底細,一看到黑煙就知道這是敦昆的手段, 所以才感到震驚。

化身天地比拚的就是演化出來的天地力量,力強者勝,此刻這股黑煙將阿克塞顯化的龍王寨包圍起來,無疑證明敦昆更強,讓眾大巫暗自慶幸剛才沒有做傻事。

「現下還只是開始。」羅老不以為意地說道。

最年邁的大巫突然心頭一動,剛才羅老提到延壽秘藥時,他就已經生出投靠的意思,此刻看到羅老如此篤定,這個想法變得越發真切。

「阿克塞可不容易殺,時間拖得久了,萬一漢人來援……」最年邁的大巫欲言又止,等著羅老請他們幫忙。

然而那年邁的大巫盤算落空,羅老微微一笑說道:「不怕,既然敢摸老虎屁股,肯定已經有準備,官府那邊自身難保。」

「自身難保?」大巫驟然變色。

「我們這邊只是開場,正戲在那邊。」羅老苦笑道。

月夜下,一支隊伍正在悄悄趕路。

正戲即將上演。

「這不是去龍王寨。」依娜疑惑不解地看著四周。

「如果沒有人援救龍王寨,憑莫倫、敦昆他們足夠干掉阿克塞;如果有人援救,我們去了也沒用,反倒礙手礙腳。」蘇明成有些無奈地解釋道。

這事讓蘇明成有點鬱悶,他是知情人,依娜卻不是,好在這不是針對依娜一個人,連洛文清、肖寒等人都不知情,甚至幾位大巫也是臨行前才知道整個計畫。

依娜沒有多想,她知道謝小玉不告訴她真相肯定不是因為信不過她,而是她不擅長演戲。

這次他們從蠻荒深處跑出來絕對是件非常危險的事,萬一走漏風聲,很可能會被朝廷一網打盡,偏偏沒人敢保證身邊沒有探子,何況之前進入蠻荒的一路上就有人想留下記號,甚至躲在蠻荒深處的這段日子裡,也總有人想跟外面通風報信。

「我們小子是要對付什麼人?」依娜問道。

蘇明成附到依娜的耳邊,輕聲說道︰「老大打算給朝廷一些顏色看看,省得朝廷以為我們好欺負。」

「他要對付漢人?」依娜臉色微微一變,感覺有些滑稽,因為攻打龍王寨的是一幫苗人,而領人攻打漢人的卻是一個漢人。

「應該說是朝廷而不是漢人。」蘇明成連忙糾正。

對修士來說,這絕對是兩種不一樣的概念,大部分道門修士都認可自己是漢人,卻對朝廷沒有敬意。

蘇明成兩人悄聲低語,前方已經是南疆的邊緣,山勢漸漸變得低緩,而且到處都是梯田。

依娜頓時緊張起來,在南疆時還可以靠熟悉地形和對方周旋;可到了這裡,卻變成四面皆敵,就算得手想逃出去,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要不是對謝小玉深有了解,依娜說不定會懷疑這根本就是一個圈套,想讓所有人送死。

「到了。」

一聲輕響打斷蘇明成兩人的交談,那是謝小玉的聲音,與此同時,很多東西徑直闖入眾人的腦中。

羅老、莫倫老人、敦昆、瑪夷姆都去了龍王寨,只有天蛇老人在這邊,因為只有他在,這支隊伍的每個人才能心意相連。

謝小玉傳過去的是一張地圖,上面佈滿或明或暗的亮點。

跟著謝小玉在蠻荒深處闖蕩,所有人都已經習慣這套東西,那些亮點就是需要對付的目標,亮點越亮,說明數量越多。

「這裡是朝廷屯兵的地方。」依娜差點叫了起來。

原本依娜以為謝小玉只想攻打某個關隘以顯示一下實力,沒想到他居然打算一口吞掉朝廷的大軍。

那連成一片或明或暗的亮點彷佛夜空中的星河,沿著山嶺連綿起伏,少說有五、六里,駐紮於此的軍隊恐怕有七、八萬名。

這可不是普通的軍隊,而是朝廷費盡心機訓練出來的神道大軍,每一個士兵都是修士,依娜和這些軍隊打過仗,知道對方的厲害。

這時,越來越多的東西傳進眾人的腦中。

這一次不但依娜瞪大眼睛,就連蘇明成也有些難以置信,因為謝小玉的目標是全殲。

「你瘋了?」蘇明成連忙傳音過去︰「朝廷費盡心機才弄起這樣一支大軍,你將他們全都殺掉,你不怕朝廷──」

還沒等蘇明成說完,謝小玉就已經傳音回來..「放心,不會比現下更糟糕。」「怎麼可能?」蘇明成滿嘴苦澀。

「朝廷指望這支軍隊可以幫他們抵禦異族,現下被我幹掉,就證明他們不堪一擊,這反倒是件好事。」謝小玉顯得很冷酷

謝小玉已經將自己定位為一個統帥,身為統帥就必須鐵石心腸。

眨眼的工夫,一道道命令發布下去,為了這次行動,謝小玉推演很久。

隨著命令的下達,一支支隊伍迅速散開,悄無聲息地進入自己的陣位。

這些苗人被訓練將近兩個月,服從命令已經成為習慣,不過他們的心情和以往有些不同,畢竟以前的目標是妖獸,而這次他們要對付的是人,是朝廷的軍隊。

在一座山嶺上的一道罅隙中,謝小玉靜靜站在那裡眺望著遠處的軍營,他在觀察軍營的佈置,尋找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哨卡,同時也計算一旦發起攻擊對方可能做出的應對之策。

這是初戰,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不知道過了多久,虛空中傳來一陣波動,幾道身影冒出來,為首的正是陳元奇。

「你真打算這麼做?」陳元奇輕嘆一聲。

「與其讓他們死在異族手中,給大家當頭一擊打擊其他人的信心,還不如讓他們死在我手裡。」謝小玉知道這話太冷酷,但是沒辦法。

神道在上一次大劫中就已經證明是錯誤的方向,雖然神道之法很強,卻有致命的弱點,還不只一個,更讓謝小玉感到厭惡的是,因為擁有這種不可靠的力量,朝廷變得肆無忌憚。

「掌門師兄讓我轉告一句話,還是以大局為重。」陳元奇嘆道。
「捫心自問,對於這種說詞你會在意嗎?」謝小玉以前絕對不會這麼說,現在他不在乎了,甚至他沒說這是屁話已經算客氣了。

如果以大局為重,璇璣派完全可以公開從謝小玉這裡得到的技術,而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以後別想再從他這裡得到任何東西,再說這句話更應該對朝廷說,因為最罔顧全大局的是朝廷。

被謝小玉反嗆一句,陳元奇倒不在意,事實上他師兄讓他轉告這句話並沒有指望能夠說服謝小玉,就如同他們也無法說服朝廷、無法說服劍派聯盟,更無法說服佛門。

此刻,謝小玉的注意力早已經轉移到那座兵營上。

在謝小玉的芥子空間裡,意識深處,有兩座天機盤快速轉動著。

儘管有了那座虛幻的天機盤,謝小玉還是沒有放棄原來那座天機盤,他一直擔心用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和大夢真訣推演出來的東西會突然失去作用,或者給他一個假的答案,而原來那座天機盤絕對不會出錯,也不會騙他。

在謝小玉的眼前,許多虛影快速晃動著,每一道虛影都代表著一種可能。

其實謝小玉已經推演出最完美的方案,可惜沒用。一個多月的磨合已經告訴他一件事,他的命令絕對不可能被百分之百執行,即使他採用陣法的模式、即使那些隊長和他的配合已經非常有默契,仍舊會有誤差和延遲,越是完美的東西越是不能允許存在誤差,所以此刻他需要的是讓方案變得簡單一點。

突然,遠處有一排亮點朝著這邊而來。

謝小玉的腦中立刻浮現許多疑問︰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有人暴露了?或是有人暗中示警?還是例行巡邏?

兩座天機盤也迅速轉動起來,計算著各種可能。

過沒多久,結果出來了,八成以上的可能是他們暴露了,不過朝廷軍隊回應遲鈍,雖然看出有問題,卻沒有立刻做出應變,而是派這隊人過來察看。

與此同時,天機盤還給出結論──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謝小玉輕嘆一聲,他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

「準備﹗」謝小玉下令道。

瞬間,所有人的眼睛裡都多了 一層淡淡的紅光,彷佛整個世界蒙了一層血色。在紅光中,有一些地方顯得特別亮,這些地方就是他們攻擊的目標,目標旁邊還有一個很小的轉盤,上面有一根游絲轉動著,這是攻擊的標誌,游絲一出現,就代表他們必須開始準備,游絲消失的一剎那,他們將射出手中的飛劍。

這是嘗試無數次後最終確定的辦法,算不上最完美,因為速度有點慢,但是這種辦法最安全,可以將失誤減到最低。

游絲轉動到一半的位置時,很多苗人半跪在地上,身後背著一只大箱子。
箱子呈長條形,一人多高、三尺寬,頂部全是蜂窩般的孔洞,每一個孔裡都插著一根鐵條,這東西和軍隊裡用的「一窩蜂」很像。

游絲變得越來越短,突然火光一閃,游絲徹底消失。

紅光閃現的同時,所有箱子都射出刺眼的電光,無數半透明光芒從箱子內疾射而出。

那片連綿數裡的軍營上籠罩著一個巨大的禁制,像是半透明的罩子,當難以計數的半透明光芒射在上面的時候,這道禁制變得異常明亮。

不過這道禁制沒能擋住突如其來的攻擊,它的回應不夠快,而且軍營太大了,它鋪得這麼分散,防禦力被降低,攻擊它的又是一群劍修,劍修的攻擊力最為集中。

禁制被瞬間穿透,飛進去的東西看起來不像飛劍,像是根棍子,但是快要落地之前,它們全都爆散開來。

那確實是飛劍,它們一把迭著一把,所以看上去像根棍子,飛散後則如同炸開的火花。

沒有人控制這些飛劍,但它們卻會自己尋找目標。

剎那間,剛才還一片寂靜的兵營變成修羅場,到處是亂舞的飛劍,耳邊盡是咻咻的聲響,再加上隨處爆發的劍氣,刺眼的閃爍光芒此起彼伏,到處是飛濺的血光,臨死時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同時,地圖上的亮點一下子消失大半。

謝小玉完全無動於衷,此刻他根本沒有一絲感情,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彷佛置身事外,又彷佛是在看戲,好像這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但其他人做不到,那幾位道君全都臉色微變,他們不是沒殺過人,甚至看過的很多場面遠比這要大得多,不過以前他們看過的大場面全都出自道君以上的人物之手,這一次不同,發出這一擊的只是一群練氣層次的人。

一擊出手,那些苗人立刻扔掉背著的箱子,與此同時,負責飛遁的苗人迅速催動法訣,一道道看不見的陰影朝著軍營飛去。

這就是他們演練近兩個月的戰法,先在七、八里外出手,萬劍齊飛,能殺多少就殺多少,然後再衝進百丈內徹底解決殘敵。

此刻那座軍營已經殘破大半,頂上那層禁制明滅不定,已經沒有什麼效果。

眾苗人闖進去後,立刻分散開,不過他們並非隨意散開,而是踩著各自的陣位。

魚龍幻變陣可分可合,合則龍形,分則魚形,這種百鬼夜行陣脫胎於魚龍幻變陣,自然有著同樣的妙用。

眾苗人踩著陣位而行,身子隱藏在一片暗影中,四面八方卻有許多若隱若現的虛影,讓人分辨不出真偽,腳步也飄忽游移,快如鬼魅,還能短距離挪移。

眾苗人的手中全握著劍匣,一旦看到活著的官兵,就會立刻射出匣中飛劍,一旦飛劍出手,他們根本不管是否命中,而是立刻發動挪移陣瞬間改變方位。

這套打法將「一擊不中,全身而退」發揮得淋漓盡致。

致命的還不只是飛劍,每一個苗人腰際都掛著幾只口袋,他們一闖入軍營就將這些口袋隨手扔出去。       

口袋一落到地上,立刻自動打開,許多蠱虫飛出來,牠們已經餓了許久,對血肉充滿飢渴,四周的血腥味也刺激著牠們。

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全力一擊立刻遠遁,一個潛伏暗處伺機偷襲,那些在第一波攻擊中僥倖活下來的官兵眨眼間就死傷殆盡。

只是片刻工夫,剩下的亮點也一個接著一個熄滅。

突然謝小玉的瞳孔一陣緊縮,感覺虛空中傳來微弱的波動,是有道君要過來,這肯定是朝廷請來助戰的道君。

但謝小玉早有防備,剎那間,十幾道刺眼的劍光從旁邊的樹林中射出來,這是他事先埋伏的一波人馬。

下一瞬間,那些微弱波動全都紊亂起來,有些隨即消失,有些變得極不穩定,只有兩道身影冒出來。

兩位道君一出現,全都滿臉怒氣、殺意沖天,其中一個人抬手就放出一道清冷的光芒。

不過還沒等那道君出手,無數半透明劍光就從四面八方射來。

隨著一聲冷哼,其中一位道君眼中神光一閃,剎那間一把把飛劍浮現,如同凍結般定在半空中。

將射來的飛劍全都定住,兩名道君就想痛下殺手,但他們的臉色隨即大變,身子一晃,同時化作一道虛影瞬間飛出數里之外。

兩個道君剛閃開,剛才他們站立的位置就炸裂開來,無數飛針朝著四面八方攢射。

接二連三被弄得灰頭土臉,兩位道君怒不可遏。

這時傳來冷冷的說話聲︰「換成我是你們,我絕對不會隨意出手。」

說話的是陳元奇,與此同時,另外幾位道君也都顯露身形。

兩個道君一看到對面有這麼多人,頓時臉色大變,其中一個道君立刻想到這是一個陷阱。

之前在赤月侗,道府已經嘗過苦頭,四個道君只逃回一個,還失去肉身,只剩下元嬰。

「放心,如果要殺你們,剛才你們出來的那一瞬間我們就已經動手了。」另外一位道君冷冷說道,此人來自太虛門,同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比出自陳元奇之口更有分量。

果然,那兩個道君看清楚此人頓時放下心來,同時也不敢再動什麼心思。

「天劍山掌教師兄曾經說過他拜訪過貴派掌門,李掌門親口答應不會偏倚任何一方,難道貴派改變主意了?」年紀較大的道君立刻問道。

「這就要問你們自己了﹗不久前師兄向婆娑大陸佛門興師問罪,這件事你們難道不知道嗎?你們居然和那幫和尚攪和在一起,如果你們是為了將來的大劫準備,這也可以理解,但是你們干了什麼?」太虛門的道君一上來先扣了 一頂帽子。

兩個道君一時語塞,他們只感到冤枉,並不是他們主動聯絡婆娑大陸的佛門,而是那邊找上門來。

看到兩個道君不敢動手,謝小玉也見好就收。

隨著謝小玉下達一道道命令,原本分開的苗人迅速合攏在一起,仍變成百人一隊,從不同的方向躥入山嶺中。

兩位道君只能無奈地看著一隊隊人馬從眼前消失,他們根本不敢動,因為對面有八位道君壓陣,更因為其中有個太虛門的道君。

過了片刻,虛空中又傳來陣陣波動,剛才被強行打斷因此無法挪移過來的道君再次破開虛空,當然也有人選擇更直接的辦法,只見幾道遁光破空而至,眨眼間來到近前。

和剛才那兩位道君一樣,此刻跑過來的這些人全都怒不可遏,但其實他們挪移到一半的時候被人打斷,這並不丟臉,道君都有這樣的本事,有些真君也能做到,丟臉的是被打斷的模式。

攻擊那些道君的是一種靈體,那東西介於靈鬼和陰魔之間,能像前者一樣化虛為實,也可以像後者-樣穿梭虛空。

如果換成在其他時候,那些道君根本不會在乎這種東西,因為它們沒有殺傷力,根本無法造成危害,本身又很孱弱,很容易滅殺.,但是他們挪移到一半,進不得、退不得,也不能格擋、不能閃避,偏偏這東西見縫就鑽、見孔就入……別說道君,就算天仙都受不了,這怎麼能讓他們不怒發欲狂?

不過等到看清楚這邊的陣勢,那些匆匆趕來的道君全都如同冷水澆頭般,他們首先想到的也是「陷阱」。

「戲看完了,我們該走了。」陳元奇淡淡說道,說著他的身體漸漸消失。

另外幾位道君也一樣,全都遁入虛空中。

他們來這裡總共有兩件事,一件是幫謝小玉壓陣,擋住朝廷這邊的道君,另外一件是看看效果,他們要親眼見識謝小玉訓練的這支軍隊的實力。

現下,戲已經看完了,事實證明這套戰法確實恐怖。

這邊只有兩千名苗人,以前沒有一點基礎,從入門到練兵前後還不到八個月;而那邊是數萬名軍隊,軍中士卒全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並在三年前被傳授神道法門,如今居然在彈指間灰飛煙滅。

既然有了結論,這些道君覺得沒必要繼續待下去。

這些道君遁入虛空中時,當然沒忘記將謝小玉等人一起帶走。

太虛門道君最後一個離開,他遁入虛空前,朝對面那些道君冷笑一聲,然後語氣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話︰「你們好自為之。」

夜再次變得寂靜,甚至比原來更靜,原來還有人站崗放哨、來回巡邏,現下卻一片死寂。

活著的人還有,不過數量極少,不超過百人。

看著底下那淒慘的情況,眾道君全都陷入沈思中。

其中一個道君凌空虛劃,食指微微發亮,亮光構成一個繁複的符篆,當他劃完最後一筆,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嗚嗚的聲音,那些戰死的亡魂紛紛朝著這邊聚攏過來。

閉上眼睛後,那道君搜索這些亡魂的記憶。

過了片刻,那道君的臉色有些發白,轉頭朝著先到的那兩位道君問道︰「這些人不是陳元奇他們殺的?」

「當然不是,再怎樣陳元奇也是道君,怎麼樣都不可能對這些小角色下手。」

年長的道君回答道。

「你看出了什麼?」一位腰系劍囊的道君眉頭微皺。

「這些記憶很凌亂,大部分的人死得不明不白,他們只知道被偷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殺了 ;一小部分人知道偷襲他們的是苗人,但這些苗人很詭異,用的是飛劍,而且擅長挪移,出手極快,不管是否命中都會立刻挪移遁走。」這位道君說出他看到的東西。

「一擊不中,全身而退﹗」

在場之人都是道君,就算不是劍修,也明白這個道理。

「知道有多少人嗎?」腰繁劍囊的道君連忙問道。

觀亡魂的道君搖了搖頭。

「大概有一、兩千人。」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最先到這裡的道君,他來的時候,眾苗人還在肆意殺戮,他曾經用神念掃了 一下,雖然沒有仔細數,大致的數量卻是知道的。

聽到這番話,眾人倒抽一 口涼氣。


「只有這麼點人?我還以為至少得有兩、三萬人。」一位道君說出大家心中的想法。

「那小子手下的苗人加起來才五千人左右。」腰系劍囊的道君最清楚謝小玉手中的實力。

「如果他真的有兩、三萬名手下,豈不是可以直接殺入紫禁城?」一位年輕的道君若有所思的說道。

這話頓時提醒眾人,一個腦子轉得快的道君隨即道︰「真有那麼多人的話,還有必要殺入紫禁城嗎?乾脆直接上天劍山或者萬象宗不是更好?」

雖然這話說得難聽,卻讓人心驚肉跳,特別是腰系劍囊的道君和另外一個身材矮胖的道君更是神情陰沈,他們一個是劍派聯盟的成員,一個是萬象宗的長老。

「沒想到神道大軍如此不堪一擊。」一位年長的道君連忙岔開話題,不過他說這話顯然是意有所指。

對神道之法,並非只有朝廷看重,很多人都將其視為對抗異族的王牌,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人大失所望。

有第一個人,自然也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人,另外一位道君隨即說道︰「神道之法弱點太多,當年神道大劫是因為大家都不清楚,現下大家都已經明白神道的短處,還對神道大軍抱以希望實在愚不可及。」

這位道君將神道之法貶得一錢不值還有其他心思,他所在的門派不屬於劍派聯盟,也和朝廷無關,只是因為劍派聯盟仿造天劍舟成功,聲勢大振,又和朝廷結盟、和佛門聯手,因此靠攏過來。

現下情勢逆轉,那邊又有殺手鐧在手,連太虛門都偏向那邊,劍派聯盟眼看就要失勢,這位道君當然要調轉方向。

不只是這個道君有其他想法,在場的眾道君有一半人和他的情況差不多,此刻都動了同樣的心思。

「此事關係重大,老夫必須回山門一趟。」一位老道君開口了,這話當然是托詞,回去後他肯定不會再來。

「同回、同回。」另外一位道君也連聲說道。

那兩個道君罔顧其他人的回應,瞬間化作兩道遁光消失在天際盡頭。

有這兩個人做出表率,其他人都生出去意,之前已經開口的兩位道君也跟著走了,緊接著又有人悄然離開。

轉眼間這裡只剩下五個人,其中三位是道府的人,他們得到那麼多年的供奉,不好意思離開,不過這三個人也打定主意不再多管閒事。

這時,一道火光憑空出現,火光徑直投入一名矮胖道君手中。

那人只掃了火光一眼,頓時臉色大變,轉頭說道︰「龍王寨也出事了。」

「那個老苗不是好東西,死了就死了,最好臨死爆發,拉個人同歸於盡。」

一位道府的道君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名道君非常明白矮胖道君的意思是希望他們增援龍王寨,但此刻他只想從中抽身,那裡肯再捲入這等紛爭中?

「是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龍王寨心懷叵測,何必救他們?再說,就算我們去救,也未必能救得下來,誰知道那邊有沒有埋伏?各位也看到了,剛才那邊來了幾位道君?連太虛門都來了,圍攻龍王寨的人還會少嗎?」另一位道府的道君接著說道。

最後一位道君看到另外兩個道君都表態,怕增援龍王寨的差事會落到自己頭上,也不得不說道︰「這話有理,我們現下畢竟是在南疆,而且龍王寨做得太絕,讓其他苗寨的人全都心懷怨恨,之前連龍王寨的鐵桿盟友都棄之而去,那幾個大巫登高一呼,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加入他們麾下……南疆已經成為危險之地,朝廷將這麼多軍隊扔在這裡,危險、危險。」

原本這道君只是順口推托,卻沒想到說完後其他人全都心頭一動。

這話確實一點都不假,南疆畢竟是苗人的地盤,原本是因為苗人不團結,所以朝廷才沒遭遇到什麼抵抗。之後赤月、白衣兩座寨子的人逃了,龍王寨又投靠朝廷,南疆這才被平定。

但現下龍王寨被滅,赤月侗、白衣寨回歸,又因為前一段日子打壓苗人太厲害,導致苗人全都心存怨恨,此刻的南疆已經是烈火烹油,隨時可能爆發危機。

這下子連天劍山、萬象宗的兩位道君都沒心思管龍王寨,他們得考慮的是局勢一旦轉壞,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對策。

「此話當真?」

秦文遠臉色大變,而且不只是他,旁邊兩位師爺也駭然變色。

「千真萬確﹗現下龍王寨已經被夷為平地,我剛才過去看了 一下,整座山嶺都化為一片焦土,原來是龍頭的地方從裡面爆開,整座山都炸飛了。」

說這番話的是那個萬象宗的道君,此人姓吳,道號子陽,是曹正卿的弟子。曹正卿是當今聖上的老祖宗,是朝廷背後最大的靠山,正因為如此,朝廷上下對吳子陽敬畏有加,不過吳子陽倒是會做人,並不拿身分壓人,此刻他就擺明立場只是來協助,真正的主事之人是秦文遠。

「這可麻煩了﹗阿克塞一死,加上苗人全都心懷怨氣,南疆局勢必定無可挽回。」一位師爺也和其他道君執一樣看法。

「難道要我下令將軍隊全都撤出去?」秦文遠皺緊眉頭,焦慮不安地來回踱步。

秦文遠的前任好不容易打下南疆,只是因為道府不滿,這才卷鋪蓋走人,讓他占了 一個巨大的便宜,如果南疆從他手中失去,他豈不是顏面盡失?

看到秦文遠猶豫,師爺連忙勸道?.「大人,切不可遲疑。就算退出,也不是您的過錯,誰能想到苗人的實力會變得如此強悍?同樣也沒人能想到阿克塞這麼不會做人,弄得天怒人怨。我們原本指望他能穩定苗疆,現下反倒成為那邊的助力。」

秦文遠有些被說動,他要考慮自己的面子,但他也知道現下撤出來還來得及,頂多面子不好看,但朝廷不會斥責他,哪怕那八萬兵馬全軍覆沒,也不能說是他的錯,可如果等到局勢惡化,所有軍隊都葬送在南疆,並且牽連到西南和東南的戰事,他就罪大莫及了。

「秦大人,我也覺得穩妥點好。」其實吳子陽也生出一絲退意。

對南疆這個鬼地方,道門天生就排斥,這裡苗人厲害,巫蠱盛行,就算打下來也不容易守住,這次要不是大劫臨頭,他們也不會打南疆的主意。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另外一個始終沒開口的師爺突然高聲喊道︰「不能退﹗絕對不能退﹗現下退了未必安全,不退未必有事。」

「這是什麼道理?說來聽聽。」秦文遠對這兩位師爺一向非常推崇,此刻這位師爺語出驚人,顯然有什麼特別的見解。

「大人,您想,那邊的主事之人到底是誰?是那幾位大巫還是應劫之人?」這個師爺不答反問。

眾人頓時沈思起來。

「這裡是苗人的地盤,主事的應該是那幾個苗人中的一個吧?」秦文遠記不得這些苗人的名字,不過他知道赤月侗有一個老人很厲害,白衣寨的女當家也是強人,此刻他想的正是這兩個人中的一個。

吳子陽的想法也差不多,只不過沒說出來。

沒想到,另外一個師爺思量片刻恍然大悟,大聲喝道︰「那倒未必。」說著,那師爺轉頭朝著另外一位師爺拱了拱手,滿臉羞慚地說道︰「還是兄長高明。」

「你想通了什麼?快快說來。」秦文遠連聲催促道。

那個師爺連忙回稟︰「這裡是苗人的地盤,但主事的未必是苗人。按照幾位道長所言,那兩千名苗人被訓練得如臂使指,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大人也知道練兵之難,想要練出如此強兵,必然要令行禁止、賞罰分明,到最後……」

說著,此人嘿嘿一陣冷笑,一字一頓地說道︰「軍營之中只聞軍令,不知王命。」吳子陽是道門中人,並不明白這番話的意思,但秦文遠飽讀詩書,立刻明白了。

自古以來想練出一支精兵,首先要確立統帥的威信。在軍中,只有統帥,沒有君王;軍營中,只聞軍令,不知王命。

對那些苗人來說,大巫和頭人就相當於君王,不但數量多,還分散,但統帥卻只有一個,那就是謝小玉。

「應劫之人可不會安於現狀,他肯定會繼續擴軍,而想擴軍,就必須招兵。如果苗人的日子好過,會願意聽命於他嗎?」說到最後那句話,這位師爺特意加重語氣。

秦文遠點了點頭,他也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和他保持默契。我們施加點壓力,但是別逼得太緊,他則趁機收攏苗人。」

「大人高明﹗這件事無須說破,應劫之人絕頂聰明,一看我們的回應肯定就能猜到我們的心思,若是他認可我們的想法,應該會有所表示。」這位師爺說道。

「什麼表示?」秦文遠連忙問道。

「十有八九他會結束這場獸災。」師爺回道。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6-24 11:10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6-24 08:47

【第四章】 旖旎

在蠻荒深處的一座峽谷中,一片歡騰氣氛,所有人都為勝利而慶祝。

女人們端來堆滿食物的盤子和竹筒,盤子上裝的是大塊的肉、整只的雞、整條的魚,還有菜蔬、竹筍、菌菇,竹筒內裝的則是香噴噴的米飯。

那邊剛打完,勝利的消息就已經傳到這裡,留下的人立刻動起來,為慶祝做準備。

為了慶祝,眾人將壓箱底的東西都翻出來,如果要說還缺了什麼,就只缺酒了。

喝酒會誤事,雖然這邊占得一絲先機,但實力畢竟有限,還沒到高枕無憂的時候,所以謝小玉不許眾人喝酒。

在最頂層的竹樓上,謝小玉等人也在慶祝。

幾位大巫盤坐在一起,一邊聊天,一邊吃著東西。

另外一個角落裡,洛文清、李道玄、肖寒等人聚成一團,看著錄下來的影像。這次行動對付的是官府,謝小玉沒有帶其他人,甚至連綺羅都留下來,漢人中只有蘇明成參與行動,反正他已經算是半個苗人。

洛文清看得很仔細,不過臉色卻不太好看,畢竟這次不是和異族戰鬥,而是人族內部自相殘殺,和他有相同感受的還有姜涵韻。

當然也有人毫不在意,肖寒、李道玄、法磬等人就一臉淡然。

「很厲害,你創出來的這種戰陣比神道大軍厲害得多。」李道玄一邊看,一邊贊道。

「可惜殺的全是自己人,而不是異族。」姜涵韻輕嘆一聲,她不是故意煞風景,只是性格使然。

「今後這樣的殺戮會更多,這個世界會變成修羅場。」洛文清的神情越發憂鬱。

這套戰法確實不錯,一旦推展開來,人族的實力肯定會大增,也更有把握應對這場大劫;但是等到大劫過後,如果人族仍舊存在,那麼下一個時代各大門派之間的攻伐肯定會異常慘烈,因為這套戰法也可以用來攻破護山大陣。

正因為有護山大陣,大門派才能屹立不倒,只要有護山大陣、只要豢養大批的僕役,足以讓任何強敵鎩羽而歸。



古往今來,只有神皇將這些護山大陣視若無物,他麾下的神道大軍無堅不摧、無攻不破,幸好神道大軍沒有那麼容易組建,而且神道本身有致命的弱點.,但現在護山大陣已經失去意義,這就如同城池失去城牆、農莊失去藩籬,變得毫不設防。

「那倒未必,只會變得更好。」謝小玉猜到洛文清的想法,他早就這麼想過,還特意推演,最後得到的結果是大家都有給對方致命一擊的能力,反倒比現下更克制。

「你這麼認為?」洛文清奇道。

「不就是護山大陣沒用嗎?.」謝小玉點出關鍵。

謝小玉的話如同投在湖面上的石子般,頓時激起一片漣漪,在一旁的人全都轉過頭來,有人已經想到了,不過更多人聽到這番話才猛然醒悟過來。

「你認為這是好事?」洛文清板著臉問道。

謝小玉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散修會混得淒慘?為什麼中、小門派永無出頭之日?」說著,謝小玉偷偷看了看肖寒和青嵐。

肖寒雖然一臉平靜,但眼神中多了 一絲異色,青嵐則身體一抖,他們都有切身之痛。

肖寒還好,他成名極早,有人試圖打壓他和他師門的時候,他已經得到一些高人的賞識,打壓他的人沒能得逞.,可青嵐就沒有那麼幸運,當初她去闖天門是有原因的,雖然剛認識謝小玉等人的時候,她看起來嘻嘻哈哈,好像沒有心事,實際上心中的淒苦只有自己明白。

洛文清一時語塞,他當然明白癥結在那裡。

道門大派都是自己管自己,有時門中弟子作奸犯科根本就不處罰,即使處罰,只會將板子高高舉起,然後輕輕落下,所以確實有很多大門派出身的弟子目空一切、肆無忌憚。

而之所以會這樣,確實和護山大陣有關。

因為有護山大陣,大門派固若金湯,這樣一來,即便惹下滔天禍事,激起天下人的公憤,只要躲在門派內,然後開啟護山大陣,什麼事就都沒了。

當初謝小玉和法磬在九曜派觀看石碑,參悟天變玄機,卻被人中途打斷,壞了機緣,而壞人機緣是大罪,但做下此事的人卻沒受到任何懲罰,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看佛門。」謝小玉繼續說道︰「佛門在這一點上比道門好得多。佛門講究眾生平等,沒有僕役,也就沒有堅不可摧的大陣,而且門下弟子作奸犯科,很少有佛寺會包庇,也因為沒有大陣,大寺院如果懈怠,可能就此沒落;小寺院如果進取,可能成為禪林大宗,所以佛門能興旺並非沒有道理。」

謝小玉說話絲毫不留情面,以前他將自己看成是道門中人,有些事看不透,

一些事看透了,但不肯說;但現下他已經跳出圈外,再也沒有顧忌。

洛文清說不出話來了,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和謝小玉的距離越來越遠,這指的不是關係,而是兩個人的眼界和心胸。

「你說的這些都太遙遠,還是先顧眼前吧﹗師父要我問你一聲,太虛門能學這套戰法嗎?」李道玄轉移話題。

太虛門是道門領袖,現下沿用的這套規矩就是他的祖師爺留下,這套規矩出了問題,豈不是祖師爺的疏漏?

謝小玉知道李道玄的想法,他順勢轉移話題,說道︰「這沒什麼了不起,既然苗人能學,道門怎麼不能?」

「我是讓師兄弟們過來這裡,還是你去中州?」李道玄這麼問,其實是想探謝小玉的口風,看他是否打算離開苗疆。

以前謝小玉無處可去,苗疆天高皇帝遠,佛、道兩門在這裡也沒什麼影響力,相對安全,但現下太虛門已經表明態度,再加上他手上的實力,根本用不著縮在蠻荒深處。

可謝小玉想都沒想,立刻回答道︰「住在這裡沒什麼不好。」

謝小玉當然不打算離開蠻荒,這裡已經成為他的地盤,如果跑出去,那是別人的地盤。

「明白了,我馬上讓他們過來。」李道玄也不多說什麼。

「沒必要。」謝小玉連忙阻止道︰「我還有東西要改。」

眾人頓時大吃一驚,連幾位大巫都抬起頭來。

「還有改進的餘地?」

「能變得更厲害?」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道。

謝小玉朝著記錄的影像努了努嘴,說道︰「再多訓練都比不上一次實戰,這幾天來我發現很多問題,也生出不少想法。」

謝小玉的這番話半真半假,其實想法早就有了。

之前謝小玉在練兵的時候,各式各樣的想法就紛紛跳出來,不過那時候第一步還沒走完,能不能成功都沒有把握,那裡敢加進這些想法?現下已經證明方向沒錯,那麼第二步、第三步就可以繼續了。

「說說看、說說看。」

「說給我們聽聽。」

眾人連聲叫道。

感興趣的人有一大堆,像幾位大巫、李道玄、洛文清、姜涵韻等人不用說,連王晨、法磬等人也有各自的想法,他們也能拉起一票人馬各自組成戰陣。

「我們在路上花了六天時間,打仗卻只用了 一盞茶的工夫。百鬼夜行陣用在戰場上很不錯,用來趕路卻很糟糕,這是其一。

「這套戰法攻強守弱。那邊的道君出現後,要不是這邊有人壓陣,恐怕我們就要全軍覆沒,這是其二。

「混戰的時候,有人直接挪移到對手劍下,這次我們總共損失十二個人,其中有七個人就是這樣白白送死,這是其三。

「遠攻和近戰銜接不上,撤退的時候先要重新合併成一隊,這是其四。」謝小玉一一列舉。

「你打算怎麼改??」洛文清問道。

「我突然發現,我教的東西來來去去就一招,如果能打造出一種機關讓人藏在裡面,飛遁、挪移無不由心,威力肯定比現下更強。」謝小玉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個念頭謝小玉早就有了,只是他不擅長煉器,擅長此道的麻子和肖寒對機關類的法器又沒研究,現下第一步成功了,他打算向璇璣、九曜、翠羽諸派討要幫手,順便再討機關類的書籍。

「看來我得讓師父慢點派人過來。」李道玄輕嘆一聲,他突然發現謝小玉太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心思太多,總有新的東西出來,讓人無所適從。

到處是歡聲笑語,苗人們盡情慶祝著,謝小玉也想和他們一起慶祝,但他太累了。

這段日子謝小玉累壞了,先是沒日沒夜地訓練,晚上別人休息,他還得為第二天的訓練做準備,有時還要安排一次夜襲。

之前的六天,謝小玉一刻都沒闔過眼,現下大事已了,他頓時感到極度疲憊。

到了真君境界已經用不著休息,累的話,打個坐就沒事,不過此刻謝小玉只想躺下來好好睡個覺。

可惜還沒等謝小玉回房間,羅老就找來了。

看到羅老的神情,謝小玉立刻就知道有麻煩了。

「出了什麼事?」謝小玉連忙問道。

「跳板那邊出了狀況。」羅老一臉苦澀地說道。

所謂的跳板是兩套挪移陣,而且是一次可以挪移數千人的大型挪移陣,不過挪移的距離很近,只有兩百裡,這兩套挪移陣被串在一起,其中一套挪移陣的出口和另外一套挪移陣的入口放在一起,藏在一頭妖獸的巢穴內。

那頭妖獸是蠻荒中少有的幾頭謝小玉等人不敢招惹的家伙,因此每一次使用挪移陣,都是由莫倫老人先引開妖獸,等透過後再讓妖獸回來。

之所以會搞得這麼複雜,就是擔心苗人中還有奸細,萬一有人沿路留下線索讓官府和劍派聯盟的人找到這裡,那就麻煩了。

「沒想到還有探子。」謝小玉臉色陰沈。

謝小玉實在不知道這些探子貪圖什麼,現下他們明顯佔據優勢,又不愁吃喝,他還無私傳授這些人本事,這在其他地方哪有這樣的好事?

羅老臉上發燒,因為謝小玉不明白,他卻知道原因。

原因是有些人很蠢,以為這樣可以多一條後路,卻沒想過對方會不會過河拆橋.「那邊進來多少人?」謝小玉問道。

「不清楚。」羅老搖了搖頭。

「但願進來的人越多越好。」謝小玉不無惡意地說道。

只要一想到那頭妖獸的可怕,謝小玉就對結果充滿期待,就算是一群道君或大巫毫無防備地出現下那頭妖獸面前,也肯定凶多吉少。

「探子是一個大問題。」謝小玉又開始頭痛起來。他不可能直接搜魂,苗人又不在乎心魔大誓。

「我會想辦法把人找出來。」羅老發狠了。

謝小玉對羅老的話倒是不敢小覷,他的腦子比大多數年輕人都靈光,辦法一套套,最厲害的就是羅老擅長演戲,他想對付誰別人根本看不出來。

「這邊就拜托你了,我實在累得夠嗆。」謝小玉不打算多想。

謝小玉也知道羅老等的就是這句話,畢竟這裡有四座寨子,探子未必是赤月侗的人,羅老不想得罪莫倫老人、敦昆和瑪夷姆,所以告訴他,讓他和那三位大巫打招呼。

「你確實辛苦了,現下諸事順利,你該好好放鬆一下,這裡就交給我和敦昆。」羅老得到需要的承諾,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謝小玉笑了笑,羅老和敦昆確實可以讓人放心,畢竟兩座寨子幾千口人全都在這裡,萬一出事,損失最大的是他們;那幾位道君反倒指望不上,這邊出事,他們拍拍屁股走人就是。

羅老離開去佈置了,這次他要將四座寨子翻個底朝天,將所有探子全都找出來。

謝小玉打了 一個呵欠,轉身朝自己住的地方而去,沒走幾步,他就看到綺羅沈著臉跑過來。

「你當初承諾過,等到我們都成真君就合籍雙修,之前你要練兵,現下你有空了吧﹗」綺羅臉上滿是紅暈。

如果換成以前,綺羅絕對不會這麼直接,但這段日子都在苗疆,和苗人相處久了,她多少受了 一些影響。

苗女多情,在這裡女人主動追男人是很平常的事,現下綺羅只不過要謝小玉履行承諾,更何況她怕夜長夢多,如意情郎被別人拐跑。

綺羅倒是不擔心姜涵韻,也不擔心慕容雪,她知道謝小玉對這兩個女人沒感覺,前者太過理智,算計太多;後者給他的第一印象實在太差。

綺羅真正擔憂的是青嵐,青嵐天真爛漫,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又善解人意,最讓她擔心的是,她發現青嵐對謝小玉確實有那麼點意思,總是在謝小玉的身旁轉來轉去。

說曹操,曹操到,綺羅的話音剛落,青嵐就笑咪咪地湊過來,道︰「綺羅姐姐,  這麼急著嫁人?」

「當然﹗我今年已經二十多歲了,再不嫁出去可就成老姑娘了。」綺羅面對情敵,臉皮更濃了許多。

這理由絕對算不上理由,對修士來說,歲月長久,青春常駐,不像普通人一過三十歲就開始衰老,二十幾歲還沒嫁人年紀就太大了。

「妳二十多歲了?」青嵐故意問道。

綺羅聽到這番話,眉毛微微豎起來,她當然聽得出青嵐是繞著彎說她是老女人,同時暗叫不妙,她剛才說得太快,居然忘記青嵐恰好十八歲,正是最適合嫁人的年齡。

「好了,別胡鬧,我現下事情還多著,再說,  總希望有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吧?」說著,謝小玉輕輕拍了 一下綺羅的屁股。

這個動作太過輕佻,按謝小玉的本性不會這麼做,更不會當眾這麼做,但是現下他必須安撫綺羅。

謝小玉這麼一拍,意味著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定下來,綺羅再也用不著胡思亂想。

「我累了,需要休息,乖乖聽話。」謝小玉像哄孩子般哄著綺羅。

步履蹣跚地走回房間,謝小玉隨手將金球扔在地上,下一瞬間,他已經進入裡面。

金球內霧蒙蒙的,霧氣不斷發出絢麗的光芒,和四壁相連的地方,那裡的霧氣越發濃密,甚至和牆壁連成一體。

謝小玉看著越來越模糊的金屬壁,他確實沒想到幻天幽火玄元極光居然會有這樣的變化,這些金屬已經變得類似於庚金精氣,可和庚金精氣不同的是,它們全都帶有玄磁特性,可惜這種金氣混濁不堪,根本是沒用的東西,不能用來築基,也不適合煉器。

此刻謝小玉太累了,懶得動手清除霧氣。

謝小玉在蒲團上踢了 一下,只聽到一陣嘎吱嘎吱的輕響,蒲團移到旁邊,一張又像躺椅又像斜榻的東西升了起來。

這叫懶人椅,也是《奇技妙法百篇》中的東西,當初還在元辰派的時候,謝小玉就做過一張這樣的椅子,那時候修練一天,晚上舒舒服服地靠在懶人椅上就是最好的享受。

謝小玉一下子倒在椅子上,轉眼間呼呼大睡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困倦稍稍退去,謝小玉迷迷糊糊地翻了 一個身,突然他感覺到身邊多了 一個人,是一個女人。

「綺羅,妳怎麼進來了?」謝小玉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問道。

謝小玉沒有趕她,反正已經確定關係,她已經是他的妻子。

女人沒有回答,而是越發靠近謝小玉,依偎在他懷裡。

「我說過肯定會娶妳,有必要這麼急嗎?」謝小玉輕笑起來,不過他並沒拒絕,手輕輕搭在那柔嫩的嬌臀上。

一搭上去,謝小玉就感覺到女人的身體一陣顫抖,肌肉隨之緊繃,呼吸也變得急促,那一陣急似一陣的呼吸帶著一股蘭花的清香。

過了好一會兒,女人好像明白了什麼,身體一下子放鬆,她輕輕抬起上半身,過了片刻,一件輕衫飄落到地上,少女的芬芳變成柔膩的乳香。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無須多言。

謝小玉翻了一個身讓女人躺下,兩個人唇來舌往,輕吮慢吸,隨著一陣輕吟,兩個人融為一體,密室中一片旖旎風光。

一開始是細雨纏綿,漸漸地風雨大作,很快又變成狂風驟雨,耳邊盡是劈劈啪啪的雷聲。

兩個人你來我往,激蕩不已,軟玉溫香化作臀波乳浪,輕吁慢轉的呻吟縈繞著四周,這是最美妙的伴奏。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雨漸漸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夢囈般的輕哼,突然一聲悠長的嘆息打破那充滿旖旎的沉寂。

「為什麼是妳?」謝小玉滿臉迷惘。

當兩個人合為一體,身下的女人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哀鳴,謝小玉就已經知道她不是綺羅。

綺羅出身霓裳門,從小練舞,身體異常柔軟,加上霓裳門又有特殊的秘法讓身體最大程度體現出女人的嫵媚,所以綺羅的皮膚異常滑膩,身材凹凸有致、濃纖合度?,可這個女人的身材卻顯得有些纖細,雙乳只有一握,臀部也顯得嬌小,給人的感覺有些青澀。

「謝哥哥,你放心,我不會和綺羅爭什麼。」青嵐慵懶地說道,初經人事,她的骨頭都酥了,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我真不明白妳在想什麼。」謝小玉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青嵐這個丫頭。

「沒想太多,我只是不想讓自己感到遺憾罷了﹗我喜歡你,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不過我和綺羅不一樣,她出身於霓裳門,霓裳門培養弟子的目的就是將她們嫁出去,所以她一心想著嫁給你,同你合籍雙修。」青嵐嘻嘻一笑︰「我可不在乎,就算不合籍也可以雙修,不是嗎?」

說到這裡,青嵐輕輕扭動著身體,這個動作讓謝小玉進入她身體的那部分越發深入一些。

謝小玉被挑逗得受不了,順勢摟住青嵐的腰肢,一時之間,狹小的密室又變得春意融融。

之前,不管是謝小玉還是青嵐都是平生第一次做這種事,此刻再來已經有了默契,加上兩個人年輕,正是貪玩的時候,食髓知味,所以場面比剛才激烈許多。

青嵐徹底豁出去了,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嫁給謝小玉,也用不著在意什麼羞恥和矜持,就算謝小玉覺得她浪蕩也沒關係,所以她越發放浪形骸。

謝小玉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而且剛才青嵐的那番話激起他的慾望。

峽谷中喜氣洋洋、春意盎然,與之相反的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大殿內,正坐著一群神情憂鬱的人。

這些人大部分做道士打扮,為首者正是當初去太虛門覲見李素白的天劍山掌門紫煌子。

另外幾個人也都是一方掌教,坐在紫煌子旁邊的是一個身著五彩仙衣的老道,此人是萬象宗掌門方海濤。

一直和謝小玉作對的九空山同樣也有來人,是一個身披褐袍的老道,看起來倒是慈眉善目。

這個老道身邊站著兩個和尚,一個是中土之人,另一個深目鉤鼻,顯然來自婆娑大陸。

「我原本以為仿造出天劍舟,我們和那幾派的差距就拉近了,沒想到那邊又弄出新的東西,兩邊的差距反而越來越遠。」紫煌子很頹然。

「師兄不是說太虛門恪守中立嗎?怎麼現下和那群人攪和在一起?」萬象宗掌門一臉不痛快。

萬象宗和天劍山不同,萬象宗看似掌握著當今朝廷,擁有得天獨濃的優勢,這幾百年來發展極快,論勢力和地位絕不在天劍山之下,但論真實戰力卻比天劍山差得多。

萬象宗顧名思義,取的正是森羅萬象的意思,傳承很雜,諸般法術、陣法、

符篆、武修、體修、易術,甚至包括巫咒、遁甲之類都有涉獵,這樣的一個門派,怎麼可能和全都是劍修的天劍門比戰力?

謝小玉創出百鬼無影劍陣,天劍山只覺得擔憂,萬象宗卻感到害怕,再說,傳承多也意味著分支多,如同謝小玉曾待過的元辰派。

儘管萬象宗處在發展階段,內部還算團結,不像元辰派內斗不停,但萬象宗內部卻也有很多不同的聲音,為了應劫之人的事都快吵翻了。

聽到萬象宗掌門的指責,紫煌子一臉悔恨地說道︰「當初確實不該去太虛門。本來太虛門還在首鼠兩端,我這一去等於逼他們表態。我離開後,李素白親自跑去摸底,回來後他的主意就變了。」

「師兄別再自責了,我們早該料到那應劫之人手上不會只有天劍舟這一張底牌。」一位滿臉和氣的道人說道,此人乃是千劍門的掌門,也屬於劍派聯盟的一分子,自然要替紫煌子開脫。

「沒錯﹗師兄如此自責,我等也無顏面。這件事大家都有錯,所謂知彼知己,百戰不殆,那小子搞出這麼多名堂,我們卻一無所知,難怪會一敗塗地。」另一位掌門也連忙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看了來自婆娑大陸的禪師一眼。

此刻,有些事已經掩蓋不住。

原本大家都不知道謝小玉前往婆娑大陸做什麼,而羅老阻擋那幾位大巫的時候提到延壽秘藥的事,幾件事合在一起,真相立刻出來了。

所謂延壽秘藥十有八九就是魔門長生秘藥,謝小玉去婆娑大陸顯然是尋找長生秘藥的藥方,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長生秘藥對苗疆的大巫來說實在是好東西,足以讓他們替任何人賣命。」

一位掌門喃喃自語道。

這兩個人互相應和,就是在挖苦那位從婆娑大陸過來的禪師。

現下對那些大巫已經不能再用強硬手段,只能想辦法收買。

「各位師兄以為我們沒動過這個心思嗎?」來自婆娑大陸的禪師苦笑道︰「想煉製長生秘藥,別的倒容易,唯獨有兩味藥材實在太過珍稀,一味是闍羅木,另外一味是優曇花。」

幾位掌門全都眉頭緊皺,他們當然知道這兩種材料的珍貴,優曇花就罷了,闍羅木就算能弄到,也沒人舍得拿它煉藥。
「長生秘藥不容易煉,但另外一樣東西可以借鏡。那個人不是想出辦法讓巫門中人先轉魔門再轉佛門,最後轉而修道嗎?那些大巫如果想這麼做,我們完全可以幫忙啊﹗」千劍門掌門退而求其次。

「這事確實不難,但你有沒有想過?巫門本來就不可靠,大劫一至,很難說他們會站在哪一邊,萬一投靠異族,我們豈不是會死得很難看?」九空山掌門立刻反對,他的話其實是代表佛門而說。

婆娑大陸的佛門早就知道此事,佛門中不乏智慧超絕的人物,也想過藉此拉攏巫門中人,可惜研究半天,他們最後得出結論,這樣做對佛門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有極大的壞處。

「我當然明白。」萬象宗掌門冷哼一聲,他其實對這裡有兩個和尚還有一個披著道袍的和尚早就心存不滿,此刻自然沒有好臉色,道︰「這套法門不但對巫門中人有用,對佛門也一樣,如果一旦推展,佛門弟子看到事情不妙,完全可以轉入魔道,或者轉入道門。」

萬象宗掌門的話一說出口,其他人立刻明白。

這套法門一旦公開,佛道魔三者就可以隨意轉換,現下佛門勢力最大,佛門弟子人數最多,如果大家都轉換,對佛門肯定最不利,再說,佛門正是承上啟下的所在──往上可以轉道,往下可以轉魔,選擇最多。

選擇一多,心思就活,一旦情況不妙,很多佛門中人可能會改弦易轍。

道門卻沒有這個顧慮,想轉魔修就先要轉為佛修,而佛門的情況大大不妙,光憑這一點就足夠嚇退很多人。

「聽說婆娑大陸很多佛門弟子對轉世之法不再感興趣,更希望能今生成就,所以紛紛投入魔門。」又有一位掌門插嘴,他對佛門也有不滿。

這是另外一個瘡疤,轉世之法曾經是佛門最吸引人的地方,現下卻成致命傷。

當年佛門從魔門那裡得到無數傳承,但魔門的傳承太過凶險,為了安全,佛門做了很多改動,因此變得效率低下,這才有了轉世之法,這一世修不成就延續到下一世,不停地累積下去,直到最後成功。

問題是轉世之法並不可靠,轉世的過程中可能有各種意外發生,加上現下大劫臨頭,在大劫中轉世肯定死路一條,很多佛門中人就是因為這個緣故紛紛修練魔功,投入魔門。

大劫沒到已經是這番光景,將來大劫一到,佛門會是何等模樣?

這個瘡疤揭得更狠,讓那兩位佛門中人說不出話來,連九空山的掌門都不得不閉上嘴巴。

「現下不是內訌的時候,還是想想眼前吧。」紫煌子連忙說道,是他請了佛門的人過來,他當然要說兩句軟話。

「此法一出,那個小子氣候已成,現下不是我們怎麼對付他,先想想他會不會對付我們吧﹗」萬象宗掌門氣惱地說道。

此刻萬象宗掌門感到很冤枉,因為萬象宗和謝小玉並沒有仇,即便萬象宗扶植的朝廷和謝小玉也沒有直接的仇恨,最初是因為安陽劉家的事,天寶州的官府和謝小玉結下恩怨,可現下安陽劉家反倒投靠謝小玉,但朝廷和謝小玉的仇怨卻越結越深,一想到這些,他就想撞牆。

萬象宗掌門轉頭看了看四周,這幫人都是坑人的角色,朝廷會走到現下這一步,一開始是因為面子,後來卻是被九空山拉下水,然後是劍派聯盟和佛門。

仔細想來,就算能夠抓住謝小玉,萬象宗得到的好處也有限,萬象宗不是劍修門派,劍宗傳承對他們意義不大,而且謝小玉主修的《六如法》是佛門無上大法,他們只能拿來借鏡。

越想,萬象宗掌門就越感到鬱悶。

萬象宗掌門兀自自怨自艾,其他人卻順著他的想法商議起來。

「是啊,接下來那小子肯定會擴充實力,太虛、璇璣、九曜諸派也會全力扶持。為了長生,南疆大巫沒有理由不跟著他,而南疆有幾千萬名苗人,大部分精通蠱術,那小子顯然有辦法在短時間內讓那些苗人變成劍修……」千劍門掌門不想長他人威風,滅自家銳氣,但是扳著指頭一數,他還是倒抽一 口涼氣。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因為用不了兩年,恐怕就不是他們找謝小玉麻煩,而是謝小玉肯不肯放過他們了。

千劍門掌門能想到這一點,其他人同樣也能想到。

「這還沒算上太虛、璇璣、九曜諸派。璇璣、九曜這幾派雖然沒有幾千萬名苗人可用,但十幾萬名僕役肯定拿得出來,如果這些人轉劍修,肯定更容易。苗人前前後後用了七、八個月,他們恐怕只需要四、五個月。」他越往下說,臉色越發變得越難看.

道門看似一家,實際上紛爭不小,天劍山、宏蒙劍派、千劍門之所以會連手組成劍派聯盟,就是為了和璇璣、九曜諸派相抗衡。

「還有太虛門……最關鍵的是太虛門。」來自婆娑大陸的禪師輕嘆一聲,說道。

這話一說出口,眾人沈默起來。

傳聞地上神國落在太虛門手中,還有人傳聞地上神國和中州其實重迭,很多住在中州的人就是地上神國的子民,整個中州人口不下兩億,就算地上神國只有這麼多人,也足夠將各大門派全都蕩平,如果再用謝小玉那種辦法讓這些人全都
轉成劍修,就連佛門都得退避三舍。

「我等不能束手待斃,必須給他們找點麻煩。」千劍門掌門看了看眾人。

「或許用不著擔心,現下離大劫又近許多,那邊要練兵,還有很多事要準備,這樣一來,一、兩年的時間就過了,他們不會等到大劫到來才出海,肯定會提早一、兩年……他們還有什麼時間找我們麻煩?」始終沒開口的中土佛門禪師說道。

中土佛門對謝小玉感覺最為複雜,在內心中,他們將謝小玉看作自家弟子,不想和謝小玉交惡,但是又身不由己。

「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給他們找點麻煩為好。」九空山掌門一臉沉穩。

「我倒是有個辦法。」紫煌子終於說出請眾掌門過來的意圖︰「當初知道劍宗傳人出現,我就立刻派人前往劍宗遺址,相信各位也一樣,都派人找過,不知道各位有沒有斬獲?」

「難道天劍山有斬獲?」來自婆娑大陸的禪師精神一振,他們也派人過來,不過來得比較晚,那時已經有很多門派在劍宗遺址上四處搜索,為了避免衝突,他們不敢大肆聲張,只能偷偷摸摸地來,所以斬獲有限。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紫煌子說得很含糊。

「此話怎講?」婆娑大陸的禪師連忙問道。

「我們發現一處崩塌的空間。」紫煌子異常小心地說道。

「這是真的?」

「怎麼可能?」

諸位掌門紛紛吵嚷起來。

上古之時,空間法則已經變得非常嚴密,道法之爭並沒有造成空間崩塌,神道大劫除了神皇用大神通開辟出一座地上神國,也沒聽說發生過空間崩塌。

「你們沒有繼續搜索下去?」婆娑大陸的禪師急切地問道。

「現下這個時候誰敢搞出太大的動靜?」紫煌子翻了翻白眼,他們就是怕被人看破,才不敢繼續研究下去,乾脆裝成一無所獲,現下之所以公開,是因為情況變了。

「和劍宗有關的祕密,自然只有劍宗的人能解開。」紫煌子輕聲道。

眾掌門立刻明白紫煌子的意思,不管那個崩塌的空間內有什麼,肯定能引來應劫之人。

「萬一他怕出事不肯過來,怎麼辦?」一位掌門猶豫著問道。

「他不肯來,別人會來,來的人多了,感覺沒有什麼危險,他自然會動心。」紫煌子笑道。

「你沒打算……」萬象宗的方掌門做了 一個「抓」的手勢。

「沒想過,絕對沒想過。」紫煌子連連搖頭,不過他心中的想法其他人就沒辦法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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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20集,小玉總算破了,藍大還真吊人胃口呀~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6-24 11:54 編輯

binbin0112 發表於 2013-6-24 11:32

第五章 劍宗簿承

謝小玉被盯得渾身發毛,從剛才開始,綺羅就坐在他的旁邊,雙手托腮,直
勾勾地盯著他。

換成往日,謝小玉根本不會在乎,但現在他心中有鬼,被綺羅這樣盯著,他
感覺快被穿透似的。

「昨天睡得舒服嗎?」綺羅終於開口了。

「舒服。」謝小玉道。

「很爽吧?」綺羅湊過來趴在謝小玉的肩膀上,用嘴唇叼住謝小玉的耳垂,
又用兩排貝齒磨了磨。

那感覺很怪異,癢酥酥的,很舒服,卻又讓人提心吊膽,唯恐一 口咬下去耳

垂就沒了。

「告訴我,那個小妞的滋味怎麼樣?」綺羅輕輕舔著謝小玉的耳垂。

「什麼滋味?」謝小玉乾脆裝傻,有些事打死都不能招。

「那個丫頭頭髮散亂,鬢角蓬鬆,走路的樣子也有些不對,眼睛像是抹了 一
層糖飴。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綺羅輕笑道,念到最後那句的時

候,語氣充滿譏嘲。

謝小玉只當作沒聽懂,低著頭擺弄手中的東西。

謝小玉拿著一個巴掌般大小的圓盤,左右兩邊可以打開,看起來像蚌殼,這
就是他想打造的機關法器。

「這又是什麼有趣的東西?是逍遙椅?還是極樂床?」綺羅膩聲問道。
綺羅的聲音膩得讓謝小玉頭皮發麻,也讓他心頭發癢,連逍遙椅、極樂床都
出來了,可見綺羅心裡的怨氣多大,身上的醋意多濃。

「算了,哪只貓兒不吃魚?哪個男人不偷腥?你和青嵐的事我睜一隻眼,閉
一隻眼,不過……我做大,她做小。」綺羅像是一隻露出爪子的貓咪般,附在謝
小玉的耳邊咬牙道。

「她根本沒想和妳爭。」謝小玉輕歎一聲。

可話一說出口,謝小玉就後悔了。

果然,綺羅一 口就咬下來,好在她並沒有死命咬,雖然謝小玉覺得很疼,卻
沒有破皮,綺羅更沒把耳垂咬下來。


「你承認了,果然是這樣。」綺羅怒道。

「我承認了什麼?我只是說她根本沒想和妳爭。」謝小玉再次低下頭,並打
定主意絕不再露半句口風。

一般而言,一個女人絕對不會將剛才的話往好的方面想,綺羅咬牙怒道:「這
丫頭倒是聰明。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她什麼名分都不要,

這才高明,如此一來,你就會整天惦記著她。」

「那妳也學她。」謝小玉脫口而出。

「想得美。」綺羅把手伸到謝小玉的腋下,掐住一點軟肉用力擰起來,嘴裡
還說道:「你得風風光光將我迎娶過門,我要三媒六聘,還要八抬大轎。」

「好好好。」謝小玉連聲答應。

謝小玉知道綺羅是瞎纏,而一個瞎纏的女人並沒有道理可講。

修士不同于世俗中人,合籍雙修哪有這些講究?所謂的婚禮只是請親朋好友
聚一聚,互相見個面,認識一下,連拜天地這種俗禮都不會有,怎麼可能會要三
媒六聘,更不用說八抬大轎?綺羅只是說說罷了,等風頭過了,她就不會再提。

「哼,一點誠意都沒有!」綺羅感覺到謝小玉敷衍的意思,不過她不敢太過
胡鬧,現在青嵐已經得手,這對她來說絕對是極大的威脅,如果她再一個勁的胡
鬧,弄得謝小玉心煩意亂,最後不要她,她找誰哭?

咬了咬嘴唇,綺羅趴在謝小玉的背上,臉頰燒得厲害,好半天,她才下定決
心湊到謝小玉的耳邊,輕聲說道:「便宜你,讓你先嘗嘗滋味,讓你知道什麼才

是眞正的女人。」

謝小玉心頭一陣亂跳,他當然明白綺羅是暗示什麼。
「妳不想等到洞房花燭之時?」謝小玉當然不在乎,只是隨口問一下,同時

也有一絲調笑的意味。

綺羅咬了咬牙,她當然在乎,對女人來說這是一輩子的事,不過她已經顧不

得了,現在不出手,恐怕到時一場空。

「美了你!」綺羅越想越氣,忍不住在謝小玉的肩膀上咬一 口 ,這一次是眞

咬。

謝小玉修練的《呑日噬月大法》有練體的效果,但練的是反應和爆發力,不
是金剛不壞、鋼筋鐵骨,被咬這麼一 口,痛得他輕嘶一聲。

謝小玉不再忍耐,一把將綺羅拽過來,橫放在膝蓋上,然後撩起裙子,朝著
那挺翹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綺羅嚇了 一跳,不由自主驚叫一聲,不過隨即她媚眼如絲,從鼻腔發出輕細
而又柔膩的哼哼聲,似乎頗為享受。

這時門突然被打開,洛文清、李道玄、肖寒、薑涵韻等人走進來,看到這幕
景象,大家都愣住了。

謝小玉連忙放開綺羅,她羞澀地跳起來,閃到謝小玉的背後,慌忙整理身上
的衣服。

「原來你們……」洛文清滿臉古怪地道:「我們來得不是時候。」

「你們繼續。」李道玄轉過身就走。

「沒事、沒事,我們只是在討論一些問題。J謝小玉連忙阻止。

「哦——原來是討論問題。」洛文清微笑著點了點頭。

其他人也暗自好笑,唯有薑涵韻神情有些木然,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有那

麼一絲酸溜溜的味道,也有那麼一絲對綺羅的輕蔑。

「出了什麼事?」謝小玉問道,他看到這麼多人過來,立刻明白有大事發生。
眾人走過來,盤腿坐下,首先開口的是洛文清。

「劍派聯盟那邊剛傳出消息,他們發現萬年前劍宗留下的另外一部分傳承。」

一邊說,洛文清一邊注意謝小玉的反應。

「是在劍宗遺址那邊?」謝小玉立刻問道。

「你知道那裡有傳承?」洛文清既有些意外,卻又不感到意外。

「那是眞正的劍宗傳承,據我所知,是在一個特殊的空間裡,入口很難找到。」
謝小玉隨口說道,但這是他猜的。

劍宗遺址是個有名的地方,萬年來肯定有無數人在那裡捜索過,卻始終沒什
麼發現,就算有傳承,也肯定藏得很隱密。

聯想到天門裡的太古妖都、三連城遺址上的無盡虛空,謝小玉自然而然想到
劍宗傳承可能就藏在某個空間內,而這個空間只有在天道鬆動的時候才會開啟。
「你果然知道。」洛文清輕歎一聲,但他沒問謝小玉既然知道為何不去尋找。

落魂谷一戰,謝小玉劍宗傳人的名頭出來後,佛、道兩門有很多人跑去劍宗
遺址四處捜尋,那邊已經變得熱鬧非凡,之前謝小玉都在東躲西藏,去那邊無異
於自投羅網。

不只洛文清這麼認為,其他人也一樣。

「師父要我問你打算去看看嗎?」洛文清說出他過來的目的。

謝小玉裝出一副沉思的模樣,實際上他根本就不動心。

這些人會請謝小玉過去,肯定是對他寄予很大的希望,以為他這個劍宗傳人
肯定可以讓劍宗傳承完全開啟,可惜他這個劍宗傳人是假的,再說,他現在選擇
一條前無古人的路,已經不能算眞正的劍修,即便得到眞正的劍宗傳承,對他未
必有用。

洛文清見謝小玉沒有反應,立刻說道:「你放心,師父說了,絕對會保證你
的安全。」

「是啊,這個消息是劍派聯盟透露出來,我們也擔心這是一個陷阱,你去之
前肯定會有所安排。」李道玄也勸道。

這次太虛門也動了起來,此刻劍宗遺址已經被各大門派封鎖,光太虛門就調
過去十二位道君、三位元眞仙,規模比當初天門開啟差不到哪裡。

「各大門派應該會派人進去吧?」謝小玉仍是沒有下定決心,他要看看別人
的反應。

「當然,已經有一批人進去了。」洛文清連忙道。

既然懷疑是陷阱,他們自然要派人進去看看。

「情況怎麼樣?沒危險吧?」謝小玉含糊地問道。

謝小玉問的是裡面的情況,因為他對劍宗傳承一無所知,不過其他人都誤會
了,以為他問的是有沒有埋伏。

「那裡面很怪,不像一個正常的空間,反倒有點類似幻境世界或者虛實空間,
應該不會有什麼埋伏。」洛文清說道。

幻境世界和虛實空間都不是眞正的空間,前者類似意識空間,在裡面看到、
聽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外面的東西放不進去,裡面的東西也拿不出來;後者則介
於虛實之間,和意識空間差不多,只不過外面的東西可以帶進去、拿出來,但原
本就存在裡面的東西卻拿不出來。

一聽到是這種東西,謝小玉頓時放下心,因為在這種空間內發生的一切只有
本人知道,就算他在裡面暴露身分,也不會被外面的人察覺。

不過謝小玉對眞正的劍宗傳承本就不放在心上,對他來說,這是可有可無的
東西,所以明白這些後,他很淡然地說道:「我會進去看看,不過不是現在。」
說著,謝小玉拿起桌上的圓盤。

在一旁的人已經注意到那個圓盤,只不過不懂是什麼,想到剛才進來時謝小
玉和綺羅親昵的舉動,萬一那是某種助興的玩意,他們貿然詢問豈不是很尷尬?
「還記得嗎?昨天我提過下一步改進的計畫,我已經在籌備了。」謝小玉將
圓盤放在桌子中間。

「就是這玩意?」洛文清取過圓盤,翻來覆去看了看。

「這算什麼? 一個輪子?」麻子問道,眾人中就數他最沒顧忌。

剛才麻子等人看到桌上的圓盤,卻沒有人聯想到謝小玉昨天說的話,就是因
為這東西太簡單了,連獨輪車都算不上,更不用說是機關法器。

在眾人的印象中,機關法器要不就是飛天船、空行巨舟那樣的龐然大物,要
不就是傀儡人偶之類精巧的玩意,眼前這東西實在太簡單了。

不過,肖寒卻反應極快,他精神一振,輕輕吐出四個字:「人劍合一。」

「人劍合一 ?」

眾人頓時眼睛一亮,不管是洛文清還是李道玄全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剛才
只是沒想到,現在被肖寒點了 一下,如果再想不明白,就有負天才之名。

「這玩意是一個大號的劍環?」洛文清瞪大眼睛,他知道謝小玉的習慣,知
道謝小玉對劍環的偏愛。

謝小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還沒有想那麼遠。

「談不上人劍合一,就只是一個輪子,或者說是一輛戰車,人躲在裡面,兩
邊是門,也是盾牌,還可以看成是陣基,如果要趕路,速度也夠快,而且消耗極
小,一日夜奔行四、五千里應該沒問題。」謝小玉解釋道。

眾人自然一點就透,甚至腦子裡已經生出一副景象——無數這樣的輪子在戰
場上縱橫馳騁,行進的路線極其詭異,忽而在東,忽而在西,一道道劍光從裡面
射出來,將對手攔腰斬斷,突然旁邊有一個敵人躥出來,猛地斬在其中一個輪子
上,火花亂攛,那個輪子被打飛出去很遠,卻沒受到損傷,反而有一道劍光飛出
將那個敵人切成碎塊……

「好!好東西!好想法!」回過神來後,洛文清拍案大贊,昨天晚上他聽了
謝小玉那番話,心中仍舊將信將疑,現在已經不懷疑了。

事實上,洛文清還覺得謝小玉太保守,這東西早就應該拿出來。

「這東西並不複雜,打造起來很容易。」李道玄已經開始盤算如何推廣,他
也不認為謝小玉會失敗。

「沒那麼簡單,這東西不是天劍舟,將來肯定要上戰場,所以不能有一點疏
漏,我們這邊又沒人精通機關法器。」謝小玉連忙說道。

「我來想辦法——」

洛文清、薑涵韻、法磬同時叫道,李道玄也張了張口,只是話到嘴邊又呑回

去。

這確實不是問題,大門派有各式各樣的人才,機關法器雖然是偏門,但是肯

定有人研究。

「打造出這東西只是第一步,駕馭這東西可不同於用兩隻腳走路,更別說在
戰場上使用,怎麼踩住陣位?怎麼隨意移動?怎麼閃避?怎麼快速後撤?怎麼翻
山越嶺?怎麼涉水過河?這些都要一邊摸索,一邊訓練……這是第二步,也是最
讓人頭痛的一步。接下來還要考慮怎麼大規模製造,零件要盡可能少,打造起來
要盡可能容易,材料要盡可能便宜,強度卻要越強越好,還要考慮怎麼帶走。」
說著,謝小玉停下來看著眾人。

洛文清等人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謝小玉說的這些都有道理,按照這樣一算,
時間立刻變得緊湊,別說前往劍宗遺址,很可能出海的時間都要往後推移。

「師兄,你怎麼看?」洛文清問李道玄。

以往只要有李道玄在,肯定是首腦人物,現在這個位置卻讓謝小玉占去。

「你問我,我問誰?」李道玄苦笑一聲,劍宗遺址那邊的傳承固然重要,這
裡也一樣,根本沒辦法取捨。

「讓師父他們定奪吧。」李道玄乾脆將問題扔出去。

「他不肯去?」美婦頗有些意外。

同樣感到意外的還有一大群人,消息傳回這裡,原本期盼著能在劍宗遺址中
有所收穫的人全都傻了。

第一批進入那個空間的人已經出來,從他們口中得知,那裡面確實是萬年之
前劍宗傳承道法的所在,進去的人全都要經歷一番考驗,只要通過考驗,就可以
得到道法。

這批人經歷的考驗都不一樣,得到的道法也不相同,誰都有貪念,既然知道
這是一座寶庫,肯定就想完全打開寶庫,將裡面的東西全都搬空。

想得到裡面的東西,一個辦法是強行打開,問題是裡面的東西可能會損毀,
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去找鑰匙,而劍宗傳人很可能就是那把鑰匙。

「他手上的事也非常重要。」玄元子有些不知如何取捨。

隨手一彈,之前洛文清發來的信符頓時分成許多份,朝著眾人飛去。

眾人接住信符看了看,也都一臉茫然。

「這確實走不開。」美婦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早知如此,我們當初就不該讓他顚沛流離浪費這麼多時間。」

說這話的是羅道君,他已經從天寶州回來了。

雖然這番話有點事後諸葛,不過眾人確實後悔不已。

現在大家都是扳著手指數時間,離大劫降臨越近,大家越感覺時間緊迫,總
覺得很多事來不及做。

「不然乾脆讓他停下手中的工作,等出海後再繼續。」一位璿璣派的長老試
探著問道。

這個想法絕對充滿私心,如此一來,所有成果只有他們獨享。

玄元子並沒有回答,只是朝一個方向看了看,那位長老立刻縮了縮脖子。
那長老知道玄元子看的方向正是中州所在的方位,也就是太虛門所在的地
方,此刻誰都知道太虛門不會離開,他們會和中土共存亡。

明知道這東西很有用,想拖延時間吃獨食,要先問過太虛門是否答應。
美婦第一個表態:「這件事確實延誤不得。」

「那就只能見縫插針了。」一位滿臉敦厚的老者說道。

「是啊!那小子不是一刻都離不開,中間肯定有空檔,跑一趟劍宗遺址也就
……十天半個月。」羅道君一開始毫不在意,說到最後卻有些沒把握。

當初建立劍宗的人為了避開神皇的鋒芒,特意將山門設在非常遙遠的地方,
跑一趟花的時間不少。

「這算什麼問題?從我們當中找幾個人出來沿路借力,每個人帶他走一段,
保證一天就到。」敦厚老者的腦子轉得極快。

此人確實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他是九曜派的代表,九曜派出了名的人多,道
君以上的人數量也遠比其他門派多。

「恐怕只有這樣了。」玄元子點了點頭。

「那小子什麼時候能抽出空?」美婦問道。

「這段日子不可能,所有的東西都裝在他的腦子裡,沒人可以取代他,別人
想幫忙也做不到。」玄元子歎息一聲。
眾人點頭,這話確實沒錯,


「到最後一步的時候就太晚了。」美婦說道。

掐頭去尾,只有中間這段最合適。

「訓練的事可以找人代替,可是排兵佈陣、指揮作戰卻沒人能代替,這怎麼
辦?」一個白髮白須的老頭問道。

此人正是當初和謝小玉從天寶州回來的碧連天的道君,他問這話其實已經脫
出這次的議題。

在南疆,八萬名朝廷軍隊飛灰湮滅,消息一傳回來,和謝小玉關係密切的門
sa派立刻召集門下弟子試演一番,最後都得出同樣的結論。

這套戰法確實可行,但想做到那支苗人大軍的程度,對指揮者的要求極高,
不只要一心多用,能同時兼顧幾個方向,還要有超乎尋常的判斷力和分析力。
結論一出來,幾個門派全都傻了,這樣的人到哪裡找?
「我打算讓洛文清探探他的口風,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竅門?這樣的人是不
是也能訓練出來?」玄元子說出他的打算。

這也是眾人的想法,只不過別其他派都沒辦法開這個口。

「這又需要時間。」羅道君在一旁怪聲怪氣地哼道。

離開大殿后,眾人各自化作一道遁光破空而去。

九曜派的老道君飛出千里之外突然停下來,隨手打出一枚信符。

信符一飛出去,立刻迅速淡去,眨眼間蹤跡皆無。

下一瞬間,信符出現在萬里之外,不過它一出現就再次淡去,重新遁入虛空
中,就這樣連續幾個跳躍,眨眼間就橫穿大半個中土。

信符最終停在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道面前,老道一接住信符就立刻知道裡面的
內容。

老道長歎一聲,轉頭說道:「我們白費心思,謝小玉有自己的事,根本脫不
開身。」

「有什麼事比劍宗傳承更重要?」千劍門掌門立刻問道。

「如果告訴你那套戰法只是半成品,你有什麼想法??」老道苦笑著問道。

「半成品?」

聽到這番話,不只一個人跳起來,畢竟半成品已經那般厲害,那成品還了得?
老道和玄元子一樣將信符複製幾份,隨手打出去。

眾人接住信符看過後,全都愣在原地。

此刻神情最精彩的就是紫煌子,他原本還巴望著能將這套戰陣也複製過來,
剛調集人手做這件事,卻得到這麼個消息,他還沒複製成功就已經落伍了。

「這東西好像不難,只不過是一個輪子,我們也可以製作。」千劍門掌門說

道.

現在劍派聯盟中模仿之風盛行,人人都成為這方面的行家,謝小玉的設想原
本就不複雜,一看就明白了。

「是沒什麼困難。」另一位掌門也點了點頭,他已經打定主意回去後就讓人
試試看。

「這邊怎麼辦?」紫煌子急道。
「只有等,等謝小玉那邊有空。」一位掌門無奈地說道。

眾人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沉默不語,但來自婆娑大陸的禪師做不到,他

們那邊還在等著消息呢!謝小玉覺得時間不夠,道門各派也覺得時間不夠,他們
的感覺更加強烈。

「等?要等到什麼時候?」禪師跳了起來。

沒等那禪師把話說完,空中接二連三飛出幾張信符,這次信符徑直飛到紫煌
子面前。

紫煌子隨手接過信符迅速掃了 一眼,搖頭苦笑道:「不只我們急,還有人比
我們更急。你們看,太虛、九曜、空蟬同時來信,他們都等不及謝小玉空閒下來,
打算先派人進去。」

「這好像沒必要和我們打招呼?」千劍門掌門疑惑地說道。

「他們說了,劍宗傳承屬於大家,必須公開,派進去的人出來後,必須將得
到的功法默寫出來。」紫煌子一臉無奈地道。

「他們居然好意思這樣說......要公開就全都公開,劍宗傳人手中的東西也不

例外。」一位掌門怒氣衝衝地說道。

紫煌子接過信符看了一眼,轉頭說道:「天門派也想參一腳。J
「怪了,這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千劍門掌門顯得疑惑不解。
「你還不知道?」一位掌門頗有些驚詫地道..「天門派眞君以下的弟子全都
轉成劍修,不知道他們從那里弄來十幾部劍法。」

「天門派的人本就是炮灰,這也算物盡其用。」另一位掌門冷冷地說道。

「天門派人數眾多,不過以前缺少資源,也沒有好功法。而這次天門之變,
不知道有多少大妖死在天門裡,妖族屍體堆積如山,全都便宜那幫天門派弟子。
有一段日子,天門派每日都有幾百個弟子築基,天天都有人成功凝丹,至於那些
劍法十有八九是太虛、九曜暗中放出來。」九空山掌門對此事最為瞭解,他就是
個包打聽。

眾人轉頭看向紫煌子,都等著他拿主意。

「讓他們來吧。」紫煌子不想得罪人,反正大劫中最不値錢的就是各種功法。
平日各大門派藏著的頂級功法現在全都拿出來,一方面是怕傳承斷絕,另一
方面是為了增加一絲勝機。


從那個空間取出來的劍宗秘傳雖然威力巨大,卻只是一些功法,此刻各大門
派眞正在意的是劍山的建造之法,以及謝小玉創出的那些東西。

「果然如同師兄所言,九曜派內部問題不小。」大殿中,羅道君一臉憤憤之

色.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玄元子苦笑道,他執掌的璿璣派何嘗沒有吃裡扒
外的人?

「眞是不明白,佛門已經顯現頹勢,自身難保,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想巴結
那些和尙?」羅道君難以理解。

玄元子仰頭看天,好半天才吐出三個字:「誰知道?.」

玄元子兩人並不知道,在不久前,羅老也曾生出過同樣的感慨。

「我這邊是不是仍舊按計劃進行??」羅道君問道。

玄元子點了點頭,他們一直在演戲,從洛文清詢問謝小玉開始,這場戲就開
幕了。

昨天晚上,謝小玉剛完成一件人生大事,他原本打算睡個懶覺,順便回味那
美妙的感覺,可惜青嵐剛走,他就被陳元奇叫起來。

其實陳元奇早就來了,他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青嵐鬼鬼祟祟進入金球,而他在
外面看戲,等青嵐悄然離開後,他再把謝小玉叫出來,告訴他有一齣戲需要他演,
然後把劇本扔給他。

謝小玉需要做的就是讓別人以為他暫時脫不開身,所以他只得大清早起來擺
弄那個圓盤,等洛文清將消息傳回璿璣派,玄元子也開始演戲。

這當中出了 一個問題——玄元子讓謝小玉自己找理由,卻沒想到謝小玉找了
這麼個不得了的理由,因此當他接到洛文清傳信的時候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麼重要的消息原本不該散佈出去,可惜戲已經上演,觀眾都已經在底下坐
好,玄元子想停都停不下來,只能照著劇本演下去,然後就有了那一連串的事。

「你和陳師弟辛苦一趟,帶著他快去快回。」玄元子低聲說道。

「我不明白這件事為什麼要瞞著清兒?」羅道君早就想問。

玄元子長歎一聲,彷佛解脫般說道:「我已經決定不讓清兒擔任掌門,這個

位置只會束縛住他的手腳。」

「那可未必,李道玄不也是太虛門內定的掌門?」羅道君有些不服氣。

「太虛一脈講究入世,連山門都建造在鬧市中,他們感悟世態炎涼,可以增
長心性;和人勾心鬥角,可以增長悟性。可你聽說過有第二個門派能做到嗎?」
說到這裡,玄元子的語氣中充滿羡慕。

「挑誰做繼承人是你的事,我才不管。」羅道君嘿嘿一笑,不再糾纏此事。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玄元子揮了揮手。

羅道君正要離開,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說道:「師兄,恐怕有一個麻煩。」
「什麼麻煩?」玄元子皺起眉頭,他現在最怕的就是意外。之前謝小玉已經
給了他一個意外,搞得他措手不及。

「你記得那個叫青嵐的丫頭嗎?聽陳師弟說,小丫頭昨天鑽進謝小玉的被窩
裡,兩個時辰後才出來。」

「這倒是個麻煩。」玄元子捏了捏太陽穴,感到很頭痛,覺得為什麼偏偏這
時候出事?

玄元子已經替謝小玉準備一個替身,只要找個藉口讓旁邊的人不要太過靠
近,應該不會被人識破.,但現在出了這種事,那就麻煩了,年輕人不懂得節制,
又剛剛嘗到滋味,正是新鮮的時候,青嵐十有八九還會去鑽被窩,到時候肯定穿
幫。

「那個叫綺羅的女孩好像已經發現異常,肯定會盯得很緊。」羅道君笑著又
拋出一個壞消息。

比一個麻煩更讓人頭痛的,那就是兩個麻煩。

「你有什麼辦法嗎?」玄元子乾脆不想了。

「清兒對劍宗傳承很感興趣,其他人也一樣,不如把他們連同那兩個女孩都
打發過去。」羅道君提議道。

「辦法不錯,就怕那兩個女孩不感興趣,綺羅練的是飛針,青嵐練的好像是
一幅畫卷。」玄元子看了看羅道君。

「讓陳師弟搞定,他肯定有辦法。」羅道君一腳將麻煩踢出去。

「這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陳元奇搖頭晃腦地說道。

玄元子讓陳元奇想辦法,但他懶得動腦,直接將綺羅兩女叫來,當著謝小玉
的面和盤托出。

「你要我們幫你演戲?」綺羅立刻明白陳元奇的意思。

「這可不是幫我。那部劍宗傳承是天劍門最先發現,天知道他們有沒有另懷
鬼胎,而妳老公過去,十有八九凶多吉少,所以我們才費盡心機安排這麼一出
戲。」陳元奇雖然是道君高人,卻偏偏喜歡和小孩子鬥心眼,嘴上就是不肯吃虧。
「演戲很累的。」綺羅早就摸透陳元奇的脾氣,開始討價還價。

陳元奇也不惱,他的性子就是這樣,更何況他和綺羅的師叔有一腿,關係頗
為親密,因此綺羅算自己人。

「妳想要什麼?說來聽聽。」陳元奇插腰問道。

綺羅眼珠一轉,嘻嘻一笑,輕聲說道:「我要《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
陳元奇看了看綺羅,又轉頭看了看謝小玉,臉上似笑非笑。

陳元奇當然知道這部功法,霓裳門修練這部功法的人不在少數,不過一般弟

子只能得到前五重,長老才有資格修練後三重,而完整的《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

一向只有掌門能修練。

雖然陳元奇沒見過完整的版本,但從前八重來看,這只是一部絕世級的秘法,
唯一讓人心動的就是後半部記載的雙修之術。

「妳為什麼不自己討要?以妳現在的地位,妳家掌門敢不給嗎?」陳元奇調
侃道。

綺羅咬了咬嘴唇,有些話她不太好說出口。

其實如果綺羅開口討要,不但完整的《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能夠到手,恐
怕連掌門之位元都會傳給她,以前她巴不得坐那個位子,現在她情願別人不知道她
是霓裳門弟子,因為如果她想當掌門,可以自己開宗立派。

陳元奇不傻,看到綺羅欲言又止,稍微一想,就大致猜到她的心思。

「我勉為其難幫妳問一聲。」陳元奇懶洋洋地說道。

這其實就是答應了,綺羅開口,霓裳門不敢不給,而如果陳元奇開口,肯定
更沒話說。


「妳這丫頭有什麼條件?」陳元奇轉頭問青嵐。

「我要和你們一起走。」青嵐輕聲說道。

青嵐說這話,顯然是打算和謝小玉一路同行。
「我也要!」綺羅暗自後悔,她居然沒想到這一點。

自從知道青嵐搶先一步,綺羅已經打定主意一刻都不讓謝小玉離開她的視
線,更別說讓這兩個人單獨相處。

陳元奇搔了搔頭,這件事有點麻煩,帶一個人和帶三個人絕對天差地遠。

當初陳元奇帶著謝小玉、法磬等人前往九曜派足足飛了三天,而劍宗遺址比
九曜派還遠得多。

照他們原來的計畫,羅元棠用玄功在前面開路,陳元奇則帶著謝小玉飛劍化
虹,一天內肯定可以趕到。

飛劍化虹是最快的遁法之一,和佛光遁法、霹靂遁法並駕齊驅,這類遁法都
是身體由實化虛,速度自然極快,不過這類遁法限制極大,謝小玉除了一把本命
飛劍,其他東西都不能帶,不然沒辦法化虹,更別說再帶上兩個人。


陳元奇的臉頰肌肉抽搐兩下,低聲下氣地問道:「換個條件怎麼樣?」

青嵐頓時露出失落的神情。

「算了,一起去吧,不過花在路上的時間會長一些。」陳元奇歎道,他倒是
不擔心玄元子會怪他,這個難題原本就是那邊扔過來。

「那倒未必,頂多花上兩天時間。」謝小玉在一旁說道。

一道電光穿天而起,直入雲霄,到了高空後,這道電光猛地化直為橫,朝著
東北方向射去,眨眼間消失在天際盡頭。

這道電光越來越快、越來越疾。

仔細看,可以看到這道電光飛在一條軌道中,這條軌道橫亙于天際,根本看
不到盡頭,本身完全透明,不過上面鑲嵌著無數圓環,這些圓環每隔一尺就有一
個,電光就是從一個個圓環中間穿過,每穿過一個圓環,它的速度就更快一分。
在電光的後面,還有一道虹光緊隨其後。

不過這一切底下的人都看不見,因為那條軌道異常纖細,又高出雲層三千餘

丈,早已經超出目力能及的範圍,而且那條軌道也有隔絕視線的作用。

軌道是羅元棠運用玄功所化,那些圓環則是謝小玉煉製,自從他創出這種劍
遁之法,一次都沒用過,直到此刻才有機會盡情施展。

這種劍遁之法和其他遁法不一樣,只要有地方固定那些圓環就可以不停地加
連.

當然這次幸虧有羅元棠幫忙,如果沒有玄功所化的那條軌道,一切都免談。
飛劍越來越快,不過謝小玉並不清楚速度達到多快,因為他飛得太高,腳下
的景色只是緩緩後退著,給人的感覺反而慢到極點。

「能告訴我現在的速度嗎??」謝小玉問道。

「一個瞬息差不多一千七百里左右,你可以驕傲了,有些道君都沒你快。」
羅元棠的聲音從虛空中傳出來。

謝小玉微微一愣,沒想到他的速度已經可以和道君一較高低。

不過轉念一想,謝小玉又不怎麼在意,畢竟這不是他自己的速度,如果沒有
兩位道君幫忙,他不過比其他眞君快一些。

謝小玉朝下方看了 一眼,地面的景物仍舊只是緩慢後退著,一點都看不出此
刻他以瞬息千里的速度飛行。

突然,謝小玉的心頭升起一絲感悟。

「快」和「慢」只是相對的說法,再快的速度一旦距離拉遠,感覺就沒有那
麼快了。

傳說先天一氣大擒拿之類的法門修練到高深之處,可以捉住劈落的閃電。

原本謝小玉以為這是誇張,現在想來確實有這種可能。

閃電雖快,但從九霄之端劈落到地上總需要時間,如果事先預料到閃電劈落
的位置,提前在那裡等著,確實可以捉住閃電。

想快,距離就不能太長,最好在方寸間發動,這豈不是「如露」一式的精髓?

以前謝小玉以為「如電」一式追求的是快.,「如露」一式追求的是突然、變
生肘腋,讓人防不勝防,但現在看來,「如露」一式追求的也是快。

「如影」一式是由實化虛,追求的仍舊是快,玄功飛遁、飛劍化虹、佛光遁法、

霹靂遁法之所以那麼快,就是這個道理。



「如泡」的精髓同樣是快,泡總是剎那間爆開,讓人連反應都來不及。

以往總是捉摸不透的「如夢」、「如幻」兩式,此刻在謝小玉的心裡漸漸顯
現出一絲輪廓。

佛門有一種說法——最快的東西莫過於人心,人可以在剎那間閃過無數道念
頭,心思可以瞬間飛到億萬裡之外,什麼遁法都別想追得上。

在不知不覺中,謝小玉已經進入頓悟的狀態。

謝小玉的眼前一片空蒙,再也沒有天空和大地,只剩下那一個又一個的圓環,

當他穿過一個圓環的時候,那個圓環突然爆發出驚人的玄磁之力。

整個過程快到極點,已經不能用剎那形容,一個刹那足夠完成幾萬次這樣的
爆發。

謝小玉以前從未看過這一幕,因為那種速度遠遠超出反應的極限,哪怕他開
啟妖族的神通,四周一切都變得一停一頓,也無法捕捉玄磁之力的爆發。

此刻謝小玉做到了。

與此同時,四周的一切彷佛停頓下來——也不是完全停頓,時間仍舊流逝著,
只不過流逝的速度很慢,比以往放慢幾萬倍。

突然謝小玉想起佛門的一則傳說,有一位佛門大能在圓寂前為弟子講經說
法,在指尖上化出一座曼荼羅,讓弟子們盤坐其上,這次講經耗時極長,足有萬
年之久,但是當他的弟子們從曼荼羅中出來時,外面的人卻告訴他們時間只過了
片刻。

佛門有剎那永恆,彈指萬年的說法,此刻謝小玉終於明白了。

外面,陳、羅兩位元道君都感覺到情況不對,一股大道氣息從飛劍上散發出來。
「不會吧?這傢伙已經觸及大道?」陳元奇大驚失色。

「他已經到了眞君境界,觸及大道有什麼好奇怪?」羅元棠冷冷地說道,似
乎在責怪陳元奇大驚小怪。

「你什麼時候觸及大道?」陳元奇反問道。

這次羅元棠回答不上來,他也算是天縱奇才,可惜和謝小玉不能比。

「你能感覺到他觸及的是哪一種大道嗎?」陳元奇見羅元棠不說話,知道剛
才的話有些傷人,連忙轉了 一個話題。

「你可以去死了,這小子觸及的是時間之道。」羅元棠冷冷地說道,他總算
有機會回敬陳元奇。

陳元奇感悟的大道比他高明,劍修大部分會選擇空間之道,追求的是斬破虛
空、割裂天地,而空間之道在大道法則裡面排名靠前,不過肯定排名在時間之下。

「不是速度之道?」陳元奇再次被驚到。

「這傢伙原來的打算恐怕就是先選速度之道,然後延伸到時間之道。現在不
知道發生什麼事,一下子跳了過去。」

羅元棠的見識比李素白差了 一些,李素白早就看出來,他卻要等謝小玉觸及
大道後才醒悟過來。

「現在怎麼辦?」陳元奇頭大無比,這絕對屬於意外,誰都沒想到謝小玉會
在半路上有所感悟,觸及大道法則。

如果是在璿璣派,觸及大道法則的弟子肯定會被趕去閉關,在沒有初步領悟
大道法則之前絕對不許出來。

「還能怎麼辦?讓他進去再說,直接在裡面閉關,說不定還會有特別的好
處。」羅元棠不負責任地說道。

「不會出事吧?」陳元奇平時膽子很大,可這件事不是鬧著玩的。

「會出什麼事?進去過的人全都出來了,沒一個缺手缺腳。」羅元棠並非魯
莽之輩,如果眞有兇險,他也不會讓謝小玉進去。

「萬一他一無所獲呢?」陳元奇問道。

「那是掌門師兄的事,我們已經盡力了。」羅元棠毫不在意地說道。


更正啟示:

夢幻泡影十七到十九集中,《奇跡妙法百篇》更正為《奇技妙法百篇》。

請續看《夢幻泡影》21
x24685 發表於 2013-6-30 21:29
夢幻泡影 21

 謝小玉一行人喬裝打扮,進入傳承之地,通過重重考驗,得到不少突破性的功法,謝小玉卻因目睹萬年前神皇與劍宗對決的真相,導致雙目失明。

 而出現在傳承之地的神祕中年人,竟是真正的「劍宗傳人」?隨著神祕中年人,謝小玉一行人來到劍宗隱世之地,卻發現更驚人的祕密⋯⋯

【第一章】 傳承之地
【第二章】 劍宗傳人
【第三章】 戰
【第四章】 劍宗
【第五章】 煉寶

【第一章】 傳承之地


  一道透明的光帶橫亙天際,光帶的一端看不到盡頭,另外一端則落在一座荒山上。

  此刻正値盛夏,其他地方都酷熱難當,這裡卻白雪皚皚,一陣寒風刮過,讓人瑟瑟發抖。

  沿著山坡而下,數里之外雪才漸漸消失,露出土褐色岩石,不過仍舊是不毛之地,隔著數百丈才能看到一叢灌木或雜草。

  這絕對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甚至連生機都匱乏。

  光帶垂落之處,兩名道君很沒形像地跌坐在地上。

  兩名道君都已經精疲力竭,反而綺羅和青嵐顯得精神不錯,所以她們各自朝一個方向幫其他人望風。

  此刻謝小玉看起來有點詭異,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似乎魂不守舍,偶爾又會清醒過來,只不過時間很短,眼底精芒一閃,隨即又陷入渾沌中。

  此刻,謝小玉的意識世界和外界完全隔開,裡面的狀態非常奇特,時間忽快忽慢,快的時候,時間如洪水奔騰;慢的時候,一切卻彷彿凝滯,所以他看到的景色也變得非常奇怪,頭頂上的白雲有時如同萬馬奔騰般,朝著某個方向急速而去.,有時四周的一切完全停頓,掉落的樹葉靜止在半空中,被風吹彎的枝條固定在怪異的姿態。

  謝小玉聽到的聲音也一樣,一會兒尖銳又快速,根本聽不清是什麼聲音;一會兒又慢而拖沓,就像哞哞的牛叫。

  一切都變得奇怪又陌生。

  謝小玉在那裡發呆,兩名道君心中則充滿憂慮。

  陳元奇轉過頭,低聲問道:「他這個樣子行嗎?」

  「不行也得行,不然我們的戲就白演了,辛辛苦苦跑這麼遠也等於白跑一趟,更麻煩的是我們還得再跑一趟。」

  原本羅元棠是個精細的人,但是幾年來東奔西跑,又在天寶州待那麼久,早已經膩了這種日子,也變得懶怠起來。

  另一個讓羅元棠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是,制定這個計劃之前,他們曾經讓朱元機卜算過一卦,雖然卦象離亂不明,結果卻無大礙。

  「我看有點玄。 」陳元奇很不看好,他也知道朱元機的那一卦,但此刻他信心有點動搖,因為謝小玉看起來只比白痴好一點。

  「那麼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大道波動怎麼辦?傳承之地外面有一群道君,還有不少地仙、天仙,他們可不是瞎子。 」陳元奇又提到另外一個麻煩。

  其他都好掩飾,修士裡並非沒有傻子,這種人心思單純,說不定修練的速度反而更快,但是身上帶著大道波動就不對,那簡直就像是黑夜中的火堆,想不讓人注意都難。

  「放心,我會幫他掩飾。」羅元棠一臉苦痛地說道,抬起手打出一道金光。

  那道金光瞬間打在謝小玉的身上,先是沿著表面四處遊走,漸漸滲入皮膚毛髮中,金光所到之處,大道波動盡數被吸進去,金光本身卻沾染大道波動,而且越來越清晰。

  「你倒是捨得。」陳元奇輕嘆一聲。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羅元棠打出的金光是一張靈符,名為大演化道顯聖眞符,乃是遠古之時道門大宗上清宮煉製的符籙,其妙用就是吸收凝聚大道波動存於紫府中。

  對悟道有幫助的東西少之又少,大演化道顯聖眞符絕對是其中最難得的幾種。

  這張大演化道顯聖眞符是羅元棠年輕時在一次奇遇中得到,一直捨不得用,沒想到最後卻用在謝小玉身上。

  「便宜了這小子。」羅元棠如釋重負般輕嘆一聲。

  雖然異常心疼,羅元棠卻感到渾身一陣輕鬆,因為得到大演化道顯聖眞符後,他一直下不了決心使用,總覺得放在以後作用會更大,一來二去,此物反而成為他心中的一絲罣礙,此刻東西沒了,罣礙隨即消失。

  瞬間,羅元棠感覺心頭有了那麼一絲感悟,連忙收攝起心神,並盤腿坐好,修練起來。

  「不至於吧?」陳元奇大吃一驚,他當然看得出羅元棠的變化。

  陳元奇和羅元棠同是璇璣派中最年輕的一批道君,成為道君不過百餘年,而羅元棠走的是身外化身的路子,現在是第一重境界——元神分化,但此刻明顯是要晉入第二重境界——元神化身。

  陳元奇的反應不慢,從袖子裡掏出十二桿陣旗迅速插在四周,將上下前後左右全都封鎖起來,這不只是為了不讓外面的人看見,也是為了防止魔頭侵入。

  眞君之後,每晉一步都會引來魔劫。

  所謂魔劫指的不是魔門,而是域外天魔,域外天魔無孔不入,能夠直接侵入別人的意識中搗亂,輕則讓人前功盡棄,重則讓人走火入魔。

  對於修士來說,魔劫甚至比天劫更令人畏懼。

  這十二桿陣旗並不能阻擋域外天魔侵入,只是讓羅元棠盡可能不被域外天魔發現。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陳元奇一邊主持著法陣,一邊注意羅元棠的情況,一旦羅元棠有走火入魔的跡象,他就會立刻打斷,情願失去一次機緣,也好過走火入魔。

  大概過了三個時辰,羅元棠身上的波動越來越強烈,眼看著他就要跨過那道門坎,就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羅元棠睜開眼看了看天,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現在不是時候。」

  「師兄……你倒是捨得。」陳元奇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剛才羅元棠捨棄一張大演化道顯聖眞符,現在又強行終止難得的感悟。

  不過,陳元奇也明白羅元棠說那句話的意思。

  大劫當前,撤往海外的時間越來越近,但是山門中能做事的人不多,其他人都在閉關,盡可能在大劫到來之前將境界提升一層,如果羅元棠踏出那一步,勢必要回轉山門立刻閉關,而鞏固境界至少要一年,他手頭上那一大堆事全都要交給別人做。

  「你休息一下,接下來的事都交給我吧。」陳元奇拍了拍羅元棠的肩膀,他只能做這麼多了。

  說完話,陳元奇連彈兩指,頓時兩道神念打入綺羅和青嵐的意識中,裡面是一套頗為玄妙的易容之術。

  謝小玉用不著傳授易容之術,他早就會了,當初從九曜派出來他回轉家門的時候,陳元奇就將這套易容術傳授給他。

  「你們最好易容成男的,嘴裡不時帶兩句唱腔,裝成以前是唱戲的旦角,這樣就算露出一絲女態也不會引人注意。 」陳元奇帶綺羅和青嵐過來之前,就已經想好怎麼讓她們混進去。

  天門派弟子眾多,而且需要出外積累功德,很多人常年不在天門派,所以天門派弟子之間未必認識,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不讓人注意為好。

  想要不引人注意有兩種辦法——要不平凡到讓人沒有一點印象;要不就是讓人感到噁心,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平凡得讓人沒有一點印像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別說是兩個女孩,所以陳元奇乾脆劍走偏鋒,冒險一次。

  天門有『醫、卜、唱、販』四脈,唱脈弟子大多是說書先生,不過也有人當戲子,戲子的地位極為低下,所謂「娼優」,娼是娼妓,優是優伶,也就是戲子,兩者的地位一樣,而戲子中又以旦角的地位最低,這些人男扮女裝,十個裡九個有龍陽之癖。

  陳元奇可以保證絕對沒有哪位道君會朝這樣的兩個人掃上一眼,這是本能的抗拒。

  「不要,太噁心了。」綺羅立刻噘起嘴,只要一想到別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她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那你就別去,讓這個痴痴傻傻的傢伙自己過去。」陳元奇嘿嘿一笑,他早就料到綺羅和青嵐會拒絕,也早就想好讓她們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果然,綺羅和青嵐對望一眼,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三道遁光聯袂而至,離山口還有數里遠,遁光就落了下來。

  遁光收斂之處,露出三個青年男子,為首者木訥​​呆滯,後面的兩個人則俊美異常,雙手掐著蘭花指,走路腰肢擺動……反正看到他們第一眼的人全都把頭轉過去。

  「這個陳元奇,回去後我一定要拔光他的頭髮!」綺羅緊咬著貝齒,雖然週圍那些人的反應正是她們想要的,讓她們不容易暴露,卻也讓她難受到極點。

  「冷靜、冷靜,不然就露出破綻了!」青嵐連聲警告道。她也感覺渾身不自在,但是為了大局,她只能忍。

  「冷靜個屁!誰碰到這種眼神都會冒火,這才叫本色。」綺羅一肚子的怨念正沒地方發洩,乾脆朝青嵐放過去。

  青嵐卻不在意,淡淡地說道:「眞的戲子早已經習慣這種​​眼神,肯定見怪不怪,所以冷靜才是本色。 」

  綺羅兩女爭論不休,腳下卻沒停,一路往山口走去。

  山口內異常熱鬧,到處都是人,和天門開啟、關閉時差不了多少,不過這裡沒有天門周圍的亭台樓閣,甚至連茅草棚都沒有,四周除了荒山還是荒山,只有正中央有一片湖。

  看著那片湖,綺羅兩女終於停止爭吵。

  「那裡就是劍山曾在的位置?」綺羅輕聲問道。

  「萬年前那一戰,劍山崩塌,神皇黯然,神道大劫由此逆轉,可惜劍宗同樣不見蹤跡,只剩下這片遺跡。」青嵐的心中充滿感嘆。

  「難不成那個傳聞中的空間在湖底?」綺羅問道,這次她沒用傳音之法,她問的是周圍那些人。

  古往今來,幾個決戰之地就數這裡毀滅得最徹底,連山都沒了,以前就算有宮殿、洞府也都已經崩塌,並沉入水中,所以如果有傳承之地,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湖底。

  換成平日,綺羅發出聲音,肯定旁邊有一群人搶著回答,此刻卻沒有人搭理。

  綺羅一跺腳,臉頓時脹得通紅,正要發作,卻聽到旁邊有人喊道:「這位師弟,莫要在意,我等都是天門派弟子,應該互幫互肋。 」

  說話的是一個小老頭,看起來幹乾瘦瘦,長得很敦厚,頗有幾分謝小玉如今的模樣

  這個小老頭肯幫忙,一部分原因是看在謝小玉的分上,在他想來,既然這個同樣敦厚木訥的人肯和兩個人妖同行,表示這兩個人妖可以結交。

  在小老頭的旁邊還有十幾個人,顯然人緣不錯,不過那些人對綺羅、青嵐不怎麼友善,大多有意無意地轉過頭去。

  「師兄,這裡的人好像太多了吧?不是說除了我們天門派就只有太虛、九曜、空蟬三派嗎?這……」綺羅翹起蘭花指朝著周圍指了指。

  綺羅的這個動作讓原本沒轉過頭去的人也連忙挪開目光,同樣是天門派弟子,甚至同樣是唱戲的人,也受不了這樣的異類,還好,天門派能夠築基的弟子年紀一般都不會太小,早已經沒有少年時的衝動,對這兩個同門頂多感到不舒服,卻沒人惡語相向。

  小老頭為人不錯,居然回答了。

  「劍派聯盟藉此拉攏道門各派,就和當初仿造天劍舟一樣,他們已經遍告天下,來者不拒。現在各大門派還沒來齊,到這裡的只是一些地處北方的門派,南邊的還沒來呢!」

  「果然是大手筆,劍派聯盟圖謀不小。」綺羅讚歎道。

  「自然。」小老頭也連連點頭道:「若非他們在天門中圖謀不軌,讓道門各派全都起了戒心,恐怕現在的地位還要更高、名聲還要更響。」

  小老頭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有人大喝一聲:「老匹夫,嚼什麼舌根?我劍派聯盟也是你能誹謗?」

  話音剛落,就看到一道劍光疾射而至。

  這道劍光來得極快,出手之人實力絕對不簡單。雖然比不上當年的四子七眞,卻也是方雲天一流的人物。

  小老頭是天門派弟子,實力差了一大截,根本反應不過來,甚至連飛劍都來不及發出,眼看著就要被飛劍擊中,雖然這一劍並不會要了他的命,不過殘肢斷臂在所難免。

  這時,綺羅右手一抬,一道細若游絲的劍芒疾射而出。

  這道劍芒極細,彷彿弱不禁風,卻將射來的飛劍蕩開。

  「好一招四兩撥千斤?」

  「人不怎麼樣,劍法倒是不錯。」

  「這是不是傳說中只有人妖能練的那種劍法?」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議論聲。

  所有人都在那裡看熱鬧,兩不相幫,之所以不幫綺羅,實在是因為綺羅此刻的樣子太讓人噁心,就算有人想幫忙,也要考慮自己的名聲,之所以不幫劍派聯盟的人,是因為大家對劍派聯盟在天門中的舉動始終不能介懷。

  就如小老頭所言,大家保持著戒心,所以任憑劍派聯盟不停施予恩惠,大家只管拿好處,嘴裡道謝,心中卻沒有一絲感恩的念頭。

  綺羅裝出已經盡全力的模樣,實際上根本沒動眞本事,她放出的飛劍形如柳葉,比飛針大不了多少,劍光暗淡,而且飛不了多遠,只能在周身十丈方圓來去,但是守得異常嚴密。

  青嵐也連忙幫忙,她出手又不一樣,一出手就是大片劍光,卻光呈五色,光影細碎,隱約間可以看到無數彩蝶翻飛、無數花瓣飄搖,實在漂亮極了。

  當然,漂亮的同時也顯得華而不實。

  「你們有幫手,我們也有!」對面又傳來一陣喝聲,另外兩道劍光飛射而至。小老頭急得滿頭冒汗,看著旁邊的同伴,然而原本和他湊在一起的人此刻都閃到一旁。

  小老頭只能乾瞪眼,他也明白,就算那些人幫忙恐怕也沒用,同樣是眞人,他們這些天門派弟子的實力全都不怎麼樣。

  不過同門有難居然袖手旁觀,實在讓人寒心,在危急關頭,反而是兩個不男不女的同門還算義氣。

  小老頭也放出飛劍,不過他出手的金光昏黃暗淡,比任何劍光都差了許多;他的劍法也差,別說比不上對面的精妙狠辣,也比不上那兩種華而不實的劍法,不僅沒有幫上忙,還隱約間破壞綺羅和青嵐的默契。

  眼看著一把飛劍就要闖進來,突然一直呆滯的謝小玉猛地一指,一道土黃色的劍光疾射而出。

  兩把飛劍在半空中交擊,土黃色的飛劍瞬間被擊碎,不過那把飛劍也被打飛出去。

  謝小玉又一指,第二道劍光疾射而出,同樣顏色土黃,但是速度極快,當的一聲輕響,將那把飛劍凌空擊落。

  「這算什麼劍法? 」

  「直來直去,倒是簡單。」

  「有效就行,這一劍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出手快,力量也不小。 」

  此刻來這裡的全是劍修,除了天門派這些剛轉成劍修的菜鳥,其他門派來的人多少有點眼光。

  「果然人如其劍,劍如其人。木訥的人練木訥的劍,花俏的人練花俏的劍,就算資質不好,合了心性,同樣有所成就。」

  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道讚歎的聲音。

  那是一個中年老道,他凌空虛抓,瞬間正在交戰的飛劍全都凝​​滯在半空中。

  「好了,別打了,一句口舌之爭居然弄到動刀動槍的地步,這裡可不是讓你們爭鬥的地方。」老道冷哼一聲。

  「有前輩這句話,在下自當遵命。」對面第一個出手的人朝著老道傲然地拱了拱手,然後轉身便走。

  老道並不在意,而是轉頭朝著小老頭道:「說話小心,畢竟你也得了人家好處。」

  「前輩教訓的是、前輩教訓的是。」小老頭連連俯身鞠躬。

  老道身形一晃,憑空消失。

  看到這邊打完了,原本遠遠退開的那群人立刻跑回來,這下子他們看著綺羅和青嵐不再是剛才那般不屑。

  修士是最現實的一群人,實力代表一切,謝小玉、綺羅和青嵐表現出的實力,對天門派弟子來說已經相當了不得。

  其中一個人不好意思地說道:「師兄恕罪,我等不是不幫忙,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等能成為眞人,靠的是苦熬,並沒什麼眞本領,這次上面放出十幾部功法,我一狠心,廢掉多年苦功轉成劍修,原本以為可以揚眉吐氣,但是看到剛才的鬥劍,我——」

  不等那個人說完,小老頭連忙出來打圓場,道:「不要再說這種見外的話了。」

  要說心裡沒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不過小老頭將心比心,如果他在那個位置,也不敢保證會挺身而出。

  小老頭說了軟話,綺羅卻不肯就此作罷,不過她沒興趣和這幫小角色嘔氣,只是不冷不熱地說道:「劍修就該一往無前、淡漠生死,像這樣躊躇不前,就算劍法練得再熟又有什麼用處?」

  這話一說出口,湊過來的那些人頓時面紅耳赤。

  剛轉成劍修的時候,特別是跌落到練氣層次卻又很快恢復到眞人境界,很多人開始飄飄然起來,甚至有人認為天門派有資格問鼎天下第一。

  理由很簡單——以前天門派的功法出了名的差勁,所以天門派弟子實力孱弱,現在十幾部劍修功法放出來,人人都轉成劍修,劍修戰力強悍,以天門派龐大的弟子數量,在道門中總該有一席之地;但此刻他們終於明白,並不是轉修劍
法就稱得上劍修,沒有一往無前的勇氣,只能算是一群練劍的修士。

  遠處的人原本就在注意這邊,聽到綺羅這番話,頓時有人產生共鳴。

  很多天門派弟子不禁陷入沉思,而那些原本就是劍修的別派弟子都覺得綺羅和青嵐沒有那麼礙眼,覺得別看人家妖裡妖氣,心境和見識比其他天門派弟子強不少。

  「劍法雖然華而不實,這分見識倒著實了得。」一個中年劍修點頭讚道。

  「也未必華而不實,這兩套劍法和符合他們的性情,以後多點磨練,劍法打磨得越發精純,自然能既漂亮又有威力。」另一個人也點頭說道。

  這兩個人並非弟子輩的人物,而是別派長老,就算不是道君級的人物,也至少是眞君中的強者,離道君只有咫尺之遙。

  這樣的肯定之詞無疑抬高綺羅和青嵐的身價,不過也僅只如此,畢竟天才到處都有,綺羅和青嵐表現出的天賦只能算是中上,在天門派或許還算稀奇,在其他門派,特別是那些大門派,這樣資質的弟子可不缺。

  日子過得飛快,眨眼間七天過去。

  謝小玉三人已經在這裡站住腳,沒有人懷疑他們,甚至沒有人注意他們,這正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切都順利,相反的,謝小玉三人發現一個疏漏,當初玄元子制定計劃的時候顯然沒有料到這個疏漏。

  這個疏漏就是——有人插隊。

  劍派聯盟將消息散佈得人盡皆知,想進傳承之地的人太多了,一開始還講個先來後到,可漸漸的,劍派聯盟的人開始偏頗,聯盟內部的門派肯定優先,然後是太虛、九曜這樣的大派,接下來是和劍派聯盟走得近的大門派弟子……總而言之,天門派被排在最後,而且就算排到了,也經常會被人插隊。

  謝小玉三人來得不算晚,拿到的號牌是丁丑三百二十七號,照理說第三天就可以輪到,可現在已經是第七天,連小老頭他們都沒輪到,更別說他們。

  謝小玉三人急,而在外面的兩位道君更急。

  「你怎麼打算?」陳元奇問羅元棠,他肯定不能出面,否則就露餡了,此刻他應該在蠻荒深處才對。

  為了不讓人懷疑,出發前陳元奇還留了一個分身在那邊,可他畢竟不是羅元棠,修的不是玄功變化,沒有分身可用,那只是個傀儡,時間拖得越長,越有可能露餡。

  「看來我得走一趟了。」羅元棠很無奈,這個疏漏只有由他來補。

  「別找我們的人。」陳元奇提醒道。

  「還用你說?」羅元棠翻了一個白眼。

  原本羅元棠就沒打算找璇璣派的人,也不會找九曜、翠羽這些結盟的門派,他選擇的是太虛門。

  太虛門的地位很特殊,李道玄這個未來的掌門就在蠻荒深處,不過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在外人看來,太虛門仍舊保持中立,雖然談不上不偏不倚,卻也不像九曜、翠羽、碧連天諸派那樣完全倒向謝小玉這邊。

  羅元棠想找人絕對輕而易舉,他甚至不用親自過去,人仍舊在原地,身外化身已經溜進山谷中,眨眼間就到了那座湖邊。

  湖邊有一塊空地,平時看不到人,只是偶爾有一、兩個劍派聯盟的弟子在這裡走動,有時候也會有一、兩位道君出現在這裡,不過總是一閃即逝。

  羅元棠的身外化身無形無質,和莫倫老人的鬼王是同種類型的存在,如果他不想讓人看到,即使地仙或天仙也別想看見他,這套本事比任何隱身之法都要高明得多,並且他也能像鬼王一樣虛實變化,還可以任意穿梭虛空。

  一步跨出,羅元棠來到另外一個地方。

  山仍舊是那些山,湖仍舊是那座湖,但是和外面天昏地暗、白雪皚皚的淒涼景象完全不同,這裡遍地青草,四周鳥語花香,多了不少生機,湖邊隔著十幾丈就能看到一片小樹林,樹林中有人盤腿打坐,或者下棋、聊天。

  掃視四周一圈,羅元棠已經找到要找的人,下一瞬間,他就步入一片樹林中。

  樹林中共有十幾個人,或坐或躺,顯得很愜意,羅元棠一進來,他們立刻感應到了。

  這片樹林看起來風平浪靜,什麼禁制都沒有,實際上全都在其中幾位老者的掌控中,哪怕是一粒灰塵飄進來都一清二楚,不過他們並沒有聲張,普天之下修練身外化身的人原本就不多,道君以上就更少,敢這麼鬼鬼祟祟跑進來的就那麼幾個人。

  「小羅,你怎麼有工夫過來?」一位金袍老者微微睜開眼睛。

  如果謝小玉在這裡,肯定會認出這位金袍老者正是當初和他做過交易的那位太虛門的太上長老。

  「我是來向您老人家請安,順便請您老人家幫個忙。您不覺得劍派聯盟做事有些偏頗嗎?就算將別人分成三六九等,也沒必要做得那麼過分吧!有些事應該講個先來後到。」羅元棠並不明說,而是找了一個含糊的藉口。

  羅元棠確實用不著明說,在場諸人都是智慧超絕的人物,看到他進來,其實他們已經猜到前因後果。

  「呵呵,小兔崽子,是不是有人急著想進去?」金袍老者笑著問道。

  羅元棠不找自己門派的人,也不找九曜派出面,卻跑來這裡,根本沒有第二種解釋。

  「不是有人急著進去。那個人狀態不好,在外面多待幾天倒無妨,不過有人等不了那麼久。」羅元棠連忙回道。

  「狀態不好?」

  「有人等不了那麼久?」

  眾位太上長老全都來了精神,不過他們注意的地方不同。

  「那小子的狀態怎麼不好?」一個年紀最大的老者問道。

  那老者一開口,其他人都不敢說話。

  「他不是狀態不好,而是太好了,可惜不是時候。」羅元棠苦笑道。

  「狀態太好了?」老者心頭一動,立刻掐指算起來,雖然和謝小玉有關的一切已經被天道屛蔽,不過羅元棠透露出那麼多訊息,範圍一下子縮小很多,稍微一算,他立刻就明白了,道:「那小子悟道了?」

  「不會吧?」

  「是啊,他成為眞君才多久?」

  眾位太上長老全都不敢相信。

  「還是您老高明。在來的時候,他飛在半空中突然就悟道了,讓我和師弟措手不及。」羅元棠豎起拇指。

  最為年邁的太上長老搖頭苦笑,好半天才嘆道:「應劫之人有大氣運,在他身上發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他悟的莫不是時間之道?」金袍老者突然插嘴。

  羅元棠暗自感嘆,想瞞過這些老傢伙果然非常困難,這次他不知道是哪裡走漏了消息。

  「這就奇了,我感覺不出你這小子受了什麼打擊……」金袍老者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被他蒙中,他正打算趁機從羅元棠口中套出消息,突然他睜大眼睛,過了片刻才說道:「原來是這樣,你這小子也得到好處,離元神化身恐怕就差半步了。」

  有些事確實讓人羨慕,應劫之人不但氣運強盛,還會惠及旁邊的人。神道大劫中的十尊者裡,只有李太虛和九曜、空蟬一開始就是應劫之人,剩下七位是因為和他們相遇,漸漸積累氣運,最後成為大劫的主角之一。

  「小陳看到你這樣子肯定打擊不小。」金袍老者哈哈笑道。

  金袍老者當然是開玩笑,不過並不完全是如此,要不是知道羅元棠是拿什麼東西換來這段機運,陳元奇肯定會鬱悶得吐血,現在雖然還是很羨慕,心態卻平和許多,誰讓他沒有大演化道顯聖眞符這樣的好東西。

  「這種事耽誤不得,還是趕快搞定為好。」年邁老者說道。

  金袍老者不敢違背年邁老者的意思,不過他也不打算自己跑一趟,這種事隨便派一個晚輩去就夠了,如果他跑這一趟,反而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走了、走了,總算輪到我們了。」

  天門派的小老頭笑逐顏開,他原本還擔心要等上十天半個月,沒想到一大清早就有人通知他們,終於輪到他們進去,一起進去的人也包括謝小玉、綺羅和青嵐。

  這一批全都是之前被人插隊、手裡拿著號牌卻已經過期多日的人,大部分都是天門派弟子,只有一小部分是北地的門派,因為地方近,所以他們來​​得很早,又因為門派小,所以得到的待遇和天門派弟子一樣。

  因為這批人很多,所以隊伍排得很長,隊伍前端進入湖中,只見兩邊的湖水被分開,彷彿兩道水晶牆般豎立著,中間露出一條並不寬的甬道。

  「一個一個進來,保持秩序,不許插隊。」身穿道袍的年輕人在那裡喊話,此人不是劍派聯盟的成員。

  「怪不得輪到我們了。」小老頭嘿嘿一笑,不過這次他學乖了,說話非常小心,省得禍從口出。

  以前看守這裡的全是劍派聯盟的人,現在人都換了,顯然劍派聯盟吃了一個大虧,被人一腳踹開。

  小老頭不敢開口,卻有人敢說話,一個天門派弟子指了指湖邊的一塊石碑,說道:「你沒看到這裡多了一塊石碑嗎?聽說前幾天太虛門的人出來了,對劍派聯盟搞的這套東西非常不滿,說他們強行將各門各派分成幾等,還把這裡弄得烏煙瘴氣,所以從今以後這裡就不歸劍派聯盟管,改成由各派共管。敢挑起爭鬥者,殺無赦;敢擾亂次序者,殺無赦……總共有十幾條,全都是衝著劍派聯盟。」

  那人說到高興之處,還放聲大笑起來。

  那人的聲音不輕,看守甬道的人中,有好幾個腰繫劍囊的人朝這邊怒目而視,

  但他們只能在心裡憤怒,不敢說出來,更不敢像以前那樣一劍飛去。

  此刻劍派聯盟從上到下都鬱悶異常,這個地方是他們先發現,原本他們打算藉機和公開天劍舟的仿造之法一樣再拉攏一批門派,沒想到被太虛門一腳踢開,

  最讓他們鬱悶的是,太虛門這麼幹,外人反而一陣叫好。

  理由很簡單,太虛門公平,不講親疏遠近,也不講大門小派,完全按照先來後到,不只是天門派這樣受他們欺負的弱派,就連那些被他們殷勤款待、就算晚來也可以立刻插到前面的門派,居然也替太虛門鼓掌喝采。

  「這就叫自作自受!如果一上來就公平對待,沒人能說他們不對。偏偏要搞這種花樣,將人按親疏遠近來分,卻沒想過親裡還有更親。既然可以為一個親的人擠掉一個疏的人,自然也可以為一個更親的人擠掉親的人,而這個決定權就掌握在劍派聯盟手中,這麼一想,誰都會覺得不舒服。」綺羅心思靈動,稍微一想就明白其中的關鍵。

  不過綺羅的話確實有理,別說周圍這些人,即使遠處那幾個劍派聯盟的弟子也不由得低下頭來。

  這理由說開了,任何人都能明白,可惜一開始就沒人想到。

  「劍派聯盟不缺高人,可惜他們在上面太久了,早已經​​忘記人情世故。」小老頭不由得說道。

  「別說話了,快進去!」守門道人大聲喝道,不過他的喝斥中並沒有不滿的味道,看到劍派聯盟吃癟,他心中其實很高興。

  隨著這聲催促,眾人越發加快腳步。

  甬道盡頭有一道波光,一看到波光,謝小玉頓時清醒過來,他想起當初進入普陀聖地的情景,那個入口同樣在水中,同樣籠罩在一片粼粼波光中。

  不過謝小玉只清醒片刻,隨即又進入那詭異的狀態,眼前的一切又變得忽快忽慢。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看到波光越來越亮,然後整個人都進入波光中,被波光籠罩住。

  這原本應該是一瞬間的事,但是對謝小玉來說,卻彷彿兩、三個月般漫長。

  這不是湊巧,在進入波光的瞬間,時間就變得異常緩慢,而且能夠被看到。

  在外面,謝小玉只能感覺到時間的流動,即使羅元棠幫他將時間之道的波動全都凝聚在一起,也只是感覺更清晰一點,卻看不到時間的流動,這和身在空氣中卻看不到空氣是一樣的道理。

  此刻則完全不同,這裡就像是一個水的世界,所以謝小玉能看到空氣,因為空氣已經成為一顆顆氣泡。

  謝小玉呆呆地看著時間的流動,一時忘記進來的目的。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著,謝小玉漸漸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如同大巫們化身的天地,裡面的法則有一部分被改變,這裡也是如此,很多法則都被改變,其中包括時間之道。

  謝小玉無法參悟這種時間之道,因為那是創造這片空間的大能領悟的時間之道,別人的東西畢竟是別人的東西,只能用來借鑒。

  想明白這些後,謝小玉收回目光,轉頭看了看四周。

  這裡只有謝小玉一個人,在沒進來以前,他就知道進來的人全都會分開,每個人都只能看到自己。

  謝小玉的腳下是一座山,山很高,四面壁立陡峭,尖銳的山脊彷彿一把劍刃。這裡到處都插著劍,每隔幾尺就插著一把,各式各樣的劍都有,大部分是普通的長劍,不過修士用的飛劍也不少。

  更讓謝小玉心驚的是,這些劍全都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氣息,它們彷彿是活的、彷彿已經有了自己的精神,這些劍全都有了靈智。

  儘管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幻,謝小玉也忍不住臉色微變。

  虛幻世界能夠化幻為眞,卻沒辦法創造靈智,這就意味著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曾經存在過。

  當那座湖泊還是一座山的時候,上面確實插滿幾百萬把靈劍。

  靈劍可以自己飛出殺人,有些靈劍甚至可以自己積聚法力,就算沒有主人,也擁有無窮威力,數量如此眾多的靈劍簡直就是一支大軍。

  現在謝小玉終於明白劍宗憑什麼和神皇抗爭。

  可一個疑問消失,另外一個疑問立刻冒出來。

  劍宗是一群失去門派的修士連手組建,既然他們擁有如此強悍的秘法,為什麼原來的門派還會被滅?難道門派被滅後,這些人另有奇遇?謝小玉越想心中越亂,各式各樣的想法紛紛冒出來。

  好半天,謝小玉才想起進來的目的。

  璇璣派花費這麼多心思和謝小玉一起演戲,為的就是將劍宗傳承全都取出來,可問題是他這個劍宗傳人是假的,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謝小玉看了看這座山。

  傳承之地沒有日月、沒有星辰,沒有遠山、沒有近水,頭頂上是灰濛濛的一片,四周也一樣,除了腳下這座山,就也沒有東西了;最顯眼的就是山頂,或許登上山頂後會有所發現。

  原本就沒有一點頭緒,謝小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座山並不陡峭,但想上去並不容易,這裡壁立陸峭,越往上,山壁就越陡,偏偏插在山坡上的那些劍絕對不能碰,否則立刻就會被吸進去。

  每一把劍都代表著一種傳承,越往上,劍插得越密,劍也越短小,有的像簪子插在岩石裡,有的像銅錢嵌在石縫中,一不小心就會踩在上面,更難的是在這裡不能施展法術,謝小玉只能靠雙手雙腳往上爬。

  謝小玉爬得很小心,落腳之前總要張望一番。

  過了半山腰,攀爬的難度越來越高,因為山壁已經近乎直上直下,那些插入山壁的劍原本是很好的借力點,但偏偏謝小玉不敢碰。

  爬到這裡,謝小玉已經有一個發現——越是往上,劍插得就越深,山腳下的那些劍入土只有兩寸,但是到了山腰,大半劍身已經插進去。

  謝小玉絕對不認為這是正常現象,當初他在落魂谷建造的那座偽劍山也有這樣的情況。

  那座偽劍山是用精鐵堆砌而成,上面插那麼多劍完全是給別人看,實際上就算弄一堆鐵塊灑在那裡,效果也完全一樣,可有趣的是,越靠近山頂的劍侵蝕得也越厲害,謝小玉不由得心想:難不成眞劍山和假劍山運用的是同樣的原理?

  謝小玉不由得停下來,抓向其中一塊看起來鬆動的岩石。

  讓謝小玉意外的是,岩石居然抓不動,雖然岩石看起來馬上要掉下來,裡面卻彷彿鐵鑄般,和山壁緊緊連在一起。

  「果然是金氣凝結。 」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落魂谷的那座劍山被玄磁之力緊緊吸住,又被庚金精氣侵蝕,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原本隨意堆砌起來的精鐵塊全都融為一體,整座偽劍山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鐵塊。

  而這裡看起來也是一樣。

  換成平日,謝小玉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其中的奧妙;可在這片空間中,他什麼法術都不能使用,不隻飛遁之法用不了,瞳術也失去作用。

  弄不明白就只有繼續往上爬,或許到了山頂上,就能解開所有謎題,於是謝小玉手腳並用,一寸一寸往上挪。

  越往上,這種狀況越明顯,當謝小玉快到山頂的時候,四周已經沒​​有一把長劍,但是岩石卻變成詭異的銀色。

  這裡以前肯定也插著劍,卻已經徹底銷蝕,完全融入山體中。

  謝小玉不清楚那些劍中的靈智是否也徹底化去,如果眞是這樣,那就太可惜了。

  不過對謝小玉來說這倒是一件好事,他再也用不著像剛才那樣小心翼翼,速度立刻加快許多。

  眼看著快要到山頂,突然謝小玉眼睛一亮,因為他看到一些划痕。

  那應該是劍痕。難不成曾經有人在這裡練劍?謝小玉不由得心中大喜,以為比其他人更近一步,不過等他看清楚那道印痕,頓時又失望了。

  那道印痕散而不聚、深卻不齊,根本不是飛劍所留,而是被人用鶴嘴鋤之類的東西劃出來,而且劃出這道痕蹟的人實力也不怎麼樣。

  再往上爬,又是一道印痕顯露。

  謝小玉越發沒有心情,雖然越往上爬,印痕越多,但有些印痕連成一片,根本就是挖坑。

  瞬間謝小玉已經明白過來,他肯定不是第一個到達山頂的人,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先他一步來到這裡,這些人也和他有同樣的想法,以為山頂應該是關鍵所在,所以挖地三尺,想尋找秘密。

  「這裡確實像是個有秘密的地方。」謝小玉站在山頂掃了四周一眼,喃喃自語道。

  這當然是反話。

  此刻山頂上到處都是凹坑,中間的坑最大,有一丈寬,五、六尺深,絕對不是用鶴嘴鋤能鑿出來,肯定是有人得到指點,進來前就準備好工具,恐怕還是耙子、鋤頭、鐵鏟之類的東西。

  信步走到中間的大坑旁,謝小玉蹲下來,這個坑所在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山頂最高的地方。

  謝小玉看著這座大坑苦笑不已,原本他還有探尋一番的心思,此刻卻什麼都沒了,畢竟他能想到的,其他人肯定也已經想過。

  「看來白跑一趟。」謝小玉不禁搖了搖頭,不過轉念間他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對,對別人來說或許是白跑一趟,對他來說卻收穫極大。

  沒有兩位道君幫忙、沒有那瞬間的感悟,謝小玉怎麼可能感悟時間之道?謝小玉抬起頭,看了看時間的流逝。

  這裡沒有人打擾,又有前人對時間之道的理解,謝小玉可以以此為藉鑑,這裡實在是一個閉關的好地方。

  想到就做,謝小玉立刻找了一個地方盤腿坐下。

  謝小玉沒有坐在那座坑里,也沒有選那些顯眼的地方,他怕另外一個空間裡、另外一個人感覺那裡可疑,在那裡大肆挖掘。他可不想好好地打坐,突然屁股下多了 一個大坑,然後整個人陷下去。

  讓腦子變得一片空濛,謝小玉潛入意識中,感應著那張大演化道顯聖眞符四週蕩漾的波動。

  同樣是時間流逝,謝小玉卻看不到流逝的痕跡。

  眞正的時間之道虛無縹緲,讓人無法捉摸。

  在沒有進入傳承之地之前,謝小玉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可現在他已經有了方向。

  這就如同一個人學畫,一開始對著實景卻不知道如何下手,既不知道如何構圖,也不知道應該用哪種筆法,偏偏沒人能指點,只能自己摸索。現在就相當於有一幅名家畫作在眼前,上面正是他要畫的景物。

  這幅名家的畫作維妙維肖,將實景最秀麗、最吸引人的地方全都勾勒出來,不過畫作和實景畢竟不同,少了很多細節,並多了作畫人的想法。

  現在謝小玉要做的就是臨摹,然後再對照眞實景物,一邊弄明白作畫的技巧,一邊生成他自己的感悟,最後畫出一幅屬於自己的畫。
x24685 發表於 2013-6-30 21:50
【第二章】 劍宗傳人



  傳承之地的時間流逝得很快,謝小玉估計,裡面的一天相當於外面七個月零九天,這確實和陳元奇告訴他的情況吻合。

  大部分傳承之地都有同樣的特性,否則學一門東西少說要花幾年的工夫,未免太久了。

  像這種虛幻的世界,改變時間倒是容易;可換成芥子空間或洞天那樣眞實存在的空間,想改變裡面的時間,就算能做到,花費的代價也不小,至少要像那些大巫一樣折損幾百年的壽算。

  知道這一點,讓謝小玉輕鬆不少,因為《六如法》剩下兩式——「夢」和「幻」,顯然走的正是化幻為眞、無中生有的路子,一旦他練成這兩式,就可以任意改變時間。

  除了這個收穫之外,謝小玉還有另外一個發現:他感覺和這個空間越來越契合。

  臨摹一幅名畫,無論是筆法還是構圖都會在不知不覺中貼近畫作本身,這恐怕就是謝小玉和這個空間越來越契合的原因。

  突然,一絲波動讓謝小玉從悟道的狀態中醒來。

  這裡一直很寂靜,除了謝小玉之外,沒有任何動靜,那這絲波動是從哪裡來?波動傳來的地方在山腳附近,那裡有一道印痕,原本應該插著一把劍。

  突然,又一絲波動傳了出來,謝小玉瞬間放出神念,朝著那絲波動探去。謝小玉剛進來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本事,但現在和這個空間有了默契,總算可以做到放出神念這樣的小事。

  那縷神念瞬間穿入波動中,下一瞬間,謝小玉發現自己身處在另外一個空間內。

  這是一個非常空曠的世界,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平地。

  幾道劍光在百餘丈外縱橫飛躍,頗為靈動,所用的劍法也極其玄妙,時而合攏為一體,時而分化開來。

  稍微看了幾眼,謝小玉就明白這套劍法的奧妙。

  這套劍法是照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規則演化,最終可以分化出六十四道劍光,一道劍光對應一個卦象,總共六十四卦。

  而這不只是劍法,還是一套劍陣。

  雖然論規模不能和綺羅的萬針齊發相比,也不如璇璣派的中天紫薇劍法那般星屑漫卷,但是每一道劍光的威力卻比兩者厲害許多,最強的一擊就是六十四道劍光合一,化作太極,想必就是演練到這一劍才震動空間,引起那絲波動。

  「好劍法!」謝小玉不由得叫道。

  那個人依然在演練劍法,絲毫沒有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謝小玉心頭一動,看來只有他能看到那人,那人卻無法發現到他。

  如果我能進入更多人的空間,看到他們得到的傳承……這算不算是達到目的?謝小玉的腦中不由得浮現這個念頭,不過隨即苦笑起來,因為這樣做實在太耗費時間,他必須一直等下去,等所有人進來,然後等他們通過考驗、練成劍法。

  據謝小玉所知,從傳承之地出去的人全都要接受訊問,所有人都必須將得到的傳承默寫出來,所以他完全沒必要多此一舉,這也不是玄元子送他進來的目的。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謝小玉的心裡倒沒有負擔,他原本就做好一無所獲的準備,恐怕兩位道君也有白跑一趟的覺悟,或許連玄元子也只是想盡一點心力,並沒抱太大的希望。

  心裡沒有負擔,謝小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套劍法上。

  那確實是一套不錯的劍法,看那人來回演練三遍,謝小玉已經領悟到其中的精髓。

  謝小玉的資質並沒有超出那個人太多,實在是因為他看過的劍法太多了。

  一開始,是璇璣和九曜對謝小玉開放藏經閣,後來翠羽、碧連天、北燕山這些門派也相繼對他開放藏經閣,就連中天紫薇劍法這種掌門一脈才有資格修習的劍法他也能看到。

  從婆娑大陸回來後,謝小玉又得到一大批佛、魔兩門的功法,加上太虛門的藏經閣也對他開放,他看過的無上等級的功法就有六、七萬部。

  有道是「萬變不離其宗」,這麼多功法看下來,已經沒有功法能讓謝小玉眼睛一亮了,而且這套劍法只不過是以陣入劍、劍演陣法,這和中天紫薇劍法、彌天星斗劍陣一樣,只不過變化更多罷了。

  謝小玉的腦海中瞬間冒出十幾部劍法,走的都是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的路子,連他都能一眼看破的東西,想讓那些道君、眞仙在意,顯然不可能。

  這時,謝小玉終於明白為什麼劍派聯盟對這些傳承並不在意,他們肯定已經進來過,早就發現裡面全都是這樣的東西。

  收回神念,從那個空間退出來,謝小玉百無聊賴地搜索著四周。

  謝小玉對那些劍法並不感興趣,在意的是能進入其他人的空間內。

  過了片刻,又有一道波動傳來,這次換了 一個地方,謝小玉二話不說,立刻神念一掃,瞬間闖進去。

  從一個空間出來,又進入另外一個空間,謝小玉已經記不得看了多少種劍法,

  反正沒有一種劍法能讓他眼睛一亮,所有劍法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神道大劫已經過了萬年,劍修之道早就恢復到上古之時的盛況,現在的劍法並不比萬年之前的劍法差。

  「這就是眞正的劍宗傳承?」謝小玉心中有些鄙夷,如果只有這些東西,覺得他們眞的白費心機。

  突然,謝小玉又冒出另外一個想法——最早進來的人會不會得到不一樣的東西?

  謝小玉不禁抬起頭,看了看不停流逝的時間。

  這裡的大道法則被修改,加入創造這個空間的人的理解,所以這裡的時間之道就像一條波光粼粼的河,有上游也有下游。

  先前謝小玉沒想過溯流而上去看看,現在他想試試,而他居然成功了—雖然很吃力,彷佛沿著瀑布往上游。

  下一瞬間,謝小玉就明白過來。

  這裡是虛幻空間,一切都有可能,無可以生有,假可以變眞,一切都在創造這個世界的人的掌控中,而那個創造者早就不在,就算沒有死在神道大劫中,也已經飛升仙界,所以這裡相當於一間空屋,誰能住進來,誰就能控制這裡的一切。

  謝小玉暗自慶幸他是第一個這麼做的人,便越發賣力起來。

  沿著時間之河溯流而上,一切都往後退,山頂上的印痕正一一消失,而山腳下原本消失的劍又插回原來的地方。

  精通易算的人修練到高深之處,也可以擁有這樣的能力——回溯時光,看到過去發生的事。

  那絕對是大神通,據謝小玉所知,佛、道兩門擁有這等能力的人物,一隻手就能數得出來。

  看著那漸漸消失的印痕、一把把插回原地的劍,謝小玉突然想到另外一門和回溯過去完全相反的神通——預知未來。

  謝小玉這麼想著,那縷神念瞬間做出反應,從沿著時間之河溯流而上變成沿河而下。

  眨眼間,消失的印痕重新出現,插回去的長劍也再次消失,這次速度快得多,

  時間彷佛一下子加快幾百倍,只是片刻工夫,那縷神念就回到時間原點,然後順流而下。

  剎那間,一切都變得異常詭異,四周的景物變得模糊起來,彷佛蒙上一層薄霧,地上則多了許多印痕,不過這些印痕和之前的印痕不同,全都是虛影,簡直就和謝小玉運用天機盤時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樣。

  難道未來眞的無法確定?天機眞的不可捉摸?謝小玉突然打了 一個寒顫,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但這是一個無解的謎題,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人陷在裡面,他沒必要也掉進去。

  不敢再多想,謝小玉重新將心思放在對時間之道的感悟上。

  時間之道是諸般大道中最難卻又最容易的一種,說它難,是因為時間之道虛無縹緲,難以觸及,而且其中的奧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說它容易,是因為時間之道只有一根軸、兩個方向、兩種屬性,兩個方向,一個是往前,一個是往後?,兩種屬性,一個是加快,一個是放慢,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與之相比,空間就複雜許多,有上、下、左、右、前、後六個方向,有遠、近、大、小、眞實、虛幻、扭曲、折迭等數百種特性,從空間之道延伸出來的道法也數不勝數,以曼荼羅為例,便有上百種之多,謝小玉就掌握其中三種。

  讓時間一會兒前進, 一會兒後退,一會兒加快、一會兒放慢,謝小玉玩得不亦樂乎。

  謝小玉不只在時間之河裡遊蕩,還會闖入那些劍中世界,窺探裡面的人演練劍法。

  又是一絲波動,謝小玉立刻闖進去,不過這次他失算了,裡面根本沒有人練劍,只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綺羅,她正在經歷考驗。

  雖然和這片傳承空間的契合度越來越高,謝小玉卻沒辦法影響其他人,不然他就上去幫忙了。

  綺羅面對的是一頭妖獸,這頭妖獸樣子威猛,身軀龐大,不過只會肉搏,如果綺羅可以運用飛針,彈指間就可以將這頭妖獸紮成馬蜂窩。

  但此刻,綺羅卻只能閃轉騰挪,藉助地形和這頭妖獸周旋。

  謝小玉看了看四周,隨即就明白了。

  這片用來考驗的空間是植被茂密的山嶺,半裡外有一座懸崖,只要把妖獸引過去,稍微用點技巧,就可以讓這頭蠢笨如豬的妖獸掉下去,除此之外,另外一個方向有一道罅隙,正好能讓妖獸的腦袋進去,如果能把牠卡在裡面,也能通過了。

  果然,這只是一場考驗,肯定有破解的辦法,而且辦法絕對不只一種,這讓謝小玉頓時放心了。

  看到綺羅,謝小玉想起青嵐。

  謝小玉進來後就和其他人分開,他可以不管別人,卻不能不管綺羅和青嵐,他立刻鎖定綺羅的氣息,然後退出那個空間,在時間之河裡追索起來。

  眨眼間,謝小玉就找到綺羅,她已經出來了,緊接著卻看到讓人吐血的一幕——綺羅居然轉身拔另外一把劍,瞬間被傳送進另外一個空間裡。

  謝小玉頓時明白了,綺羅肯定將那些考驗當成遊戲。

  要多無聊才會想得到這麼幹?可謝小玉只能再次跟進去。

  一次又一次、一場考驗接著一場考驗,每一把劍中都有一種傳承,每一種傳承的考驗都不相同,有的簡單,只是讓人跋山涉水或穿越密林,體驗各種艱難險阻;有的稍微難一些,需要和人對決,或者進入一片戰場完成某種使命;還有一些不但難,而且怪,裡面居然一片平和,沒有戰鬥也沒有冒險,完全是市井生活,想通過考驗就需要找關鍵之處,或許要解開某個難題,或許要找到某個東西。

  一開始謝小玉還為綺羅擔憂,但是到了後來,他也有些沉醉於那些考驗中。

  所有考驗都不算太難,畢竟進入這裡的人全都失去法力,能夠依靠的只有意志和智慧,難度太高就不是考驗,而是刁難。

  通過考驗但是不取傳承,就可以繼續選擇,創造出這片空間的人倒是很會替後人著想,沒想到卻被綺羅當成好玩的遊戲,如果知道此事,那個人恐怕會被氣得吐血。

  不過那些考驗也不是沒好處,經歷得多了,意志、智慧和心性都會提升,反正綺羅閑著沒事,謝小玉決定就讓她在這裡玩吧。

  跟著綺羅一直回到時間原點,謝小玉記住她的位置,才回頭尋找青嵐。

  這次謝小玉學聰明了,不再四處尋找,而是直奔剛進來的那一刻。

  謝小玉記得很清楚,三個人中第一個進來的是他,然後是綺羅,青嵐是最後一個,不過三個人之間相差的時間極為短暫,頂多就一、兩個彈指之間。

  沿著時間之河而上,謝小玉輕而易舉地就找到自己,凝神細查,果然隨即就傳來一絲波動。

  波動非常細微,那是有人進入傳承之地所引起。

  又是一絲波動傳來,謝小玉立刻穿過去。

  果然,那是青嵐。

  和每一個剛進來的人一樣,青嵐看了看四周,然後在入口附近坐了下來,雙腿盤起,開始打坐。

  謝小玉頓時無語了,他的這兩個女人都是極品,綺羅沒事做,就拿那些考驗當遊戲,玩得不亦樂乎;青嵐卻如同老僧般,心頭古井不波,面對那些傳承一點都不在意,自顧自地打起坐,而且還是純粹的打坐,而非吐納練氣。

  既然找到青嵐,謝小玉乾脆加快速度,沿著時間之河迅速遊動。

  青嵐自始至終都盤坐著,除了眼皮不時眨動兩下,其他部位幾乎一動也不動,就如同一尊泥塑木雕的人像。

  轉眼的工夫,時間就回到原點。

  謝小玉已經找到綺羅和青嵐,問題是如何和她們聯絡上,用傳心術肯定不行,每個人所在的空間都互相隔絕,傳心術根本就過不去。

  現在謝小玉有點想念天蛇老人,如果天蛇老人在這裡,應該可以讓他和綺羅、青嵐聯絡上,那種心意相通之法,只要在同一個眞實空間裡,距離不超過千里,就肯定會起作用,可惜當初為了掩人耳目,連那幾位大巫和道君都一起瞞住。

  謝小玉正苦思冥想,突然看到身旁又多了一道印痕,那個同樣登上山頂的傢伙又開始到處亂挖起來。

  謝小玉猛然睜大眼睛,他想到辦法了,覺得根本沒有這麼麻煩,直接跑到她們的面前在地上寫字不就行了?

  心中大喜,謝小玉抖開袍袖’整個人如同巨大的蝙蝠般,輕飄飄朝著山腳掠去,此刻他施展的是輕身術。

  在這片空間中不能施展任何道法,契合度再高也沒用,術卻不在禁止之列。寬大的袍袖兜住風,讓謝小玉的身體輕若鴻毛,腳尖稍微一點,就能飄飛出去很遠,片刻工夫就來到山腳下。

  謝小玉先找的是青嵐,因為青嵐一直都在打坐,不像綺羅到處亂跑。

  來到青嵐面前三尺的地方,謝小玉在地上畫了一個符號。

  這是當初在天門裡的時候,謝小玉和眾人約定好的一套聯絡暗號,沒想這次又派上用場。

  當謝小玉畫下第一個符號的時候,就看到青嵐的眼皮動了動,顯然已經看到。

  謝小玉心中大喜,寫得越發快,寫完後,他隨手抹掉地上的字,不想讓其他人看見。

  看到青嵐從地上爬起來,抬頭看著山頂,謝小玉頓時鬆了一口氣,接下來他要找的是綺羅。

  綺羅比較麻煩,她在一把劍的世界裡玩得很開心。

  謝小玉早就鎖定綺羅的位置,那裡有一道劍痕,證明這裡曾經插著一把劍。每一把劍都代表著一部傳承,只能由一個人得到,如果有誰進入劍中,劍就會消失,最後如果那個人沒有通過考驗,劍會重新出現,等待下一位傳承者的到來;如果通過考驗,傳承已經被人得到,劍就會永遠消失。

  謝小玉不知道綺羅什麼時候才會出來,未來的事又看不准,所以他只能採用最笨的辦法,一 口氣在周圍留下十幾條消息。

  綺羅不是青嵐,她有些大剌剌,不然當初也不會上方雲天的當,被當成爭權奪利的工具,如果只留一條消息,十有八九會被她忽略。

  做完這一切,謝小玉運起輕身術朝著山頂飄去。

  青嵐來了,她來得很快,只讓謝小玉等了半天時間。

  綺羅就晚得多了,兩天後才爬上山頂。

  與此同時,這裡還有另一個人,拿著鋤頭、鐵鎬和鏟子,正極有耐心地到處挖掘,詭異的是,他們互相都看不到對方,因為他們都在自己的空間裡。

  謝小玉、綺羅和青嵐就站在那個坑裡,這裡是謝小玉約定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個到處亂挖的傢伙顯然認為這個深坑沒有希望,所以從未進來過。

  找了 一面平整光滑的坑壁,謝小玉抓起一把土灑在上面,頓時坑壁上蒙了 一層薄薄的浮土,然後他伸出手指在浮土上寫了起來。

  謝小玉用的不是暗號,當初商量好的符號只有六十幾個,一個符號往往代表一句話,可以用來表達簡單的意思,想交談就不可能了。

  此刻謝小玉寫下的正是和這個空間契合,以及契合後窺視其他人演練劍法的竅門。

  「好好玩。」綺羅也在旁邊寫道。

  青嵐牽動著嘴角,不過她沒有寫什麼,而是立刻盤坐下來,學著謝小玉寫的那套辦法開始感應著四周。

  「不要玩了,等妳和這裡有了足夠的感應,妳就可以看到我,到時我們面對面說話不是比現在好得多嗎?」寫到這裡,謝小玉停了下來,他知道綺羅不是個聽勸的,要她做什麼,她或許會故意唱反調。

  稍微想了想,謝小玉又寫道:「青嵐現在已經開始這麼做,如果妳再磨磨蹭蹭,等一會兒我和青嵐閑得無聊......」

  「你敢!」綺羅大怒,要不是看不見謝小玉,她恐怕已經撲到謝小玉的身上狠狠咬上一 口。

   不過這招確實有效,寫完那幾個字,綺羅隨手抹掉浮土,轉身就盤坐在地上,也學著謝小玉教的辦法感應四周。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綺羅身上突然散發出一道神念,這道神念充滿穿透力,朝著四面八方傳去。

  「這女人……」謝小玉暗自苦笑。

  論資質,綺羅比青嵐稍有不如,不過她是衝動型,如果被刺激到,立刻會發揮出幾倍以上的力量。

  緊接著,謝小玉感到不妙。

  另外一個空間裡,一道乾瘦的身影迅疾掠到坑裡,這個人腰上掛著耙子、鏟子、藥鋤之類的東西,背上背著一對刀劍,長有三尺,他也感覺到綺羅放出的神念。

  「看妳搞出這麼大的動靜!」謝小玉輕聲罵道。

  綺羅一放出神念,謝小玉立刻也放出神念,兩邊瞬間接上,傳心術自然就能用。

  「是這個傢伙不好。」綺羅憤怒地看著那鬼鬼祟祟、如同盜墓賊般四處亂挖的人,不過她隨即笑了起來,因為那個傢伙挖掘的地方正是青嵐坐著的位置。

  「嚇死我了!」青嵐一下子清醒過來,她和綺羅原本就差不多,和這個空間達成默契也是先後之事,剛才綺羅放出神念,她就已經感覺到,此刻屁股底下突然鬆動起來,嚇了她一跳,卻也讓她和這個空間契合。

  「走,別待在這裡了。」謝小玉說道。

  離開山頂後,謝小玉三人在山腳下找了一個空曠的地方。

  進入這裡的人,大部分都在山腳下就碰到插著的劍,得到裡面的傳承,那些劍也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個不起眼的劍痕,證明這裡曾經插著一把劍。

  被取走的劍越來越多,山腳下就多了幾片空曠的地方。

  「這次機會難得,妳們就待在這裡,沒事就看別人練劍。」謝小玉吩咐道。

   「你呢?」青嵐問道。

  「那些劍法對我沒用。」謝小玉更在意的是時間之道。

  雖然在其他地方也有傳承之地,每一個大門派也不缺少類似的東西,而且為了讓弟子更容易得到傳承,裡面的時間之道也被修改過,比外面快得多,但是肯定沒這裡好。

  理由很簡單,時間之道和空間之道一樣,在神道大劫之後被天道修改過,變得更加嚴密。

  遠古之時,有人可以看到過去與未來,能夠做到剎那永恆;,可到上古年間,已經沒人擁有這樣的神通,不過上古之時,至少還有人能化一瞬為千年。

  而眼前這個傳承之地,一日相當於在外面七十幾天,沒有什麼可稱道,不過和現在的各大門派擁有的傳承之地相比,這裡絕對高明得多。

  據謝小玉所知,九曜派的傳承之地裡,一日只相當於外面兩個月;璇璣派更短,相當於四十幾天,反而是他以前所在的元辰派的傳承之地更好, 一天相當於五十七天,只比九曜派差了 一點。

  原本是一個人,現在變成三個人;原本是在山頂,現在回到山腳。

  綺羅和青嵐不時進入別人的空間看那些人演練劍法,謝小玉卻沿著時間之河而上,這次他打算看看時間的盡頭,也就是這個傳承之地被創造出來的時刻。

  時間正飛速後退,不過四周的景物卻一成不變,因為沒人進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謝小玉看到一絲異樣的動靜,連忙鎖定住這個時間點。從時間回溯的長度來看,這個時間點距現在少說有幾千年。

  謝小玉有些懷疑,那是上次天道衰弱、對這方天地控制力下降的時候,也是天門和其他聖地相繼開啟的日子。

  原來早在劍派聯盟發現這個傳承之地之前,就已經有人進來過。

  那是個道人,看起來四十多歲,身上散發出一股淩厲的氣勢。

  突然,道人朝這邊看了過來,射來的目光讓謝小玉感到毛骨悚然,這是之前沒有過的情況。

  下一瞬間,謝小玉雙眼一陣刺痛,彷佛被燒紅的鋼針刺了 一下似的,然後什麼都看不到了,那個人居然能隔著數千年傷到他,實力太恐怖了。

  不過恐懼的同時,謝小玉又感到迷惘。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只能看到過去發生的事,卻不能影響過去,但是現在他卻和過去的某個時間點發生碰撞。

  那個人凝神為針,攻擊了他,可這件事發生在數千年前,豈不是意味著千年前就已經確定他會在這個時候進入傳承之地,並且回溯到數千年前那個時間點?

  難道未來是一種必然?難道未來是確定無疑?難道未來無法改變?謝小玉呆坐著,滿腦子都是疑問。

  那刺痛的感覺漸漸消失,眼睛能重新視物,謝小玉不由得心頭一動,打算再試試看。

  謝小玉仍然在那個時間點附近來回掃視,可惜那個地方似乎多了 一個漩渦,根本沒辦法靠近,他不知道這是那個人的神通,還是時間本身具有的特性。

  謝小玉並沒有氣餒,進來這裡的高人絕對不只一個,他聽陳元奇說過,各大門派的長老、太上長老全都進來過,想徹底打開這個傳承之地,可惜都沒成功,這才想到他。

  既然有了目標,謝小玉立刻沿著時間之河而下,很快就來到傳承之地被打開的那一刻。

  之前謝小玉總是一閃而過,下意識避開這些道君、眞仙;這次他沒有回避,果然他看到對方的同時,那個人也察覺到他的存在,同樣瞬間發出一道神念,不過這次並沒有凝神為針,而是如同一片迷霧般遮住他的視線。

  謝小玉連忙在這個時間點前後掃視著,果然那裡多了 一股迷霧。

  謝小玉繼續再找,最後所有進入這裡的高人全都被他找出來。

  無一例外,對方都能察覺到謝小玉的存在,有人同樣攻擊他,有人則隔絕他的視線,更有一些人對他產生興趣,反過來想鎖定他,敢這麼做的人,全都是對時間之道瞭若指掌的人物,甚至好幾次他們已經順著時間之河快找到他,但是每當這個時候,總會有一股力量驟然爆發,將兩邊徹底隔開。

  謝小玉不知道這股力量是從哪裡來、為什麼要保護他,難道這便是應劫之人的特殊待遇?

  謝小玉正這麼想著,突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那身影模糊不清,還帶著一絲半透明的感覺,形如鬼魅。

  幾乎同時,對方也感應到謝小玉。

  和那些前輩高人的做法不同,那人沒有隔絕謝小玉的窺視,也沒有反過來追蹤他,而是瞬間消失,直接逃出去。

  這是謝小玉第一次看到有人能直接離開這個空間,即使天仙都只能按照規矩取得一門傳承,然後被送出這裡,這道模糊的身影絕對不簡單。

  幾乎在一瞬間,謝小玉的腦子閃現一個念頭——那是異族。

  謝小玉連忙看了看時間,這是第十五個進來的人,那時劍派聯盟還沒有公開消息,也就是說,劍派聯盟內部出了問題,裡面有異族的探子。

  如果換成在以前,謝小玉肯定會被驚出一身冷汗,但是此刻,謝小玉已見怪不怪,畢竟探子很難防範,那四座寨子的苗人中也還藏著探子。

  謝小玉肯定不會公開這件事,但是出去後,他會告訴太虛門的人,讓他們暗中徹査一番,反正査起來也容易,那時知道此事的人肯定不多,將人召集起來一個個審問就是。

  謝小玉找到很多高人,佛、道兩門都有,其中包括他認識的太虛、九曜、璇璣諸派的高人。

  謝小玉已經決定了,出去之後就找這些人問問。

  和之前一樣,謝小玉又找到一個目標,而那個人也看到他。

  這原本並不稀奇,只要是道君以上的人物,都能夠察覺到謝小玉發出的那一縷神念、都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可那個人卻不一樣,謝小玉只覺得自己被完全看透,那個人穿透時間和空間的屛障,牢牢鎖定住他,下一瞬間,那個人居然強行穿過時間之河,瞬間來到他面前。

  這是一個中年人,身材很高大,長著一張四四方方的國字臉,兩道劍眉配上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算什麼都不說、不做,也給人極大壓力。

  中年人的穿著非常樸素,只是普通的粗布衣服,顏色青不青、灰不灰,腳下踩著一雙草鞋,看起來就是普通的莊稼漢,可讓謝小玉震驚的是,中年人和周圍空間的契合程度遠不是他能比,他彷佛完全融入四周的空間中,感覺和敦昆化身黑暗時差不多。

  兩人彼此直視很久,最後還是中年人先開口:「我知道你是誰,你就是傳聞中的劍宗傳人。」

  說到「劍宗傳人」這四個字的時候,中年人的語氣明顯帶著揶揄的味道,不過他隨即猶豫起來,過了好半天才歎道:「說實話,我本來以為你是假的,但是……現在看來,你和劍宗確實有那麼點淵源。」

  「你也是劍宗傳人?」謝小玉心裡多少有些緊張,他這個李鬼遇到李逵,假貨碰上眞貨。好在他經歷得不少,並沒有露出慌亂的神色。

  「前輩如何稱呼??」謝小玉一抱拳。

  「你可以叫我苦竹。」中年人淡淡說道,然後他轉頭看了看四周,過了片刻,用頗為緬懷的口吻歎道:「一萬年過去了,這裡又變得如此熱鬧。」

  「可惜開啟得有些晚了。」謝小玉心中已經沒有畏懼,所以有什麼說什麼。

  「也不算太晚。」苦竹轉過頭來,淡淡說道:「跟我來吧!反正過了今天,再也不會有什麼劍宗傳承,你既然頂著劍宗傳人的名頭,就一起過來看看吧。」

  說著,苦竹揮了揮手。

  下一瞬間,苦竹和謝小玉就來到山頂,緊接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

  看到苦竹消失,卻沒有帶上自己,謝小玉立刻明白這也是一種考驗,苦竹想看他是否能跟過去。

  謝小玉可以肯定苦竹沒有施法,與此同時,他又想起那一把把劍中的考驗。

  所有的考驗都必然有解,絕對沒有超出被考驗者的實力範圍。

  一想到這些,謝小玉連忙踩在苦竹的位置上,一踩上去,他立刻感覺到那裡仍舊殘留著一絲波動,波動非常微弱,彷佛一條極細的蛛絲, 一扯就會斷開。

  謝小玉立刻放出神念順著那絲波動搜索過去,瞬間眼前一亮,他已經進入另外一個空間。

  奧秘原來始終藏在山頂,這裡有一道無形的門,穿過門就可以進入傳承之地的中心。

  這個地方看起來不大,方圓不過數丈,整個空間如同一顆圓球,四面八方有

  無數陣基懸空浮動,彼此之間有一道道光絲相連,組成一座異常繁複的大陣。

  「這就是中樞?」謝小玉看著四周,分析著那座大陣。

  苦竹似乎早料到謝小玉能進來,所以一點反應都沒有,而是自顧自地看著前面。

  「我到處尋找卻不得其門而入。」謝小玉苦笑道。

  「你能夠進來已經很不錯了。」苦竹似乎已經將謝小玉看成劍宗某個分支的傳人。

  「你打算完全公開這一切?J謝小玉問道。

  「你有什麼想法嗎?」苦竹轉頭看了謝小玉一眼。

  「不如再等幾天,現在來的人還不多,有些門派距離太遠,路上需要花不少時間。」謝小玉不想讓苦竹誤會。

  「用不著,所有的劍法其實都保留在六十四塊留影玉璧中,只要外面的人拿到玉璧,這個傳承之地就再也沒有保留的價値。J苦竹輕歎一聲,說著,他打出幾個法印。

  「能夠進來這裡是你的機緣,能夠得到多少就要看你的悟性了。」一邊打著法印,苦竹一邊說道。

  剎那間,原本空蒙的四周映照出一幅蒼茫的景象,那是連綿起伏的群山,山勢低緩卻橫亙萬里,群山中有一座孤峰,樣子就和外面那座山峰一樣,上面也遍插長劍。

  「這就是萬年之前的劍宗?」謝小玉有些難以置信。

  原本謝小玉以為劍宗肯定氣勢不凡,就算沒有成排的亭臺樓閣、宮闕殿堂,至少應該有無數洞府,可此刻看到的卻是一片荒山。

  和現在比起來,除了山高了許多、山勢險峻得多,其他地方似乎沒有不同。

  「很失望嗎?」苦竹輕笑道:「你也不想想劍宗是怎麼來的?說難聽點,是一群漏網之魚湊在一起,矢志復仇,心思全都花在提升實力上,哪有時間修建山門?再說他們還得躲避神皇的搜捕,弄一個氣勢恢宏的山門豈不是找死?」

  這番話讓謝小玉啞口無言,他這才想到自己確實忘記當時的背景。

  那時候,神皇的力量和權勢全都達到巔峰,佛、道兩門幾乎被掃平,整個天下都已經在神皇的掌控中,雖然各地偶有戰火,不過神道大軍一到,戰火立刻被撲滅,所有的反抗勢力只能在暗中蟄伏,一點一點積聚力量。

  突然,一陣嗡嗡輕響將謝小玉驚醒過來。

  眼前的影像開始出現變化,四周群山散發出淡淡光芒,全都朝著劍山流動,而劍山上隱約可見一道巨大的漩渦,五顏六色的光芒彙聚其中。

  「這……這是一座大陣,萬年前這裡是一座靈脈……原來如此……將靈脈強行打通,勾連天地之力,積聚方圓萬里之氣凝聚於一點,在需要的時候驟然爆發……這……這就是劍山的奧妙!」謝小玉兩眼瞪得滾圓。

  萬年來無人知曉的秘密在謝小玉的眼前解開,這是陣法的終極運用。

  陣法之所以強大,除了借用天地之力,另一個原因就是積聚。

  越大的陣,能積聚的力量就越多,一百個人組成的大陣肯定強過十個人組成的大陣,一千人組成的大陣又強過一百個人組成的大陣,而各大門派護山大陣有十幾萬名僕役支撐,能夠讓任何強者鎩羽而歸,而眼前這座大陣利用方圓萬里的地脈積聚天地之力,其威力可想而知。

  「別走神!」苦竹突然大喝一聲。

  謝小玉被嚇了 一跳,不過緊接著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山頂上多了 一個人,那是個非常年輕的人,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散發出的氣度卻不是一個年輕人該有的。

  更令謝小玉感到心驚肉跳的是,年輕人的頭頂上烏雲密卷,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渦,中心一片漆黑,裡面電光閃閃、雷聲隆隆。

  謝小玉也曾經和璇璣、九曜諸派的太上長老們打過交道,也認識不少天仙、地仙,他們一出動也會引起天地異變,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和這年輕人相比。

  與之相對應的是,十里之外另外一座山峰上,還有一個人淩空而立,此人身穿龍袍,頭戴帝冠,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渾身散發出一股令人不敢逼視的磅礡之氣。

  「神皇!」謝小玉叫道。

  謝小玉沒有看過神皇的畫像-事實上,神皇的肖像沒有被保存下來,甚至連太虛、九曜這種頂級門派中的人都不知道神皇長什麼模樣,沒想到神皇看起來居然如此年輕。

  這當然不是眞實的年齡,神皇神道大成的時候已經有一千多歲,之後他耐心等待另外幾位神皇飛升,一等又是近千年。

  神皇指揮大軍東征西討,前後用了百餘年時間才掃平天下,之後佛、道兩門避其鋒芒,轉入蟄伏,其中也包括劍宗,這段蟄伏期長達三百年。

  這樣算來,神皇少說有兩千五百歲。

  神皇看起來年輕倒是不奇怪,修練到這等境界,想返老還童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如今各大門派的太上長老中,也有不少看起來很年輕的老妖怪,甚至還有幾個人將自己裝扮成孩童。

  「這就是萬年前神皇和劍宗對決的一幕?」謝小玉已經明白了,隨即充滿疑問:「傳說中數以千萬的神道大軍呢?為什麼我一個都沒看到?」謝小玉沒有看到的不只是神皇大軍,還有劍宗的人。

  傳說中,那一戰兩邊精銳盡出,一邊是數千萬神道大軍,一邊是十幾萬名精英弟子。

  「你竟然會相信傳說?」苦竹搖了搖頭,一臉戲謔地說道:「我問你,那些大門派如果被人攻打,他們會怎麼做?」

  謝小玉微微一愣,馬上明白苦竹的意思。

  「原來如此……一旦遭遇進攻,大門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關閉山門,然後開啟大陣,以大陣應敵……」謝小玉徹底明白了,到頭來,無堅不摧、無攻不破的神皇大軍還是敗在一座護山大陣下。

  不過轉念間,謝小玉腦中又浮現幾個新疑問.?被神皇大軍所滅的門派不知凡幾,難道沒有第二個門派懂得將地勢融入陣法中?他親自前來,可見對劍宗有多麼重視,難道出手前沒派人打探虛實?難道他不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

  謝小玉正在沉思,卻聽到苦竹輕歎一聲:「修練到他們的境界,哪裡是你我所能想像?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神皇如此在意地上神國?如果只是一個洞天或只是掌中佛國之類的東西,他需要花費那麼多精力集中天底下所有能夠弄到的資源,建造這座地上神國嗎?」

  聽到這番話,謝小玉眼睛一亮,終於明白自己忽略了什麼。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將地上神國想像成掌中佛國之類的東西,卻沒想到如果一樣的話,神皇何必花費那麼大的力氣,又如何會被天道所忌?

  「難不成那千萬神皇大軍就藏在地上神國中,而地上神國可以被帶著四處走動?」謝小玉連忙問道。

  苦竹沒有回答。

  不過,沉默也是一種答案。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3-6-30 21: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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