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夢幻泡影1-50集 作者:藍晶(已完成)

   
maxchen67 2012-9-26 19:4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1895279
gander 發表於 2013-10-3 09:07
第二章 隱憂


「啾──」一聲清脆的口哨聲從山中傳來。

隨著哨聲響起,樹林裡一下子跑出很多人,大家慌慌張張,像是在躲避危險。

一陣喀嚓喀嚓的輕響,整排樹木緩緩倒下來,弄得塵土飛揚,更驚起無數鳥雀,也嚇得眾多狐兔四處亂跑。

隨著一陣嘰裡呱啦的亂喊,剛才飛快跑走的人又迅速跑回來,拿著斧頭砍了起來,枝枝葉葉被砍掉扔在一旁,剩下的主幹被迅速拖走。

在山腳下到處可以聽到嘎吱嘎吱的鋸木聲,單調而嘈雜,不過更嘈雜的是釘木板的聲音。

沿著山壁,一根根棱角分明的方木被立起來,這些方木架起一幢幢房子,結構看起來像苗人的竹樓,不過比竹樓更簡單。

在工地一角有一座用樹枝搭建的涼棚,當中放著兩把榻椅,謝小玉和蠻王愜意地靠在榻椅上,旁邊的茶幾上放著一大盤瓜果。

「這下好了,你的人再也不用拿芭蕉葉子修補房屋。」謝小玉翹著腿,看著土蠻在那裡忙碌。

蠻王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點了點頭,對於眼前的一切充滿欣喜。

這是蠻王的新寨子,原來的那座寨子已經被夷為平地,好在人沒什麼損失,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蠻王轉頭看了看那片平地,有些不滿地說道︰「你們打仗卻把我的寨子毀了,真是豈有此理。」

雖然蠻王看起來很憤怒,不過都是裝出來的,落後並不意味著淳樸,他們也知道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但謝小玉不吃這套,他知道蠻王貪心不足,想要更多好處,所以冷哼一聲,說道︰「你又沒有損失﹗就算你們保養得再好,那座寨子也撐不了幾年,現下我給你們這麼多工具,還教會你們造房子,日子只會比原來更好過,身後那片地方更是天然的農田,你們連平整土地的力氣都可以省下,還有什麼不滿?」

「你當我不知道嗎?你們遲早要走,這些東西反正沒用,給我的話還可以做一點人情。」蠻王也是個老奸巨猾之輩,直接點出謝小玉的心思。

「沒有我教你們,就算有鋸子和鐵釘,你們也只會建造簡陋的木屋,等到了冬天,冷風會從縫隙往裡面灌,夏天又熱得受不了,而且頂多五、六年屋子就朽了,恐怕還比不上你們原來的獸皮帳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攻破三座城,俘虜那麼多人,裡面也有工匠,各種工具也都不缺,但是過的日子一直沒什麼改善……你們根本就是照貓畫虎,不得其法。」

「有什麼了不起?造房子還不簡單?」蠻王嘴上不肯認輸。

「想在天寶州造房子,哪有這麼簡單?」謝小玉冷笑道︰「這裡的瘴煞之氣不但危害人體,對木材也有很大的腐蝕性。當初我們為了讓人在這裡定居,花了不少心思,最後才創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而你們抓的那些工匠是半吊子,只知道如何做,卻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們居然還想從他們那裡學到東西……」說著,謝小玉連連搖頭。

事實上,謝小玉教的也不是全部。

想在天寶州建造房子,最關鍵的就是驅除瘴煞之氣,當年謝小玉等人從礦業會所買下落魂谷的開採權,在那裡建立新礦區,最大的一筆花費就是用來購買界碑。

界碑不只是用來劃定界限,同時也是一座法陣,可以驅散瘴煞陰濕之氣,可以讓人居住。

像這些東西,謝小玉就不可能傳授了。

「時間差不多了,這排房子造好後,你們可以依樣畫葫蘆,用不著我再指點,那邊的農田也已經開墾出來……我的事差不多做完了。」謝小玉緩緩坐起身。

「怎麼?你打算走了?」蠻王也坐直身體,居然有點捨不得。

「我們有一句話──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謝小玉站了起來。

「沒認識你以前,我總覺得漢人不是好東西,不過你還算不錯。」蠻王點了點頭。

謝小玉並不會將蠻王的話當真,這句讚賞是用一大堆東西換來,如果有人也給他一大堆好東西,他也會說那個人不錯。

「走了。」謝小玉打了 一聲招呼。

「以後有時間過來看看,這裡不歡迎漢人,但你是例外。」蠻王朝謝小玉點了點頭。

謝小玉笑了笑,化作一道遁光破空而去。

飛出百餘里,突然謝小玉停了下來。

在謝小玉身旁十丈左右,陳元奇平空冒出來,這裡畢竟是土蠻的地盤,誰都說不清楚會發生什麼事。

「我真不明白,有必要對他們這麼好嗎?」陳元奇嘟囔道。

謝小玉沒有答腔,他懸空而立沈思許久,才緩緩說道︰「天寶州是三百多年前發現,對兩次大劫之間一萬多年的時間來說,三百年如同彈指一瞬間。而你不覺得這實在太巧合了嗎?我被流放到這裡,在這裡認識蘇明成、麻子,又在這裡結識洛文清、你和羅師叔……這一切都讓我無法相信只是巧合。」

還有些話謝小玉不能說──他修練的功法也是在這裡得到,另外還有一件讓他在意的事。

「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天機門,為什麼會讓一個門人來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謝小玉補充道。

陳元奇沈默了,他回答不上來,仔細一想後,他也感到一絲蹊蹺。

「我承認,天寶州確實有些特別,但是那些土蠻應該不是大劫的關鍵吧?」陳元奇的語氣已經沒有剛才那樣肯定。

讓陳元奇感到驚訝的是,謝小玉居然搖了搖頭。

「中土和婆娑大陸有人,這完全可以理解,這兩個地方畢竟是人族的發源地,但天寶州離中土那麼遠,而且海外有數不清的島嶼,大的島嶼也不少,很多比這裡更適合人居住,卻都沒有人的蹤跡,唯獨這裡有,你不覺得奇怪嗎?還有土蠻這種古怪的傳承模式,他們為什麼變成那種模樣?為什麼介乎於人和妖之間?」謝小玉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陳元奇越發答不上來。

「等我一下,我下去有點事。」謝小玉說道。

「需要幫忙嗎?」陳元奇問道。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開口。」謝小玉婉拒了。

陳元奇心領神會,知道謝小玉有太多祕密不想讓人知道,就不再堅持。

謝小玉化作一道遁光朝著遠處飛去,方向正是那口靈眼所在。

此刻這裡長出許多嫩芽,毛茸茸的,而且顏色碧綠,彷佛鋪上一層綠色的地這裡在沒有被毀之前,就常年被木行精氣滋潤,所以靈眼雖然被毀,木行精氣卻沒有完全消失,頂多三五個月這裡又會變得鬱鬱蔥蔥。

那些土蠻腦子不笨,也看出這片土地的價值,急急忙忙就種下種子,就算他們不懂得如何照顧,到了秋天,這裡也會變得一片金黃,謝小玉彷佛已經看到那豐收的景象。

在這片農田的中央有座不算大的池塘,池塘深不見底,一眼望去碧綠晶瑩,彷佛地上鑲著一塊綠寶石。

謝小玉飛到池塘上空直直落下去,迅速沒入水中。

隨著謝小玉下潛得越來越深,頭頂上那一片天空變得越來越小,不過四周並非一片漆黑,而是有些發綠,似乎有光從四周的土裡滲透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的腳終於踩在地面上。

這裡居然沒水,一道巨大的氣罩將所有水都擋在外面,如此重的水壓下來,這裡的壓力可想而知。

「你的辦法真不錯。」木靈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來,因為這裡只有謝小玉,沒有其他人,所以木靈露出身形。

借著水的壓力將靈氣壓縮到極點,這是謝小玉的建議。

「好像恢復得不錯。」謝小玉看著四周。

靈眼乾涸,方圓數百里內的靈脈也全部斷絕,照理說不可能再恢復,但是在巨大的水壓下,殘存的靈氣被壓縮到極點,一個新的靈眼正在形成。

現下時間還短,之後木行精氣會變得越來越精純濃重,不但會恢復到原來的規模,還可能超過。

「可惜這對我已經沒用了。」木靈不無遺憾。

「將來會不會再孕育出一個像你這樣的先天精靈?」謝小玉問道。

「不可能,這裡已經有我的意志,不可能再自我衍化靈智。」木靈搖了搖頭,而且就算能,木靈也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謝小玉倒是沒有氣餒,這裡不行,還有別的靈眼,只不過他無法確定需要多少時間才會有另一個先天精靈誕生。

「我要走了,這一次可能要很久才會回來,甚至有可能永遠回不來。」謝小玉是來告別的。

「我會想你的。」木靈毫不在乎地說道。

「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走?將來大劫一到,這裡肯定會被妖族佔領,到時你會非常危險。」謝小玉圖窮匕見,他真正的目的是拐走木靈。

「這裡是我的根,我沒辦法離開根。」木靈連連搖頭。

「跟我走吧﹗你的實力雖然很強,但是妖族的實力也不弱。太古之時,你的很多同類就是被妖族殺掉。」謝小玉不會輕易放棄,繼續再勸。

「這裡是我的根、是我的源,我不能離開,一旦離開,我就再也沒辦法成長,到時等到你所說的大劫過去,等到它醒來,我仍舊沒有活路。」木靈很無奈。

木靈知道謝小玉沒撒謊,因為木靈一生下來就知道很多事,其中包括太古之時的事。

先天精怪雖然強大,卻不是沒有限制,大道至公,越是強大的存在受到的限制就越多,先天精怪很強,但是不能隨意挪動;妖族雖然弱,但是打不過可以逃,以後聚集更多的力量再打回來,這就是太古之時,天道假借妖族之手滅亡先天精怪的真相。

「應該會有辦法……你能不能像我一樣製造一個分身?」謝小玉退而求其次,覺得拐不了本體,拐一個分身也好。

「不行,絕對不行﹗用你們的話來說,我其實就是一個魂,如果我一分為二,那並不是分身,而是徹底變成兩個,原來的我就不存在了──新生成的兩個魂絕對不會允許對方存在。」木靈一語道破天機。

謝小玉感到鬱悶了,他沒想到大道如此嚴謹,居然連這條路都堵死,同時也有所警醒。

之前木靈說過,任何生命達到至高境界都應該和它一樣,這豈不是意味著修練到最後分身都會變成獨立的自我,而且這些分身會自相殘殺?

一想到這裡,謝小玉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但謝小玉很快就將這個想法拋在腦後,因為要修練到那等境界還不知道何年何月,現下考慮這些實在太早。

一艘艘飛天船降落在臨海城外圍,經過半個多月的航行,受到徵召的修士們終於回來了。

從降落點出來,這些人全都一愣,眼前的這一切讓他們感到陌生。

在這些人的印象中,臨海城非常熱鬧,哪怕夜色已深,只要沒到子夜,臨海城的街道上仍舊人來人往,特別是在夏天,屋內熱得睡不著,很多人乾脆跑到外面納涼,滿大街都是人.,但是現下大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是怎麼了?」一個修士拉著旁邊的守衛問道。

「人都跑到東區去,那裡正在招募人手。」守衛連忙回道。

「又是徵召?」另一個修士罵道。

「這位爺,您聽清楚了,是招募,不是徵召,很多人削尖腦袋想進去,人家還未必要呢﹗」守衛臉上帶著幾絲得意,顯然他用不著擔心,像他們這些當兵的,全都在招募之列。

「招募?有什麼講究嗎?」另外一個修士湊過來。

「講究可大了﹗招募是全憑自願,自己去東區報名,一家人最多領兩張號碼牌,然後去排隊。當過兵、打過仗的人優先,特別是在北望城一戰活下來的,就算七老八十、缺胳膊少腿,一樣有這個資格……」說到這裡,守衛嘖嘖連聲,臉上滿是羨慕的神情。

雖然這守衛也有資格出海,不過私底下都在傳,那群從北望城回來的老弱殘兵得到的待遇和修士同等級。

「繼續說。」修士扔了 一錠銀子過去。

守衛接住銀子後,竟將銀子還給修士,道︰「這位爺,你還沒得到消息,銀子已經沒用了。現下男人每天一斤米,女人八兩,十二歲以下的小孩六兩,錢這東西……」說著,守衛笑嘻嘻地搖了搖頭。

眾位修士聞言,頓時喧鬧起來。

修士比普通人有錢,就算混得再差,幾十萬兩銀子總是有的,沒想到現下全都作廢,他們連花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誰的決定?」一個上了年紀的修士大聲嚷嚷道。

「這是各大門派的決定……其實就算上面沒什麼說法,銀子也已經不管用,這東西又不能吃、又不能穿,雖然平時大家把它當寶貝,但大劫一起,誰還在乎這東西?」守衛連忙說道︰「你們剛走不久米價就一日三翻,錢越來越不值錢了。」

一聽到這番話,眾修士也無話可說。

好半天,突然有人問道︰「你這小子怎麼沒去東區?」

「我用不著去,當兵的都能上船,我已經領了船牌。」守衛從腰上摘下一塊巴掌般大小的銀色牌子。

牌子很薄,就是一塊薄銀片,正面有一道符篆,底下印個血紅色拇指印。

修士中有人熟悉符篆之道,頓時大聲說道︰「不得了,真是不得了﹗這麼一件東西上居然用了金符﹗」

「這是什麼符?」立刻有人追問道。

熟悉符篆的修士也不多說,一把搶過牌子用法力催動,隨即牌子上射出一道淡黃色光芒,中間映照出守衛的上半身影像。

「拇指印裡還有一滴精血,不是本人,拿了牌子也沒用……居然用這東西標記身分……這些大門派實在是財大氣粗。」修士連連搖頭,嘴裡更是嘖嘖連聲。

眾人原本以為所謂的招募只是掛羊頭賣狗肉,實質上仍是徵召,不過是把官府的命令改成大劫到來的恐嚇,讓人自己送上門,但是現下大家的心開始動搖。

「只有一家招募嗎?」人群中傳出一道沈悶的聲音,說話的人顯然不想讓人知道身分。

對於這種藏頭露尾的行徑,一開始眾人有些看不起,不過轉念一想又都明白,這顯然是不想得罪某些人。

「不是,整個東區都被劃分成招募點,官府、道府、各大門派都在那裡招人,你相信誰,就到誰那邊報名,就算全都報一遍也沒關係,只不過船牌只能選一家,而且拿了之後不能反悔。」守衛一邊取回自己的船牌,一邊解釋道。

「這麼自由?」

「不會吧?」

眾人議論紛紛,他們已經習慣被強行徵召,從來沒想過還可以自己選擇,更不用說可以選擇幾家。


「你選的是哪家?」一個滿嘴落腮胡子的修士問道。

「還能選哪家?跟著小老爺吧﹗官府、道府肯定不能相信,別的門派有點難說,只有小老爺那邊最讓人放心。北望城之戰總共有兩萬人活下來,其中一萬人就是跟著小老爺才保住性命,那還都是些老弱殘兵,放在其他城,他們早就成灰了。」守衛顯然對自己的好運氣非常得意。

一個身材矮小的修士看不下去,冷言冷語道︰「人是會變的,當年還好說,現下就未必了。」

「也許吧,不過我還是打算賭一把。」守衛並沒堅持,因為沒必要,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敢和這些修士抬槓。

但是守衛不打算抬槓,對方卻未必,那個人提升嗓門說道︰「如果真的這麼明白事理,為什麼拿了船牌後就不能反悔?這不還是掛羊頭賣狗肉?」

眾人回應各異,有的不以為然,有的暗自點頭,不過厚道的人不少,一個老修士開口道︰「話不能這樣講,煉這樣一塊船牌花費的心思也不少,如果可以隨便反悔,負責招募的人恐怕忙都忙不過來。」

「老爺子的馬屁拍得不錯。」矮子頓時不悅了,瞬間化身瘋狗,逮誰咬誰。老修士臉色鐵青,卻沒興趣爭辯下去。

矮子看到老修士不再開口,以為自己贏了,滿臉得意。

這時,一道紅光飛來,矮子的頭頂上頓時多了 一個「丁四十七」的字樣。

「什麼人?開什麼玩笑?」矮子怒道,兩眼露出凶芒掃視著四周,不過他很快就不敢說話了。

天空中一個人懸空而立,冷眼看著矮子。

能夠懸空而立,起碼是真人,矮子只有練氣境界,根本惹不起這種人物。

「這一次各大門派招募,大家來去自由,沒有人強求,像這種難聽的話沒必要多說,既然閣下看不起我們這幾派,那就另投別家,我幫你打上這個印記,免得我們的人誤會把你收進去,那就不好了。」

說著,這個懸空而立的人冷冷地掃了矮子一眼,轉身飛走。

矮子頓時面紅耳赤,可過了片刻,臉色卻變得蒼白。

矮子並不是不知道守衛和老修士的話沒錯,他剛才這麼說只是為了顯示自己與眾不同,卻自斷一條生路。

「你挑人家,人家也挑你,這很正常。」

「別的門派其實也不錯。」

「是啊,其他門派的條件好得多……只是不清楚會不會兌現?」

一大群人從遠處走過來,他們是來接人的,遠遠地看到這邊有人頭頂著紅光,就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

嘲諷完矮子,這些人分散開來,朝剛剛下船的人迎去。

「老喬、阿海,我等你們很久了。」

「師父,您總算回來了。」

「老哥,真高興又可以看到你。」

兩邊的人互相打著招呼。

「你們已經拿到船牌了嗎??」老修士摟著兩個少年問道。

那兩個少年是老修士的徒弟,老修士不忍心讓他們附應徵召就讓他們躲起來,原本以為再也見不到面,此時重逢老修士心裡百感交集,不過他最在意的是出海之事。

「拿到了。」小徒弟連忙回道。
「是哪家?」老修士立刻追問道。

「當然是璇璣、九曜諸派的船隊。」小徒弟理所當然地說道。

大徒弟有些為難,猶豫一會兒,還是說道︰「師父,我對不起您……」
「怎麼了?」老修士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由得緊張起來。

「師兄打算重修。」小徒弟連忙在一旁解釋道︰「其實我也有這樣的想法。」

「重修?這幾個大門派肯開放他們的功法?」老修士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和其他散修一樣,他的傳承也殘缺不全,而且等級不高,如果真有高明的道法,他也願意從頭來過,當然前提是時間來得及。

「不是那些大門派的功法,而是劍宗傳人自己修練的功法。」小徒弟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麼說。

老修士沒有察覺異常,反而大喜,道︰「那好啊。」

「不是《吞日噬月大法》。」小徒弟知道老修士誤會了。

「那是什麼?」老修士有些疑惑。

「是一門叫《蟲王變》的無上大法,聽說練成後威力無窮。」小徒弟硬著頭皮說道,卻又猶豫起來,話到了嘴邊說不出來。

「還有什麼?」老修士感覺到小徒弟藏著話。

「修練這部功法有一個不好的地方,就是會變得不人不妖。」大徒弟倒是坦然。

老修士輕嘶一聲。

「哼哼──我就說那個傢伙不安好心。」矮子一直在旁邊豎著耳朵聽別人說話,這下他以為有把柄了,又開始大放厥詞起來。

矮子現下是破罐子破摔,甚至暗自期待對謝小玉不滿的門派會欣賞他。

兩個少年看了矮子一眼,正打算爭辯,旁邊一個五大三粗的修士吼道︰「閉上你的鳥嘴﹗再敢胡亂說話,老子把你的腦袋塞進腔子裡﹗」

說話的這個人顯然有點威名,所以他大吼一聲,旁人全都不由自主縮了縮脖子,連矮子也不敢回嘴。

大漢一步步走過來,怒瞪著矮子道︰「你這小子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我不認識劍宗傳人,卻聽很多人提起過他,都沒有不服氣的,特別是那些跟過他的老兵,一提到他全都感激涕零,只有你這鳥人不說人話﹗」

大漢轉過身,朝著眾人喝道︰「告訴你們,老子也打定主意重修。劍宗傳人從來沒拿爛貨唬過人,這《蟲王變》是他自己修練的功法,人家就憑這套功法練成身外化身,聽說他在碧連天外海面對各大派的道君也不弱分毫。」

四周頓時一陣嘩然。

身外化身是道君才擁有的無上神通,蟲王變能夠讓真君修練出身外化身,實在太神奇了。

「我也要重修﹗」

「我也是﹗就算不人不妖又怎麼樣?一旦練成身外化身,絕對道君有望。」
「不只是這樣,有了身外化身,等於平白多了 一條性命。」

眾修士全都興奮起來,只有頭頂著紅字的矮子一臉憤懣,早知道這樣,他就不胡亂開口,如今竟把自己逼入絕境。


「蘇三離了洪桐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

竹樓上傳來一道尖細的唱曲聲,謝景閑一個老頭居然哼唱著旦角的戲,這讓旁人感到毛骨悚然。

「死老頭子,閉嘴﹗你不害臊,我還替你害臊呢﹗」謝小玉的母親在一旁罵道。

「唉──」謝景閑長嘆一聲︰「我這都是無聊,剛過兩天有趣日子就又要出海,再也沒地方可以聽戲,我自己吊吊嗓子還不行嗎?」

「爹,你讓小釵幫忙,找幾個人來說書不就行了?」謝小玉的大姊慫恿道。

「別鬧了,妳以為妳是老幾?我們有這樣的日子都是靠著小玉,妳真當自己是金枝玉葉,別人都得奉承著妳?」謝景閑並不糊塗,他絕對不會忘記謝小玉曾經說過的話面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

「我只想孝順您老人家。」謝小玉的大姊嘟囔道。

「妳要孝順我,就憑自家的本事,別藉妳弟弟的身分作威作福。當初小玉就擔心我們家會和那些豪門一樣,出來一堆狗仗人勢的東西,還真讓他說對了。」

謝景閑指著大女兒的鼻子罵道,眼睛則盯著其他人,他心裡清楚得很,其他人也有這樣的念頭,只是不敢說出來罷了。

這話說得很重,謝小玉的大姊兩眼發紅。

這時,門外傳來謝小玉的聲音。

「爹,大姊也是為了您著想,不過您這話沒錯,咱們應該把眼光放遠,別弄得像暴發戶似的,稍微有點地位就張牙舞爪,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謝小玉這話也不怎麼客氣,他對父母還有點感情,畢竟有生養之恩,但對幾個哥哥姊姊的感情就淡得多了。

「你那邊的事辦完了?」謝景閑笑著問道。

謝小玉的本體一直在這裡,從來沒離開過,不過他的本體整天打坐,偶爾清醒時頂多和陳元奇他們說幾句話,很快又回去打坐,現下突然跑過來,顯然是那邊的事辦完了。

“現下大家都去東城區等著登船出海,戲院,茶館全都關門了,您老想聽說書、看戲也已經沒了,不如我們出發和其他人會合。」謝小玉來這裡就是為了勸家人離開。

「又要坐船?」謝景閑苦著臉問道。

當初謝景閑剛登上飛天劍舟的時候興奮過一段時間,但是連著幾個月在海上漂泊,他實在膩了,覺得還不如在芥子道場裡,飛天劍舟上就算有縮尺成寸的法術,長也不過數百丈,很多地方還不能去,芥子道場畢竟大得多。

「您最好習慣這種生活,接下來可能要在船上待幾十年甚至上百年。」謝小玉並不是嚇謝景閑,這種事完全有可能。

一聽到這番話,謝景閑一臉淒苦,好半天他才站起身來,伸了 一個懶腰說道︰「好,那就走吧。」

謝景閑認命了。

「我去安排船。」門口傳來謝小釵的聲音。

謝小玉一醒過來,謝小釵就感應到了,立刻停止修練。

不只是謝小釵,綺羅、青嵐、姜涵韻也都站在門外。

「才一萬多里要什麼船?」謝小玉袍袖一展,朝著四周一掃,他的家人全都被收進去。

人當然是被收進芥子道場裡,不過沒放回下面那一層,那裡已經成為蟲子的天下,謝小玉只能將家人留在上一層和洪倫海待在一起。

謝小玉飛身跳到天井裡,化作一道劍光,破空而去,劍光飛到一半就隱沒無蹤。

「我們也走吧。」陳元奇看了看四周,道︰「要不要我帶牠們?」

「用不著。」綺羅搶著說道,並用手肘碰碰青嵐。

青嵐早已經取出那卷畫軸,只見一道白光閃過,綺羅、青嵐、姜涵韻、慕容雪、謝小釵全都不見了。

那畫軸包裹在一片水光中沖天而起,速度只比謝小玉稍微慢一點。

「現下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旁邊一位道君無奈地說道,這位道君有點年紀,長袍寬袖,正是當初投降的三位道君之一。



「走吧,別囉嗦了。羅元棠冷著臉說道。

羅元棠一步跨出,身子瞬間消失,這手遁法比起謝小玉不知道高明多少。

人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四方樓變得一片寂靜。

這一次是真正寂靜,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甚至整座臨海城都變得悄無聲息,

大街上空蕩蕩的,所有房子的屋頂上、天井中都停著鳥雀。

「人走了,全都走了。」

突然一陣波光晃動,一個中年人平空冒出來。

如果謝小玉在這裡,肯定可以認出來中年人正是那位天機門的人。

和當初相比,此刻的李鐸雖然外表一模一樣,氣息卻完全不同,給人的感覺高深莫測,身上的氣勢如海似淵,還帶著一股空靈的感覺。

「還是要由我收拾殘局。」李鐸隨手一指,平空冒出一團火,轉眼間就蔓延得到處都是。

不過這火燒得雖旺,卻沒任何東西被點著,反而灰塵污垢之類的東西全都燃燒殆盡。

這時,半空中又是一陣波動,羅元棠平空冒出來。

「怎麼?對我也有懷疑?」李鐸頭都不抬,仍是專心做他的事。

羅元棠沒有回答,只是在一旁看著。

剛才羅元棠確實是離開,不過暗中留了一道元神印記在這裡,火燒到了元神印記他才會跑回來,結果發現是天機門的人在消除痕跡。

身為道君,羅元棠雖然沒見過這種火,卻聽說過這是淨火,燒的是人留下來的痕跡。

「把這裡直接毀掉不就行了?」羅元棠問道。

「做這種事,我是專家。」李鐸笑了笑,沒有多加解釋。

「你難道一直跟在他身後?」羅元棠又問道。

「沒這個必要,我只需要知道他最後在什麼地方,他前腳走,我後腳立刻就到。」李鐸稍微露了一些底牌。

「從什麼時候開始?」羅元棠再問道。

「這就不能說了,其中的緣由涉及天機門存在的意義。」李鐸越發顯得高深莫測。

「李太虛也得到過這樣的待遇?」羅元棠最後問道。

「我不知道。」李鐸很老實地回答道︰「那時候我還沒出生,不知道我的前任怎麼做的。」

羅元棠翻了翻白眼,見沒辦法從李鐸身上套到什麼,身子一晃,漸漸消失了。下面是洶湧的波濤,天寶州的外海風大浪急。

當初謝小玉為了尋找五行精氣曾經出過一趟海,所以對這裡的一切非常熟悉。謝小玉要去的地方離臨海城有一萬多里,一萬多里對以前的他來說絕對是不短的距離,但是現下頂多幾個時辰就到。

到了海上,謝小玉就撤去隱身,一路飛來並沒遇到阻攔,眼看著就要到了,突然一片朱紅色雲團疾飛而至。

到了前方百餘丈的地方,這片雲停下來,緊接著雲團散去,露出幾個年輕人,為首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旁邊還有兩個女孩。

「別往前走了,此路不通。」少年手插著腰、仰著頭大喝一聲。

「你是哪個門派?」謝小玉停了下來。

「你管我是哪個門派的﹗」少年一臉輕蔑,顯然來頭不小。

少年的話音剛落,突然一股巨力出現,直接把他從雲團中拉出來,緊接著就往下方拋去。

這是分光化影手,原本謝小玉是為了抓取丹藥方便才練這種法術,並沒花太多心思,沒想到領悟了六如法剩下的兩式,分光化影手也練得越來越精妙,已經能化幻為實,抓個人絕對手到擒來。

只聽到撲通一聲,少年一頭栽進海裡,謝小玉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自往前飛。

「你給我等著﹗」掉進海裡的少年兀自叫罵著。

還站在雲團上的那些人全都傻眼,好半天,其中一個女孩才醒悟過來,朝著底下叫道︰「師兄,我馬上拉你上來  .」

「不用﹗」少年硬著頭皮說道。

只聽呼的一聲輕響,少年的背後猛然張開一對翅膀,他拍翅膀慢慢飛起來。

這些少年男女顯然都只是練氣層次,連虛空而立都做不到,更不用說飛行。
少年剛飛到雲上,遠處一片五彩光華翻滾蒸騰,一卷畫軸破空而至。
「好寶貝﹗」少年根本沒有吸取剛才的教訓,看到畫軸頓時見獵心喜。

「師兄,你別亂來,萬一這是某位道君高人的法寶,你可就惹大禍了﹗」旁邊一個女孩的腦子還算清醒。

「這卷畫軸飛得如此緩慢,怎麼可能是道君的法寶?」少年不以為然地說道。說完這番話,少年便催動雲朵朝著畫軸飛去。

少年的法力不行,境界更低,但那片雲朵卻是相當了不得的法寶,速度居然不在青嵐全力催動的那卷畫軸之上。

「我來收寶。」另外一個女孩躍躍欲試,從納物袋裡掏出一團輕紗,作勢要拋。

這時,綺羅、青嵐、姜涵韻諸女從畫軸中冒出來。

眾少年男女全都一愣,過了片刻,為首的少年滿臉喜色,輕佻地喊道︰「幾位姐姐真是風度不凡。」

「你是哪個門派的?」綺羅輕笑著問道。

「在下乃是九曜派熒惑峰的弟子,姓路,名戴川,字子恆。」少年傲然道。
「原來是九曜門下……」

綺羅正打算和路戴川開玩笑,突然半空中傳來一聲冷哼。

「妳這麼喜歡九曜門下?」

哼聲一起,路戴川又一個倒栽蔥朝著海裡落去,不過這一次並非一個人,剛才那個想攔截畫卷的女孩也跟著飛出去。

「我只是和他開個玩笑。」綺羅覺得謝小玉有點小心眼。

然而謝小玉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的神情越發陰冷,看著綺羅的眼神也越來越冷。

這下子,只要不是瞎子,誰都知道出問題,綺羅也沒開玩笑的心情了。
謝小玉猛地轉過頭來,身影瞬間消失,緊接著咻的一陣輕響,顯然已經飛遠了。

「他怎麼了??」綺羅莫名其妙地問道。

其他人也不知道所以然,只有青嵐輕嘆一聲,道..「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知道九曜派要倒霉了,下一個被踢出去的肯定是它。」

「這怎麼可能?」綺羅不由得叫道,她知道謝小玉不高興,但是她不覺得謝小玉現下連九曜派都可以不在乎。

「好大的口氣。」那些少年男女之中有人怒道。

青嵐也不多解釋,瞬間消失不見,她已經回到畫軸裡,瞬間畫軸飛了出去。

「等等我﹗」謝小釵第一個回應過來,連忙挪移進畫軸。

第二個回應過來的是慕容雪。

「今天是怎麼了?」綺羅傻愣愣看著謝小玉和青嵐遠去的方向。

「先回去再說。」姜涵韻看了看底下,隨即也消失了。

綺羅被搞得莫名其妙,不過她知道,繼續留在這裡肯定搞不清楚情況,乾脆也一個挪移進入畫軸中。

綺羅剛消失,遠處一朵火雲疾飛而至,上面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道人。

這個道人過來的時候已經看到畫軸,他可不同於剛才那幾個少年,一眼就認出這是青嵐的法寶。

「代師父,快來幫忙﹗師兄他……」留在雲朵上的幾個少年男女大聲喊道,他們看到救兵,心裡終於有了倚靠。

道人接到求援的信號,這才匆匆趕來,半路上看到青嵐的畫軸從他身旁飛過,已經知道這幾個惹禍精又惹下大禍。

道人虎著臉,雙手虛抓,被扔進海中的那一男一女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拎著似的,從海裡飛起來。

還沒等回到雲上,路戴川就大聲嚷嚷道︰「師兄,我被人欺負慘了,有個小子敢不把我們九曜派放在眼裡──」

「好了,你別說了,我知道你後面的話,你是想要我幫你報仇,對不對?」道人打斷路戴川的話。

「你答應了?」路戴川頓時大喜,此刻他正幻想著得罪他的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饒恕,至於那幾個女人全都匍匐在他的面前.....

然而還沒等路戴川想到最美妙的地方,卻聽到一聲冷哼。

「你要我教訓那個人?我有這個資格嗎?他彈一下手指就可以要我的命,就算師父他老人家出手,也未必能夠教訓得了他,弄得不好,還得落個灰頭土臉。」說到這裡,道人越想越氣,不由得罵道︰「你這小子盡知道惹禍,這下子不但你麻煩了,九曜上上下下恐怕都有麻煩了。」

「師兄,你在開玩笑吧?」路戴川根本不信。

不過那幫少年男女中有明白人,那個沒被謝小玉扔進海裡的女孩眼睛一下子睜大,略帶著一絲顫音說道︰「難道那人就是謝小玉?」

「謝小玉﹗」

「劍宗傳人─?」

眾少年男女全都大吃一驚。

「蓮丫頭,還是妳聰明,可惜現下才明白已經晚了。」道人搖頭嘆息一聲。
「就算他是劍宗傳人又怎樣?」路戴川兀自嘴硬。

「你懂什麼﹗這段日子掌門和諸位長老都在擔心一件事─當年丁老怪把劍宗傳人得罪不輕,如今劍宗傳人羽翼豐滿,手裡有巫門、佛門兩支力量,背後還有劍宗撐腰,連天機門都已經公然露面承認他應劫之人的身分,他現下已經用不著忌憚任何一個門派,之前踢出碧連天是他第一次顯示力量,我們九曜派說不定……」說到最後,道人已經沒辦法說下去。

眾少年男女全都傻眼,他們看似膽子很大,成天惹禍,但真有厲害人物他們也不敢招惹。

「你們也別回去了,劍宗傳人十有八九會借題發揮,他正巴不得找一個理由朝我們發難呢﹗」道人倒是明白情況。

「這怎麼可能?他……他就算有點背景,我們九曜派也不是泥捏的。」路戴川仍有些不服氣。

「你還是少說幾句吧﹗師父這一次讓你害慘了,恐怕連我們這一脈都要倒大楣。」道人一臉憤懣地說道。

「我們這一脈?」在一旁的女孩有些聽懂道人話中的意思。


「我們九曜派和那人出身的元辰派有那麼幾分相似,九曜諸脈並不和睦,說是一派,其實更像是九派聯盟,掌門有名無實,根本管不到我們,不然當初丁老怪也不敢那麼做。」說到這裡,道人話鋒一轉,聲調由高轉低︰「不過,這樣一來,掌門一脈想要分家倒是沒有心理負擔。」

「大劫臨頭,居然想撇下我們﹗」路戴川牙根緊咬,一臉憤怒。

「如果沒有理由,他們當然沒辦法這麼做,但現下理由有了。」道人瞪了路戴川一眼。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3 15:36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3 09:08
【第三章】 九曜九峰

「九曜分拆?」一個紅臉漢子大聲喊道,臉上滿是憤怒之色。

「前有丁老怪,後有路師弟的那個孽種,謝小玉已經沒什麼耐心了。」長著一張圓臉、像商人勝過像掌門的李天一無奈地說道。

「這只是藉口。」紅臉漢子怒道。

「他羽毛豐滿,終於打算踢開我們了。」一位神情端莊的道人搖了搖頭,此人姓宮,是太白峰的峰主。

九曜派群山連綿,每一座山峰都有一位峰主,每一座山峰也代表一道傳承,相當於一個獨立的門派,其中又以九峰為主,每一座山峰上都立著一塊石碑,便是赫赫有名的九曜石碑。

這位宮道人便是九大峰主之一。

「你們說得沒錯,他確實羽翼豐滿。想必你們也已經知道,不久之前,在天寶州深處突然出現一頭帶有玄武血脈的大妖,幾十個人都拿牠沒辦法,沒想到這麼厲害的大妖最後死在他手裡,更不可思議的是,在場那麼多道君居然沒人看出他用的是什麼手段。」

說這番話的是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那雍容華貴的氣質不像修士,反而像是貴婦。

這名中年女子是太陰峰的峰主,九峰中太陰一脈全都是女修,她顯然是幫著掌門說話,不過她說的確實是實話。

知道那場戰鬥的人不在少數,當時參戰的人實在太多,各個門派的都有,根本沒可能守密。

很多人一開始以為是劍宗暗中做的手腳,但是那頭大妖被當眾肢解,結果大家發現大妖並非死於劍修一脈的法門,這就有些撲朔迷離,覺得謝小玉的身後除了劍宗之外,似乎還有另外的倚仗。

「熒惑一脈的弟子確實有些過分,張師弟一意潛修,平時疏於管教;路師弟……」李天一無奈地嘆息一聲,說到此人,他也感到頭痛。

「他管不住褲襠,生下那等孽種卻不加管束,只知道一昧溺愛,讓那個孽種越發不成體統,連帶著還教壞別的弟子,真是可惡至極﹗」太陰峰峰主一臉憤怒,因為路戴川身邊的兩個女孩原本都是太陰峰弟子,就是被路戴川帶壞,而且其中一個弟子還罷了,她原本就不在乎,另外一個女子卻是她的親傳弟子。

就因為這件事,太陰峰峰主每次看路戴川就恨得牙癢癢,很想一巴掌拍死他,但是礙於他的師父和爹娘,只能強忍下怒意。

「不只熒惑峰,歲峰有一個朱東、鎮峰有一個廖曉白,差不多也是那樣的人物。」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頭髮稀疏的道君說道。

「那兩個紈褲能和曉白比嗎?曉白雖然也喜歡惹禍、喜歡和人打架,不過他是看不過去這才以暴制暴。」一個身穿葛黃布衣、形如老農的中年人跳了起來,
正是鎮峰峰主。

「掌門要你過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一位青袍道人連忙站出來打圓場,此人正是當初陳元奇帶著謝小玉、麻子、法磬去九曜派時拜見的鄭道君,他也是九位峰主之一,執掌的是太陽峰。

鎮峰峰主一看四周,心裡頓時明白了。

此刻九大峰只來了五位,熒惑、辰、歲、豹尾四峰都沒來人。

熒惑峰就不用說了,謝小玉會發飆就是因為熒惑峰的路戴川;歲峰的朱東也是有名的紈褲;至於辰峰則是因為丁忘情;唯獨豹尾峰峰主沒來,有些讓人莫名其妙。

「詹師兄怎麼沒來?」  峰峰主連忙問道。

「我派人請過了,想必詹師兄正修練到緊要關頭,所以沒辦法出關。」李天一似笑非笑。

眾人都明白了,姓詹不給李天一面子,所以李天一惱了。

「這不太好吧?」紅臉大漢問道。

紅臉大漢是代表黃幡峰來的,他並非峰主,只是因為峰主閉關,他暫時代替峰主的位置。

「你覺得不好……那也行,等老詹出關後我們再聚一聚。」李天一笑道,完全是一副樂於採納意見的樣子。

不過在座諸位根本沒有一個人當真,連紅臉大漢也一動也不動。

眾人太了解李天一,誰如果離開,剩下的人肯定會繼續開會,離開的那一脈會和沒來的四脈命運相同。

「師弟,你若有事,儘管去忙。」李天一繼續嘲諷道。

和其他門派不同,李天一絕對不是大公無私之人,九曜山頭林立、派系眾多,但是作為天下第二大派,沒人敢捋虎鬚,所以九曜派掌門用不著在意門派的發展,只需要協調各個派系之間的紛爭,連橫合縱、排擠拉攏、扶持打壓,所以九曜派歷代掌門都是善於算計之人。

紅臉漢子脾氣暴躁,不過能代替峰主前來開會顯然不會是莽撞之人,對於李天一的挑釁只當沒聽到,根本不加理會。

「既然沒人願意走,那麼這個會繼續開下去。」李天一已經達到自己的目的。

「天變雖是九曲,實際上分為三部,這是天意,也是當年祖師爺的意。所以我覺得今後九曜派也應該這樣──焚惑、辰、歲、豹尾自然歸於一類;太陽、太陰兩峰歸於一類.,太白、黃幡、鎮三峰也歸於一類。」李天一早就算計好了。

「為何如此?」太白峰峰主搶先問道。

李天一如此劃分,顯然打算拋棄熒惑、辰、歲、豹尾四峰;太白、黃幡、鎮雖然沒被拋棄,卻也被邊緣化,很可能成為下一批被拋棄的對象。

李天一早就猜到會有這樣的責問,笑著回答道︰「很簡單,太陽、太陰兩脈一直遵從祖師爺定下的規矩,只在民間挑選身家清白的小童作為弟子,從來不收豪門世家子孫,也不收本門弟子的後人,所以沒有那等紈褲不肖之徒。」說到這裡,李天一看著對面那幾個人。

其他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九曜道尊出身貧寒,創立九曜時曾經定下規矩,九曜派只收平民子弟,不收世家兒孫,但萬年光陰太過長久,九曜派各脈早就不再遵守這個規矩,只有太陽峰作為主脈、太陰峰因為是女流的關係,仍舊謹守九曜道尊的遺命,也正因為如此,這兩峰沒出過紈褲子弟。

「我等回去會對門下弟子多加約束。」紅臉漢子說道。

李天一輕嘆一聲,搖了搖頭,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現下才加以約束……恐怕已經晚了。」

「此事是否要稟明各位太上長老,由他們定奪?」太白峰峰主問道,他當然不甘心被撇下。

在場這些人全都能接觸到核心,自然知道謝小玉最近在做什麼,如果想從中得到好處,必須儘可能跟緊,一旦被劃分進第二流,以後想追都來不及了。

「師弟難不成想學明夷?可惜我不是明和。」李天一的口氣有些陰冷。
九曜派掌門雖然和別派不同,職權方面要弱得多,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掌門的職權絕對在太上長老之上。

李天一的話已經帶著一絲劍拔弩張的味道,各位峰主就算心裡有想法,也不敢再說,畢竟真要把李天一惹急,乾脆將他們一腳踢開,只帶著太陽、太陰兩峰的子弟投靠謝小玉又如何?難道他們要聯合另外四峰發難嗎?

理論上有這個可能,但實際上做不到,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同門更不用說了。

當然還有一個選擇︰他們可以投靠碧連天,加入五行盟,不過只有白痴才會這麼做。

誰都看得出來五行盟根本就是先天不足的怪胎,大劫一起,肯定第一個倒下,聰明人躲都來不及,那裡會自投羅網?

「你真的打算撇開九曜門?」

另外一個地方,一大堆人圍攏著謝小玉詢問,其中包括玄元子和翠羽宮宮主。

「九曜太大,而且各個派系意見不統一,當初丁忘情敢這樣對我們,九曜派卻沒有人站出來幫我們說話,這樣一個門派怎麼可能讓我放心?」謝小玉要撇開九曜派,根源仍舊在當初的遭遇,他曾經發過誓要替自己討回公道。

「他們也是有苦衷的。」玄元子倒是很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甚至知道丁忘情和九空山的關係。

「我可不管他們有什麼苦衷,我只知道九曜派有很多不安定的傢伙,他們因私廢公,威脅到大家的安全。」謝小玉毫不退讓。

「我聽說過那個小子,在九曜派裡確實是有名的紈褲,卻偏偏有個護短的師父,沒人治得了他。」姜涵韻在一旁幫著謝小玉說話,她是當事人,自然有資格出現下這裡。

「如果你不願意看到那個小子,讓九曜派的人把他關起來就是,何必和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至於丁老怪……他既然和九空山關係密切 ,就讓他留在九空山好。」另一位道君也開口求情。

「您老是哪一派的?」謝小玉冷冷問道。

那位道君被噎了 一下,謝小玉的口風不善,他很清楚如果他開口,謝小玉下一句肯定會說︰「您老既然和九曜派那些人關係密切,就和他們同進共退好了。」如果是在以前、如果面對的不是謝小玉,哪個小輩敢和他這麼說話,那位道君絕對一巴掌把對方拍成肉醬,但面對謝小玉,他沒這個膽子,他甚至不敢肯定,如果真要打起來,是他拍死謝小玉,還是謝小玉拍死他。

「第一批修練蟲王變的人已經確定,頂多半年的時間,我們手中就會有一支十幾萬人組成的大軍,如果成功的話,接下來就是第二批、第三批,數量會很多,甚至在大劫到來之前,應該可以讓三百萬到五百萬人轉修蟲王變。雖然本能回應被遏製住,實力會大幅度縮水,遠遠比不上我那具分身,不過和一般的修士相比仍是勝出不少,更重要的是,這支軍隊令行禁止,讓他們進攻,不會有人退卻;讓他們堅守,不會有人逃跑。既然有他們,我何必要一群不聽命令、只知道狐假虎威的紈褲?」謝小玉冷冷地說道。

謝小玉說這番話,目的非常明顯,先說的是他的計畫,不久後他們的手中就會有數百名雄兵,這是最大的倚仗,也是在大劫中能活下來的希望,接下來就等著在場眾人選邊站,他和九曜派只能選其一。

與此同時,謝小玉也是暗示,門派師徒這種關係現下已經不合適,必須變成軍隊的形式。

大殿中一片沈默,所有人都沈思不語,這並不難選擇,問題是道君的尊嚴不允許他們做出這樣的抉擇。

好半天,翠羽宮宮主打破沈默。

「其實用不著擔心,我想九曜那邊肯定也會有所表示。」
「我想也是。」玄元子藉勢下台,剛才他被謝小玉頂了回來,面子上多少過不去。

剛才玄元子說那番話,並非對九曜派有多麼在意,他只是在試探謝小玉的反應,想看謝小玉是否像以前那樣,結果謝小玉對他已經沒有以前那樣恭敬,至少在一些大事上再也不會妥協。

「李天一為人圓滑,不過真遇上事情,他也擅長決斷,而且九曜和別派不同,名為一派,實際上更像聯盟。李天一身為掌門,但是他的話只在太陽峰管用,其他八峰並不買他帳;他對另外八峰也沒什麼感情,很可能會主動拆夥。」翠羽宮宮主說出自己的猜測。

周遭的道君全都點頭,他們認識李天一的時間不短,對於他深有了解,全都認同翠羽宮宮主的分析。

「如此一來,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謝小玉也不想做得太絕,狗急了都會跳牆,而九曜派畢竟是天下第二大派。

這時,一道信符突然飛進來。

「九曜派拆夥了。」玄元子看了看信符,立刻抬起頭宣佈道,這絕對是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難道沒人反對?」翠羽宮宮主雖然料到這個結果,卻也吃驚不小。

在翠羽宮宮主原本的預料中,九曜派肯定會動盪一番,至少要吵嚷幾個月才會有定論。

「九曜派一分為三,熒惑、辰、歲、豹尾四峰被拋棄;太白、黃幡、鎮三峰雖然保留下來,不過地位下降一級;只有太陽、太陰兩峰沒事。」玄元子將信符裡面的內容大致說了 一下。

「高明﹗先把最不安分的幾脈撇出去,剩下的四脈都比較聽話,再打壓有威脅的三脈,只剩下太陰一脈和自己平起平坐;而太陰一脈大多是女流,天生不喜歡爭鬥。」羅元棠喃喃自語道。

「話不能這麼說,九曜派也就太陽、太陰兩脈還堅守祖訓,其他幾脈全都墮落了,盡是一群紈褲子弟。」陳元奇和太陽峰的鄭峰主關係不錯,所以幫著說了幾句好話。

「天下第二派,這個虛名讓九曜派深受拖累。」玄元子在一旁搖著頭。

玄元子的話沒頭沒尾,不過在場眾人都聽懂了。

九曜派門下可以結婚生子,那些道君、真仙大多有後人,他們的後人想要拜師,顯然不可能去其他門派,畢竟九曜派頂著天下第二的名頭,能夠讓他們看在眼裡的就只有太虛門這個天下第一,但太虛門門規嚴苛,不收世家子弟,也不收別派子弟,這樣一來,九曜派門下的孩子只能拜九曜派的人為師,而這些小輩有父母關照,自然要風有風、要雨有雨。

「這是個教訓啊﹗」另外一位道君輕聲嘆道,他也有兒女。

相對而言,陳元奇、羅元棠等人就不怎麼在乎,他們沒這方面的煩惱,羅元棠是個冷性子,不會對任何女人有感覺;陳元奇倒是風流倜儻,但是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更不會留下子嗣。

謝小玉也在低頭沈思,在元辰派的時候,他對情慾並不在意,從來沒想過娶妻生子,沒想到卻天降橫禍,和綺羅情孽纏綿,後來又有青嵐。

謝小玉從沒想過要不要孩子,現下看來還是不要孩子為好,不然將來肯定會出一群紈褲。

「如果璇璣派能夠在這場大劫中倖存,我絕對會加一條門規──旋璣門下可以娶妻,可以合籍雙修,但是想生子就必須脫離山門。」玄元子同樣心有所感。

「師兄倒是捨得,如果是道君呢?」陳元奇立刻問道。

「雖然有點不近人情,卻好過像九曜派現下這樣。九曜九峰恐怕就只有太陽、太陰兩峰得以流傳,另外幾峰遲早會覆滅。」玄元子搖頭嘆息,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不過這已經是答案。

回到房間後,謝小玉正想著今天發生的事,突然門打開了。

綺羅徑直走了進來,反手關上門。

「今天你怎麼了?」綺羅冷著臉問道︰「是吃醋還是有別的緣故?有必要發那麼大的火嗎?」

謝小玉輕嘆一聲︰「那個人讓我想起方雲天。」

綺羅頓時說不出話來。

對謝小玉來說,當年那件事絕對是禁忌。

原本綺羅以為謝小玉之所以發火是因為她出言輕佻,謝小玉不能朝她發火,因此遷怒他人。

可現下回過頭來想,綺羅覺得自己的行為確實不妥,她自以為長袖善舞,卻沒想過別人怎麼看她,也沒想過別人怎麼看謝小玉。

「那個人只是紈褲子弟,當然不能和方雲天比,但是他們有一點相同,那就是出身好,背後有人撐腰,所以做起事來肆無忌憚。當初方雲天謀奪藏經閣的珍藏並不是沒有理由,偏偏選擇最下作的辦法,栽贓陷害,污人名聲,而我的師父和師兄……也用同樣齷齪的手法應對……」謝小玉不願意想當初的事,一想起來,他心中就有一絲隱隱的痛。

「你想太多了。」綺羅只能這麼勸謝小玉。

「想太多?」謝小玉嘿嘿一陣冷笑,道︰「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張狂,這裡人最多的是翠羽宮門下,其次是璇璣派的人,那個傢伙在這裡耀武揚威,難道他不擔心攔下的人是璇璣、翠羽的弟子?」

綺羅確實沒想這麼多,現下聽謝小玉提起,終於感覺到其中的蹊蹺。

路戴川如此肆無忌憚,或許是秉性如此,但也可能是某些人暗中授意。

當初在九曜派的時候,法磬剛有所感悟就被人惡意打斷,而九曜門下從來不缺這樣的混賬東西。

「我甚至懷疑,這幾個人攔住我們也未必是偶然。」謝小玉還有更深的懷疑。

綺羅的臉色頓時變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的回應很可能也在別人的預料中,而她表現得如此輕佻,很可能已經被別人利用。

此刻綺羅總算明白,為什麼謝小玉說路戴川讓他想起方雲天,她也總算明白謝小玉為什麼會表現得那樣激動,因為對方的手段齷齪下流,她和謝小玉就算能夠抵擋,也會被潑上滿身臟水。

人生性愛湊熱鬧,即便修士也未能免俗,一旦謠言四起,那些人可不會在意謠言是真是假,大家更喜歡看熱鬧、聽笑話。

但這對謝小玉絕對是打擊,偏偏還不能認真,只能任由謠言四處散佈,下流手段的厲害之處就在這裡。

「所以你乾脆把事情搞大。」綺羅明白謝小玉的想法。

「對付無賴,不能講道理,更不能像妳那樣做,最好的辦法就是粗魯直接,揪住就往死裡打。」

謝小玉坐過牢,和三教九流各式各樣的人關在一起,對這一套再熟悉不過。

「所以你就裝成一個莽漢?」綺羅徹底明白了。

謝小玉搖了搖頭,道︰「錯了,我並不是裝成莽漢,我只是表面上表現得很粗魯,實際上我陰險得多。大部分無賴就像一塊狗皮膏藥,黏上就甩不掉,所以莽漢雖然一時佔上風把無賴痛打一頓,最終卻會命喪無賴之手。」

「你打算殺了他??」綺羅倒抽一 口寒氣。

「這件事不查一個水落石出,我寢食難安,所以我打算把人抓來訊問口供,如果一般的手段無效,就只有搜魂了。」謝小玉嘴角露出一絲詭笑。

綺羅越發倒抽了一口寒氣,一旦被搜魂,人就算不死,也會變成白痴,她不知道謝小玉那裡來這樣的自信,居然連一位道君都不在乎。

「這是不死不休的仇。」綺羅輕聲提醒道。

「已經是不死不休了,妳難道連這都看不出來?如果能藉這個機會幹掉一個道君,也未必是壞事,我想看看李天一會如何選擇。」謝小玉冷冷地說道。

當初謝小玉在九曜派曾經遇過類似的情況,當時李天一的選擇是給他一些補償,同時也維護丁忘情。  

那時候,這樣的選擇確實沒錯,但人是會變的,而且會記仇。

時過境遷,現下的謝小玉已經不是當初可比,終於有實力舊事重提,而這一次,他要看李天一會如何選擇。

百里外,一座孤零零的海島上,一群少年駭然地看著謝小玉,地上還躺著一個不停抽搐著、口吐血沫的人,那是他們的代師父。

謝小玉只是彈了一下手指,少年的代師父就倒下了,雖然沒死,卻只剩下半扣氣。

「你想怎麼樣?我爹是道君,我師父是九大峰主之一。」路戴川臉色慘白,卻還在嘴硬。

然而其他少年男女可沒有路戴川那樣的自信,原本他們以為謝小玉的名氣是吹出來的,頂多比一般的真君強一點,大家看在劍宗的面子上才讓他三分;但是現下看到謝小玉彈指殺人,他們已經明白傳聞都是真的。

「道君如何?峰主又如何? 一旦確認他們勾結異族,不需要我動手,你家掌門就會送他們上路。」謝小玉冷笑道。

「你胡說﹗」路戴川怒道,心底卻充滿恐懼。

原本路戴川還有幾分僥倖之心,覺得謝小玉不敢拿他怎麼樣,但是這麼大一個罪名扣下來,他終於明白謝小玉是動真格的,甚至還打算斬草除根,連他的師父和爹娘一起幹掉。

「我沒胡說,因為你就是最好的理由。你以為自己隱藏得天衣無縫,可惜我對異族非常敏感,且對奪舍之類的法門很有研究。」謝小玉毫不猶豫地又扣上一頂帽子。

「你胡說﹗你完全是胡說﹗」路戴川怒喝道,聲音中還帶著一絲顫抖。

「李師兄,我不方便動手,全看你的了。」謝小玉朝著身後喊了 一聲。只見謝小玉身後人影一閃,一個身穿道袍的年輕人飄了過來。

「李……李道玄﹗」路戴川立刻認出年輕人的身分,身體開始發起抖來。路戴川很清楚,別人或許不敢對他動手,李道玄卻不會在乎.,他更明白,其他門派或許不敢得罪九曜派,太虛門卻不會在乎。

太虛門天下第一的名頭可不是九曜派天下第二能比,那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別說是殺掉路戴川這個練氣層次的修士,就算殺掉他的師父和爹娘,甚至滅掉整個熒惑峰,也沒人敢說什麼。

「我動手搜魂的話,肯定會有人不服,認為我暗中做手腳,所以我請李師兄幫忙,太虛門公正無私,想必沒人敢質疑。」謝小玉一陣冷笑,看著路戴川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具尸體。

「別……別殺我﹗我真的不是異族﹗」路戴川再也沒有剛才的自信,咕咚一聲跪在地上。

路戴川並非大智大勇之人,以前會那麼囂張只不過是倚仗身後有人撐腰;現下這招不管用,甚至謝小玉連他身後之人都打算殺掉,這怎麼能讓他不駭然變色?

一開始路戴川還有那麼一絲猜疑,總覺得謝小玉是虛張聲勢,但是李道玄的出現讓這一絲猜疑徹底消失。

「那麼你告訴我,你是受了何人指使?別告訴我,你是無意間撞到我們。」謝小玉倒不急著搜魂,那畢竟是無奈之舉,能夠得到的消息有限。


「我說、我說﹗是一個女的,看起來十七、八歲,長得很漂亮,而且很清純……」路戴川越說越歪。

「說重點。」謝小玉對路戴川感到很無奈,沒想到他死到臨頭居然還想著女人。

「那個女人大概和你有仇,她故意接近我,就是想要我找你麻煩,她要我對付你,想辦法壞你的名聲,還告訴我這可以讓我迅速成名。」路戴川如竹筒倒豆子般,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此刻他只求謝小玉能放他一條活路。

「女人?」謝小玉頓時皺起眉頭。

原本謝小玉以為是異族,現下卻不敢肯定。

妖、鬼、魔三族之中,妖、鬼兩族已經進入這個世界,各大門派都有妖、鬼兩族的探子,但是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探子是女的。

妖族之中雄性為尊,重男輕女比人族更厲害;鬼族則大多選擇投胎的辦法成為探子,投胎成女人的話很不方便,所以全都投胎成男人。

「這就怪了。」李道玄也在一旁喃喃自語。

「立刻回想那個女人的樣子。」謝小玉伸出一根手指頭,點在路戴川的額頭上。

路戴川知道這是讀心之術,可以直接讀取他腦中想的東西,他不敢遲疑,連忙回想著那個女人的模樣。

「你認識?」李道玄問道。

「不認識。」謝小玉搖了搖頭,不過又說道︰「但是我覺得有點熟悉。」

此刻,路戴川的腦子裡映照出來的是個甜美的女孩,並非謝小玉想像的以色事人、狐行媚狀的妖艷女人,不過轉念一想,他又不覺得意外。

路戴川出身於天下第二大派,整天見的都是美貌絕倫的女人,有的豔麗如牡丹,有的清純如芙蓉,有的淑靜如幽蘭,普通脂粉不可能入他的眼。

「當初她怎麼和你說的,你全回想出來。」謝小玉的語氣緩和許多,他已經沒有殺意,畢竟路戴川是唯一的線索。

路戴川連忙聽話地閉上眼睛,開始回想當初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時的情景。謝小玉頓時皺眉,因為路戴川回憶的都是風花雪月的東西,但是他偏偏不能不看,因為他要從中發現那個女人的身分。

沒有想像中的出謀劃策,女人居然只是說了一個故事。故事裡也有一個少年,雖然沒什麼本事,卻有濃臉皮和油嘴滑舌,就憑這兩樣「法寶」,少年居然讓一個個實力超絕的人物吃癟,最終功成名就。

這只是個故事,謝小玉根本不會當真,畢竟這是一個實力為尊的世界,就算頭腦再好,沒有實力,別人一掌下去,臉皮再濃都會被拍成一團肉醬。

不過,這個故事卻把路戴川釣上鉤,居然信以為真還深受啟迪。

「很高明。」謝小玉感嘆道,此刻他雖然知道前因後果,卻也無可奈何,難不成連故事都不許人家說?至於這個故事導致後來的一連串事情,卻沒辦法當成理由。

謝小玉並不是死心眼的人,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當初他恨方雲天入骨,恨不得將其抽筋扒皮、碎尸萬段,但是當方雲天說出真相,他最終仍是沒動手,而是轉身就走,原因就在這裡。

「我已經知道這傢伙是誰了。」謝小玉嘆道。

「是誰?」李道玄連忙問道。

「就是讓官府下達徵召令的幕後黑手。」謝小玉很無奈,他已經兩次和那個人交手,雖然沒輸,卻也沒贏,讓他感到很窩囊。

「這傢伙沒用了,要不要宰了他?.」李道玄看了路戴川一眼。

路戴川原本慘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死灰。

「留著他有用,說不定那個女人還會找他。」謝小玉說道,他來的時候怒氣沖沖,現下已經生不起氣。

之前謝小玉越想越深,覺得其中有大陰謀,事實證明他的預測沒錯,裡面確實有陰謀,而且是針對他,不過過程卻大大出乎他的預料,路戴川只是個沒什麼志向的東西,別說大奸大惡,連無賴都算不上。

「請兩位手下留情。」在一旁的聰明女孩連忙跪下來。

有這女孩帶頭,其他少年男女也紛紛跪下,他們怕路戴川人頭落地,他的師父和爹娘不敢對謝小玉動手,卻會遷怒於他們。

謝小玉看了看那兩個女孩,她們眉心散開、鬢發微鬈,顯然已經不是處子之身,而路戴川也不是童子之身,不過那兩個女孩氣息悠長,路戴川骨髓沉實,應該不是索求無度之人,而且剛才他讀取路戴川的記憶,記憶中大多是風花雪月的勾當,知道路戴川雖然紈褲,卻是個懂得情調的人,並非只知肉欲的淫蟲。

「算了,我們走吧。」謝小玉瞬間化作一道劍光破空而去。

李道玄沉吟半晌,看了看其他人,也化作一道流光緊隨其後飛走了。

看到謝小玉兩人已經消失不見,路戴川一下子趴倒在地,此刻他只感覺渾身發軟。

「代師父﹗快救代師父﹗」聰明女孩連聲喊道。

這邊一片忙亂,在空中,兩個謝小玉凌空而立。

根本就沒有李道玄,另外一個人也是謝小玉,不過是分身。

謝小玉的自信心還沒膨脹到認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的程度,從頭到尾他都是嚇唬人,就像當初他杜撰一個劍宗傳人的身分,現下他又裝成另有倚仗的樣子。

謝小玉確實有倚仗──身後有一個先天精靈,可惜先天精靈受到大道的限制,不能隨意亂動。

不過別人不知道這一點,所以謝小玉借題發揮,裝出氣勢洶洶的樣子,逼著大家做出選擇。

同時這也是為了解決另一個問題,各大門派都有一批膽大妄為的弟子,九曜派就不用說了;北燕山風脈的弟子和謝小玉就不怎麼和睦;甚至翠羽宮也有很多弟子目中無人,比如慕容雪,將來出海後,幾千萬人混在一起,這幫人絕對是最不穩定的原素。

在問題還沒有顯現出來之前,謝小玉必須立下規矩,不過他也沒想到居然有意外斬獲,那個幕後黑手終於浮現,至少他知道有個女人和幕後黑手有關,這個女人心思細密、行事謹慎,一點把柄都沒留下,絕對是個勁敵。

夜色深沉,李天一獨自坐在窗前。

突然半空中傳來一陣異樣的波動,緊接著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道人冒出來。

「師弟,讓你提前出關真是不好意思。」李天一那張圓臉笑咪咪的,看上去異常柔和。

「我徒弟都惹下這麼大的禍端,我怎麼可能不來?」中年道人冷著臉說道。

「這也是不得已,如果不用這招,也沒辦法甩掉丁老怪這個禍端。」李天一很無奈。

「我真是弄不明白你怎麼說服路師弟的?」中年道人一臉好奇,他最清楚自己的師弟有多麼溺愛孩子,不然路戴川也不會變得如此無法無天。

「我只是告訴他,他兒子惹上大麻煩,順便把謝小玉最近做的幾件事告訴他。

路師弟是一個聰明人,他很清楚應該如何取捨。」李天一露出一副買賣人的表情。

「你們倒是談妥了,卻把我熒惑峰害慘了。」中年道人板起臉說道。

「得了,別再裝了,你如果真無法接受,根本不會跑來找我。」李天一並不在意,九峰互相鬥了那麼多年,彼此之間早已了如指掌。

中年道人聞言,拿李天一這位掌門沒有辦法,他絕對是九曜派有史以來最懶怠的掌門。

「你既然能說服路師弟,想必也有辦法說服我。」中年道人直指正題,他來這裡並非興師問罪,其實也是來做交易。

「你熒惑一脈修的是火行法術,有丙火聚靈陣,原本就比其他幾脈強得多。」李天一搶先說道。

「別人可以說這話,你卻不行,你太陽一脈絕對比我們更有優勢。」中年道人冷哼一聲。

太陽一脈修練的也是火,一開始同樣借用丙火精氣修練,到了高深之處更是能直接吸取太陽真火,這樣一來就連轉換都不需要。

「好吧。」李天一也不再兜圈子,道︰「丁老怪胳膊往外彎,這次謝小玉拿你徒弟的事發難,其實是沖著他去,所以辰峰算是徹底完了;豹尾峰是自作孽,給了他們機會,他們沒有把握住.,歲峰有一個朱東,這小子和你徒弟還不一樣,你徒弟雖然也不是好東西,卻沒有他那麼惡劣,要不是有所忌憚,早就有人清理門戶。」

「我不管別的,只想知道熒惑峰怎麼辦。」中年道人根本不想聽李天一閑扯,辰峰和他無關。

「我們做筆交易,你充當內應,那邊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給我消息,而你的那幾個寶貝徒弟可以跟在我的身邊,我絕對不會虧待他們。」

李天一早就想好了,但他指的當然不是路戴川那個紈褲子弟,他太會惹是生非。

「我要飛天劍舟的製造方法和《蟲王變》。」中年道人切牙道。

「這不可能。」李天一想都沒想,立刻拒絕。

「大劫一至,不管是五行盟還是中土那些門派都不可能支撐太久,沒有飛天劍舟根本就逃不了,你不給我,難道想要我們去死?」中年道人勃然大怒。

「這些東西連我都得不到,怎麼給你?」李天一搖了搖頭。

「你可以向那個小子討要。」中年道人寸步不讓。

「我倒是可以幫你討要《龍王變》,反正《蟲王變》是在那基礎上改的,你可以自己嘗試一下。」李天一不愧是買賣人,中年道人漫天要價,他就地還錢。

「我可沒興趣和你討價還價,剛才說的就是我的要求,沒什麼可改。」中年道人根本不吃這一套。

「張師弟,看來你沒什麼誠意。」李天一的語氣有些不悅。

「沒有誠意又如何?你如果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就把這件事的內幕捅出去,然後聯絡另外三峰和你理論。」

中年道人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很清楚,熒惑峰不可能再回到這個陣營中,所以現下談的是一錘買賣,肯定要狠咬一口。

「你就不怕我們連手把你滅了?」李天一也板起臉,道︰「張師弟,是你的徒弟有錯在先,但路師弟配合得不錯,所以我才給你們一個交易的機會,但是這不意味著我欠你們什麼。」

「你可以試試看,熒惑峰可沒那麼好滅。」中年道人冷笑道。

中年道人的話音剛落,四周突然變得一片漆黑。

「化身天地﹗你……」中年道人心頭大震,看著李天一的眼神也變了。

「路師弟比你聰明,而且他有一個兒子,那是他的心頭肉,也是他的弱點,和他做交易比和你做交易輕鬆得多。」李天一突然變得嚴肅,此刻他再也不是那個和氣生財的商人,而是一個殺伐專斷的掌門。

中年道人正想說幾句軟話先脫離險境,突然他渾身一震,眼神中露出驚恐之色,緊接著又變成無比的憤怒。

「你……你們……串通好了﹗」中年道人用手指著李天一。

「怎麼?肉身被毀了嗎?」李天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三大紈褲中,除了朱東是天生壞種,另外兩個孩子本性並不壞,你那個徒弟雖然囂張點,又喜歡惹禍,卻沒做什麼天怒人怨之事,說他欺男霸女實在有些冤枉,他的女人全都是憑本事拐來的,而他會變成這樣,固然有他爹娘溺愛縱容的緣故,不過你這個做師父的恐怕責任更大吧﹗

「你以為路師弟沒有看出來嗎?你是故意把他兒子往這條路上引,為的是保你的侄孫當上峰主。路師弟不和你理論,是因為他想讓兒子傳宗接代,延續他路家的血脈,根本沒心思爭這個峰主的位置,不過他的心裡不可能沒有芥蒂。

「沒想到上得山多終遇到虎,這小子還沒留下子嗣,卻差一點把命搭上,因此路師弟知道自己錯了,所以……他改變主意了。」李天一不疾不徐地說道。

「好,太好了了?沒想到我張啟龍沒有死在異族的手中,卻死在自家師兄弟的暗算下。」中年道人一臉悲憤地說道。

「誰是自家師兄弟?丁老怪吃裡扒外;你老兄則表面忠厚,暗藏奸詐,你現在一臉正氣的模樣打算演給誰看?」李天一倒是坦然,他就是市井商販的樣子,絕對的真小人,不是偽君子。

李天一的話說完,四周頓時被黑暗籠罩,與此同時,黑暗中傳來一道陰冷的聲音︰「死了你一個,卻能讓熒惑峰上上下下那麼多弟子活下來,這筆生意再劃算不過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3 16:37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3 12:43
【第四章】 奪舍

「那邊搞定了。」

虛空中,幾個人同時冒出來,其中自然少不了天蛇、莫倫等幾位大巫,除此之外,還有羅元棠和陳元奇。眾人的臉上都露出一絲疲憊。

「那傢伙很難對付?」謝小玉問道。

「一峰之主當然不容易對付,幸好這傢伙元神出游,大半神通都無法施展,加上本體被毀讓他六神無主,才被我們連手擊殺。」羅元棠頗有幾分感嘆。

「說起來真是可惜了。」陳元奇惋惜道。

這樣一位道君在大劫中不知道能夠發揮多大的作用,卻死在內鬥中,更令人無奈的是,這樣的事還會發生。

「這是他自找的,他要是不提那麼過分的要求,能夠商量一下各退半步,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羅元棠看得比陳元奇清晰。

「姓路的倒是夠狠。」謝小玉若有所思。

「姓路的其實還算好,他一心只想留下血脈,沒什麼野心,比姓張的好多了。」陳元奇對九曜各峰的長老多少有點了解,他認識姓路的,關係還可以,自然幫忙說幾句好話。

「能夠毫不猶豫殺掉自家師兄,我不覺得他是個好人。」羅元棠冷著臉說道。

「你我無權做這樣的評論,別忘了設這個圈套的是我們。」陳元奇嘿嘿笑說道。

羅元棠無話可說,心裡充滿矛盾。

這時,天蛇老人說道︰「這有什麼好多想?謝小哥搞出來的東西,憑什麼給不相干的人享用?」

羅元棠和陳元奇一愣,好半天,他們終於清醒過來。

「是啊,這樣一想就沒問題了﹗這小子的東西憑什麼白送給別人,而且還是有仇怨的傢伙?」

陳元奇徹底想通了,剛才他是站在大局的角度看待問題,所以越想越感到頭痛,總覺得誰都有道理,又覺得誰都沒道理.,天蛇老人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問題,誰對誰錯一目了然。

「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謝小玉不願意繼續多想,他身形一晃,整個人瞬間消失。

下一瞬間,謝小玉回到自己的房間,不過也只是閃了一下,緊接著又消失,是進入芥子道場,因為裡面還有一件寶貝在等著他。

「你來得有些晚。」洪倫海抱怨道。

「被一些事耽擱了。」謝小玉很無奈。

「什麼事比這更重要?」

洪倫海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隨著謝小玉的神魂變得越來越強大,他寄存在謝小玉紫府中的殘魂,如果沒有謝小玉允許,根本別想知道外面的事。

「又有人在算計我,可能就是之前藉官府的手發出徵召令的傢伙。」謝小玉解釋道。

「結果怎麼樣?」洪倫海問道,這和他無關,他只是好奇。

「還算不錯,幹掉一個道君,順便還解決一個麻煩。」謝小玉不打算多說。
「那個幕後黑手怎麼樣?被幹掉了?」洪倫海繼續追問道。
「沒有,只是找到一點線索,有個女人可能是知情者,她大概二十歲左右,長得很甜美。」謝小玉說道。

「女人?」洪倫海一陣愕然,他想的和謝小玉一樣,第一個回應就是和異族無關,不過轉念一想,他又不敢肯定,那個女人未必是異族,卻有可能被異族收買。

洪倫海兀自胡思亂想,謝小玉卻走到角落。

角落放著一口冰棺,拉古托的尸體就冰凍在裡面。

「你檢查過了嗎?」謝小玉轉頭問道。

「紫府完好,元神印記清晰,不過記憶全都消失了,不管是紫府中帶有的記憶還是大腦裡的記憶,全都被清洗得乾乾淨淨。」洪倫海說出檢測的結果,過了片刻,繼續道︰「不過我勸你別冒險,這傢伙如果還留有一絲殘存意識,那就危險了 ﹗」

「不是還有你嗎?」謝小玉並不聽勸,這個機會實在難得,元神紫府比元神印記強多了。

「隨便你。」洪倫海無奈地說道,他已經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不過換成是他也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

「仍舊像原來那樣?」謝小玉問道,涉及神魂,洪倫海是絕對的專家。

「沒必要這麼複雜。」洪倫海指點道︰「你已經練成偽元神,直接元神出竅,然後與其相合。」

謝小玉盤腿坐好,伸出右手搭在拉古托尸體的頭頂上,其實元神出竅並不需要這樣,他只是為了更保險一點。

瞬間謝小玉的意識移入一片金光蕩漾、金雲彌漫的空間,這就是拉古托的紫府。

謝小玉並非第一次闖入別人的紫府,不過道君層次的紫府卻是第一次,這裡充斥著一股無形的威壓,還有一絲大道的氣息。

「為什麼是金光?這傢伙不是玄武嗎?」謝小玉喃喃自語道,心想︰玄武屬水,應該是黑氣彌漫才對,難道這就是拉古托強大的原因?

不過現下不是研究這些的時候,謝小玉甚至顧不上那一絲大道氣息,拉古托感悟的快慢之道讓他異常眼饞,他如果成功解析的話絕對大有好處。

和上一次一樣,謝小玉露出寶相金身。

當初謝小玉的寶相金身是半透明的,一眼就看出是虛影,但是此刻這具寶相金身如同金子鑄成般,渾身閃閃發光。

突然寶相金身縮成一團,變成一道金芒,瞬間沒入那片氤氳蒸騰的金雲中,就像鉛遇到汞般,兩者迅速融為一體,金雲不停化入金芒中,金芒則鋪散開來朝著四面八方蔓延。

越來越多金雲被吸過來,轉眼間轉化成柔和的金光,雲會遮目,光卻不會,所以這片紫府空間漸漸變得通透。

謝小玉感覺很不錯,他的神魂正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凝練,越來越至密,神魂中帶有的那絲吞噬力也變得越來越強。

吞噬、蠶食,再吞噬、再蠶食......隨著金芒的蔓延,這片紫府空間正被一點一點剝離,然後融入謝小玉的神魂中。

雖然速度看起來仍舊是那樣緩慢,實際上卻比上一次快得多。

謝小玉上一次吞噬的只是一點點元神印記,每一口都只有芝麻大的一點?,現在就不同了,一口下去就啃下一大塊。

謝小玉隱約間有種感覺-這恐怕不只是因為神魂變強,還和羅喉具有的吞特性有關。

先前謝小玉借用木靈的力量硬生生吸干兩頭大妖,卻差一點被狂湧的法力撐爆,可能因為某種緣故,《吞日噬月羅喉大法》產生些許變化。

一想起當時的情景,謝小玉立刻有了一絲感悟──羅喉特性居然可以這樣用。當初謝小玉四處尋找和羅喉有關的功法,只是為了和吞日噬月配合,一開始根本沒想過將其用在爭鬥中;後來在鬼門中用烏金羅喉血焰神罡殺無數鬼魂,証明這是鬼的剋星,這才有了些許念頭。

不過烏金羅喉血焰神罡太邪,殺傷力也太大,一個不好,很可能把自己人都賠進去,所以謝小玉一直很忌憚,不敢亂用。

現下,謝小玉找到一種新的用法。

羅喉的特性並不是吞噬,因為吞下去還會吐出來,這和真正的吞噬完全不同,反而更類似於導引。

用這招殺人顯然不太合適,要不沒威力,要不就變成烏金羅喉血焰神罡這樣無法控制的東西,但是用於防守卻再好不過,別人一劍或者一道法術打過來,謝小玉根本用不著硬扛,只要這邊吞進去,那邊吐出來,就一點事都沒有了。

這其實也是一種以柔克剛、借力打力的法門。

這招不但有用,而且道門中以柔克剛的功法數不勝數,雖然不太|樣,卻可以拿來借鏡。

謝小玉越想越興奮,突然一陣警兆從心底涌出來,那感覺彷佛六月中當頭澆下一桶冰水。

可惜一切都晚了,謝小玉發現自己已經失去控制。

謝小玉一直在吞噬這個紫府空間,此刻他的神魂已經和這裡同化,一個不屬於他的意識正漸漸浮現,這是拉古托的殘存意識,這些殘存意識正在凝聚,漸漸朝著元神轉化。

這時,謝小玉總算明白元神和神魂的相差之處,就像落魂谷地底那些被深埋數年的庚金精氣一樣,那些庚金精氣因為沾染玄磁之力,已經變得和以前不同,它們不會隨意飄散,而是會自行凝聚。

神魂就如同普通的庚金精氣,不會自行凝聚,如果不被束縛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就會漸漸飄散,道家的金丹、佛門的舍利就是製造一個殼子保護神魂,人死之後不至於消散,還可以奪舍重生。

元神就是沾染玄磁之力的庚金精氣,即便離體也不會有事,就算被打散也能重聚,所以煉成元神近乎於不死不滅。

一想到這些,謝小玉越發後悔,早就應該想到連洪倫海都有自保的後招,分離出一縷殘魂,以拉古托如此厲害的人物獨鬥十幾位道君而不敗,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被殺?

後悔的同時謝小玉又有些疑惑,他沒想到這一點,在場那麼多道君難道都沒想到?

「你怎麼了?別嚇我。」洪倫海在一旁看出異常,隨即一只手掐住謝小玉的脈門,另一只手點在玉枕穴上,藏於謝小玉紫府中的那縷分魂瞬間飛了過去。

這是探路,不過洪倫海立刻就後侮了,因為那道元神印記瞬間也同化他的分魂,緊接著沿著分魂和主魂之間的連結反撲過來。

「我的媽啊﹗這下子玩大了,這傢伙怎麼可能沒死?聶剛的那道符難道白打了?」洪倫海喊道。

洪倫海敢讓謝小玉冒險,就是因為他確信拉古托已經死得不能再死,而他的信心除了建立在自己醫術的自信上,還有聶剛打的那道符。

雖然洪倫海不知道那道符叫什麼,卻可以肯定任何生命痕跡都應該被抹平,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

「給我爆﹗」洪倫海雙眼圓睜,怒喝一聲。

洪倫海的一部分神魂瞬間爆裂開來,如果換成別人這麼做,絕對是自殺,只有他因為嘗過分裂魂魄的好處,又特別怕死,沒事就分裂出一道魂魄,然後再用陰丹修復神魂,所以分魂無數,損失一部分不算什麼。

就在洪倫海自爆神魂的同時,另外一股神念也闖了進來,這股神念很孱弱,就像初生的嬰兒般,卻異常堅韌,居然比洪倫海頂的時間更長。

可不管是洪倫海還是那股怪異的神念都沒能把謝小玉救出來,但是為謝小玉創造出一個機會。

謝小玉瞬間脫身而出,一下子將意識轉到分身身上。

下一瞬間,謝小玉的分身施展挪移,出現下陳元奇面前。

「快,救我。」謝小玉的分身有氣無力地叫了 一聲,就倒在地上。

陳元奇並不是一個人,羅元棠、聶剛等七、八位道君,還有幾位大巫、兩位禪師都在,他們正在聊九曜派的事,看到這一幕全都頭皮發麻,因為謝小玉絕對不能出事。

幾乎同時,這些高人全都消失,然後一起出現下謝小玉的房間裡。

房間裡沒人,但是陳元奇等人可以肯定謝小玉的分身就是從這裡挪移過去。

「那顆石頭。」羅元棠眼尖。

「芥子道場……我就知道他手裡有這東西。」陳元奇說道。

沒有人答話,所有人都知道此刻救人要緊,剎那間,這些高人全都沖進芥子道場裡。

「是那個土蠻大長老的尸體。」陳元奇立刻明白發生什麼事,他伸出手指,瞬間點在謝小玉的玉枕穴上。

陳元奇這個動作和剛才洪倫海做得一模一樣,不過效果完全不同,他一點上去,謝小玉立刻就安靜下來。

陳元奇的手快,其他人也不慢,羅元棠也對洪倫海點了一指,他早就知道這個人,以前是猜的;但謝小玉一家人離開芥子道場後,雖然那幾個大人能憋著不說,但是小孩做不到,被他旁敲側擊,早已經把洪倫海的相貌打探出來,加上那些小孩也說了,洪倫海擅長煉丹,他自然就聯想起那位霍宗師。

對於霍宗師的身分以前就有很多種猜測,大部分人認為霍宗師也是劍宗傳人,雖然劍宗以劍聞名,但是在其他方面也頗有建樹。

不過羅元棠和陳元奇倒是有另外一種猜測──霍宗師可能和劍宗無關,不然也不會整天跟在謝小玉身邊,而不是待在劍宗。

但是不管什麼原因,一位煉丹宗師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必須巴結的對象。

「老聶,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記得這個土蠻中了你的符,為什麼還會有殘魂留下?」陳元奇一邊幫謝小玉對抗那個漸漸成型的元神,一邊轉頭問道。

「這怎麼可能?這根本不可能啊﹗」聶剛不停抓著頭髮,沒人比他更清楚太陰戮神斬魂符的厲害。

「會不會那傢伙先元神出竅,然後又跑回來?」莫倫老人問道,既然人能夠閃避,元神應該也可以。

「太陰戮神斬魂符如果連這招都防不了,還配讓老聶當作本命元符?」陳元奇雖然不清楚其中的奧妙,卻能肯定這不可能。

「不錯,太陰戮神斬魂符不但能夠戮神斬魂,而且任何神魂都不能侵入。」說到這裡,聶剛有些尷尬地看了謝小玉一眼。

說實話,聶剛沒想到謝小玉會把拉古托的尸體弄回來,更沒想到謝小玉會打元神紫府的主意。

「但願這小子記取教訓,以後別這麼魯莽,有什麼要求就直說,別再偷偷摸摸的。」陳元奇搖頭嘆道。

陳元奇當然不知道謝小玉之所以那麼鬼祟,是因為得到那顆木行寶珠,而這又涉及到木靈的存在。


「幸虧這小子運氣不錯,居然能掙脫出來求救。」聶剛醒悟過來,只感到一陣恐懼,也感到非常生氣,因為謝小玉如果出事,追根溯源肯定會算在他的頭上,那可就太冤枉了。

就在這時,旁邊響起一陣咳嗽聲,洪倫海甦醒過來,他臉色蒼白、滿頭冷汗、眼神散亂。

「放心,你沒事,只不過神魂受了點損傷。」羅元棠輕聲安慰道。

這時,謝小玉也甦醒過來,看起來比洪倫海好得多,這就是偽元神和普通神魂的差別。

「他嚴重嗎?」謝小玉看了洪倫海一眼,頗有些歉意地問道。

「沒事,這傢伙把神魂分裂成許多部分,絕對是個怕死的傢伙,只要有一部分還儲存,他就不會有事。」羅元棠看過的人不少,但是這樣奇葩的人還是第一次看到。

聽到洪倫海沒事,謝小玉鬆了一口氣。

謝小玉站起身走到旁邊的架子上,憑著記憶從上面取了 一只玉盒。

「靈丹?竟有這麼多靈丹﹗」

「全都是靈丹﹗」

「厲害﹗」

眾道君這才注意到架子上的東西,雖然丹藥全都裝在玉盒中,卻擋不住他們的窺探。

謝小玉沒空搭理眾道君,他打開玉盒取出裡面的靈丹。

這顆靈丹有點像玻璃珠,晶瑩剔透、璀璨生輝,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謝小玉一只手捏著靈丹,一只手掐訣,瞬間靈丹化成一片五彩霞光。

「去﹗」

謝小玉朝著洪倫海一指,五彩霞光立刻籠罩在洪倫海頭頂上,化作絲絲縷縷滲透進去。

只是片刻工夫,洪倫海原本蒼白的面孔有了血色,無神的眼睛也恢復神采。「我的老天,差一點沒命。」洪倫海一甦醒過來,首先是一聲長嘆,不過緊接著他露出喜色。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的就是洪倫海現下的狀況。

謝小玉練出分身後,神魂也變得介乎於元神和魂魄之間,這給了洪倫海很大的刺激,別看他現下看起來年輕,這副奪舍之身也就十六、七歲,實際上兩世為人,他的年齡差不多有四百五十多歲,修練到真君境界也有三百多年,可惜他原來的資質能夠修練到真君境界已經是極限,其後再也沒有一點寸進,沒想到大限將至,讓他看到一絲希望。

修練偽元神之法謝小玉已經傳授給洪倫海,最近洪倫海連丹藥都不再煉製,整天都在苦修,那勤奮勁比起當初謝小玉在元辰派的時候不遑多讓。

剛才那道殘存的元神想反過來吞噬洪倫海的神魂,既是致命的危機,卻也是難得的契機,因為那殘存元神大部分的力量放在謝小玉身上,對他只用了一成的力,但是這一成力遠遠超過當初謝小玉煉化的元神印記,並被及時趕到的陳元奇、羅元棠諸人抹殺,卻也便宜了他。

此刻洪倫海很虛弱,但是他的神魂已經帶有一絲元神的特徵。

和謝小玉一樣,洪倫海的神魂也已經介於元神和魂魄之間。

聶剛、章笑山,還有那幾個在苗疆的時候投降的道君此刻全都眉開眼笑,他們剛剛都得到好處,每個人都拿了一顆靈丹。

至於搶先出手的陳元奇和羅元棠當然更不可能吃虧,他們得到的是承諾,只要他們能弄來藥材,洪倫海就會為他們開爐煉丹。

看起來陳元奇和羅元棠好像吃虧,因為洪倫海不敢肯定煉出來的必然是靈丹,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個承諾才是最珍貴的,因為專門煉出來的丹藥才最具針對性,效果也最明顯。

「你別再這樣冒險,如果有什麼想法,先對我們說一聲。」陳元奇警告道,此刻回想起來,他還有些害怕。

「你啊──」聶剛長嘆一聲,他的感慨最大。

「抱歉。」謝小玉連忙拱了拱手,他明白聶剛的心情。

「妳們最好盯緊他。」羅元棠轉頭朝著綺羅和青嵐說道。

知道謝小玉出事,綺羅兩女急匆匆地趕過來,而謝小玉一家人,還有姜涵韻、慕容雪諸人也都到了。

「我知道,我不會讓他再離開我的視線。」綺羅切牙說道。

綺羅很憤怒,因為謝小玉差點沒命,她實在想不出,到了這個地步謝小玉還有什麼必要冒險?

「我現下想離開妳的視線也辦不到了。」謝小玉這並非托詞,他現下元氣大傷,想徹底恢復至少需要半年。

「活該。」綺羅輕罵一聲,青嵐則在一旁吃吃直笑。

「你們三個人親熱去吧,我們就不妨礙你們了。」陳元奇轉身就走。

其他人也知趣地離開了。

把門關上,綺羅轉身問道︰「你怎麼樣?沒什麼事吧?」

「損失大了。」謝小玉當著別人的面不能多說,此刻只剩下他和綺羅、青嵐,這才吐露實情︰「我的本命劍符毀了,還是當初聶剛幫我煉的呢﹗ 」

「本命劍符?你不是有把本命飛劍嗎?」青嵐感到奇怪。

一個人只能擁有一件本命法器,將來修練出元神,這件本命法器就是元神寄托之所,就算修練一心二用甚至能一心多用的人,也不能同時擁有兩件本命法器。

「我的情況有些特殊,其實那把飛劍不能算是我的本命法器,我真正的本命法器就是靈符,不過兩件東西煉成後,我就把那套靈符打入飛劍中,放入紫府內一起溫養,其實還得加上玄磁珠,此寶平時也鑲嵌在飛劍上。」謝小玉解釋道。

「這有好處嗎?」青嵐問道,雖然謝小玉的做法聽起來好像很不錯,但是她總覺得有問題。

「用處不大。」謝小玉搖了搖頭。

本命法器的好處有兩樣,其一是提升修練效率,質量越好的本命法器提升的效率越高.,其二是用於爭鬥,本命法寶運用起來要靈活得多,威力也大。

謝小玉的本命靈符是用那頭小赤螭的血和鱗片煉成,在天門未曾開啟、人族和妖族沒有開戰之前,確實是很不錯的材料。

不過那頭小赤螭充其量只是真君級,天門開啟後,這已經不稀奇,甚至被洪倫海浪費的煉丹材料很多都比這強得多。

至於飛劍和玄磁珠雖然質量沒話說,可惜並非是真正的本命法器,效果大打折扣,更何況對謝小玉來說,那把飛劍的意義也不大,他只用來趕路,從來不用於和人爭鬥。

和人爭鬥的時候,謝小玉一向是用普通飛劍,而且是當作消耗品來用。

「你豈不是因禍得福,正好趁這個機會重來?」青嵐笑道。

謝小玉知道青嵐這是安慰,卻不在意,反而順勢說道︰「我確實有這個打算,現下外面的事不需要我管,離大劫到來也還有一段日子,我準備好好修練一番。」

「你打算怎麼選擇?仍舊走劍符之路?」青嵐對於修練的話題非常感興趣。

謝小玉頓時沈默下來,說實話他還沒想好,他不同於青嵐,青嵐有那卷畫軸,所以沒得選擇,也用不著選擇。

那卷畫軸是靈寶,還擁有智慧,雖然因為這個緣故威力弱了點,不如自成世界的天級靈寶,也不如完全和某條大道融合的地級靈寶,卻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在達到真仙境界之前,器靈可以指點她如何修練。

這種指點當然不是完美無缺,雖然器靈擁有智慧,但是缺乏創新,只有在修練出偏差的時候會糾正,或者青嵐遇到問題的時候給出建議,不過能夠有這樣的好處已經讓人相當眼紅。

謝小玉沒有這樣的寶貝,也不準備找一件類似的法寶,因為他打算走一條前人未曾走過的路,他要自創一派,為道門開辟一條新路,他要做「術宗」之祖,什麼樣的器靈都不可能幫得上他的忙。

「本命法器有兩種用途,一種用於修練,一種用於爭鬥。」謝小玉喃喃自語道,他在整理思緒。

「現下有了金球,前者已經用不著了吧?」綺羅問道。

謝小玉並不這樣認為,他搖了搖頭,說道︰「用於修練不僅是提升修練效率,還有對大道的感悟,修練到道君境界,大多數人都會換一件本命法器,原因就在這裡……當然,像青嵐這樣的人肯定用不著。」

「大道......」綺羅也思索起來,她一直為此而煩惱,其他人都已經找到方向,甚至包括李光宗那個大老粗,只有她仍舊渾渾噩噩。

謝小玉也在思索,但他的煩惱和綺羅正好相反,他是選擇太多,以至於不知道該選什麼。

說到創立術宗,最好的選擇似乎是菩提珠,問題是菩提珠除了用來推衍,就再也沒有其他用處,而作為法寶,菩提珠也蘊含大道法則,但無論蘊含的是幻之道和空間之道,都不是謝小玉主修的方向。

玄磁珠也是一個選擇,而且和謝小玉的主修功法完全契合,問題是他已經選擇了道,選擇的是快之道,最終的目標是時間之道。

什麼是快?

驚雷劈落,讓人無法閃避,這是快。

蒼蠅震翅,令人目不暇給,這也是快。

心念閃滅,只在瞬息之間,這同樣是快。

哪種法寶能夠代表快?就算有,又該到那裡找?想到這裡,謝小玉有些無所適從。

雙唇相接,輕抽疾入,兩人相對而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青嵐則慵懶地躺在一旁。

《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不只能用在修練上,也可以用來養傷,陳元奇走的時候賊眉鼠眼就是因為他深知這一點,所以猜到他們一走,綺羅和青嵐就會幫謝小玉治療。

謝小玉確實傷得不輕,他不只傷了神魂,意識失去控制的同時,體內的法力也沒有約束,他的法力四處流轉,臟腑經脈都受到損傷。

這就是修練太快的壞處,如果換成普通的修士,沒有金球輔助,只能靠一點一滴累積法力,每一分法力都來之不易,絕對不會出現這種失控的情況。

隨著真元流轉,謝小玉損傷的經脈一點一點被接續起來,這不只是《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的功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有一件天生靈寶,也就是木靈送給他的那顆珠子。

此珠是一座靈眼、兩頭大妖的精華凝聚而成,靈眼是甲木、乙木兩種屬性同時具有,萬裡無一 ?,而兩頭大妖是太古玄武血脈,珍稀無比。

謝小玉身上的寶貝不少,菩提珠、玄磁珠、本命飛劍、九竅丹爐都是頂級的法寶,不過都比不上這顆寶珠。

甲木、乙木、癸水、壬水  全,而且互相滲透、互相衍化,卻又不完全相混,所以謝小玉為這顆寶珠起名的時候加了混元兩字,又因為是天生靈寶,所以擔得起天靈兩字。

這顆混元天靈珠是世所罕見的造化之寶,內蘊造化之道。

可惜除了從洪倫海那裡學來的煉丹術,謝小玉所會的東西裡沒有一種和造化有關,根本發揮不出混元天靈珠的好處,要不然別說這點小傷,就算重傷瀕死也能立刻恢復,甚至連壽算將至這樣的難題都難不倒他,用這顆寶珠可以強行延壽續命。

謝小玉也感覺到這一點,心想︰看來得找一門和造化有關的功法修練。

不知道過了多久,綺羅也終於支撐不住。

將綺羅放下和青嵐並排躺在一起,謝小玉獨自盤腿坐在床邊,凝神內視了好一會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謝小玉發現經脈已經全部接續,而且破損的地方生出一層薄膜,接下去需要的只是休養,他並不打算太倚賴混元天靈珠,這不是好事,所以乾脆將混元天靈珠移入芥子道場內。

混元天靈珠瞬間沈入底下那層,穿入正中央的蜂巢。

此刻,這座蜂巢比剛放進來的時候大了許多倍,地上則到處都是金屬碎塊,從顯露的花紋來看,這些金屬碎塊原本都是丹爐。

這些是洪倫海扔掉不用的丹爐,他為了製造那座專門用來煉製靈丹的丹爐,前前後後廢掉不知道多少口丹爐,扔又不能扔,就怕別人能從這些丹爐損毀的情況尋找出他的獨門煉丹秘訣,所以只能一直堆著;可現下好了,那些蟲子用金屬製造巢穴,正好幫他毀尸滅跡。

混元天靈珠穿入蜂巢,直接落在蜂巢中央,那是一個南瓜般大小的洞室,一頭長著六對翅膀、看起來像蠶寶寶的蟲子正靜靜趴著,一副氣息微弱的模樣。

一片青色光霧從混元天靈珠中釋放出來,瞬間罩住整個洞室。

隨著那只蟲子的呼吸,光霧被吞進吐出。

那只蟲子愜意地舒展身體,然後吱吱叫喚幾聲,身上原本有些黯淡的金色變得亮麗起來。

看到這只蠱母平安無事,謝小玉鬆了一口氣,剛才危急關頭,幸虧這只蠱母拚死相救,才讓他得以掙脫出去求救。

將混元天靈珠定在洞室上空,謝小玉將意識收回來,然後他一邊撫摸著綺羅和青嵐光滑的背脊,回味著剛才那美妙的感覺,一邊思索著剛才的問題。

青嵐說他因禍得福,謝小玉只承認一半,本命法器的問題他早就發現了,只是一直下不了決心,因為時機不對,如果早幾年,一點問題都沒有.,可現下他離道君境界已不遠,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破罷了,可能只要三五年。

難道突破之後,重新再換一件本命法器?但這好像有點太過分。

謝小玉倒是不在乎浪費,反正換下來的本命法器可以給別人用,但是溫養一件本命法器不容易,如果更換本命法器,意味著多年的辛苦全都白費,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這麼幹。

之前謝小玉之所以無法下定決心換掉那道劍符,原因就在這裡。

當然謝小玉也有兩種選擇,一種就是一步到位,像青嵐那樣找一件靈寶作為本命法寶,就算到了真仙境界也夠用;另外一種,就是讓本命法器自行成長,何況以謝小玉現下的身分,想弄一件靈寶並不是難事。

不過想了許久,謝小玉還是覺得煉製一件能自行成長的本命法器或許更適合,理由很簡單─他和人爭鬥從來不藉助本命法器,原來的那把飛劍很少在爭鬥中派上用場,對他來說,千芒鐵堅韌難毀的特性一點意義都沒有。

將來也會是如此,謝小玉的打法已經確定,很難再改變,所以他的本命法器只需要對修練有用就行。

明白自己需要什麼後,謝小玉很快有了決定,他的本命法器仍舊是飛劍,他是劍修這一點絕對沒錯,只不過他這個劍修有些與眾不同,他的飛劍不需要用外物打造。

謝小玉是個另類的劍修,走的卻是最純粹的劍修之路,先練劍氣,再凝劍元,最終凝練劍丹,劍丹本身就可以當成飛劍使用。

謝小玉想到就做,下一瞬間,一枚金燦燦的圓環從他口中緩緩吐出來,這就是劍丹。

當初凝丹的時候,謝小玉就特意將劍丹凝聚成圓環的模樣。

劍修用劍丹煉製飛劍並不稀奇,劍丹是極堅極硬之物,再添加珍貴的材料可以讓硬度進一步加強,而且是自己的東西,運用起來也格外靈活。

不過也有缺點,這樣的飛劍一旦被毀或者被邪法污染,比起普通本命法寶被毀後果嚴重許多,首先就保不住修為,會跌出真君境界,甚至有可能跌落到練氣層次,除此之外,神魂也會遭受重創。

然而,對謝小玉來說這些缺點並不存在。

劍丹越升越高,表面噴發出金色火焰,那不是普通的火,而是丹火。

謝小玉不是火修,所以丹火並不猛烈,想熔金化鐵都不容易,更不用說煉化千芒鐵一類的材料,不過丹火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做到極為精細的控制。

和其他人不同,謝小玉不打算在劍丹中融入任何材料。

謝小玉從來沒想過用本命飛劍和人戰鬥,所以這把本命飛劍不需要堅硬,也不需要恐怖的威力,他需要的是成長性,想要成長性,就不能攙雜任何材料,再珍貴的材料都是雜質。

突然一面巨大的陽燧鏡憑空冒出來,陽燧鏡的直徑至少有一丈二,幾乎把整間房間塞滿。

在這面陽燧鏡的上方,漸漸浮現一座法陣,這是一座非常繁複的法陣,上面的圖案讓人看得頭痛,像是某種特殊的紋路排列而成的格子。

這座法陣仍舊在變化著,變得越來越密。

法陣的變化並不是由謝小玉控制,而是按照菩提珠的計算自動排列而成。在菩提珠內,一切都很清楚,這座法陣其實非常簡單,只有加速陣,無數加速陣疊加在一起,層層堆疊卻互不干擾。

突然法陣一變,無數座小陣巢狀在一起,形成一座座中型法陣;這些中型法陣再一次互相巢狀,變成許多大型法陣;這些大型法陣互相堆棧,變成一座立體的法陣。

這是謝小玉剛剛領悟的法門,是他看了那頭玄武的戰鬥生出的一絲感悟。

那一龜一蛇並沒有什麼令人目眩的戰技,龜從頭到底只會一招︰撞.,蛇稍微複雜,不過也只有撲、咬、纏三招。

不只動作簡單,那一龜一蛇的速度也只有兩種,要不快到極點,要不完全靜止,可就是這幾招卻組合成最為繁複的攻擊。

天下萬物都是由簡化繁,謝小玉領悟得自然沒有那麼透徹,他只是靈光一閃,捕捉到一絲契機,這座法陣就是他感悟的結果。

陽燧鏡瞬間綻放出刺眼的光芒,那座立體法陣被映照在劍丹上。

這是鏡影之術,原本用來將東西放大,此刻卻被謝小玉反其道而行,將那直徑丈余的立體法陣縮小到銅錢般大小。

丹火噴發得越發猛烈,劍丹發出嗤嗤輕響,那座立體法陣一點一點刻印在劍丹上,每一條紋路都分毫不差,所有線條都精細到極點。
「嗡﹗

劍丹發出金屬般的輕鳴,一股凌厲的劍氣脫體而出。

劍成﹗

幾乎同時,天空中傳來一聲雷鳴,四周的雲團變得異常紊亂。

謝小玉在屋內,又有禁制隔絕,將雷鳴聲擋在外面,但是其他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天劫──」陳元奇瞬間閃到外面,看著天空。

天空中的雲團似乎要聚攏,卻沒有方向,所以東一塊,西一塊,這是因為底下被一座巨大的巫陣罩住的緣故。

「難道那傢伙又煉丹了?」莫倫老人走出來,看了謝小玉住的地方一眼。

之所以布設這座巫陣,就是為了躲在芥子道場的洪倫海,一旦有靈丹即將煉成,天地就會有所感應,然後降下天劫。

「不是煉丹,那邊透出一股劍氣,這傢伙煉成一把飛劍。」陳元奇是劍修,對劍氣有著特殊的感應。

「他手上只有丹爐,根本沒有煉爐,怎麼煉製飛劍?」莫倫老人疑惑不解地問道。

畢竟是半路出家,雖然修為頗為高深,但是在知識方面,這幾位大巫都有所欠缺。

陳元奇心情不錯,居然解釋道︰「這傢伙肯定把他的劍丹煉成飛劍。」說著,陳元奇嘟囔道︰「這傢伙難道嫌原來的飛劍不好?」

原來那把飛劍是陳元奇煉的,是他的得意之作,因此謝小玉換飛劍多少讓他有點郁悶。

羅元棠連忙岔開話題,道︰「看樣子這天劫落不下來,不過以前好像沒有這麼大的聲勢。」

幾位大巫點了點頭,巫陣是他們布的,他們最清楚。

靈丹出世的時候,頂多幾片雲彩聚攏過來,或是升起一片霞光,和眼前的景象完全不能比。

「飛劍是殺伐之寶,當然不可能和靈丹相提並論。」陳元奇說道。

「我真想看看這傢伙到底煉成一把什麼樣的飛劍。」章笑山有些憧憬地說道,他也是劍修,對飛劍和煉劍之法肯定感興趣。

不只是章笑山,陳元奇也一樣,他們都很清楚謝小玉的底細,謝小玉精於製符,煉丹也有兩手,造器方面就有點難說,他擅長製造機關法器,對於煉器卻不怎麼在行。

但飛劍可不是機關法器,一個外行人煉製的飛劍能夠招引來天劫,這實在太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陳元奇兩人同時想到一種可能,那就是謝小玉的手中掌握著某種煉器之法,可以輕而易舉地煉製出靈寶。

「隨隨便便就能煉出一堆靈丹,現下又煉出靈寶……」羅元棠喃喃自語道,顯然他也想到這種可能。

「這傢伙的底牌多著呢﹗」陳元奇輕嘆一聲,他原本以為已經對謝小玉  如指掌,現下才發現他根本看不透謝小玉。

外面的人被天象異變所震驚,房間內的謝小玉卻毫無所知,他收起陽燧鏡,招了招手,飛劍瞬間落到他的掌心中。

心煉之法非常極端,煉出來的東西要不等級極高,要不等級極低,謝小玉不清楚這把飛劍屬於哪一種。

從外表來看,這把飛劍倒是滿不錯的,通體金光閃閃,四周還籠罩著一層金色光暈,因為是環形,中間有一個圓孔,裡面雲光渦卷、氤氳蒸騰;飛劍的表面看不到任何符篆和法陣,仔細看才能發現極為細密的紋路,這些紋路比蛛絲還纖細,層層疊疊,繁複到極點,但陣法只有加速陣,一座座小的加速陣疊成大的加速陣,從裡到外有三百六十層之多,總共三千六百九十座加速陣。

謝小玉只需要加速陣,這是他從那頭玄武身上得到的感悟。

減速可以看作是一種加速,改變方向也可以看作是一種加速,自身旋轉同樣可以看作是一種加速,只用加速陣就可以完成一切動作,沒有比這更純粹的飛劍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4 08:33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3 12:44
【第五章】全力開工

大海一望無際,碧波蕩漾、濁浪排空,因為遠離陸地,所以連一只飛鳥都看不見,除了連綿起伏的海浪之外,只有悠閒飄蕩的雲朵。

在雲層下,有一道異常纖細的透明痕跡,只有湊得很近,還必須是眼力極好的人才能看到這條痕跡,只有三指寬,而且稍縱即逝,很快又恢復正常。

突然,半空中響起一道銀鈴般的聲音︰「好快的速度,你成功了。」

波光一閃,兩女一男平空冒出來,說話的正是綺羅。

青嵐緊隨其後問道..「為什麼沒有聲音?你原來的那把飛劍至少還有一點聲音。」

「因為真空,這把飛劍的四周全都是真空,沒有空氣也就不會發出聲音。」
謝小玉解釋道。

「為什麼會產生真空?」青嵐繼續問道。

「因為空氣被吞噬了,等飛劍過去後又被吐出來。」謝小玉笑著說道。

現下謝小玉有傷在身,什麼地方都不能去,只能閉門修練,好處是他總算有時間好好整理自己所學的東西,其中就包括對羅喉的理解,而製造出一片真空,只是對於羅喉之力的簡單運用。

青嵐眼睛一亮,她現下也修練《吞日噬月羅喉大法》,也能運用羅喉的力量。

綺羅看到謝小玉與青嵐有問有答,頓時一股醋意冒上來,笑嘻嘻纏住謝小玉,說道︰「你們兩個人高興了,一個有丹劍,一個有畫軸,都是不得了的寶貝,我卻什麼都沒有。」說著,綺羅噘起嘴,撒嬌道︰「我不管,你得幫我想辦法,我也要一件最適合的本命法寶。」

「妳的情況和我一樣,直接選一件輔助修練的法寶不就行了?」謝小玉懶得多動腦子,說道。

「你不要這麼敷衍我好嗎?」綺羅很不滿意,怒視著謝小玉。

綺羅當然知道這話沒錯,她修練的飛針和謝小玉的飛劍差不多,都屬於消耗品,所以弄一件用於爭鬥的本命法器沒意義,所以只有選擇輔助修練的法寶,而這類法寶的選擇太多,不過謝小玉那毫不在意的模樣讓她有些不滿。

「我那裡敷衍妳了?」謝小玉問道。

「你就是敷衍﹗」綺羅繼續糾纏。

「好吧。」謝小玉只能投降,道︰「我記得飛針絕技是藏在一部入門級的功法裡──」

「叫《千針千線錦絲羅》。」綺羅立刻說道。

「千絲千線……還不明白嗎?」謝小玉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絲線?你是說,我最好弄一根絲線作為本命法寶?」綺羅聽懂了,並開始思索絲線類的法寶中有沒有比較出名的。

青嵐聽得興起,也幫著一起想。

「絲線類的材料倒是很多,天蠶絲、冰蠶絲、五彩毒蛛絲、天雲錦絲……不過這些大多用來織成布匹,然後做成法袍或戰衣。」青嵐輕聲自語道。

「絲線類的法寶在佛、道兩門都不多見,在魔門卻有很多。」

謝小玉之所以想到絲線,完全是因為當初鬼門中的那一戰。

當初謝小玉被迫,只得無奈地動用烏金羅喉血焰神罡,那東西射出去後會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尾跡,是飛針被腐蝕後留下,長長的尾跡如同拖在針尾的絲線。
這些尾跡沾染烏金羅喉血焰神罡,同樣變得極其危險,這種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凶物,只要碰到一點就不得了,因此一根飛針頂多能打穿十幾道鬼魂,反而是不小心撞上尾跡,導致灰飛煙滅的鬼魂數量要多得多。

「魔門?烏金羅喉血焰神罡?」綺羅也想到這一點,不過她隨即又感到疑惑,道︰「這不成了爭鬥之寶?可剛才你明明說……」

「飛針的問題是威力太小,妳現下琢磨的路子沒錯,以飛針布陣確實是王道,飛針走絲,聯接成陣,可攻可防、可困可殺,變化萬千。」謝小玉不得不說得更詳細,綺羅不同於青嵐,她向來不喜歡動腦子。

綺羅沈思起來,她確實在研究陣道,翠羽宮的祖師蘭仙子就是陣道大家,女人心思細密,很適合走陣道之路,而且「陣」相當厲害,相比之下,造器、煉丹和製符雖然號稱三大雜藝,但是到了極致的地步,比起陣法都遜色許多。

綺羅不善爭鬥,想有所作為就只能另辟蹊徑。

不過陣法有個最大的問題,就是布設的速度太慢,綺羅又不像蘭仙子得過上古傳承,只能自己摸索,謝小玉的這個提議讓她眼睛一亮。


一陣扇輪轉動的聲音打斷綺羅的思緒,她惱怒地轉過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好大一支船隊。」謝小玉眼尖。
「會不會是蘇明成他們來了?」青嵐問道。

謝小玉一算,覺得真有這個可能,當初他們乘坐飛天劍舟在海上圍剿那三頭大妖,蘇明成、洛文清等人則帶著大隊人馬乘坐天劍舟從碧連天出發。

天劍舟和飛天劍舟雖然只差了 一個字,速度卻天差地遠,一個只需幾天就可以從中土到達天寶州,一個卻要將近兩個月。
「我去看看。」謝小玉說道
「不行,你不能再冒險了。」綺羅立刻阻止謝小玉。

青嵐也雙手插腰,沈著臉連連搖頭。

「放心,我用不著過去。」謝小玉微微一笑,放出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將他連同綺羅和青嵐一起罩住,然後隨手一抖將飛劍射出去。

這把飛劍極快,比以前那把飛劍還快得多,瞬間就到達那支船隊的前方。

一陣波光亂抖,謝小玉的身影平空冒出來,看起來並不真切,上半身是半透明的,下半身越發黯淡。

儘管如此,謝小玉的身影一冒出來,一群人立刻從船裡飛出來,最先出來的全都是道君,然後才是洛文清、麻子、蘇明成等人。

「虛空投影……」

「這怎麼可能?」

「老大……你怎麼做到的?這不是道君的手段嗎?」

所有人都張大嘴巴。

當初碧連天外海那一戰,已經讓觀戰的人都目瞪口呆,不過那時候謝小玉還做不到虛空投影,沒想到才短短兩個多月,謝小玉已經修練到這樣的地步。

「馬馬虎虎,算不了什麼。」謝小玉笑道,別人不清楚,他自己當然知道,這個虛空投影是縮水貨,不但投影模糊,距離也不超過百里,根本華而不實。

眾人同時翻了個白眼,誰如果相信這話才叫見鬼了。

「我已經讓圓德禪師傳授你們寶相金身的法門,只要煉成,再得到一件帶有元神印記的法寶,你們也能像我一樣。」謝小玉只好安慰道。

「那倒是。」蘇明成點了點頭,看著謝小玉的眼神充滿感激。

不只是蘇明成,眾人都差不多。

北望城之戰的時候,謝小玉表現得就很大方,所有修士都得過他的指點,不過那時候大家對他仍舊有懷疑,覺得這是要買人心,現下再也沒人這麼想。

「老蘇,有一件事要告訴你。」謝小玉故作神祕地說道。

「什麼事?」蘇明成滿心忐忑,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看到蘇明成如此緊張,謝小玉笑了起來,道︰「我找到《劍符真經》了,不過不太完整,大概只有四成左右。」

「《劍符真經》?」蘇明成大叫一聲,一蹦三尺高。

雖然以蘇明成現下的身分,想要什麼樣的無上大法都可以弄到,但是他對《劍符真經》的感情太深,那是他的傳承、是他的根本,他苦苦修練一輩子,此刻聽到失去的部分居然找到了,那裡還能控制得住情緒?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明白蘇明成此刻的心情,所以靜靜地等他發洩完。


好在此刻的蘇明成已經是真君境界,修為精深,很快就恢復平靜。
「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謝小玉繼續說道。

「你說。」蘇明成立刻站定。

「劍符真正的用法類似於佛門的『指物成寶訣』,不過比『指物成寶訣』修練起來更容易,用起來也更方便,而且更省錢,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一群人修練,讓他們專門負責煉製劍符。」謝小玉並不隱瞞自己的想法。

「你打算公開這套法門?」蘇明成微微一愣,不過他倒沒有感到太意外,和謝小玉相處這麼久,他早就習慣謝小玉的大方。

「老大,你大方,還要拉著別人一起大方。」麻子輕嘆一聲。

「行。」蘇明成一口答應道︰「我想通了,你當初說得沒錯︰別人的功法修練得再好,難道還能超過創造功法的那個人?最好的功法只能自己創。」

「你老兄已經闖出一個大力龍王的名頭,修練的早就是自己所創的功法。」

謝小玉笑道,這不是恭維,而是事實。

蘇明成得意地笑了起來,他當然知道自己有這個外號。

蘇明成心頭歡喜,旁人卻都沈思不語,特別是洛文清和麻子,他們一個是璇璣派的掌門弟子,師門的傳承不是說放棄就能放棄;另外一個得到的傳承也很重要,而且包羅萬象,根本不是一部功法,而是一整套,完全可以讓他開宗立派,其他人要捨棄一切確實相當容易,他們就做不到了。

蘇明成沒注意其他人的回應,此刻他心情極好,異常興奮地說道..「老大,這麼久沒見面,走,我們去慶祝一番。」

眾人聞言,自然都不反對。

「去哪兒?」一個人問道。

「回臨海城怎麼樣??」謝小玉立刻提議道。

圖熱鬧,謝小玉首先想到的就是臨海城,雖然現下臨海城其他城區已經沒什麼人,東城區卻異常熱鬧。

「走,我都有點想念那裡了。」蘇明成在臨海城待了大半輩子,感情遠比謝小玉深得多。

當初他們全都千方百計想逃離天寶州,但是轉了一圈後,他們也和謝小玉一樣,覺得天寶州的生活更令人懷念。

謝小玉轉過身,朝旁邊那幾位道君拱了拱手,說道︰「哪位師叔能幫個忙送我們過去?」

如果換成以前,謝小玉肯定會自己飛,但是現下離道君境界越近,他的心情變得越淡然,有人幫忙他樂得省事,畢竟這裡離臨海城一萬五千餘里,要飛好幾個時辰。

洛文清、麻子全都一愣,注意到謝小玉的變化,不由得露出一絲意外的神情,他們都明白這種變化意味著什麼。

蘇明成同樣感到有些古怪,不過他並非大門派出身,所以並不清楚其中的意義,只是問道︰「怎麼?你現下懶得動了?」

「沒什麼,不久前出了點意外,受了點傷,現下還沒完全恢復。」謝小玉當然不會說真正的原因,所以隨口編了 一個理由。

「你受了傷還沒恢復,就已經有這樣的本事了?」蘇明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人比人,氣死人。


「這傢伙倒是沒撒謊,你們如果早到一天就可以趕上了。」虛空中一陣波動,陳元奇的身影冒了出來。

謝小玉剛出過狀況,沒人敢讓他獨自亂跑,所以陳元奇的元神分身一直隱身在暗處當保鏢。

虛空中又是一陣波動,謝小玉、綺羅、青嵐三個人的身影同時冒出來。

這一次過來的是謝小玉本人,他隨手一招將飛劍收起來,那個虛空投影也瞬間消失。

眾人越發說不出話,因為謝小玉的本事已經相當接近道君。

「他會受傷?難道對手是道君?」蘇明成呆愣愣地說道。

「說來話長。」謝小玉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先別說了,等會兒有的是時間,我先帶你們過去。」陳元奇一展袍袖,瞬間將所有人全都兜進去。

紫銅打造的鍋子被燒得發燙,鍋子裡的湯水咕嘟咕嘟冒著泡,一股濃郁的芬芳彌漫著房間。

鍋子旁放著一只只盤子,盤子裡整整齊齊陳列著食材,大多是海鮮,如海魚、烏賊、蝦蟹、螺鮮之類,這些食材大部分被切成一片片,薄如蟬翼,晶璧剔透。
眾人一邊說話,一邊夾起魚肉在鍋子裡涮起來。

謝小玉已經把他受傷的原因說出來,眾人聽得唏噓不已。
「你厲害。」蘇明成豎起大拇指。

「這傢伙沒事找事,害得我和老羅被掌門罵了一頓。」陳元奇鬱悶地說道。
陳元奇一點架子都沒有,和這些晚輩同在一張桌子吃著魚肉、聊著天。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能虛空投影想必是這次意外的結果吧?」洛文清說不出是什麼心情,羨慕肯定是有,還有一絲猶豫,他不知道換成自己會不會賭那麼大。

謝小玉點了點頭。

「小洛,你可別學他。」陳元奇有點緊張起來,他真怕這個師侄一時眼熱也來這麼一手。

洛文清原本有那麼點想法,這下也不敢了,連忙說道︰「師叔放心,我不會的,我的膽子沒那麼大,再說我也不敢和他比氣運,他能成功,別人未必能成。」原本其他人和洛文清一樣猶豫不決,此刻聽了他這麼說,頓時都打消冒險的想法。

氣運玄之又玄,但是沒人敢不信,歷次大劫比拚的都是氣運,大劫本身就是氣運之爭,應劫之人為天地所鍾,氣運比一般人強得多。

不過應劫之人也分層級,十尊者中,太虛、九曜、空蟬三人的氣運就比另外七個人強得多,其中又以李太虛為最,上一場大劫,李太虛是理所當然的主角,無人敢攖其鋒。

「對了,大叔呢?他怎麼沒和你們在一起?」謝小玉其實一直想問,剛才就沒看到李光宗和那幾個愣子。

「他現下忙著呢﹗沒人比他和那幾個小子更合適訓練那些普通人,所以這件事就交給他們負責。」蘇明成笑道。

謝小玉微微一愣,隨即也笑了起來,道︰「這倒是人盡其用。」

李光宗父子等人一開始就跟著謝小玉,最初那幾年並沒有享受到什麼特殊待遇,完全是憑毅力和勤奮一步一腳印踏過來,由他們負責訓練招募進來的普通人確實最合適不過。

謝小玉轉頭問洛文清︰「既然大叔不在,那麼這件事就由你決定。你的徒弟、我的乾兒子呢?」

「當然在山門裡,我師父親自照管呢﹗」說到自己的徒弟,洛文清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

剛才洛文清就有一種感覺︰他想追上謝小玉恐怕沒可能了,只能比誰的徒弟厲害。

陳元奇一邊嚼著魚肉,一邊說道︰「小傢伙天生百脈俱通,掌門讓人天天幫他舒筋活血、調氣沖脈,一邊吃奶一邊修練,兩歲起就開始認字,順便打根基,現下已經練氣六重,當中除了給他藥浴幫他洗練筋骨,沒有讓他服過任何丹藥。」

「我乾兒子的悟性怎麼樣?」謝小玉又問道。

「現下還看不出來,畢竟孩子太小,不過看起來像他娘,倒是一點都不像他舅舅。」陳元奇頗感欣慰。

謝小玉一想到李福祿愣頭愣腦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心想︰如果那孩子像他舅舅,恐怕璇璣派真的要擔心了。

「能不能讓人把孩子送過來?越快越好。」謝小玉直接開口要求道。

陳元奇看了謝小玉一眼,突然想到什麼,立刻問道︰「不然我讓老羅跑一趟,他帶著孩子一路傳送過來,頂多五、六天就可以到這裡。」

「這當然最好。」謝小玉一拍巴掌。

洛文清一直插不上嘴,此刻聽到謝小玉這麼說,頓時瞪大眼睛,連忙問道︰「有好事?」

「當然。」謝小玉點了點頭,卻沒多說什麼,這件事關係到木靈,是他最後的王牌,少一個人知道都好。

見謝小玉不多說,洛文清很知趣地不再繼續追問。

「我已經和老羅打了招呼,他現下去接人了。」

陳元奇更乾脆,他和洛文清一樣都已經猜到謝小玉另有隱祕,背後肯定不只劍宗撐腰,至少還有一位高人幫他,而這位高人擅長的應該是造化之道。

當初那個嬰兒剛出生一個多月,大家第一次見到的時候,謝小玉就將他抱走片刻,回來後,他就從絕頂資質變成千年難遇的無上資質,現下想來,十有八九就是那位高人的手段。

陳元奇和洛文清都是聰明人,知道事關重大,最好不要多問,畢竟謝小玉的底牌何嘗不是整個人族的底牌?

洛文清連忙換了 一個話題,道︰「聽說你已經解決蟲王變的缺陷?」

「沒有,問題仍在,我只不過把有問題的部分封閉起來。」謝小玉沒有說得太仔細,雖然他對洛文清沒什麼可隱瞞,但是在場的人太多,有幾個人還是天門開啟後才跟著他們。

洛文清明白謝小玉的顧慮,所以點了點頭,並沒細問。

這時,樓梯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眾人轉頭看去,只見老流氓張元讓快步跑上來。

張元讓當年還是蘇明成的老大,他的信樂堂在臨海城雖然排名不算太高,卻也是大堂口,他在這裡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當初謝小玉回中土,張元讓毫不猶豫地跟著一起走,從此搭上順風船,和其他人一樣,他現下也有了真君的修為。

照理說,張元讓完全可以飛進來,但是他仍舊用兩條腿走路,可見他相當會做人。

「老張,這邊幫你留了座位。」蘇明成連忙打了聲招呼,畢竟為人不能忘本。

「看到幾個老朋友?」謝小玉隨口問道,剛才張元讓是跟著他們一起過來,但是一到臨海城,他就說要看看老朋友,然後就跑了。

「全都見到了,當初臨海城排名前十的大堂口堂主,一個個都像是灰孫子似的,一點都威風不起來。」張元讓哈哈大笑,顯然心情很舒暢。

「看你這出息。有必要和那群人比嗎?」陳元奇連頭都懶得搖。

「我當然不是去看他們,我是打聽一件事。」張元讓說出他真正的目的..「整個天寶州流通的錢全都是在臨海城造的,然後再運到其他地方,當然,各個礦區也會鑄造一些錢幣,這個也能流通。」

「錢?.」

「這東西現下還有用嗎?」

「你老兄掉錢眼裡去了吧?」

旁邊眾人紛紛說道。

張元讓臉皮夠厚,不以為意,等到眾人說完,他才繼續往下講︰「這你們就不懂了﹗中土的錢幣是用模子澆鑄而成,這裡原本也是如此,不過一百多年前改成了壓制成型,就是在一塊金屬薄板上壓出一枚枚錢幣,這樣做速度快得多,而且邊邊角角那些碎料可以回爐重新融化,效率也高。」

「金屬薄板?」謝小玉猛地抬起頭。他已經明白張元讓的意思。

張元讓見狀很得意,他這麼起勁,為的就是引起謝小玉的注意,所以立刻跑過來說道︰「全都是兩分濃的薄板,最多的是普通青銅,壓出來的錢全都運回中土,也有赤火銅之類,一般只在天寶州流通。」

「銅……」謝小玉沈思起來,銅的用處不大,至少製造飛輪用不著它,因為飛輪必須耐腐蝕,製造錢幣用的青銅肯定不行。

張元讓見謝小玉猶豫不決,連忙又道︰「這些薄板每一張都寬兩丈、長百丈,卷成一卷,我剛才去看了 一下,造幣所的倉庫內至少有十萬余卷這樣的金屬薄板。」「這麼多……」謝小玉微微吃了 一驚。

其他人也感到意外。
「這也算多??」張元讓嘿嘿一笑︰「中土數百億人口,所需的銅錢根本難以計數,這點銅錢恐怕只能說勉強夠用。」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謝小玉拍了拍張元讓的肩膀。

剛才張元讓故意提到那些金屬薄板的尺寸,謝小玉就已經明白了,寬兩丈、

長百丈,這樣的金屬薄板正好能用來打造一艘飛天劍舟,雖然銅重了 一點,但還是可以用來打造飛天劍舟。

「造飛天劍舟?」陳元奇問道,謝小玉能明白,他也一樣,問題是,原來的飛天劍舟全是用輕金打造,而銅比輕金重了七、八倍。

「你有沒有把握?」陳元奇很不放心地問道。

「船殼好造,核心零件……有點麻煩。」謝小玉露出為難之色。

「什麼麻煩?」陳元奇來了精神。

「人手不夠。」謝小玉說道。

「這倒不必擔心,要人給人、要物給物,現下翠羽宮的弟子大部分都在這邊,她們幹這活已經很熟了,而且翠羽宮擅長陣法,這活對她們來說最合適不過。如果你還嫌不夠,我幫你借一批人過來,頂多就是許進不許出,實在不行……」陳元奇咬緊牙關,他已經想好了,事成後殺人滅口。

謝小玉連忙道︰「夠了、夠了,有十幾萬人已經足夠了。」

「那就依你。」陳元奇順勢下台,如果真要事成後殺人滅口,他的負擔也不小,甚至連掌門也未必扛得住,畢竟他要殺的不是十幾二十個人,而是上萬人,甚至十幾萬人,那就不叫殺人滅口,而是大屠殺。

修士的辦事效率向來很高,只花了一個時辰,謝小玉就選好地方;半天的工夫,所需要的工具和材料就全都到手;又用了 一個晚上的時間平整土地,區域劃分也都完成了。

第二天一早,臨海城的東郊多了 一片禁區。

這裡被濃密的雲霧籠罩著,雲霧的外圍是一片空地,不但連一幢房子都沒有,甚至連一棵樹、一片草叢都看不到,只有無數蟲子,這些蟲子充斥其間,漫空亂舞,不只是天空中有蟲子,地底也有無數蟲子,整片區域如同一張天羅地網;雲霧之中也佈滿大大小小的禁製。

被圈起來的這塊地方有五裡方圓,和臨海城的內城區差不多,但是用來幹活的地方不大,長不過一裡,寬不過百丈。

這裡和翠羽宮後山不同,沒有一個個淺坑,在來這裡的路上,謝小玉就已經修改建造技術,他不打算再用模子,飛天劍舟的外殼用不著製造得那麼精細,製造外殼的新辦法也簡單到極點。

在工場區的一角有一 口很深的井,井深五十余丈,井中豎著一根鐵尺,這根鐵尺也有五十余丈長,一丈寬、半人厚。

十幾個人站在井邊,將一張長條形的薄銅片往鐵尺上套,那樣子有點像穿襪薄銅片有兩層,兩側的邊緣已經被焊死,頂上那一頭也被焊死,一套在鐵尺上就緊緊地貼在上面,這就是飛天劍舟的外殼。

原來的飛天劍舟至少還有劍的模樣,現下的飛天劍舟則更像是劍鞘,頂端是平的,兩側邊緣還有一些褶皺,這絕對是粗製濫造的東西。

以前謝小玉絕對不敢這麼做,因為怕出事;但現下他有這個把握,第一批飛
天劍舟從中土到達天寶州,除了兩艘出了一點小問題,其他全部正常。

煉製一般的法器,第一次成功,未必第二次也能成功;機關法器不同,只要不出現失誤,以後也都能成功。

一陣陣火光從井裡冒出來,底下也有人,正在焊接加強筋。

干這些苦力的全是和尚,而在一旁負責指揮的是一群嬌滴滴的女孩。

工場區的另一頭熱浪滾滾,火焰沖天,十幾座煉爐整齊排列著,這些煉爐全都是從城裡拆來,原本是礦業會所的東西,那一座座燒得通紅的煉爐內全都是紅得發亮的鐵水。

隨著一聲吆喝,鐵水傾瀉而下,卻被一雙無形的手操縱著,化作涓涓細流,全力開工

然後由鐵水變成通紅的鋼筋,這些通紅的鋼筋軟如麵條,被那只無形的手任意扭曲、彎折。

「嗤──」

一陣水氣蒸騰,通紅的鋼筋瞬間變得黯淡,同時也變得剛硬無比。

隨著一陣叮叮當當的輕響,這些彎折好的鋼筋掉落到地上,旁邊立刻有人跑過來拉著這些鋼筋走,幹這活的人也都是和尚,他們赤裸的上身因為汗水的緣故變得黝黑油亮。

在另外一角,一排排已經造好的船殼被整整齊齊放在空地上,十幾個女孩一組,手裡拿著粉斗、墨線、白筆之類的工具在船殼上量尺寸,然後畫下一個個標記,那是需要開口的位置。

負責給船殼打孔是和尚,他們做的是不需要腦子,只需要力氣的工作。

在工場區的中央還有一片工地,被一團黑暗籠罩著,這裡是真正的核心,一般人甚至不能靠近,在這裡工作的人全是翠羽宮和璇璣派的僕役,這些人在門派中出生,十幾代人都是門派中的僕役,而且上有老,下有小,只有這樣的人能保證忠心耿耿,絕對不會背叛。

僕役裡不會有異族的探子,因為不值得,異族要派探子過來並不容易,但僕役知道的東西有限,又不能到處亂跑,根本沒有潛伏的價值。

即便如此,這些人也只能待著這裡,絕對不能外出,而且將來這些人也會和外界隔開,因為他們掌握著飛天劍舟最核心的祕密。

此刻,謝小玉正在看著這些人工作。

這片空地上整整齊齊擺放著一只大圓筒,這些圓筒長一丈、直徑五尺三寸,通體由金屬打造而成,圓筒兩頭都是敞開的,中間還塞一個如橄欖核般的東西。

這些是飛天劍舟的核心零件,看起來並不複雜,圓筒四周浮刻著一些法陣,那個如橄欖核般的東西也是,不過上面的法陣是另外刻制,然後再塞進內部,所以從外面看不到。

「人手夠嗎?不夠的話我再叫一批人過來。」問這話的是洛文清。

能夠隨意進出這裡的人只有謝小玉、陳元奇、敦昆、洛文清、姜涵韻和麻子,敦昆有這個資格,是因為他負責這裡的安全;洛文清代表的是璇璣派;姜涵韻代表的是翠羽宮?,至於麻子則負責這裡的一切雜務。

謝小玉的事情太多,不可能把所有精力放在這上面,所以必須派人負責,而麻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他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又擅長造器,加上孤家寡人,

不像蘇明成要管著苗人,所以相對清閑得多。

「差不多夠了,難道你真打算建造十萬艘飛天劍舟?」謝小玉苦笑道。

洛文清很想回答「是」,在他看來,飛天劍舟這樣的好東西建造再多都不嫌多,不過他轉念一想,十萬艘飛天劍舟就要有幾十萬人負責駕駛,而璇璣、翠羽兩派連弟子加僕役也就這麼多,還不能保證個個忠心,萬一有人駕船偷跑,飛天劍舟的祕密豈不是會暴露?

「你不是還打算建造太昊戰船、浮空山、懸空島?」洛文清找了一個理由。

謝小玉的嘴角不經意地牽動一下,那是他一時口快,不小心說出來的,而且這三樣東西是他胡思亂想出來的,八字都還沒一撇。

太昊戰船是放大十倍的飛天劍舟,能裝更多人,而且不像飛天劍舟只有一層薄薄的外殼,既然名為戰船,肯定是用來打仗,並且要有強大的防禦力,而且在必要的時候,太昊戰船還可以吸取海水,凝結成濃濃的冰殼。

其實太昊戰船就是一座要塞,而且是活動的要塞。

浮空山比太昊戰船還大十倍,同樣擁有濃實的外殼,不過並非用來打仗,而是工場和倉庫,飛輪、飛天劍舟都可以在裡面建造,太昊戰船也可以在裡面維修。

懸空島的體積最大,比浮空山還大幾十倍,不過不需要濃重的外殼,是用來裝人的,可以容納幾千萬人口,而且養雞、養鴨、飼養蠱蟲、訓練士兵,還有滴血重生都在上面進行。

「我還沒想好,而且時間來不及。」謝小玉只能找托詞。

太昊戰船、浮空山也就罷了,拼拼湊湊說不定真能建造出來;懸空島就沒辦法,當時謝小玉正好想到地上神國,隨口就說出來,那根本就是縮水的地上神國,卻又可以移動。

萬年前,神皇擁有整個天下的資源,花費千餘年的時間也沒能完成真正的地上神國,謝小玉想建造懸空島簡直就是做夢。

但謝小玉沒當真,其他人卻當真了,特別是親眼看著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洛文清。

「機會難得,除了天寶州之外,那裡還有這麼多金屬礦藏?」洛文清比謝小玉更急。

不過謝小玉也明白,這多少有些痴心妄想,現下離大劫只剩兩年多,最後一年肯定要出海,想在一年多的時間內完成這三件東西根本就不可能。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現下想得再美好都沒用。」謝小玉無可奈何地說道。

「你至少要建造一個能移動的工場吧?」

洛文清對太昊戰船、浮空山、懸空島深信不疑,他並不認為這是謝小玉自己的想法,更願意相信謝小玉看過的那部奇書上有這三樣東西。

這不只是洛文清的懷疑,陳、羅兩位師叔,還有他的師父也都這麼認為。

洛文清等人也明白,這等規模的機關法器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所以一直縮小目標,最終確定要先建造工場。

謝小玉沈默了,他在思索也在計算,他確實被說得心動了。

太昊戰船、浮空山、懸空島是謝小玉胡思亂想出來的東西,卻不意味著完全不可能,如果大幅度縮水,還是有可能做出來,至少建造一座工場確實很有必要,可以用來製造飛輪、修理飛天劍舟。

謝小玉正想著,突然耳邊響起敦昆的聲音︰「外面有一道信符是給你的。」

「放進來吧。」謝小玉立刻說道。

話音落下,一道赤紅色火光飛進來,直接落到謝小玉手裡。

「有事?」洛文清問道。

謝小玉只看了 一眼,就點頭說道︰「你徒弟過來了。」

洛文清頓時來了精神,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說來慚愧,雖然是我徒弟,我卻沒教過他任何東西,一直都是我師父照管。」

謝小玉笑了笑,並沒在意。

修士都是這麼過來的,當初謝小玉在元辰派的時候,前後加起來他師父給予他的指點都沒超過十次,平常有疑問就只能找師兄,在藏經殿,師兄就是代師父。

當初知道真相後,謝小玉沒找他師兄麻煩,其中一個原因就在於此,畢竟沒發生那件事之前,他師兄待他確實不錯。

每個門派都這樣,即便洛文清也是如此,中天紫薇劍法就是陳元奇代為傳授。

至於那個小孩就更特別了,照規矩來說,洛文清現下還沒資格收徒弟,像璇璣派這樣的大門派,必須達到道君境界才能開門收徒,當初讓洛文清收下那孩子做徒弟,一方面是因為那孩子資質太好,任何一個門派都不會願意放手,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加深和謝小玉的關係。

正因為如此,洛文清就算有空也不能教自己的徒弟,只能由他的師父代勞。

東城區的郊外原本是一片農田,但現下農田全都荒廢,被開闢成降落點,專門讓中土過來的天劍舟停靠,由五行盟管轄。

此刻整座東城區擁擠不堪,大街小巷全都擠滿帳篷,旁邊的樓裡更是住滿人,連樓梯和走道都被人佔據,但是仔細觀察又會發現一個個街區都豎立著竹籬笆,彼此之間涇渭分明,因為住在裡面的人全都各有歸屬。

「五行盟的行情好像也不錯。」洛文清一邊尋找羅元棠的蹤跡,一邊觀察眾人。

「他們提升招募條件,所以也增加了吸引力。」謝小玉並不在意,那些聽了花言巧語就會被騙過去的人絕對不是他需要的。

「你覺得五行盟會兌現承諾嗎?」洛文清問道。

「我很懷疑。」謝小玉並不看好。

別說那些門派,即便璇璣、九曜、翠羽宮對普通人和散修也談不上有多麼關心,對大門派來說,普通人和散修不過是一種資源,如同天寶州的那些礦山,多占一處就可以多一份好處。

因為謝小玉的緣故,璇璣、九曜、翠羽諸派才表現得那麼友善,而五行盟沾不到他的光就用不著對他有所顧忌,肯定是嘴裡說得好聽,把人騙上船後就翻臉不認賬。

只是,沒人想到謝小玉也沒安好心,當初他製訂招募規則的時候特意加了一條──一旦拿了船牌,就不能再改動,這本身就是一道暗門,讓各大門派有漏洞好鑽。

謝小玉和洛文清正東張西望,突然他們面前一陣波動,緊接著三道身影冒出來,中間的人正是羅元棠,手裡抱著一個小娃娃。

當初謝小玉替小傢伙改易經脈的時候,小傢伙的皮膚是綠色的,這麼多年過去,已經恢復正常的膚色。他的臉胖嘟嘟的十分可愛。

小傢伙不怕生,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東張西望地看著四周。

在羅元棠身後的兩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年過花甲,頭髮、鬍子都已經花白,臉上皺紋堆棧,乾枯得像一層樹皮.,女的挺年輕,不過三十左右,上身穿著紅色短襖,外面披著一條紗巾,底下是百褶長裙,裙子上繡著各式各樣的花卉。

「見過兩位掌門。」

洛文清認識這兩個人,男的叫慕菲青,是青木宗宗主;女的叫花錦雲,是百花谷谷主,他們都是道君高人,他自然不敢輕慢。

「洛師侄好運氣,收得如此佳徒,讓小老兒羨慕不已。」幕菲青捋著鬍鬚,說道。

這絕不是假話,更不是客套,璇璣派的功法和星辰有關,借用星辰之力修練,這個小孩的資質雖好,但是和璇璣派的功法並不契合,否則對璇璣派來說,這孩子的資質是千年一遇。

青木宗就不同了,青木宗的功法和這孩子是絕配,在青木宗看來,這孩子的資質立刻提升到萬年一遇的級別。

「這老頭一路上嘮叨不休,硬要搶你的徒弟,我被他弄得頭痛無比,你自己打發他吧。」羅元棠將小孩遞到洛文清手中。

「你的乾兒子來了。」洛文清一轉手,將小孩塞進謝小玉懷裡。

謝小玉接過孩子,也朝三位道君稽首為禮。

「我大老遠跑去中土辛辛苦苦帶著這個孩子過來,都是因為你的一句話,你總可以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吧?」羅元棠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怨氣,畢竟這一趟至少有幾百萬里,就算是道君都覺得累。

謝小玉看了看另外兩位道君。

「我們還有事。」幕菲青倒是很知趣。

「那倒不必,說起來,這件事還要有勞兩位。」謝小玉拱了拱手。

「需要我出什麼力?閣下儘管發話。」幕菲青這一次過來,原本就是為了和謝小玉確定加盟之事。

現下碧連天被踢出聯盟已經成了定局,而且傳聞明通已經組織一支人馬打算脫離碧連天,除此之外,另一個消息也讓各派感到震驚,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二派九曜派居然拆夥,只因為一個紈褲,但背後卻又隱藏著丁忘情和劍宗傳人的一段恩怨。

有人說,以璇璣為首的諸派聯盟內部也不安穩,不過明白的人都清楚,這是最後的整合。

璇璣派已經夠謹慎了,當初為了自身的安全不得不多拉幾個幫手進來,現下整個聯盟已經趨於穩固,就可以把這些不安定的元素踢出去。

碧連天是第一個,而且是自家送上門,勢力急速膨脹,讓碧連天上層的人沖昏頭腦。

九曜派是第二個,不過九曜派的情況有點不同,這個天下第二派本身就內部紛爭不斷,門下良莠不齊,更有丁忘情這樣胳膊往外彎的傢伙。

有精簡自然也有擴充,精簡是切除有問題的部分,擴充是獲取有用的部分。

當初璇璣派迫不得已才拉攏諸派,免得自家被孤立;這一次不同,是真正的按「需」而定,不過這個「需」,卻不是由璇璣派決定,而是看謝小玉的意思。

幕菲青和花錦雲這兩位掌門早已經看出謝小玉對青木、百花兩派都頗為在意,這可是天大的機會。

「這裡說話不方便。」謝小玉看了看左右。

「跟我來。」

羅元棠一揮手,瞬間四周的一切都變了,他們已經身處在一座大殿中。

「現下沒問題了。」羅元棠朝地上一指,原本空空如也的地上頓時多出五張蒲團。

眾人沒有客氣,各自坐下。

謝小玉將小孩放到地上,摸了摸他的頭,讓他到一邊玩,這才說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除了在座各位,最多只能再讓玄元子掌門知道,各位必須給我一個承諾。」

羅元棠和洛文清對望一眼,他們從來沒見過謝小玉這樣,正因為如此,他們可以確定謝小玉接下來說的絕對是不得了的大事。
「我可以發心魔大誓。」羅元棠第一個表態。
「我也是。」洛文清同樣沒有猶豫。

幕菲青和花錦雲稍微想了想,最後也都點頭答應。

眾人各自逼出一滴心頭精血,發下心魔大誓後,謝小玉這才說道︰「大家都猜測我的傳承得自元辰派藏經殿,這沒錯,但卻也不全對。我確實從一本書裡得到許多好處,不過裡面沒有任何和道法有關的內容,而是一篇零散的雜記,寫的都是一些瑣事,比如某處藏著一本書,某地有怪異之事發生……」

「你的劍宗傳承就是由此得來?」洛文清打斷謝小玉的話頭,一臉震驚地說道。

其他三位道君也恍然大悟,因為各大門派將元辰派藏經殿的雜書全都翻個底朝天,卻沒發現任何有用的東西,原來大家都搞錯了,那些雜書裡並沒有寶藏,只有一張藏寶圖。

「不只是劍宗傳承。」謝小玉笑了,既然要吹牛,乾脆往大處吹︰「還記得我教給李光宗他們的保命六招嗎?」

洛文清四人全都露出怪異的神情,對於謝小玉的一切,各大門派都查個清清楚楚,所謂的保命六招也已經查清楚了,那只不過是一個毛賊的東西。

以往眾人理所當然地認為謝小玉只不過是為了扯大旗,故意扣上太虛道尊的名頭,但此刻聽到謝小玉前面那番話,他們再也不會有那樣的想法。

「保命六招是我傳授給李光宗父子諸人的東西,他們根本連太虛道尊是誰都不知道,我有什麼必要騙他們嗎?」謝小玉問道。

「那真的是太虛傳承……」洛文清喃喃自語道,別人信不信他不清楚,反正他是信了。

「那本雜記開篇第一行寫的是『天下珍寶無數,並非藏於天宮地闕,也非隱於天涯海角,而是落於塵世中,蒙塵埋垢,靜待有緣。如欲得之,無須跋山涉水,不必赴湯蹈火,俯身即能拾,唾手可得之。』」謝小玉低聲輕吟。

洛文清四人全都神不守舍,腦中只有這段文字。

「俯身即拾,唾手可得……」羅元棠喃喃自語道,他也信了。

此刻,羅元棠眼前閃過一段段回憶,都是謝小玉以往讓人不明白的地方,每一次他都能得到一大堆好處,而他、陳元奇和玄元子曾經有過猜測,一種猜測是歸結為氣運,謝小玉是大劫主角,為天道所鐘,氣運強盛,另一種猜測是謝小玉有某種本事,擅長尋找寶物。

此刻,謝小玉說的話完全符合後一種猜測,但他不是擅長尋找寶物,而是一開始就知道寶物在那裡,他只要俯下體拾起來,或是伸出手拿過來。

請續看《夢幻泡影》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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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兩章拖了一天才修正完,不過應該不影響閱讀吧~
28預定10/7發行希望能在國慶前po上~請享用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4 09:18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11 08:37


在青木宗與百花谷的協助下,珍貴無比的優曇花與闍羅木入手,謝小玉總算如願以償,得到先天木靈這口行動式靈眼。
此時,臨海城內傳來意外消息,謝家子姪在臨海城內遭襲,法力盡失。謝小玉經過一番調查後,竟揪出意想不到的幕後黑手⋯⋯

【第一章】──真相?假話﹗
【第二章】──教唆犯
【第三章】──各種準備
【第四章】──鬥,暗鬥
【第五章】──跳板

【第一章】 真相?假話

寂靜,一片寂靜,似乎連灰塵落地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但是大殿中四人的腦子裡面卻一片混亂。

「天下珍寶無數,並非藏於天宮地闕,也非隱於天涯海角,而是落於塵世之中,蒙塵埋垢,靜待有緣。如欲得之,無須跋山涉水,不必赴湯蹈火,俯身即能拾,垂手可得之。」

這番話平平淡淡,但是仔細品味,又讓人感到無比霸氣,什麼劍宗傳承、什麼無上法訣,與之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滄海一粟。

「你到底得了多少『珍寶』?」洛文清不像另外三個人有那麼多顧忌,忍不住問道。

「不可說、不可說。」謝小玉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頭頂。

洛文清抬頭看了一眼,神情也變得凝重,他當然明白,謝小玉指的是天機不可洩露。

「原來如此。」羅元棠低聲自語道,此刻他有點明白謝小玉身上種種怪異之處。

   謝小玉身為劍宗傳人,卻和劍宗沒有什麼來往,甚至一開始的時候劍宗不怎麼在意他,他有事也不找劍宗幫忙,反而求助於別人,不只是璇璣、九曜諸派,一度還托庇於苗疆。

以前大家論及此事,都以為謝小玉所獲只是劍宗某個旁支的傳承,不為劍宗所重,畢竟謝小玉的《六如法》是佛門劍修之法,而天劍舟之類的東西看起來也不像是劍宗嫡傳,不被認可也很正常;現下看來,恐怕謝小玉根本不知道劍宗在哪兒,或許也不太把劍宗放在心上。

這時,一直不怎麼開口的百花谷谷主花錦雲突然問道︰「難道那部書上也提到了天寶州?」

花錦雲這話,讓慕菲青、陳元奇和洛文清眼睛一亮。

天寶州被發現得很晚,距今不過三百七十幾年。如果那部書上提到天寶州,豈不是意味著成書就在這三百多年間?

不過轉念又想,陳元奇等人又無法確定,萬一留下這部書的人擅長易算之學,有通天徹地之能,可以前觀太古、後觀萬年,完全能夠在數千年前便留下這些文字,留待有緣人。

謝小玉早就想過會有這樣的疑問,也早就想好如何回答。

「前輩猜得一點都沒錯。那部書非常有趣,簡直就是為我而寫,當初我被誣陷下獄,原本心喪若死,卻無意中發現同囚一室的已決犯中有一蟊賊,正是書中記載的那個太虛別傳的後人。之後我在臨海城又撞上兩大機緣,其中之一便是蘇明成,我從他手中得到《劍符真解》,這在那部書上也有提到──」

羅元棠連忙打斷謝小玉的話,道︰「有些事我們都已經知道,你不必多說。」
羅元棠之所以阻止,是因為《劍符真解》的關係,以前他們並不怎麼在意,只覺得這只是一部無上秘法,算不上稀奇,但是不久之前,謝小玉向蘇明成提起想要公開《劍符真解》,這門功法似乎成了大劫關鍵之一,如此一來意義就不同。

現下青木宗和百花谷還沒正式加盟,不能算自己人,就算有心魔大誓,也不能掉以輕心。

「另外一個機緣呢?」洛文清也連忙轉移話題,他同樣知道這其中的輕重。

洛文清比羅元棠還多知道一些事,玄元子並不贊成完全公開《劍符真解》,只能小範圍公開,最好僅限於璇璣、翠羽兩派,這或許有點自私,不過也是為了大局考慮。

「另一個是我在忠義堂的藏寶庫裡得到的丹爐,此物乃是毒手丹王洪倫海所用之物,洪倫海得罪太多人,不得不逃來天寶州,在這裡藏匿數十年,最終仍舊被人找到行方,圍殺而死,但是沒人知道洪倫海早就留了一手。那口丹爐是太古秘寶,天生九竅,猶如活物,他將一縷殘魂藏在丹爐中……」謝小玉說得有點囉嗦,他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因為這番話中頗多破綻。

羅元棠再一次打斷︰「難道他就是洪倫海?」

羅元棠這話問得沒頭沒腦,不過另外三個人都能明白。

「洪倫海就是霍宗師?」慕菲青兩眼發光,興奮得有些發抖。

青木、百花兩宗全都精於花木之道,而煉丹所用的藥材,七成都是花木一類,所以這兩派的人大多精於煉丹,慕菲青就是煉丹師,可惜他在大師境界卡了數百年,始終難以跨出最後一步,他當然希望能夠有人指點,或許能讓他破開最後的那道障礙。


洪倫海這個名字慕菲青確實聽說過,不過也僅此而已,他並不是很在意這個人,一來,洪倫海屬於野路子,底蘊比門派出身的煉丹師淺薄得多;二來,慕菲青是道君,今年一千三百餘歲,洪倫海只是真君,才四百多歲,對他而言絕對是晚輩。

可現下情況不同了,達者為師,別看慕菲青是道君,洪倫海是真君,一旦見面,慕菲青還得以前輩之禮相待,宗師和大師之間比道君和真君之間的距離要遠得多。天底下道君無數,只要是大門派,至少有十七、八個道君,宗師就不同了,

普天下的宗師加起來不超過二十位,這還是將三大雜藝全都包括在內,如果只算煉丹宗師,連十個都不到。

「洪倫海遭到圍攻好像是十幾年前的事?」花錦雲不太肯定地問道。

三位道君中,慕菲青和花錦雲至少還聽說過毒手丹王的名號,羅元棠甚至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更不可能記得毒手丹王被人圍殺的事,所以一片茫然。

不過,花錦雲的疑問也點醒另外兩位道君。

剛才還有兩種猜測──一種是那部奇書寫於最近三百年間;另外一種是寫書之人精通易算,能夠知過去未來,現下他們已經肯定是後一種可能,古往今來並非沒有這樣的高人,比如天機門歷代傳人,只不過天機門秉承「天機不可洩露」的原則,從來不會張揚。

「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羅元棠有些坐不住,知道得太多,有時候不是好事,此刻謝小玉突如其來的解釋讓他感覺很不妙。

「因為另外一件寶物。」謝小玉嘆道,他原本也不想編這樣大的謊言,實在是沒有辦法。

「難道有什麼東西你沒辦法拿到,所以想要我們幫忙?」羅元棠立刻有了猜測。

謝小玉笑著搖了搖頭,道︰「如果真是如此,『俯身即拾,垂手可得』這八個字豈不成了虛言?」

三位道君對視一眼,感到一頭霧水。

「你別再賣關子了,好不好?」洛文清急道。

謝小玉知道時機已到,終於說出謎底︰「那是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先天精靈,還記得嗎?當初我經常到處尋找靈眼──」

剛說到這裡,謝小玉第三次被打斷,洛文清滿臉震驚地問道..「難道那時候你不是因為想築基才四處尋找靈眼?」

「築基是其中一個目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找先天精靈。」謝小玉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沒人知道謝小玉是裝的,以至於洛文清連聲說道︰「你……你瞞得我們好苦啊﹗」

洛文清心中除了震驚,更多的是鬱悶,但是偏偏沒辦法指責謝小玉不夠意思把他們蒙在鼓裡,這件事關係太大,就算現下才說已經是把他當兄弟看了。

「你這小子隱藏得夠深。」羅元棠同樣充滿感嘆,他也沒想到當初謝小玉四處尋找靈眼居然另有圖謀。

與此同時,羅元棠對謝小玉買下落魂谷開礦之事也有些懷疑起來,他不敢肯定謝小玉是否還有隱瞞。

當初謝小玉這麼做,表面上是因為受了安陽劉家那個紈褲的逼迫,而逼迫的原因顯得那樣可笑,只不過是一場小小的紛爭。

但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當初和劉家結仇會不會是謝小玉有意而為?會不會就是為了釣出蘇明成,然後得到《劍符真解》?再往前想,會不會連謝小玉被流放的事也是刻意的安排?

想到這裡,羅元棠感覺腦子快炸了,一會兒感覺順理成章,一會兒又覺得前後矛盾。

不只是羅元棠,另外兩位道君也是一臉痛苦,他們也和羅元棠一樣有差不多的疑問,他們對謝小玉如此重視,自然把謝小玉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其中就包括他遭人誣陷的過程,以及他來到天寶州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心想︰難不成元辰派上上下下都在演戲?或是這小子也有通天之能,從頭到尾操縱著全局,所謂的誣陷全都是苦肉計,為的只是被流放天寶州?

看著洛文清四人一臉苦惱、頭痛欲裂的樣子,謝小玉不得不安慰道..「你們想太多了,有些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比如保命六招,那上面只說某州某姓有此傳承,那座丹爐只說藏於某派的寶庫,我讀到那一段的時候並沒太深的印象,等到遇到那個人,等到在忠義堂的倉庫裡看到那座丹爐,我的腦子裡就一下子閃現出那些文字。」

謝小玉說得很玄,但是三位道君都信,連洛文清也一樣相信,這種神通並不難理解,羅元棠就做得到,比起遍知過去未來的大神通,這根本算不上什麼。

「先天精靈……是那口木行靈眼?」羅元棠想起謝小玉前前後後的諸多古怪,已經有幾分明白他的想法了。

「怪不得你要羅師叔把我的徒弟帶來,你是打我徒弟的主意。」洛文清也已經明白過來。

「大道至公,越是強大,受到的限制也越大,先天精靈至為強大,卻不能移動。」謝小玉說出自己真正的難題。

其實倒不是完全不能移動,那個木靈因為是靈脈生成,可以在靈脈中移動,當初木靈打通方圓千里的靈脈,就可以在這個範圍內任意來回,不過謝小玉想帶走木靈,這就不是他能做到的,連木靈也沒有辦法。

羅元棠看著另外兩位道君,在這件事上他根本插不上嘴,璇璣派主修星力,對五行並不在行。

青木宗宗主慕菲青朝著百花谷谷主花錦雲拱了拱手,說道︰「這件事恐怕得有勞谷主了。」

「先天木靈?」花錦雲喃喃自語道,眉頭緊鎖。

青木、百花兩派雖然都擅長花木之道,但是各自擅長的方面不同。青木宗偏重於「用」,如果是兩派爭鬥,青木宗肯定佔上風,這一派不管是法寶還是法術都極為厲害;百花谷則長於造化之道,擅長輔助類的法術。

「那先天精靈太過強大,大道對先天精靈有特殊的限制,這其中的奧妙別說我們,就算先天精靈自己恐怕也不完全清楚,想讓先天精靈擺脫束縛……難﹗難﹗難﹗」花錦雲連說三個難字。

「據我所知,先天精靈可以自成一界,你我各派的洞天大多是太古之時的眾多先天精靈變化而成,能不能在這方面打主意?」羅元棠提議道,反正他是外行,不怕說錯話。

花錦雲越發眉頭緊皺,這個問題太高深,連她也不太清楚,不過內心中隱約感覺到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打破沈默的反而是謝小玉︰「恐怕不行,我從木靈那裡知道一些秘聞,天道無法容忍像木靈這樣的存在留在這方天地。不過大劫中,天道無力動手,所以木靈才得以暫時存身,但只有兩千餘年的時間,必須在天道甦醒過來前衍化為一個小千世界,但是想要做到這一點,木靈就不能亂動,必須守在出生之地。」

「有這等事──」

三位道君同聲問道,任何一篇典籍中不曾有過這樣的記載,謝小玉此言實在讓他們大長見聞。

「那木靈有沒有說過兩千年的時光夠不夠用?」羅元棠搶著問道︰「還有太古、遠古那幾場大劫……妖界、魔界、仙界、佛界的開闢……」

羅元棠閃爍其詞,不敢話說得太透,此刻他也有些懷疑,妖、魔、仙、佛四界的開闢是否真是各族大能的功勞?

「這個我沒辦法回答,只知道兩千年恐怕……夠嗆。」謝小玉只回答第一個問題,後面兩個同樣也是他的疑問。

大殿中一片沈默,羅元棠仍舊看著兩位掌門,兩位掌門暗中交換著想法,不過看樣子似乎所有想法都不太可靠。

不知道過了多久,花錦雲抬起頭,不太有把握地說道︰「想憑自己的力量衍化成一方天地確實沒有那麼容易,更不用說時間如此短暫,但是借用現成的世界或許容易多了。」

謝小玉連忙搖頭,道︰「我也說過這個辦法,可惜不行。那個木靈說了,除了剛剛誕生的大千世界,別的世界都有各自的主宰,區別只是有些活著,有些主宰已經死亡,前者和天道一樣會全力撲殺木靈;後者則相當於死去很久的尸體,根本沒辦法利用。」

讓人意外的是,花錦雲居然沒有氣餒,反而一掃原來不太確定的模樣,變得更加自信幾分,道︰「那倒未必,你還沒修練到道君境界,沒有接觸空間之道,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奧妙。」

謝小玉連忙坐直身體,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說道??「願聞其詳。」

花錦雲沈默片刻,思索著應該怎麼說。

空間之道屬於最頂級的大道,高深莫測,所以有關空間之道的論述全都晦澀難懂,大多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花錦雲要解釋的話,肯定不能用那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言辭,必須淺顯直白,這就有難度了。

好半天,花錦雲才開口說道︰「所謂空間,一為空,二為間,中空可容物,前後左右上下俱都有間,內外隔絕,這便是空間,而空間有五類。

「第一類也是最簡單的一類,比如一只箱子、一只口袋、一幢房子,都可以說是一個空間。我等修士手段更高明一些,可以縮小放大、縮尺成寸。

「第二類稍微高明一些,原本也屬於這方天地,只是後來割裂出去,不再受這方天地的管束。太古妖都、佛道兩門聖地莫不如此,各派洞天也是一樣。

「第三類是無中生有,這個比較雜,也比較亂,最容易解釋的就是幻境空間。真君層次就可以修練出來,卻又可以一直修練上去,等到領悟真假變換,能夠以假成真的時候,幻境空間也就成了真實空間,其他法門也有很多,各自遵循的原理也各不相同。

「第四類是先天大道所化,像你提到的那個先天木靈便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有個七、八千年甚至上萬年的時間,那先天木靈肯定能化為一片小千世界。不只是先天精靈能這樣,傳說你我修練到最高境界,就可以身合大道,成為大道的一部分。到了那時,人和先天精靈就沒什麼差別,同樣可以自成一個世界。

「第五類是則是真正的世界,由渾沌中生出,無極化太極,太極生兩儀,而後衍化萬物,就如同我們這個世界。」

花錦雲一口氣說了 一大堆。

謝小玉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以往書中所言絕對沒有這樣完整,大多只涉及其中一類,又或是互相攙雜。

「第一、第二類想必沒什麼意義。」洛文清趁花錦雲中途停頓,立刻問道︰「第四類正是那個先天木靈走的路子,不過時間會很長。師叔的意思想必是第三類吧?」

「不錯。」花錦雲點頭。

「我對空間之道雖然不甚懂,卻也知道這類法門大多需要法力維持,而法力卻不能無中生有,要不自己修練而來,要不凝聚眾生願力加以轉化……我絕對沒這個本事,難道要請某位真仙幫忙,還必須是修練袖裡乾坤或者掌中世界的真仙?」

謝小玉有點退縮,這等於把木靈送給別人。

花錦雲明白謝小玉的顧慮,微笑道︰「你忘了 一件事,天生地養之物中也有無中生有的東西,金木水火土各行都有,其中又以木行最多。據我所知,你曾經去過婆娑大陸,為的就是求取闍羅木、優曇花,這兩種東西便是由虛無中誕生,而且能自我繁衍。」

慕菲青猛地拍了 一下大腿,連聲贊道︰「有理、有理﹗確實可以一試。」

慕菲青也算是半個行家,第一個明白其中的關鍵。

「我也明白了。」第三個表態的是羅元棠︰「其實說起來很簡單,空間之道也有先天和後天兩種──一、二、三是後天層次,四、五是先天層次,先天雖好,卻難領悟.,後天容易領悟,卻受製於天道。闍羅木、優曇花這兩種天生靈物非常特別,雖是後天,卻無須法力維持就能自成一界,可說是介乎於後天和先天之間,徹底掙脫天道的束縛或許做不到,游離於天道掌控之外卻勉強可行。」


「闍羅木、優曇花……」謝小玉感到異常頭痛,當初他為了這兩件東西可謂費盡心機,甚至和婆娑佛門交惡,才得到很小一塊闍羅木和幾片優曇花瓣,難道再要冒一次險?

「貴派是否有這兩種東西?」羅元棠知道謝小玉的為難處,也知道謝小玉不方便開口,乾脆代為詢問。

羅元棠問的是花錦雲,至於慕菲青就不用多想了,就算有這樣的材料,也肯定已經被青木宗煉成法寶。

想吸引先天木靈入住,不管是闍羅木還是優曇花都必須是帶有生機之物,一旦煉成法寶,雖然威力強大許多,但生機皆已蕩然無存。

「闍羅木沒有,此物太過難得,優曇花倒是有幾簇。」花錦雲巴不得謝小玉欠下百花谷更多人情。

謝小玉聞言差一點跳起來,當初他在婆娑大陸費盡心機才得到幾片優曇花花瓣,沒想到百花谷居然就有,而且是以株來算。

優曇花無根無葉,憑空而生,憑空而長,卻從來不是一朵獨生,而是幾朵同生,少則三五朵,多則十七、八朵,不管多少都叫做一簇。

「回頭我就讓人送一朵過來。」花錦雲手頭並沒有,畢竟優曇花不是常用的東西。

「此恩此德必不敢忘。」謝小玉連忙拱了拱手。

「如果能找到闍羅木就更好了。」羅元棠有些不太知足。

謝小玉明白羅元棠的意思。

闍羅木和優曇花都是不能種植的東西,至少以前沒人成功過,但是現下有一個先天木靈在手,情況就完全不同,或許能找出一種繁衍之法。

優曇花的用途有限,多些、少些問題不大,闍羅木就不同了,那是煉製空間法器的最好材料,可以代替空石,大劫眼看就要到來,各派都在做逃跑的準備,如果有大量的空間法器絕對是天大的好事。

更何況優曇花和闍羅木還可以煉出長生秘藥,謝小玉陣營裡有一堆大巫,而且南疆還有更多大巫,這一次羅老並沒有跟隨前來,就是為了拉攏其他大巫,長生秘藥這東西對大巫來說絕對充滿誘惑力。

羅元棠有這樣的心思,謝小玉也有。

曾幾何時,謝小玉麾下最多的就是苗人,總共有十一萬五千餘人,但是情況在改變,萬佛寺就有十幾萬僧侶加入,最近智通禪師又說了不少好話,謝小玉的心思有點鬆動,打算再接納一些佛寺,也有十幾萬人,如此一來,苗人就顯得太少了,所以他讓羅老再召人過來,多弄點長生秘藥確實很有必要。

天寶州深處一片廣闊無比的平原上,一道人影由隱而現。

謝小玉才離開幾天,原本只有一些嫩芽的地裡已經長出兩寸多高的植被,裡面有花、有草、有灌木。

那深不見底的湖蕩彷佛一顆鑲嵌在綠絲絨地毯上的寶石,湖邊已經鬱鬱蔥蔥,灌木、雜草長得有齊膝蓋高,這片土地之肥沃確實超乎想像。

不過謝小玉無心欣賞,他來這裡是為了正事,甚至沒興趣拜訪不遠處的那位蠻王,沒時間看看那個部落的情況。

一步跨入湖心,謝小玉急速朝湖底沉去,剛一沉到湖底,就聽到一道細聲細氣的聲音。

「很高興又可以看到你,你不在的時候我很無聊。」

木靈憑空冒了出來,這和道君的手段不同,因為木靈原本就沒有形體。

謝小玉來這裡就是為了把木靈帶走,所以舊事重提︰「或許你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我那裡很熱鬧。」

「我也想,可惜我沒辦法離開。」木靈搖了搖頭。

「或許我能幫到你。」謝小玉從袖管裡取出一只小小的盒子,打開盒蓋,只見裡面有一朵花。

其實那不能算是一朵花,只是一顆花苞罷了,不過這並不是因為百花谷捨不得,為了巴結謝小玉,百花谷願意付出這點代價,只不過這次用途特殊,木靈需要的是一個寄生之處,一個花苞和一朵完全綻放的優曇花沒有絲毫區別,甚至花苞的生機還更旺盛。

「這是什麼?」木靈瞪大眼睛,木靈是掌控木之道的先天精靈,一切和木有關的知識都有,但是闍羅木和優曇花卻是例外,它們是花木,屬性卻不是木,而是空。

「這叫優曇花,又叫空幻花,雖然是這方天地的產物,卻不受這方天地的束縛。」謝小玉將花苞取出來,一邊遞到木靈面前,一邊解釋道。

這段日子謝小玉一直在惡補空間之道的知識,特別是花錦雲所說的第三類空間,可以歸入這一類的東西很多,比如他的虛空無定曼荼羅。

虛空無定曼荼羅的這種特性來自於最初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羅,而這部魔門秘法則是魔門研究天魔的成果。

說起來,這一類裡最完美的就是天魔,不受任何世界的約束,來去自由。

木靈的眼睛不停閃動,分析著這朵從來沒見過的優曇花,過了好半天,木靈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我感覺到其中的力量,很有意思,或許……或許真的對我有用。」

「對了,我還有一樣東西和這差不多。」謝小玉又掏出一只水晶瓶。

那水晶瓶只有尾指般大小,頂上用蠟封住,裡面只有很少的木屑。

這是當初謝小玉得到的那一小塊闍羅木的木屑,數量根本不夠入藥,他乾脆封存起來,原本打算留念。

木靈轉過頭來,眼睛仍舊一閃一閃,這一次分析的時間短得多,臉上很快就露出笑容,道︰「這個更好,裡面也有類似的力量,不過強得多,我需要一塊大的,至少要和你的拇指差不多大,最好是剛剛採摘下來,不要這樣的乾木頭。」

「這東西真的有用?」謝小玉精神一振。

「當然,我要衍化成為一個世界就必須領悟世界本源,這朵花和這些木頭裡面都有一種類似於世界本源的東西,不過都不完整。」木靈突然變得異常興奮,

一邊拍手,一邊喊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我可以直接將這些世界本源提取出來,這樣我就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衍化出自己的世界。」

「你要多少?」謝小玉越發來了精神。

「只要像你這樣大。」木靈顯然不知道這一花一木有多麼珍貴。

原本一臉興奮的謝小玉,臉頓時垮了下來,如果真有這麼大塊的闍羅木,他完全可以將中土人全都帶走,或是乾脆直接建造一座地上神國。

木靈顯然也意識到這不可能,立刻又變得垂頭喪氣起來,道︰「這東西好像不可能長到那麼大。」

「花木之類不是會自行繁衍嗎?你有沒有辦法催生它們?」謝小玉拋出羅元棠曾經有過的想法。

可惜,木靈的回答是否定的。

「這不可能,它們不是真正的花木。」木靈搖了搖頭,又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指了指自己,道︰「它們其實和我差不多,用你們的話來說,我們都是先天之精,只不過我成功開啟智慧,它們沒有,所以它們不可能長久存在,片刻之後就會消失。」

雖然得到一個失望的結果,不過能知道一條秘聞也算不錯,隨即謝小玉又感到疑惑。

「既然它們沒有你強,為什麼它們反而擁有不完整的世界本源?」

「那很正常啊。」木靈眨著眼睛,好像是在疑惑︰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懂?

過了片刻,木靈才繼續說道︰「你們不是把靈寶分成三種嗎? 一種擁有自我意識,一種和大道相合,一種自成天地。你們的老祖宗並不懂得煉器,煉器是從妖族那裡學會,妖族會刻意修練身體的一部分,牛羊會修練犄角,虎豹會修練爪牙,所以最早的煉器就是強化自己──」

「萬法歸一。」謝小玉連忙阻止,怕木靈越扯越遠。

「不錯,就是萬法歸一。」木靈點了點頭,道︰「你我和這兩種花木也是一樣。你們人類先開啟智慧,接下來與道相合;我先合道,然後開智,最後是自成一方世界…」

「慢、慢、慢。」謝小玉再次阻止木靈說下去,木靈這番話似乎涉及到修練的真髓。

以前謝小玉看過的典籍只提到修練的目的就是永恆,而想要達到永恆,辦法又有許多種,但是此刻他聽到的東西顯然遠遠超出這個範疇。

「我先問你,靈器可以繼續提升等級,能夠從人級提升到地級,甚至最終提升到天級嗎?」謝小玉不能不關心此事,就算大劫都不能與之相比。

「當然可以。」木靈回答得很簡單。

「我再問你,你曾經說過人修練到最後會變得和你一樣,是不是指與道相合?」謝小玉再問道。

「就是。」木靈拍著手說道。
「那豈不是為天道所不容?」謝小玉愣住了。

此刻謝小玉有些明白了,既然玄門遵循的是天道,佛、道兩門為天道所認可,為什麼還要開闢仙佛兩界,原來真相是這樣。

「這要看你合的是什麼道,如果像我一樣合的是大道,那麼你就做好逃跑的準備吧﹗如果合的是天道,那就難說了,可能會留你一條小命,就像天門裡的那些倒霉蛋,也可能會將你徹底抹殺,這樣的例子也有。」木靈給出的答案充滿悲觀和絕望。

謝小玉頓時想起在天門中看到的那些人族和妖族的殘存意識,他們在太古之時已經死了,卻沒有化作鬼魂,而是成了一群似鬼非鬼的存在。

一想到這些,謝小玉頓時感到不寒而憟。

原本謝小玉還有那麼一絲念想打算放棄大道,選擇天道,現下他再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謝小玉還有另外一個念頭,連忙問道︰「如果不合道呢?」

「你們所謂的永恆並不可靠,你們將魂魄和元神看成兩種東西,總覺得元神很強大,魂魄很脆弱,其實並不是這樣。

「元神和魂魄仍舊是一種東西,都談不上永恆,最多能延續十萬年,一且超過這個時間,魂魄將徹底湮滅,不會再輪回轉世,元神也會消散,只有合道之後才用不著擔心這方面的問題。」木靈又拋出一個無人知道的祕密。

謝小玉一陣茫然,這是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世界,恐怕就算是仙界中也沒有幾個人達到這樣的境界。

「你繼續說下去。」謝小玉有些後悔剛才不該打斷木靈的話。

「從那裡繼續說下去?」木靈脾氣極好。

「你剛才提到靈寶有三種。」謝小玉提了個頭。

「對了,剛才就說到這裡。其實生靈也是這樣,你們是先開智,然後合道,最後衍化世界.,我是先合道,然後開智,最後衍化世界;闍羅木和優曇花就是先衍生世界,然後開智或者合道。」木靈繼續剛才的話題。

謝小玉立刻想到一個問題︰「先開智和先合道有沒有區別?」

木靈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歪著脖子想了半天,然後不太肯定地說道︰「先開智的話就會知道危險,會想逃出去,不過這樣也就失去合道的機會,永遠都只是一個不完全的小千世界;如果先合道,那就倒霉了,它肯定會下手。」說著,木靈頗為畏懼地看了看天空。

謝小玉的臉色很難看,知道得越多,他越感覺到天道的殘酷,再想到他可能已經被天道注意上,越發感到毛骨悚然。

好半天謝小玉才調整好心態,既然惹不起天道,那就只能暫時低頭,然後找機會逃出去。

「先不說那些了,這東西對你有用嗎?」謝小玉指著優曇花問道。

謝小玉決定先顧眼前,先想辦法把木靈帶走再說。

木靈隨手一招,那朵優曇花徑直飛到手中。

只見那原本並攏的花瓣漸漸綻放開來,彈指的工夫,花苞已經變成怒放的花朵,然後一切都凝固了,原本優曇花應該是似虛似幻,看上去如同投影,卻拿得起,換得到,此刻竟變成一朵真花。

謝小玉靜靜看著優曇花,不知道這是化虛為實還是虛空凝物,但是他知道這絕對不簡單,因為這朵優曇花現下看上去普普通通,就好像路邊隨意採摘的一朵野花。

優曇花是天生地養的靈物,現下卻變得如此平凡,反而意味著不平凡,就像謝小玉手裡的芥子道場,從外表看就是一塊普通的石子。

木靈又一指,這一次,木靈指的是那只水晶瓶子。

啪的一聲輕響,水晶瓶子碎裂開來化作無數碎屑,那幾粒木屑卻飛出來,瞬間投入花中。

下一瞬間,木靈興奮地又叫又跳︰「我現下知道那裡有這東西了。」

木靈是先天精靈,融入那點木屑後,冥冥中生出一種感應,讓木靈知道其他闍羅木在什麼地方。

木靈興奮不已,謝小玉卻心頭一驚︰木靈可以靠這種辦法知道其他闍羅木的蹤跡,那麼妖、鬼、魔三族會不會也有同樣的手段?萬一有的話,那豈不是逃到什麼地方都別想擺脫對方的追索?這肯定要想一個對策,好在還有兩年多,可以慢慢尋找對策。

謝小玉正這樣想著,卻聽到木靈在一旁說道??「有一個忙你可以幫我,這個島上就有兩塊木頭、六朵花,你幫我拿來好嗎?」

「這裡就有?」謝小玉精神一振,高興極了。

瞬間,謝小玉的腦子裡面就多了幾幕影像。

首先謝小玉看到的是一個土蠻小孩,大概五、六歲,脖頸上掛著一串木片項煉,其中一片就是他遍尋不到的闍羅木。

謝小玉差點吐血,當初他為了找指甲蓋般大小的一塊闍羅木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沒想到這裡就有一塊,不用花什麼力氣就可以得到。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闍羅木不同於優曇花,並非曇花一現,所以被普通人得到也是很正常的事。

第二幕影像居然是慕菲青,他的紫府中居然藏著一根烏黑的木刺。

謝小玉很生氣,不過很快又生不起來,這塊闍羅木顯然已經煉成法寶,似乎還是慕菲青的本命法寶,他不拿出來倒是情有可原。

接下來的影像讓謝小玉哭笑不得,居然是花錦雲,她手中還有兩朵優曇花。

「這兩個人不行,是自己人。」謝小玉立刻將慕菲青和花錦雲的身影傳回去。
「好吧。」木靈不難說話,對什麼是自己人挺明白的。

「另一塊木頭倒是好辦,問題是那四朵花。」謝小玉有些為難,那四朵優曇花有兩朵在五行盟的兩位道君手中,另外兩朵在土蠻手中,其中一個好辦,只是蠻王謝小玉有把握搞定,另外一個就麻煩了,那明顯是大長老。

「我沒辦法自己拿,不然就簡單了。」木靈不能主動傷害任何生靈,但是偷盜不在天道禁止的範疇,如果木靈能親自動手,絕對手到擒來。

謝小玉拿起那朵花,道︰「裡面應該有一個空間吧?你躲在裡面,我帶你過去就好。」

「不行。」木靈連連搖頭,道︰「這朵花太脆弱,根本不足以承受我的力量,所以我進去之後只能進入休眠,不能做任何事。」

「休眠?」謝小玉皺緊眉頭,他千方百計想要拐走木靈,就是為了借用木靈的力量,如果木靈進入休眠,豈不是一場空?

木靈誤會了,以為謝小玉擔心自己,連忙安慰道︰「你放心,我會一邊休眠,一邊感悟世界本源,而且如果得到那塊木頭,我就可以將時間縮短到千年左右,如果再得到那四朵優曇花,時間還能縮短百餘年。」

「 一朵優曇花才縮短二十五年?」謝小玉嘖嘖連聲,這實在太奢侈了。
木靈也很無奈,嘟囔道︰「第一朵效果最好,越往後效果越差,闍羅木也一樣。 」

聽木靈這麼一說,謝小玉頓時想起來,剛才木靈一開口就要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一塊闍羅木,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緣故,肯定用不著這麼大塊的闍羅木。

「這太浪費,反正你只要在天道甦醒之前領悟世界本源就行。」謝小玉連連搖頭,道︰「這東西對我有大用,我要用它們煉製延壽的秘藥。」

木靈的眼珠轉了起來,顯然是查找有關延壽秘藥的事,過了片刻,木靈抬頭說道︰「這沒衝突,我只需要世界本源,而你要的是裡面的一絲造化之力,我可以幫你提取出來,效果好得多。」

「成交。」謝小玉不再猶豫,反正他沒想過將閣羅木煉成法寶。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沒解決──怎麼才能弄到那四朵優曇花,以謝小玉的實力肯定對付不了道君,更不用說土蠻大長老。

「你可以借用我的力量,哪怕我在休眠,借點力量給你還是可以的。」木靈很是慷慨,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木靈很希望謝小玉成為它的巫師。

和以往一樣,對這個提議謝小玉一點興趣都沒有,他袍袖一展,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孩骨碌一聲滾出來,那孩子似乎還沒睡醒,有點睡眼朦朧的樣子。

「我已經幫你把更合適的人帶過來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11 14:04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11 08:39
【第二章】──教唆犯

「隨便拿人家的東西不好。」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板著臉、噘著嘴,不停搖著頭。

謝小玉無可奈何地看著天,實在沒轍了。

現下謝小玉相信這小孩和李光宗、李福祿有血緣關係,這一根筋的性格絕對是李家的傳承。

「我們並不是白拿。」謝小玉笑嘻嘻地掏出一枚銅錢,道︰「你看,我們用錢買。你買過花嗎?一文錢可以買好大一束花,現下我們只是買一朵,給他們一文錢已經很善良了。」

說這種話連謝小玉都感覺丟人,謝小玉並不在乎撒謊,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墮落到騙小孩的地步。

「為什麼你不直接買?」事實證明這小孩不傻,至少比他舅舅聰明多了,小小年紀就懂得懷疑。

「因為我和裡面的人有仇,我揍過他們的徒弟。」謝小玉是專業的騙子,謊話張口就來。

「師爺爺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如我們自己去買,大家做好朋友。」小孩子很天真,也很聽大人的話,當然其中絕對不包括不是好人的乾爹。

謝小玉欲哭無淚,他騙倒世人,蘇明成、麻子、洛文清那幫人就不用說了,連各派掌門也都被他騙得暈頭轉向,卻沒想到這招在一個幾歲大的小孩身上失效了。

「這可不是小仇,而是大仇,有幾個家伙被我宰了。」謝小玉急了,真話脫口而出。

「他們是壞人嗎?」小孩忽閃著大眼睛問道。

「不是。」謝小玉已經沒轍了,他越來越發現自己拿這個好奇心極重的小孩沒辦法。

「那麼為什麼殺人?.」小孩再問道。

「那是因為他們要殺我。」謝小玉乾脆把責任全都推到對方頭上。

「你是壞人嗎?」小孩突然露出一絲畏懼的神情。

「我是你乾爹,你覺得你乾爹會是壞人嗎?要不然你娘、舅舅、外公、外婆都是壞人。」謝小玉擰了擰小孩的臉蛋。

「不是﹗我娘才不是壞人呢﹗舅舅和姥爺更不是壞人,娘說他們是大英雄。」

突然小孩又囁嚅地說道︰「我爹倒是壞人,娘說了,不許學我爹。」

謝小玉無言,這家人實在太有趣了,以前他只覺得李光宗和李福祿非常有趣,李嬸和李喜兒還很正常,沒想到他看走眼。

不過轉念一想,李喜兒嫁給姓劉的紈褲是因為不得已,畢竟為他所污,連肚子都搞大了,並不是真心喜歡那個紈褲,這小兩口能夠相親相愛才叫見鬼呢﹗

「你娘難道沒告訴你,乾爹是大好人?」謝小玉硬擠出一張笑臉。

小孩看著謝小玉,然後很認真地搖了搖頭。

「你娘沒良心。」謝小玉嘟囔道。

小孩也不解釋,而是一下子撲上來,在謝小玉的大腿上狠狠咬下去,他當然咬不動,此刻謝小玉並非真身,而是分身,外表看上去和常人沒有兩樣,實際上銅皮鐵骨。

將小孩拎在手裡,謝小玉鬱悶得說不出話來。

「乾爹和爹一樣都是壞人﹗」小孩鼓著腮幫子,憤怒地瞪著謝小玉。

這時,謝小玉感覺自己很失敗。

軟的不行,只好來硬的,謝小玉伸手在小孩的後腦杓上輕輕一拍,小孩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拎起小孩往右側腋下一夾,謝小玉將意識附著在小孩身上。

當初洪倫海能夠悄無聲息影響謝小玉,並控制著他煉出那些丹藥,還讓他以為那是他自己的天賦,現下的他想控制一個練氣層次的小孩自然也不會太難。

天仍舊是那個天,地仍舊是那個地,但是少了很多東西,謝小玉透過小孩的身體感知外面的世界,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同。

小孩畢竟只有練氣層次,連溝通天地都還做不到,不能和謝小玉這個修練出偽元神的真君相比。

不過小孩也有比謝小玉厲害的地方,那就是可以感知生機,特別是花木之類的生機,哪怕是還沒穿出地面的嫩苗也清晰可見,至於他想得到的那朵優曇花更顯得如此「奪目」,彷佛黑夜中的一點燈光。

謝小玉控制著小孩的身體朝著那朵花虛抓一把,  那間那朵花消失了,隨即出現下他手中。

這可不是妙手空空的法門,而是木靈針對闍羅木和優曇花而創的神通,借用闍羅木和優曇花自身具有的空間之力讓它們挪移過來。

巫門的神通不需要學,也沒辦法學,只能碰運氣領悟,不過這個小孩卻不是碰運氣,畢竟他是第一代巫師,直接就被賜予一大堆神通。

優曇花剛到手,遠處就響起一聲怒吼︰「誰?誰偷了我的東西?」

一道白光從島的中央飛起來,快速無比地兜了一圈,被偷的人顯然急了,狂暴的氣勢噴湧而出,朝著四面八方蔓延,壓得底下的人喘不過氣來,實力稍微差的人直接趴下,即便是真君也只能苦苦支撐。

謝小玉當然不在乎,不過他不想引人注目,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順勢將偷來的優曇花收進木靈藏身的那朵優曇花中。

此刻,在那朵花裡,木靈微微睜開眼睛,把玩著剛收進來的優曇花,身旁還飄浮著一塊木片和兩朵優曇花。

木靈隨手一指,這朵花徐徐散開,彷佛被狂風吹散般,一些閃亮的星屑從裡面飛出來,正是木靈千方百計尋求的世界本源。

木靈深吸一口氣,閃亮的星屑立刻被吸進去,隨著星屑漸漸化開,身體變得越來越凝實,也變得越來越通透,讓木靈露出滿意的微笑。

所謂衍生世界其實就是生成一個新的身體,領悟的道不同,生成的身體也不相同,因為是木靈,生成的身體自然和木有關。

「還有一朵優曇花可能有點麻煩。」謝小玉的聲音傳了進來。

「那個人的回應確實太大了。」雖然木靈在花裏,卻能夠感知到外面的一切,這一點就比芥子道場高明得多。

過了片刻,木靈有些遺憾地說道︰「那就算了,這種花的效果已經不太好了,倒是那種木頭最好再多來一些。」

「我沒這個本事。」謝小玉連連搖頭。

透過大道感應,木靈已經知道所有闍羅木的位置,總共就十幾塊,其中大部分在婆娑大陸,而中土這邊除了慕菲青有一件闍羅木煉製的法寶,另外還有三件,卻都在真仙級的老家伙手中,連木靈都看不清他們的容貌,只知道他們各自所屬的門派。

就算謝小玉的膽子再大,也不敢對真仙下手。

「那算了,只能等以後的機會。」木靈嘆道。

「以後的機會?」謝小玉不太明白。

「三年後,有個地方會生出一簇優曇花,再過半年,另一個地方也會生成一枝闍羅木。」木靈將那兩個地方傳到謝小玉腦中,這兩個地方都在婆娑大陸,一個靠北,一個靠南,全都在深山中。

「為什麼都在那片大陸上?」謝小玉皺起眉頭,三年後大劫已經到來,佛門能不能守住都難說。

「很正常,那是『空』死去的地方,它和我一樣,不過它代表的是空間之道。」木靈突然露出黯然之色。

「『空』?本身就擁有空間之道,它肯定比你更得天獨厚,至少它一誕生就可以掙脫天道的束縛,能夠自成一方世界,那為什麼它還會卷進這場風波?」謝小玉連忙問道,這種事可不是隨便能聽到,有這樣的機會,他當然要問個明白。

「為了完整,小千世界都不完整,我有很多和我一樣存在的記憶,但都不完整,卻都渴望變得完整,想完整的話就只有化身天道,掌控一方世界。」木靈的神情頗有點悠然神往的味道。

「我沒辦法理解。」謝小玉搖了搖頭,知道這是因為層次不同,如同他的家人無法理解他對永恆的執著,他也無法理解木靈對完美的追求。

「你是個壞人,我不要你這個乾爹﹗」小孩怒氣沖沖地嚷嚷道,摸著自己的腦袋。

小孩的腦袋光溜溜的,頭髮全都被剃光了 ;身上的衣服也被收起來,換成寬鬆的長袍,樣式有點像和尚的袈裟,脖頸上還掛著一串佛珠,腰裡別著木魚。

謝小玉一臉邪笑,一邊摸著小孩光光的腦袋,一邊說道︰「我和你外公、舅舅是過命的交情,和你的老子卻是仇家。你老子當初欠了我不少,俗話說︰父債子還,我現下就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小家伙。」

「我要告訴師爺爺,讓他教訓你﹗」小孩也算是個富二代,不用人教,天生就懂怎麼仗勢欺人。

「你師爺爺根本不會說我什麼。」謝小玉拍了拍小孩的臉頰。那富有彈性的手感讓他感覺很舒服也很有趣。

「我不要做和尚﹗」小孩扯開嗓門嚷嚷起來。

「不需要一直做和尚,但是至少要意思一下,先做個半年。」謝小玉已經決定的事絕對不會放棄,而且他要讓小孩知道乾爹不能得罪。

「為什麼?」小孩怒瞪著謝小玉。

「因為我要教你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屬於佛門。」謝小玉回道。

之前把小孩要過來,謝小玉就向洛文清承諾過絕對不會耽誤他的前途。

巫法和道法截然不同,想互不干擾絕對沒有那麼容易,好在謝小玉之前已經探出一條大路,可以做到兼容並蓄,就是和那些大巫一樣,先轉魔,再轉佛,最終佛道魔巫四門同修。

小孩從木靈那裡得到的能力大多和植物有關,而魔門在這方面非常欠缺,不過謝小玉手裡卻有一道法門非常適合小孩修練,那就是他誤打誤撞從白骨舍利中得到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羅,與之對應的佛門大法自然是虛空胎藏曼荼羅,兩者合一,還可以衍化出虛空無定曼荼羅。

不過謝小玉這個理由卻有些扯,他將小孩剃了個光頭,打扮成和尚的樣子,完全是為了報復小孩說他壞人這件事。

「我為什麼要學和尚的東西?」小孩顯然對此很排斥。

「因為你不學不行。」謝小玉懶得講理,一掌拍在小孩的頭頂上。

瞬間一大堆記憶強行灌入小孩腦子裡,裡面有三界胎藏大曼荼羅、虛空胎藏曼荼羅和虛空無定曼荼羅的練法。

與此同時,謝小玉還強行打入一絲感悟,這是佛門灌頂之法。

如果換成另外一個小孩,謝小玉絕對不敢這麼做,那是揠苗助長,一下子知道太多反而會無所適從,而且原本需要自己領悟的東西直接灌注進來,少了摸索的過程,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對這個小孩他就不在乎了。

這個小孩和別人不同,根本用不著擔心會遇到瓶頸,只要累積夠了,就會直接進入下一層境界,甚至就連尋找天地精氣都用不著,頂多十年,小孩就可以達到道君境,到了那個時候修練速度才會減慢。

謝小玉隨手一指,將一道禁制打在小孩身上,這道禁制逼迫著小孩體內孱弱的真氣流轉起來,同時也讓小孩進入一種似夢似幻、半睡半醒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修練,效果再好不過。

「別人當乾爹,輕鬆愜意;我這個乾爹費盡心力,卻還得不到感激。」謝小玉重重嘆息一聲。

謝小玉隨手將小孩收起來,此刻他手中不只有芥子道場,還有一朵優曇花,這朵花已經被木靈煉成一件空間法寶。

和芥子道場與青嵐的畫軸不同,這個空間裡什麼都沒有,甚至感覺不到重量,也沒有上下左右,只有一片虛空,似乎低級得多.,實際上正好相反,裡面自成世界,只不過這個世界等級很低而且很不完善。

謝小玉剛做完這一切,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是你兒子?」

「是我的乾兒子。」謝小玉轉過身來。

站在謝小玉身後的正是土蠻女長老阿克蒂娜,她狐疑地看著謝小玉,然後不屑地說道︰「你來的只是一具分身,卻敢帶著小孩過來,難道不怕他出事,或者你根本不在乎他的安危?」

「他很安全,因為他有一個非常厲害的保鏢。」謝小玉對自己人不敢說太多,對這個外人卻沒什麼可顧忌。

此刻小孩已經進入優曇世界和木靈在一起,木靈不能隨意出手,不過別人一旦冒犯木靈,木靈就用不著客氣了。

阿克蒂娜眼珠骨碌碌亂轉,這段日子她沒閑著,土蠻也有消息來源,所以對謝小玉多少有點了解。

知道謝小玉的重要性後,阿克蒂娜不由得生出一些壞念頭,因此她來的時候已經做好兩手打算,但是看到來的不是謝小玉本人,只是一具分身,她不得不放棄那些念頭。

剛才阿克蒂娜也動過那個小孩的主意,所以一上來就問那是不是謝小玉的兒子,謝小玉的回答卻讓她很失望,同時那個不算警告的警告也讓她多了幾分忌憚。

不久前,五位大長老中戰力最強的拉古托在阿克蒂娜面前顯露出妖族的本來面目,卻被謝小玉用詭異的手法殺掉,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謝小玉沒空和阿克蒂娜閑扯,立刻轉入正題︰「你們那邊商量得怎麼樣?」「長老會已經知道拉古托的事,我們也查了拉古托的部落,那家伙的兄弟姐妹還有幾個兒女都有些不對勁。」阿克蒂娜神情凝重,其實真實情況糟糕得多,他們發現類似的部落還有很多。

「是人族和妖族的混血?」謝小玉問道。

阿克蒂娜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坦白︰「不是混血,而是妖,和拉古托一樣裝扮成人的模樣。」

情況顯然比謝小玉想像得更糟糕,突然他盯著阿克蒂娜的臉看了半天,然後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道︰「不只是這些吧?」

阿克蒂娜遲疑半晌,最後無奈地說道︰「瞞不過你,情況很糟糕,那個部落半數以上的人都是這樣。」

謝小玉仍舊盯著阿克蒂娜,他不相信這就是所有實情,道︰「恐怕不只有這個部落吧﹗」

阿克蒂娜的臉色變得難看,一方面是因為她被拆穿,另一方面是她確實為此擔憂。

以前土蠻並不覺得妖族是種威脅,至少和漢人相比,妖族看起來和善很多,教了他們很多東西,讓他們有能力對付漢人;但是現下許多部落悄無聲息變成妖族,這就不能不讓土蠻感到恐懼,雖然漢人不是好東西,但是壞得正大光明,而這些妖族明著幫他們卻在背後偷施暗手,絕對比漢人更壞。

「那麼合作的事呢?」謝小玉並不關心土蠻的處境,他真正在意的是土蠻會站在哪一邊。

阿克蒂娜聞言,給謝小玉一個抱歉的表情。

「我沒能說服另外幾位大長老,他們不贊成和你們連手,畢竟兩邊已經結下三百多年的仇恨,我們有幾千萬族人喪命在你們的手中,這還不包括被你們驅趕、失去土地而死去的人。」阿克蒂娜咬了切牙,輕聲說道︰「兩邊的仇恨太深了,不可能和解。」

謝小玉並不感到意外,阿克蒂娜實話實說反而是一件好事,他最怕就是遮遮掩掩。

「如果有人願意和我們合作呢?會不會遭到其他部落的仇視?」謝小玉並不打算全面合作,這未必是好事,就像五行盟一樣,一下子規模搞得太大反而沒辦法控制,他希望的是像璇璣派那樣先拉攏幾個部落,然後逐漸擴大規模。

讓謝小玉感到高興的是,阿克蒂娜隨即回答道︰「那倒不會,長老會已經決定暫時放下仇恨。」

其實這也在謝小玉的預料中,土蠻的聯盟不同於以璇璣派為首的聯盟,反而更像是五行盟,內部鬆散,所謂的長老會並沒有什麼實權。

既然是鬆散聯盟,約束力肯定不會太大,一旦對漢人不再那麼仇視,如果有部落願意和漢人接近,也不會被禁止。

當然,土蠻的部落聯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那五位大長老是實實在在的一股力量,而且這個長老會保證永遠都會有五位大長老存在,少了一個,立刻會有另外一個補充進來,正因為這個緣故才有連手的價值,不然謝小玉也不會那麼在意。

「你有什麼打算?」謝小玉隨即問道,到現下為止他只拉了一個蠻王,肯和他合作的只有一個部落,所以他打算對阿克蒂娜下手,如果能把她拉過來,意義就大了。

「你能給我什麼好處?」阿克蒂娜願意和謝小玉談,並不是因為她對漢人有好感,畢竟兩邊數百年的血仇絕對沒有那麼容易化解,其實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利益。

「妳想要什麼?」謝小玉乾脆讓阿克蒂娜開價。

阿克蒂娜在來這裡之前就已經想好,所以不疾不徐地說道︰「你說天寶州什麼最  錢?」

「礦藏。」謝小玉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些冷冰冰的東西在地底下埋那麼多年,我的祖祖輩輩都在這裡卻不懂得利用,實在太可惜了。」阿克蒂娜嘆道。

「妳想要開採煉礦之法?」謝小玉已經猜到阿克蒂娜的想法,他微微猶豫一下。

雖然謝小玉現下開口閉口都是大家同為人族,但一直沒忘記死在土蠻手中的那些人。

土蠻全民皆兵,連女人和孩子都很厲害,而且悍不畏死,不過有兩個弱點──一個是他們修練的境界都不高,大部分只有練氣層次,真人境界就可以成為一個部落的首領;二是他們的手段單一,只會簡單的煉器,用的還多是骨骸之類的材料,缺少兵刃和鎧甲,更不用說陣法之類的大殺器。

如果謝小玉將開採煉礦之法傳授給土蠻,他們的實力肯定會提升一截。

「你第一次和我見面時說過,你們剛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曾經想讓我們的人幫你們采礦、冶煉金屬,你們只需要用糧食換,怎麼?現下變卦了?」阿克蒂娜微微瞇起眼睛,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好吧,我答應。」謝小玉不再多想,如果出爾反爾,反而沒有好處,再說大劫當前,還是先想如何度過這場劫難。

「痛快﹗那麼再來說另外一件事,我們需要陣法。」阿克蒂娜得寸進尺。

「就算我肯教,你們也學不會,你們修練的是魔門功法,而我們屬於道門。」這一次謝小玉不能再退讓,不過他也有推托的理由。

「這沒關係,魔門也有陣法。」阿克蒂娜笑了,她猜到謝小玉會這麼回答,所以事先就想好對策。

和漢人打那麼多仗,土蠻吃夠陣法的苦頭,一直想研究一下,可惜異族儘管給土蠻很多東西,卻在這方面異常吝嗇,現下漢人既然想和他們連手,就必須拿出誠意。

「好吧。」謝小玉切牙說道。

為了顧全大局,讓土蠻學會陣法也是一件好事,萬一妖族想打這片大陸的主意,需要付出的代價會大得多,不過只有買沒有賣就不叫交易,謝小玉付出了代價,自然要有所斬獲。

「你們總要給我一個說法,對妖族,你們有什麼打算?」謝小玉問道。

「頂多讓各個部落自己小心。你之前不是說過並不指望我們和你們站在一起嗎?反正只要我們記得是人就夠了。」阿克蒂娜當然不會上當,局勢不明,這時候站在漢人一邊結果可能會很不妙。

謝小玉苦笑起來,他暗自打定主意,如果以後誰敢說土蠻愚蠢,他絕對會一記耳光搧過去。

付出代價只得到中立的結果,謝小玉心裡異常鬱悶,想了半天,覺得有必要找點什麼補回來。

滴血重生的法門已經到手,謝小玉覺得土蠻手中好像沒什麼東西是他看得上眼,想了好半天,他才想到一個問題︰「妖族是不是很怕瘴毒?」

「當然怕,以前來這裡的妖族使者從來不敢久留,頂多待半個月就離開。」阿克蒂娜說道。

「那麼拉古托呢?」拉古托的存在讓謝小玉有了那麼一絲擔憂。

「他是轉世投胎,一生下來和我們沒有兩樣,自然不怕瘴毒。」阿克蒂娜解釋道。

謝小玉立刻從這番話裡找到破綻,道︰「妳剛才說過,那個部落一大半的人都已經變成妖,而且不是半人半妖。現下又說是轉世投胎……」

「那也不能算是轉世,說得更確切一點,他們是在懷胎六個月的時候奪舍,肉身是人的肉身,魂魄卻是妖的魂魄。」原本阿克蒂娜並不打算說得這麼詳細。

「你們怎麼查出來的?」謝小玉立刻問道,他們的人裡肯定也有這樣的角色,只是一直以來,他們都苦於沒辦法把那些人找出來。

其實謝小玉也能猜到這肯定是神道的力量,神道不同於道佛魔三家,實際上更接近巫門,神道法門其實就是巫法,只不過賜予這些法門的不是先天精靈,而是天道,所以才有那種種不可思議的效力。

對於神道,別說謝小玉,就連佛、道兩門的那些高人也都很矛盾,既羨慕又忌憚,因為一旦沾上就成了天道的奴隸,永世不得翻身,一旦心存叛逆,結果就會像那位神皇一樣。

別人不知道神道大劫的真相,謝小玉卻隱約猜到一些,神皇與其說是敗在佛、道兩門的手中,還不如說是為天道所殺。

原本天道打算借神皇之手滅絕佛、道兩門,一開始也相當順利,但是隨著實力的膨脹,神皇迷失自我,居然想架空天道,這招致天道的憤怒,被天道所遺棄,所以神道大劫中,敗的只是神皇,並非神道。

神道比佛、道兩門確實要強一點,佛、道兩門做不到的事,神道能夠做到,這算不上稀奇。

「你們為什麼不怕瘴毒?天寶州的瘴毒原本應該沒這麼厲害,好像是因為挖礦而引起。」謝小玉又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恐怕也沒人知道原因。」阿克蒂娜看了看天空,道︰「或許你可以認為這是上天的恩賜,就像我們能夠變身,能夠長出翅膀在天上飛,能夠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能夠擁有銅皮鐵骨。」

謝小玉也抬頭看了看天空,他對天道實在不太敢恭維。

「如果瘴毒再厲害一些,你們會不會有事?.」謝小玉再問道。

「沒事,天寶州各處瘴毒的程度並不相同,有些地方重十幾倍,那裡也有我們的部落。」阿克蒂娜回答得很仔細,她很聰明,已經隱約猜到謝小玉的意思。

果然,謝小玉的眼睛越來越亮,因為他有辦法了,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再問清楚一件事︰「那些瘴毒之氣特別重的地方,妖族是否更不願意靠近?」

「那當然,妖族比你們更討厭這裡的瘴毒之氣。」阿克蒂娜刻意加重後半句的語氣。

謝小玉當然相信這是真話。

妖族修練的路子更接近於煉體之法,吸取的靈氣一方面滋潤孕養身體,另一方面存儲於四肢百脈中,而瘴毒之氣也會隨之聚集,對身體有極大損害。

相對而言,道門修士大多走的是練氣的路子,不會刻意洗練身體,瘴毒之氣只會淤積於脈絡中,容易驅除得多。

仔細盤算好半天,確定沒有疏漏後,謝小玉終於說出自己的想法︰「可以讓這裡的瘴毒之氣變得更厲害一些,或許會讓異族知難而退。」

這一次謝小玉說的是「異族」,並非妖族,瘴毒之氣不但對妖是極大威脅,對鬼也一樣,能侵蝕神魂。

「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阿克蒂娜笑道。

讓天寶州的瘴毒之氣變得更厲害,不但能阻止妖族,同樣可以阻止中土過來的這些人。

謝小玉並不在意,而且他也沒安好心,他不相信瘴毒之氣對土蠻一點影響都沒有,頂多就是承受能力更強,一時半刻壓不倒他們,只要加重劑量,總有讓土蠻吃不消的時候。

「還有一件事,妳給我的那件滴血重生的法器用倒是可以用,不過道門的手段和這東西不怎麼合拍,能給我一些你們的人馬嗎?」謝小玉又加了 一個要求。

謝小玉這話半真半假,用道門的方法催動神道之寶確實有些困難,不過他們這邊道君無數,頂多費點力氣,並不是什麼難題,他其實是想借用神道之力將潛伏在人族中的探子全部找出來,不過現下不急著提這件事,畢竟中土那邊的人還沒過來,現下就動手只會打草驚蛇。

謝小玉打算先聯絡一下感情,將一部分土蠻變成自己人,除此之外,他還想讓一些土蠻做試驗。

成年的土蠻介乎於人和妖之間,這一直讓謝小玉感到非常奇怪,而且現下他的手上有「龍王變」,又有根據「龍王變」改造而來的「虫王變」,所以他對土蠻的這種特性越發感興趣,同時也想研究土蠻不在乎瘴毒的原因但謝小玉沒想過將這些土蠻大卸八塊,頂多抽點血。

「你要多少人?」阿克蒂娜毫不在意,對他們來說,買賣人口實在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有時候整個部落都可以賣掉。

「兩千人,其中必須有四位神官。」謝小玉早已經想好了,四個人裡他肯定可以收買一、兩個。

「成交。」阿克蒂娜一 口答應下來。

原本天寶州已經變得寂靜,現下又恢復以往的喧鬧。

很多人在礦井裡忙碌著,不過這一次忙碌的並非是礦工,反而是一群群修士,他們只有做一件事,就是重新打通一座座廢棄的礦井。

天寶州有數不清的廢棄礦井,為了防止坍方,廢棄的礦井會用石頭填埋,換成普通人做這種事絕對要花不少力氣,而且要很長的時間.,修士就不同了,隨便施展一個流沙術,那些填埋在裡面的石頭就變成流沙,然後再一個颶風術,所有流沙就被卷出去。

一座座礦井被重新打通,一顆顆炸雷被塞進礦井深處。

等到所有準備工作做完後,為首的真君大聲喊道︰「所有的人快撤出來﹗全部撤出來﹗」

只見一道道遁光從礦井裡疾射而出。

「還有人沒出來嗎?」那個真君問道。

出來的那些人三五成群,顯然是一個個固定的小組,他們互相對視,很快就有了結果。

「所有的弟子全都出來了。」旁邊一個稍微年輕的真君回道。

為首的真君隨手打出一道法印,  那間從地底傳來一陣陣沈悶的爆炸聲,緊接著從礦井口噴出一道道熾熱的火舌,噴出滾滾濃煙,這些濃煙顏色赤紅,中間還包裹著一團團光亮、彷佛翻卷的火雲,濃煙中還夾雜著碎石和沙礫。

突然喀嚓一聲巨響,大地裂開,緊接著裂紋越來越多,像蜘蛛網般朝著四面八方延伸。

「轟﹗」

整片礦區塌陷,隆隆的聲響如同雷鳴般。

「走﹗」為首的真君一聲令下,眾修士紛紛駕著遁光朝著上風口逃去,在他們的身後,滾滾煙塵直沖雲霄。

同樣的一幕也在其他地方發生,整個天寶州此刻到處都是飛揚的塵土,那彌漫的煙塵久久不能散去,形成一層濃濃的霧霾。

毀掉的不只是礦區,一座座城市也熊熊燃燒,滾滾的濃煙遮天蔽日,給人一種末日來臨的感覺。

這裡的建築物大多是竹木架構,連牆壁都是用竹篾編成,在外面抹上泥灰,熊熊的烈火將竹木柱梁全都化為灰燼。

隨著一陣陣劈裡啪啦的聲響,一幢幢樓房轟然坍塌,揚起漫天的火星和滾滾的煙塵。

此刻,唯一沒有被燒毀的只有臨海城,這裡是最後的定居點,其他幾座城的居民全都被遷移到這裡,除此之外,每隔幾天都會有一支船隊到達,船隊的規模越來越龐大,少則幾千艘,多則上萬艘,每艘船都裝滿人,少說一、兩千人。

在臨海城內城一角,一座高聳的樓台上,一群人眺望著遠方。

這裡看不到大火也看不到礦區的坍塌,只看得到一片遮天蔽日的煙塵籠罩在整座天寶州上方。

「這就是大劫。」青嵐心中充滿茫然和惶惑。

其他人或許也有這樣的感嘆,卻沒青嵐那麼深刻,因為她出身貧寒,拜入的師門又是小門派。

相比之下,麻子就顯得有些漠然,他冷冷地說道︰「能活下來就已經不錯了。」「別管這些了,還是先顧眼前吧。」謝小玉站在一張大桌子前。

這張桌子長兩丈、寬一丈三尺,就擺在樓台正中央,桌上鋪著一張地圖,上面插滿五顏六色的旗子,這些旗子有的代表有人居住,有的代表已經毀掉。

「讓他們加快速度,像現下這樣可不行。」謝小玉不太滿意。

眾人聞言,看了謝小玉一眼。

「說得容易。」一個五行盟的弟子說道。

樓台上人很多,不但有璇璣、九曜、翠羽諸派的弟子,還有五行盟的人──雖然此刻裂痕已經非常明顯。碧連天在這裡的負責人已經換了 一個叫明德的道人,明通已經帶著百來名弟子脫離五行盟,而以璇璣派為首的聯盟和五行盟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不過兩邊仍舊合作一些事。

雖然這個五行盟弟子的話中充滿怨氣,卻是實情,此刻各大門派的弟子全都派出去了。

「我當然知道,可惜時間只有那麼多了。」謝小玉每天起來都要算一下日子,看看離出發還有多久。

「這些原本並不在計畫中。」另外一個五行盟的弟子抱怨道。

「很多事都不在計畫中,比如建立五行盟。」麻子頭也不回地反嗆回去。裂痕既然已經出現,就沒人打算彌補,雖然大家正在合作,這樣的爭執卻免不了 。

「算了,別說這些了。」謝小玉阻止道,現下不是吵架的時候。

「這裡的瘴毒之氣真能夠擋住異族?」五行盟弟子再一次提出質疑。

「應該可以,至少可以讓異族無法登上這座島,這樣他們就不可能利用這裡的資源。」謝小玉打的是損人不利己的念頭。

「只靠揚起粉塵,效果好像不大。」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說道。

這女孩是五行盟金澤派的弟子,只有練氣層次,她之所以有資格站在這裡,是因為她的聰明,修練的是易算之術。

此刻各地匯總過來的情報全都交給這女孩和王晨,她所說的話就是根據這些情報得出的結論。

「瘴毒之氣源自地底,和這裡的礦藏肯定有關。」謝小玉搔了搔頭,他也看過那些數據,知道女孩的話沒錯。

不過瘴毒之氣和礦藏有關,這是肯定的。

三百年前,中土來的人剛踏上這片土地,還未曾發現那些礦山,環境不錯,到處是茂密的森林,空氣清新,雖然有些瘴毒,卻沒現下這麼嚴重,瘴毒之氣是在這三百多年裡變得越來越重。

「這個猜測沒錯,問題是你的辦法效率不高。」女孩冷著臉說道︰「最早弄塌的幾個礦區,瘴毒之氣提升不到一成。」

「讓霧霾一直浮在空中呢?」謝小玉問道。

「也就增加一成而已,要讓霧霾浮在半空中,需要靠懸浮陣的協助,但懸浮陣有時間限制,等到霧霾落地,肯定會打回原形。」女孩毫不退讓。

「也有超過五成的。」王晨在一堆紙裡翻找著,好半天才找到他要的東西,道︰「看來要用火燒一下。」

王晨手上這份記錄是每一座已經被毀的礦山和城市的瘴毒變化報告,效果最明顯的就是那些被焚燒的城市,瘴毒之氣散發得很遠,至少可以波及方圓百里的距離,而且瘴毒之氣提升的幅度也超過五成,有的甚至達到一倍。

「那不能算,建造城市之前,瘴毒肯定被清理過,比其他地方原本就要乾淨得多,現下只不過是恢復正常狀態罷了。」女孩再次提出質疑。

「應該和這無關,恢復的速度絕對沒這麼快。」王晨也有他的理由。

「好了,別再爭了,有那個精力,不如想一下解決的辦法。」謝小玉連忙阻止王晨和那女孩的爭論,否則再爭下去就會變成爭吵,這樣的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我覺得應該是粉塵不夠細,礦山揚起的粉塵比不上火燒之後的煙塵。」麻子說道,他修練的法門和土有關,在這方面很擅長。

「這可能是原因,問題是怎麼解決?我總不可能將所有礦石都磨一遍吧?」

謝小玉早就想到這種可能,就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樓台上頓時變得一片沈默,所有的人都在沈思。

「或許我能幫上忙。」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空氣微微波動幾下,一位道君突然出現下眾人面前,是青木宗宗主慕菲青。

「見過師伯。」眾人連忙見禮。

「用不著客氣、用不著客氣。」慕菲青擺了擺手。

「慕宗主有什麼辦法?.」謝小玉拱手一禮。

慕菲青突然一臉神往,似乎在回憶過去的時光,好半天才苦笑一聲︰「說起來,這也是陰差陽錯,兩百年前貧道就來過天寶州,當時瘴毒之氣剛開始變強,不過危害已經顯現出來,所以各大門派商量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慕菲青講得很慢,一邊回憶,一邊訴說。

為了開發天寶州,由朝廷發起,道府負責主持,各大門派都派人過來,羅列出來的問題一大堆,其中包括如何從中土往這裡移民、如何讓人在這裡居住、如何建立礦區、如何運輸人員物資、如何儘可能減少瘴毒之氣的危害、如何儘可能種出乾淨的糧食。

空行巨舟、飛天船就是那時候創出來。

青木宗在種植方面特別擅長,所以當時有兩個難題交給青木宗,其中一個就是種植出乾淨的糧食,這個倒是解決了,天寶州種植靈田的辦法就是他們的成果"

另一個難題卻沒解決,當時有人提議尋找一種能吸收瘴毒之氣的植物,在天寶州四處遍植,就算不能吸淨瘴毒之氣,至少能控制一下。

這種植物倒是找到了,青木宗用幾種荊棘和這裡的一種藤蘿融合,最後產生一種長得很快,不需要照料也能吸收瘴毒之氣的荊藤。

一開始的試驗也很讓人滿意,他們找了幾座礦山開始試驗,大量種植這種荊藤,用法術催生,結果真的吸收了瘴毒之氣,讓那裡變得清爽許多。

但是接下來就出現問題了──這些荊藤根本沒辦法處理。

他們曾經試過集中深埋,也試過扔進海裡,更試過用火焚燒,結果都導致瘴毒之氣的蔓延,而且情況比原來嚴重得多。

「從地底洩露出來的瘴毒之氣更像是一種慢性毒藥,一旦被植物的根吸收,在植物體內聚集,就會發生不可預測的結果,有時會互相抵消,雖然毒性仍舊存在,卻輕得多,大部分藥材就是如此;有時卻會互相融合,變得更猛烈,我們的運氣不好,創出來的這種荊藤就是。」慕菲青悻悻地說道,那個研究是他負責,
當時大部分研究都成功了,只有少數幾個失敗,讓他很沒面子。

「種子還有嗎?」謝小玉連忙問道,這正是他需要的東西。

「沒有現成的,不過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準備好。」慕菲青有這個自信,他甚至可以做出更好的,畢竟荊棘和藤蘿長得慢,最好是野草,不過這要等他成功之後再說。

慕菲青迫切想有所表現,之前謝小玉找他和花錦雲幫忙,他沒起到作用,花錦雲卻幫上大忙,讓他很擔憂。

在一個聯盟裡,同樣的門派如果有兩個,其中一個就只能打下手,青木宗和百花谷看上去親密無間,私底下都將對方看作競爭對手,正因為如此,這次慕菲青親自跑過來,卻沒想到百花谷也一樣。

現下百花谷佔據上風,無論如何青木宗都要扳回一城。

「那就有勞師伯了,這樣的種子越多越好。」謝小玉並不只是自己種,他打算送一部分給土蠻,讓他們跟著種植這種毒草。

慕菲青就等謝小玉這句話,立刻發了 一道信符出去。

「謝小哥還有什麼需要貧道幫忙嗎?現下時間緊迫,誰都應該出一分力量。」慕菲青不肯離開,是因為他還想有所表現。

「這個……」謝小玉猜得到慕菲青的打算,他手頭上有一大堆事,不過真要做起來都必須調動所有力量,只憑青木宗一個門派恐怕力有未逮。

「事情多著呢。」麻子完全不會客氣,插嘴道..「飛輪需要人打造,這個缺口最大?,大棚那邊也需要有人管,那幫苗人正在研究更好的種植之法,不過我擔心他們搞不定。」

麻子說完,洛文清接著說道︰「船也不夠,飛天劍舟的速度確實很不錯,可惜載重太少……天劍舟又不行,相對飛天劍舟來說實在太慢了,根本追不上……」

「這方面需不需要我青木宗幫忙?」慕菲青最想插手飛天劍舟的建造。

謝小玉看了看洛文清,他知道洛文清是暗示有必要建造一種比飛天劍舟載重更大,速度卻相差不多的飛天船。

可謝小玉不是不想這麼做,而是難以做到,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還不如另外找一件事讓慕菲青做。

腦筋一轉,謝小玉立刻有了想法︰「有一件事正需要師伯幫忙。」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師侄但說無妨。」慕菲青豪邁地說道。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11 11:12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11 08:41
第三章各種準備


血,到處是血,頭頂上是血,腳底下也是血,四面八方全都是血,這是一座血池。

血池正中央漂浮著一塊晶體,以它為中心,四周懸浮著一顆顆拳頭般大小、透明的卵,它們就像一顆顆氣泡,又像是沒有鬚子的水母,卵裡隱約可見一個個很小的胚胎。

「這就是『虫王變』?」慕菲青眨著眼睛看著那一顆顆拳頭般大小的卵,裡面的胚胎散發出的氣息非常古怪,似人又似妖,和天寶州的土蠻也有幾分相似。

「這只是不完整的『虫王變』。」謝小玉有些遺憾。

「不完整?」慕菲青並不知情,他身為後來者,還沒有正式融入這個聯盟中。

「『虫王變』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很容易練成本能回應,不過一般的魂魄根本承受不住,必須先修練成偽元神才行,可惜偽元神不是那麼容易修練……」謝小玉既然要拉攏青木宗,有些東西也就不打算再隱瞞。

當然謝小玉也不會和盤托出,碧連天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碧連天曾經在聯盟中排名第三,但實際上的發言權還在九曜之上,結果反而讓碧連天的一些人自視太高,變得越發貪婪,最終不得不分道揚鑣。

「這已經很了不起了。」慕菲青的想法和陳元奇、羅元棠等人一樣,心情很複雜,有了 「虫王變」,後輩弟子能迅速變強,在這場大劫中獲勝的可能就更高,他當然高興,不過他也鬱悶不久的將來,道君會變得很不值錢。

慕菲青將目光收回來,轉頭看了看四周。

四周全都是土蠻,他們跪在地上,朝一尊木頭的神像不停叩拜,這尊神像樣子頗為醜陋,腦袋有四顆,身上還有無數張臉,手臂也數不清有多少條。

「你說服土蠻了?」慕菲青問道。

謝小玉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只是和他們做了筆交易。」

慕菲青並不完全相信,有這麼多土蠻加入謝小玉麾下,怎麼可能沒有連手?他認定謝小玉剛才的回答只是搪塞,是不想讓外面的人知道。

慕菲青是個知趣的人,既然謝小玉不肯說,他也不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這些土蠻裡會不會有異族的探子?」

謝小玉當然不可能告訴慕菲青,這些土蠻恐怕比佛、道兩門的弟子更可靠,因為土蠻擁有某種神道之法,能讓異族的探子無所遁形,他只能隨口敷衍道︰將來出海後肯定會分開走,他們會走另外一條路。」

慕菲青並不知道這是假話,因此頗為滿意,他又轉頭看了看血池中懸浮著的那些胚胎,不由得嘆道︰「神道之法確實好用,特別是像你這種用法。」

慕菲青這句話對了謝小玉的心思。

「神道之法原本就不該用於戰鬥,也不該用於修練,無論是神皇還是佛門其實都搞錯了。」

這是謝小玉用菩提珠算了三天三夜的結果。

神道之法借用萬眾願力達到目的,而願力就如同借錢,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一旦償還發生問題,整個體系就會瞬間崩潰,所以謝小玉另辟蹊徑,改借錢為典當。

這十萬名僧侶借神道的力量得以重生,一旦發生意外,比如土蠻被大規模屠殺的話,按照神道法則,這些僧侶要為此付出代價。

神道的規則是──當初借用願力做了什麼,就必須償還什麼,神皇借用願力得到強大的戰力,一旦願力崩潰,他失去的就是戰力;佛門借用願力修練,一旦願力崩潰,失去的就是境界和法力。

滴血重生卻有點特殊,總不可能重新退回到胚胎狀態,也不可能讓他們驟然死去,所以只會背上業力,不過這些業力由十萬名僧侶來背,每個人背負的業力並不多,完全能承受。

「師侄需要我幫什麼忙?」其實慕菲青已經猜出來了,五行之中木代表的不只是花草樹木,實際上代表一切生機,包括飛禽走獸。

「這邊一直有幾位大巫在管,因為『虫王變』離不開他們的幫忙,但是他們對於滴血重生卻不擅長。這些土蠻倒是長於此項,不過我不放心他們,所以我想請師伯主持此事。」謝小玉對著慕菲青一揖到底。

「貧道願盡綿薄之力。」慕菲青當然樂意,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對「虫王變」早已經垂涎三尺。

雖然「虫王變」不完善,而且練成之後不人不妖,但是戰力擺在那裡,而戰力一向是青木宗的心病。

五行中,金、火擅攻,土擅守,水多變,唯獨木擅長的全都是輔助類的東西。

當初謝小玉找到青木宗,慕菲青和派中各位長老、太上長老就已經商量過,一致決定投靠謝小玉,為的就是這部功法。

這是青木宗比百花谷有優勢的地方,百花谷全是女人,對於相貌非常在意,肯定不會願意修練這種功法。

「師侄,我想討個人情,能不能讓我青木宗門下也修練這套功法?」慕菲青乾脆打鐵趁熱。

「我是不在乎,不過這套功法有些特殊,一旦修練就轉不回來了,貴派弟子將來後悔可不能怪我。」謝小玉向來把醜話說在前面。

「不怪、不怪。」慕菲青連連擺手,緊接著他就說出真正的打算:「其實,我想讓門派中的奴僕轉修這套功法。」

謝小玉鬆了一口氣,道︰「那倒沒問題,不知道師伯打算第一批讓多少人轉修這種功法??」

「一百萬人如何?如果太多的話,五十萬人也可以。」慕菲青連忙說道。

謝小玉不由得露出驚詫的神情,但慕菲青並不感到意外,很多人驟然聽到青木宗的僕役數量都會大吃一驚。

「我青木宗有些特別,所有佃戶都是僕役,不只是我們,百花谷也一樣。」慕菲青連忙解釋道。

聽慕菲青這麼一解釋,謝小玉總算明白了,一個大門派有幾百萬名佃戶並不奇怪,只不過其他門派可不會賜下功法讓佃戶修練。

「不知道你們兩派總共有多少僕役?」謝小玉問道。

「四、五百萬人應該有。」慕菲青有些自傲,青木宗別的不能和人比,唯獨這方面比別家強得多。

「都會法術?」謝小玉進一步問道。

「會一些,不過大部分並不高深,都沒入門。」慕菲青故作謙虛,這個標準不算高,璇璣派的僕役肯定強得多,九曜派更不用說,不過這些僕役畢竟都是修士,一旦結成大陣,威力絕對可觀。

謝小玉卻沒多想,此刻他正盤算另外一件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青木宗和百花谷既然有這麼多僕役,我正好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兩位幫忙。」

慕菲青當然不會拒絕,他希望事情越多越好,這樣才能顯示青木宗的價值,唯一讓他不爽的是居然還要拉上百花谷。

兩道遁光迅速劃過天際,下方是波濤洶涌的大海。

突然遁光落下,落到海面上方百餘尺的高度,一下子收了起來,三個人懸空而立。

中間那個人正是謝小玉,他信手一劃,海面頓時破開一道縫隙,縫隙越來越大,底下居然藏著一艘船。

這艘船外表和飛天劍舟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體積大得多,飛天劍舟只有五十餘丈長,這艘船卻長達一裡,寬也有二十餘丈。

這艘船的背部閃閃發亮,那是一片片透明玻璃,透如水晶,此物同樣是陽燧鏡,能夠聚集陽光,不過用的是折射的原理,而非反射。

瞬間,謝小玉三人挪移到船內。

從外面看,這艘船已經夠大了,沒想到裡面更大,簡直就是一片平原,而且是一片綠色的平原,一眼看去,所能看到的只有一排排架子,架子上都種著東西。

「這是洞天?不對……」慕菲青看著四周,他一進來,就有種進入洞天的感覺,不過洞天無法移動。

「這裡確實融入一座洞天,原本是摩雲嶺的內山。」謝小玉解釋道。

「這難道是『鼎中天地』之法?」慕菲青頓時想起一種傳說中的秘法。

「您老見多識廣,這正是九曜派的『鼎中天地』。」謝小玉隨手拍了一記馬屁。道門中,對空間之道最有研究的就是九曜派,謝小玉手上那座兵營也是九曜派煉製的法寶,兵營可以將十里方圓縮成數畝大小,能夠容納十幾萬軍隊。

這艘船也一樣,船裡的空間長百里、寬六十餘裡、高十丈,也是百倍之比。兩位道君放出神念掃了一圈,頓時心領神會。

「這裡有多大?」花錦雲問道。

「差不多兩百三十萬畝,不過實際上大得多。」謝小玉指了指那些豎立起來的架子。

'這些架子上全都是一排排的管子,裡面種著東西,數量最多的是一種顏色碧綠的嫩草,除此之外還有各種豆類、菜蔬和稻谷。

「天星苜蓿。」慕菲青一眼認出那種嫩草,隨即看了花錦雲一眼。

天星苜蓿的用處不大,特點是長得快,不但能吸收日光,還能吸收月光和星光,所以白天、黑夜都在生長,是百花谷獨有的特產。

原本慕菲青以為自己的手腳已經夠快,沒想到花錦雲比他更快,看這些天星苜蓿的長勢,恐怕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將天星苜蓿送給謝小玉。

花錦雲能感覺到慕菲青散發出的怒氣,多少有些尷尬,當初來這裡前,百花谷和青木宗已商量好大家同進共退,絕不互相拆台,之前說到木靈的時候慕菲青也幫了她一把,讓謝小玉欠了百花谷一個人情,她確實有些不講義氣。

花錦雲只能硬擠出一絲微笑,說道︰「我們百花谷比不得你們青木宗,不擅長打打殺殺,不過對種花種草、養雞養鴨比較擅長。」

慕菲青憤怒地說道︰「我們青木宗可不只會打打殺殺,種花可能比不上你們百花谷,但是種草就不一定了,這次我帶來水蘊草,一直來不及拿出來。」

慕菲青現下後悔極了,原本以為奇貨可居,想藉此多得些好處,沒想到落在百花谷後面。

水蘊草顧名思義和水有關,這種草和天星苜蓿一樣,不只是吸收陽光,還可以吸收水氣中的癸水精氣,所以長得比其他植物快得多。

「多謝師伯。」謝小玉順勢拱手一禮。

當初謝小玉選擇青木、百花兩個門派,就是為了讓兩家競爭,原本他還為兩家沒有上當而煩惱,現下用不著擔心了。

嘴裡稱謝,謝小玉卻沒有討要種子。

事實上,就算慕菲青拿出種子,謝小玉也不會大規模種植,因為水蘊草的功效和天星苜蓿重疊,兩者只需要一種就夠了。

兩者選取其一,可以讓兩家保持競爭力,如果都取,那就沒效果了。

「我帶你們參觀一下。」謝小玉說道,然後信手一劃,瞬間三人就挪移到另外一個地方。

這艘船對謝小玉和兩位道君來說並不算很大,但是在這裡乾幹活的都是練氣層次的修士,這些人不會辟谷,肯定要吃飯,為了吃一頓飯來回一百多里地就有些過分了,所以這裡劃分成許多區塊,每一個區塊都有挪移陣。

練氣層次的修士自然要站在挪移陣裡,而對謝小玉這樣的人來說,只需要一個坐標。

此刻,謝小玉挪移到的這個區域和剛才的地方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旁邊架子上的管子一根挨著一根,排得非常密,這些管子又很細,上面的眼開得很小,裡面生長的都是幼苗。

「這裡是育苗室,所有種子都在法水裡浸泡過,這裡還布設有聚靈陣,靈氣比其他地方濃鬱得多。」謝小玉很簡單地解釋一下,反正旁邊兩位都是行家,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根本用不著他多嘴。

「很不錯。」慕菲青點頭贊嘆,他自然看出其中的奧妙。

這裡是種植區的中央,整個種植區是從這裡往外輻射,育苗所用的管子其實不是管子,而是一節一節,有點像蓮藉,每一節都用類似海綿的東西塞緊,裡面充滿空隙,能夠讓根須輕易穿過,而且能夠儲存水分’同時還起到固定的作用。

這些幼苗長大後根本不需要移栽,只要輕輕一拉,就可以讓它們擁有足夠的生長空間。

這一切都不需要人為控制,因為那些架子就是機關,無時無刻不運轉著,那些幼苗隨著生長被一點一點往外移,互相之間的距離也越拉越開,長得越大就被移得越遠,等到成熟的時候已經被移動到邊緣,收割起來異常方便。

「非常精妙,有了這一整套東西,種田變成異常輕鬆的工作,也不用擔心風霜雨雪,更不用擔心虫啃鼠咬,而且用的人也少,根本不需要農人加以侍弄。」
慕菲青真心嘆服,越是行家越明白這套東西的價值。

「如果大劫結束後,人族仍舊能留在這方天地中,此法絕對會讓人族獲益匪淺。」花錦雲想得更遠,她也是行家,甚至比慕菲青更強一點,感受自然更加深刻。

「恐怕沒有那麼容易,這需要花費的代價實在太大,要不是大劫將至,就算有這樣的想法,也沒人能做到。」慕菲青連連搖頭。

「話不是這麼說,就算需要花費代價也只是一次而已,之後就可以坐享其成,至少能用幾十年。」花錦雲並不認可慕菲青的話。

「那代價仍舊太大,大劫過後,到處都是無主的土地,就算斬獲比這要低得多,但是折算下來也比這好。」慕菲青有自己的堅持,歷朝歷代掌管農事之人和青木宗都多少有點關係,所以他看待農事的角度完全不同。

「此言差矣,你難道沒有發現這些稻米、菜蔬、瓜果中全都帶有一股靈氣嗎?這是靈食,想想看各門各派種植靈食所花費的代價。」花錦雲笑著提醒道。

慕菲青連忙放出神念一掃,這才發現自己確實疏忽了,所有東西都帶有一絲靈氣,其中靈氣最濃鬱的自然是天星苜蓿,但天星苜蓿原本就是靈草,其他菜蔬、稻米只是普通品種,蘊含的靈氣並不是很多,離靈食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已經很不錯了。

「確實是貧道錯了。」慕菲青點頭承認。

「種植區別的地方就用不著看了,和這裡差不多,頂多就是排列稀疏不同罷了。」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又是一劃,頓時又挪移到另一個地方。

這一次,四周的架子上換成一排排籠子,籠子很長,卻不怎麼寬也不高,養的全都是小雞、小鴨、小兔子。

「你不用解釋了,我們早就聽過當初你剛到天寶州就養了幾千隻雞,很多人都覺得你不務正業,卻沒想到這居然是大劫的關鍵。」慕菲青哈哈大笑。

當初慕菲青和謝小玉第一次見面就對謝小玉頗有好感,這絕對是原因之一。

慕菲青放出神念,朝著那些雞、鴨和兔子掃了一眼,這次他看得頗為仔細,過了片刻,他點了點頭,道︰「不錯,很不錯,全都是一等一的食材,靈氣充足。」

「可惜數量還不夠,等中土那邊的人全都運過來,加上天寶州的人,少說會有五、六億人口,如果讓他們修練,每個人的食量會比現下大很多……難啊。」

謝小玉搖頭嘆息,他頭痛的就是這一點。

人口多確實是好處,卻也是難題,人多固然力量大,但是那麼多張嘴要餵,絕對讓人頭痛。

當初守衛戊城,一開始謝小玉手下只有兩千名老卒,為了籌集足夠的糧食他就費盡心機;後來又來了七千名殘兵,情況更嚴重,還好土蠻先撐不過去。

那一仗前後只打了半年,將來出海洋,時間絕對比這長的多,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食物的問題必須解決。

「還能有什麼辦法?這樣的船肯定還要多建造,至少要造十艘。」慕菲青大致估算一下。

慕菲青當然不認為這數億人口都要謝小玉養活,肯定是各自分攤,五行盟那邊至少會拉走一半人。

這一艘船雖然只有兩百三十萬畝,卻並非平面鋪開,而是往上疊起來,謝小玉選擇的又都是矮株的水稻、菜蔬、瓜果和豆類,一層一層疊起來差不多有五、六十層,如此一算,實際上已經超過一億三千萬畝,這個數字再乘以十,應該夠養活兩億五千萬人。

「我百花谷初來乍到,以前沒什麼貢獻,這一次就由我們出一塊洞天核心。」花錦雲又搶在前面。

慕菲青心頭一動,這確實是一個拉近距離的好機會,而且這樣一來,他也能順理成章讓青木宗的僕役負責船上的工作。

這是關係數億人死活的命脈,比什麼都重要得多。

「我青木宗也貢獻一顆洞天核心。」慕菲青立刻跟進。

「多謝兩位。」謝小玉猜得到慕菲青的心思,自然樂見其成。

剛從船裡出來,謝小玉就看到一道信符飛到眼前,他接住信符抖開一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怎麼?出了什麼事?」慕菲青連忙問道。

「沒什麼,只是一點私事,我的一個侄子被人打了。」謝小玉很平淡地說道。

一聽到是私事,慕菲青反而高興,如果是公事,就算幫再大的忙謝小玉也不會太在乎;換成私事,人情就大多了。

璇璣派為什麼這麼好運?憑什麼領導這個聯盟?憑什麼連九曜派也不得不屈居其下?還不是因為洛文清曾經救過謝小玉的性命,再加上一開始的時候幫了謝小玉不少忙。

腦筋一轉,慕菲青立刻有了主意,道︰「這可不是小事,誰能肯定此事背後不是有人刻意而為?」

慕菲青的意圖是鬧大這事,這樣他就可以出手幫忙,不過他這句話也算歪打正著。

此刻,謝小玉腦子裡正盤算著同樣的問題,他可以肯定這十有八九又是那個幕後黑手搞的鬼。

「我得回臨海城,還請兩位前輩帶我一程。」謝小玉現下越來越謙遜,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逞能。

「小事一樁。」慕菲青大笑一聲,袍袖一展,一道青光將他和謝小玉同時籠住,瞬間青光破空而去,速度雖然沒有瞬息萬里那樣誇張,瞬息兩、三千里肯定有的。

幾個瞬息的工夫,謝小玉三人已經回到臨海城。

遠遠看到陸地,慕菲青的身形一下子隱沒,下一瞬間,臨海城內城上空出現一陣空間波動,三道身影緩緩冒出來。

此刻,內城上空有很多人虛空而立,陳元奇、羅元棠、章笑山、明通等人都比謝小玉等人來得早。

一看到謝小玉,陳元奇朝底下努了努嘴。

只見底下一座酒樓內,一個小胖子鼻青眼腫坐在那裡,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聲哭嚎著。

謝小玉只看了 一眼,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他這個侄子雖然不肯用功,卻也有真人境界,但是此刻小胖子的哭嚎聲中氣不足,身體虛浮,顯然一身法力都沒了,應該是被人點破氣海、廢了道基。

謝小玉緩緩落了下去。

「叔叔──你要為我做主。」小胖子看到謝小玉來了,立刻爬過來。

「閉嘴。」謝小玉不喜歡被人抱著大腿哭嚎,隨手一指定住自己侄子,順便一個禁制強行止住他的哭嚎,這才冷冷問道︰「我要你們在家裡好好修練,你為什麼跑出來?」

小胖子有苦難言,嘴巴張著卻說不出話來。

「羅師叔,送他回去好嗎?」謝小玉轉身朝著羅元棠拱了拱手,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他可不打算在大庭廣眾下詢問自家侄子,反正不是什麼好事。

「可以。」羅元棠落了下來,伸手在小胖子肩膀上一搭,兩人漸漸消失。
謝小玉閃身飛到空中,來到陳元奇身邊,低聲問道︰「師叔可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誰帶我這個侄子過來?怎麼發生的爭執?誰動的手?」

這一次謝小玉真的怒了,那個幕後黑手步步緊逼,第一次只是對一些不相乾的人下手,第二次已經惹到他的頭上,這一次更傷到他身邊的人,他絕對不允許再有下一次。

「不清楚,我得到消息時已經晚了,而且有人顛倒陰陽、遮掩天機,事後想查也查不出任何東西。」陳元奇只早到一會兒。

「記錄影像的東西呢?」謝小玉張望著四周,因為各大門派都在招人,其中難免有些齷齪事,所以他早就派人在臨海城的東區和內城布設記錄影像的法器。

陳元奇突然冷笑一聲,低聲說道︰「負責這件事的人離開一會兒。」

「這麼巧?」謝小玉的嘴角也露出一絲冷笑。

「你有什麼打算?」陳元奇感覺到淡淡的殺意,知道謝小玉真的被惹火了。

「還能怎麼做?對手已經出招,我當然要接招。」謝小玉淡淡說道,此刻他顯得異常陰森。

「你打算像上一次那樣將事情鬧大?」陳元奇巴不得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

「上一次對方沒有猜到你會這麼做,所以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一次他們肯定早有準備,恐怕此路不通。」慕菲青比陳元奇穩重得多,他雖然來得晚,但是對之前那件事也很清楚,畢竟那件事導致九曜派的分裂。

「既然要玩,就玩一票大的,負責記錄影像的人突然跑開,其中肯定有問題,就拿這當理由往深處挖。」謝小玉冷冷地說道。

「如果那個人躲在門派裡不出來,怎麼辦?」慕菲青不知道謝小玉的個性,竟替謝小玉擔心。

「那麼就找碧連天,要他們給個交代。」謝小玉冷冷說道。

慕菲青微微一愣,陳元奇、章笑山等人則暗自好笑,他們就等著看碧連天的笑話;唯獨明通愁眉苦臉,雖然他從碧連天脫離,但是畢竟是碧連天門下。

當初明夷拚命拉攏其他門派,組建這個大而不當的五行盟,看上去人多勢眾,實際上裡面的成員各懷鬼胎,根本無法同心協力,只有無數爭執,不過這個缺陷一直都被掩蓋起來,沒有暴露。

此刻,謝小玉打算做的就是挑破膿包。

「你難道不擔心那個幕後黑手會四處造謠,說你實力見長就開始目中無人說你謝家也漸漸變得和安陽劉家,甚至和皇室曹家一模一樣?」明通不得不插嘴,他希望謝小玉投鼠忌器。

可惜謝小玉根本不吃這一套。

「那就讓他們說去,謝家遲早會被人抬出來當靶子,與其讓那些人慢慢來,用不慍不火的話一點一點敗壞我家名聲,還不如藉這個機會將水攪渾。」

「聽你這樣一說,你好像並不在意謝家的名聲。」陳元奇有點明白了,他很意外,也很驚訝。

「我是我,謝家是謝家。」謝小玉一臉淡然。

明通無話可說,謝小玉不在乎自家的名聲,就不會有投鼠忌器的困惑,完全可以揪住這件事不放。

官府辦案講究證據,修士可不管這些,早不離開,晚不離開,恰好在這個時候離開,用任何理由都搪塞不過去,根本就不需要說是嫌疑,根本就是同謀,接下來自然是讓五行盟交出正犯,想找人頂罪都做不到,有很多辦法可以識別真偽。這時,明通感到頭痛無比。

明通頭痛,有人卻心痛。

「海兒,你的命好苦啊﹗」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嚎啕大哭道。

「爺爺奶奶,你們要替我報仇啊﹗我……我被人害慘了。」小胖子半躺在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喊道。

「這件事還是聽小玉的吧,他既然這樣做,肯定有他的苦衷。」謝景閑不知道怎麼應對這種事,有些手足無措。

「有什麼苦衷?他只會對自家人凶,把我們這些哥哥姐姐盯得像賊似的,一點情面都不講;對外人卻很客氣,胳臂往外拐。」婦人氣呼呼地嚷嚷道。

「哥沒有你們說得那麼不堪,小海出了這種事也要怪他自己,當初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別出去,他就是不聽,成天和那群狐群狗黨鬼混!]謝小釵在一旁冷言冷語,她對這個二嫂一向看不順眼。

「妹妹,我知道妳和妳哥一樣看不起我們,總覺得我們這些人是土包子,你們是正統的修士,而且是大門派出身,我們配不上你們。」婦人越說越大聲。

「這話說對了一半。」半空中突然傳來謝小玉的聲音。

謝小玉憑空冒了出來,然後冷冷地掃了躺在床上的小胖子一眼。

謝小玉的威勢大得多,這不只是因為地位的關係,更是因為他從小就被元辰派收入山門,哥哥姐姐一直將他看作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從來不當他是弟弟,何況他一過來,首先放出威勢緊緊逼住自己二嫂,讓她不敢撒潑。

發出一聲冷哼,謝小玉毫不留情地訓斥道︰「你們確實是一群土包子,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謝小玉那哼聲如同一記重錘般,在眾人的心頭上狠狠敲了 一下。

謝小玉來回踱了幾步,轉頭看了看自己大哥,然後指著鼻子罵道︰「在臨海城待了不到兩個月你就有了六個女人,本事真不小。」

謝小玉轉身又指著自己二哥,同樣毫不留情地罵道︰「你只養了兩個女人,不過你比大哥還蠢,他只是逢場作戲,你卻答應收她們做小外家。」

謝小玉用眼角餘光輕蔑地掃了自己二嫂一眼,她顯然被剛才的消息驚呆,一時沒回應過來。

來到自己三哥面前,這一次謝小玉沒有指著鼻子訓斥,不過臉色也不怎麼好看,道︰「你居然迷上一個戲子,被那個女的弄得神魂  倒,什麼都沒得到,卻已經答應一大堆東西。」

轉頭掃了幾個姐夫一眼,謝小玉同樣臉色不善,不過這次他什麼話都沒說。踱到床前,謝小玉冷冰冰地看著自己侄子,好半天才說道︰「我已經知道了,是你的兩個死黨請你過去,這兩個人,一個姓高,一個姓鄭,自稱是衙內,那個姓高的有個妹妹你看上她了。」

突然謝小玉提升嗓門,破口大罵道..「白痴﹗瞧你這一身肥肉,哪個女孩會看上你?姓高的根本就不是衙內,只是一個混混;那個女的也不是他妹妹,我們到臨海城的第三天那個女人才找上他,給了他二十兩銀子,裝成是他妹妹,要他故意接近你。」

「這不可能……」小胖子難以置信。

「那兩個混混已經被殺人滅口,棄尸在北城區的一條小巷裡,姓高的那個假妹妹早就溜了。」謝小玉怒氣沖沖地說道。

房裡的人全都被驚呆了。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安排?」謝景閑臉頰抽搐著問道。

謝景閑的臉色同樣不太好看,因為他也差點被一個女人迷住,好在他知道自己的斤兩,活了大半輩子,別說從來沒有女人倒貼,甚至拿錢逛窯子也沒多受歡迎,立刻猜出對方有意而來,總算懸崖勒馬。

「爹,你該感到幸運,對方沒沖著你下手。」謝小玉對自己的爹當然要客氣幾分。

謝小玉這話讓眾人一陣害怕,以往他們只看到自家風光的一面,卻沒想過風光的背後隱藏的危機。

「這個人其實很笨。」謝小玉繼續說道,他要讓家人更加恐懼,省得他們惹是生非︰「換成是我,完全可以綁架侄子,讓二哥二嫂贖人,我不需要別的東西,只要他們做一件事、出賣一些消息就夠了,不然就讓他們偷點東西,反正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抓到他們的把柄。」

說到這裡,謝小玉嘿嘿一陣冷笑。那笑聲讓眾人感到毛骨悚然。

「有了把柄,一切都好辦,絕對可以讓你們一步步滑入深淵,比如,下一步讓他們把爹或娘騙出去,如果你們不肯,那麼就等著身敗名裂吧?,如果你們做了……哼哼,那就禽獸不如,到時候事情敗露,你們死無葬身之地。」謝小玉的話說得極重,語氣非常狠辣。

不這麼陰狠,謝小玉就治不了二嫂這個潑婦,事實上幕後黑手再喪心病狂,也不敢對他的爹娘下手,他娘不會到處亂走,根本不可能給別人下手的機會,他爹倒是喜歡亂逛,不過他爹的地位不同於小胖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保護,就算有人下手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這一點,就連謝小釵也被唬住,一個個只感到心底發寒。

「難道海兒的虧就白吃了?」謝小玉的二嫂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現下不敢撒撥打滾,唯恐真的惹怒謝小玉。

「兩個混混已經被滅口,那個女人逃了,我又沒見過她,怎麼抓?」謝小玉朝自己侄子一瞪眼,然後轉頭看了幾個哥哥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倒是另外幾個女人可以抓起來問問。」

謝小玉的哥哥們全都低下頭,不敢吭聲。

「難道就這麼算了?」謝小玉的二嫂仍舊不依不撓,但語氣已經軟了許多。

「當然要追查下去,不過懷疑的對象實在太多,有可能是五行盟的人,也有可能是以前劍派聯盟的人,更有可能是官府的人,繼續往下挖的話,說不定婆娑大陸佛門和異族都有嫌疑。」謝小玉一 口氣將有嫌疑的勢力全都數出來。

謝小玉的二嫂臉都白了,她雖然仍舊是土包子,卻比以前明白事理多了,自然知道這些勢力有多麼可怕。

「這……這仇豈不是沒辦法報?」謝小玉的二嫂哭喪著臉說道。

小胖子更是臉色發白,要他和這些勢力為仇作對,打死他也不敢;但是要他放棄復仇的念頭,他又不甘心。


看到這兩人服軟,謝小玉長長嘆息一聲︰「當初我說過謝家飛黃騰達未必是好事,你們最好適應新的生活。」

「按照你的說法,以後豈不是不能外出、不能隨便說話、不能相信任何人了?」謝景閑失魂落魄地嘟囔道。

謝小玉冷笑一聲,問道??「知道皇帝為什麼稱孤道寡了吧?」

「稱孤道寡,孤家寡人……」謝景閑越發顯得失魂落魄,因為謝家還不是皇族,卻已經品嘗到皇族的無奈。

「但願來世莫生帝王家──這是一個皇帝說的話,古往今來有類似感嘆的帝王數不勝數,天家無親情,弒父殺母刺兄屠弟,這樣的事在皇家數不勝數。」謝小玉轉過頭看了躺在床上的小胖子一眼,眼神異常冰冷。

小胖子渾身一陣顫抖,怕極了。

不只是小胖子,謝家其他人也都感覺心底直冒寒氣。

天家無親情,為了奪取皇位,諸位皇子同室操戈,殺得血流成河,這在戲文中很常見,戲和評書裡只要一提到皇家,總離不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謝家幾個男人別的不懂,評書聽了不少,戲也看了不少,對運方面的印象很深。

「我……我們謝家還不是皇家啊﹗」謝小玉的母親顫抖著身子說道。

「差不多。現下曹家倒台,朝廷沒人掌控,能坐上那個位置的家族不多,我們謝家絕對是其中之一,別人也是這樣認為。」謝小玉淡淡說道。

「那怎麼辦?」謝小玉的母親六神無主。

「想想看,戲文裡的皇家長什麼樣子?」謝小玉的語氣緩和下來。

「什麼樣子?我不太明白。」謝景閑訥訥說道,他真的怕了。

「居於深宮大內,輕易不得外出,對任何人都不能輕信,別說是外人,到了最後,即便親如父子、夫妻都不能信任……就像剛才我說的那樣,如果有人抓了侄兒脅迫二哥二嫂,說不定二哥二嫂一時糊塗就會做出什麼事……」謝小玉又嘿嘿一陣冷笑。

謝小玉那冷笑聲如同寒風般,刮過每一個人的心頭,此刻他們已經沒有以前的那種志得意滿,更多的是猜疑和恐懼。

「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謝景閑臉色慘白,他現下情願回到以前的日子。


「爹,你說這種話有用嗎?」謝小玉輕輕搖著頭,道還有退縮的餘地嗎?大家只能自己小心,順便自求多福。」

從房裡退出來,謝小玉登上甲板,此刻他只感覺胸口發悶,難受得要命。

「哥,你是嚇唬他們?」謝小釵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

「不嚇唬他們一下,他們還會惹出更大的禍事。」謝小玉嘆道。

「這不是理由,恐怕你從來沒把我們當親人。」謝小釵早就想說這話,一直都沒辦法開口,這一次她忍不住了。

「或許吧,從四歲起我就去了元辰派,只有過年的時候回來幾天,可每一次回來,我都感覺到大家待我如同客人一樣,三分敬,七分畏;至於親情......說實話,我沒感覺到。」謝小玉異常坦率,他對這個妹妹沒什麼不可以說的。

轉頭看了身後一眼,謝小玉繼續說道︰「血濃於水,爹娘生我、養我,我畢竟姓謝。當初我被流放天寶州,臨行之前請求我師父代為照顧全家……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害我的正是師父,我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們。」

說到這裡,謝小玉感覺到心裡鬱積的苦悶越發濃了。

謝小玉猛地吐了一口氣,揮了揮手,道︰「算了,不說這些。這次也不算是壞事,我已經說了那麼多次不要隨意外出,可惜始終有人當耳邊風;現下好了,廢掉一個,其他人總應該吸取教訓了吧﹗」

謝小玉對父母還有點感情,對幾個哥哥姐姐就淡得多,更不用說嫂子和侄子,用一個侄子換來全家人的警醒,在他看來很劃算。

謝小玉的話音剛落,半空中波光一動,陳元奇突然冒了出來。

「你還說不是什麼壞事﹗對方動作很快,現下整個臨海城都宣揚謝家仗勢欺人,原本已經決定上船的人現下都打退堂鼓,有些領了船牌的人也猶豫不決。」

謝小玉的心情原本就不好,聽到這話,冷笑道︰「沒關係,有人想退出的話,就讓他們退出好了。」

「你是賭氣,還是真的不在意?」陳元奇緊盯著謝小玉。

「當初回中土的時候也只有三十幾個人願意跟著我,結果呢?跟著我的人都沒後悔,捨棄我的人卻都後悔不已。」謝小玉又是一陣冷笑。

「又來這套。」陳元奇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不過他也不否認這套辦法確實有用。

這是一種選擇,表面上看來是別人選擇謝小玉;實際上,謝小玉也選擇那些人,誰如果聽信謠言選擇離開,就自動喪失資格。

「不過你也別太大意,你謝家出了這樣的紈褲,確實讓人失望。」陳元奇不想讓謝小玉好受,故意這麼說。

出人意料的是,謝小玉的神情反而緩和下來,不疾不徐地說道︰「不用急,等他們把火點著後再說,看誰能笑到最後。」

陳元奇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道︰「看來你早已有所準備。」

謝小玉笑了笑,悠然道︰「算不上,我只想讓人知道真正的謝家是什麼樣子。」

「具體怎麼做?」陳元奇問道,謝小玉負責出謀劃策,具體執行一向都是由他和羅元棠負責。

「那個幕後黑手雖然精於謀劃,但總會留下一些疏漏,這次最大的疏漏就是發生爭鬥的地點。」謝小玉道。

「地點?」陳元奇皺著眉頭,沈思起來。

「爭鬥發生在內城,而內城在普通人的心目中代表的是官府、礦業會所和修士。我侄子就算是紈褲,也沒禍害普通人,這是一場修士間的爭鬥,那小子技不如人,被人廢了一身修為,只能說修練得不到家。」謝小玉不在意那些謠言,就是因為謠言站不住腳。

陳元奇猛地一拍手,他確實忘了這一點,道︰「不錯,這樣一來謠言不攻自破。」

「我要的可不是不攻自破。」謝小玉冷笑一聲,他不喜歡被動防禦,他擅長的是以攻為守。

「你還有什麼打算?」陳元奇對謝小玉的謀算一向都很有信心。
「我打算讓那個幕後黑手自食其果,他費盡心機想讓大家以為謝家也不是好東西,我就藉勢讓大家明白什麼是親疏遠近。」謝小玉神情陰冷地說道。

這一次謝小玉真的被惹火了,這招一出,針對的未必是那個幕後黑手,首先倒霉的是五行盟,這邊的各大門派同樣也要受點牽連,唯一得利的只有謝家。

陳元奇並不知道這些,還頗為興奮地說道︰「別打啞謎了,告訴我們你有什麼打算?」

「其實很簡單,我爹不是喜歡聽戲嗎?我那幾個哥哥在臨海城的時候也整天泡在茶館和戲院裡,可以找些人四處宣揚。」謝小玉當初住在四方樓只是為了方便,並沒想那麼多,現下居然派上用場。

「這有什麼用?」陳元奇不太明白。

「我不打算刻意扭轉別人的看法,我只是想讓大家明白,謝家也都是一群普通人,和那些等著上船的人是自家人。」謝小玉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11 11:55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11 08:42
【第四章】──鬥,暗鬥

「謝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幾個小的已經學會欺男霸女了。」

「謝家的老太爺是個戲迷,當初他就住在西城區四方樓,每天早上天一亮他就會跑到茶館坐著,要上一碟茴香豆,再要一壺茶,一邊喝茶一邊聽評書,根本沒什麼架子。」

「謝家已經墮落了,變得和那些世家沒有兩樣,那個小子被人廢了,完全咎由自取,聽說是為了一個女人。嘖嘖嘖,小小年紀就對女人感興趣了。」

「謝家那幾個兒子很不錯,從來不擺修士的架子,我以前經常看到他們,還和他們一起喝過茶,卻不知道是謝家的人。」

「那是一群色鬼,從老的到小的全都見不得女人,而且這家人很貪財,又特別吝嗇。」

「都說那個小胖子仗勢欺人,我怎麼不覺得?這件事明顯發生在內城,內城是什麼地方?普通人有資格去那裡嗎?不是修士也是做官的,不然就是有錢人,謝家和官府一向有仇,這件事十有八九另有內幕。」

「謝家的小子仗勢欺人,明明自家理虧居然還到處抓人,聽說負責監視的人只因為離開一會兒,就被押著不放。」

「明明是修士和修士之間的爭鬥,有人偏偏要小題大作,不知道是何居心?」「那小子想強搶民女,旁邊有人看不下去就給了他一些教訓。」

「這明擺著是抹黑。」

「謝家沒一個好人。」

「那幫修士整天高高在上,根本不正眼瞧我們,現下好不容易出來個謝家,原本也是普通人,一步步修練上來,謝家老老少少不忘本,所以得到我們的擁戴,有些人就看不過去了。」

「這家人自私自利,而且忘恩負義,幫過他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這幫天殺的,整天就知道勾心鬥角、就知道窩裡反,玩起陰謀來很有一套,動真刀真槍就不行了。」

「眼看著大劫就要到了,明明有救大家的辦法卻不肯拿出來和大家共享,真是太自私了。」

「謝家就算出了個紈褲又如何?那些世家從上到下全都是紈褲,視人命如草芥,相比之下這個小胖子還算好,誰真的看到他欺男霸女?」

「這家人以前還算可以,現下越來越不行了。」

「謝家至少是自己人,和我們是一條心,別上了某些人的當,中了他們的挑撥。」

人群中暗流涌動,兩種截然不同的言論到處流傳。

隨著時間的推移,對謝家有利的言論漸漸佔據上風。

在一間不大的閣樓裡,幾個人正盤坐在那裡,他們的中間飄浮著一面水鏡,此刻水鏡中不停換著影像。

「你這辦法果然不錯。」陳元奇點頭贊道。

「那當然,你不看看散佈謠言的都是什麼人。」謝小玉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

謝小玉動用的人一部分是信樂堂的手下,另外一部分是當年北望城一戰倖存下來的老弱殘兵。

這兩群人都得過謝小玉的好處,對謝小玉異常感恩,做起事來自然一絲不苟,再說他們散佈的也不能算是謠言,說起來自然理直氣壯。

另外一群人就不行了,只是拿錢辦事,散佈的謠言也大多是些空話,再說世家子弟囂張跋扈是司空見慣之事,他們說的那些根本沒有新意。

「不過,這樣真的能找出幕後黑手?」洛文清有些懷疑,這次他們不只是要對付謠言,還要趁機找出幕後黑手。

「笨辦法有時候是最好的辦法。」謝小玉倒是頗有自信。

此刻水鏡中映照出的全都是散佈不利於謝小玉謠言的人,這些人身上都被打了標記,就算藏在人群中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水鏡術並不是很難的法術,練氣層次就可以用,整座臨海城各處埋伏兩百多名修士,每個人負責監視一百個散佈謠言的人,此刻眾人所看到的正是匯聚起來的結果。

「已經半個月了,還是沒有任何斬獲,那個幕後黑手太小心了吧﹗」蘇明成對幕後黑手充滿好奇,能夠讓謝小玉如此吃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洛文清不太同意蘇明成的話,道︰「也不是一點斬獲都沒有,我們不是已經知道對方的骨幹是誰了嗎?」

半個月來,就是靠這種大海撈針的模式,謝小玉等人先找出一個個散佈謠言的人,然後經過調查找出其中的小頭目,再順藤摸瓜找到隱藏在背後的幾個大頭目。

這幾個大頭目有的是天寶州某個堂口的成員,有的是和官府關係密切的修士,修為都不高,手上又有點勢力,顯然都是小卒,沒必要打草驚蛇。

「可不可以用這種辦法尋找異族探子?」蘇明成問道,他覺得有些大材小用。

謝小玉當然不可能告訴蘇明成,對於那些異族探子已經有了安排,只能搖頭說道︰「只有對方暗中活動頻繁,這招才會起作用。異族的探子全都蟄伏不動,就算有動作也異常隱蔽,這招一點用都沒有。」

蘇明成若有所思,好半天才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對方沒大動作,你就沒轍。」

蘇明成話音剛落,水鏡中白光一閃,眾人連忙看向水鏡。

在一條骯髒擁擠的小巷裡,一個邋裡邋遢、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正東張西望,確認身後沒人跟蹤,才閃身鑽進旁邊的一幢房子。

這是一幢磚房,在天寶州算是很不錯,和東城區其他的房子一樣,這裡也擠滿人,不僅天井裡到處搭滿帳篷,連樓梯上也鋪滿毯子。

現下是白天,所有人都坐著,有的在打盹,有的在聊天。

中年人小心地走上去,樓梯擁擠,他只能像跳格子一樣小心翼翼地上樓,唯恐踩著毯子或踢到雜物。

樓上的通道也是一樣,全都鋪著毯子,幾乎沒有可以走路的地方。

中年人繼續像跳格子一樣前進,一直走到通道最深處,這裡有一個暗角,原本是擺放雜物用,現下卻架起一頂帳篷。

中年人又朝著身後東張西望一番,這才彎腰鑽進去。

帳篷裡有個女孩,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

「你過來乾什麼?我不是說過沒必要的話別來找我。」女孩怒道。

「外面的情況不妙,幾個兄弟無緣無故失蹤,我懷疑他們被姓謝的小子抓走了。」中年人是來尋求翼庇。

「別疑神疑鬼,那個人沒有證據,不敢隨意抓人。」女孩很有把  的說道。

「妳覺得我是傻瓜嗎?那個人膽大包天,連九曜派姓路的紈袴也不放在眼裡,我這樣的小角色怎麼可能讓他感到忌憚?」中年人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像他這樣的小角色,死了就死了,沒人會為了他找謝小玉的麻煩。

女孩知道騙不過去,轉而安慰道︰「你這樣慌了手腳反而會出事,而且你不該來找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妳也沒什麼了不起,只不過是一頭喪家之犬。如果妳真的那麼重要,為什麼不回島上去?妳不是有一個道君師父嗎?」中年人不在乎撕破臉,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投向謝家將整件事和盤托出。

「只是幾個手下失蹤,就讓你嚇成這樣?」女孩冷笑一聲,輕蔑地瞥了中年人一眼。

「失蹤?妳說得好聽﹗這些人肯定被抓了,以那小子的手段,被抓的人恐怕生不如死。」中年人微微有些發抖。

其實謝小玉並不可怕,問題是他手下有很多苗人,苗人幾乎成了野蠻、殘忍的代名詞,比起天寶州的土蠻,苗人更令人毛骨悚然,落到他們手裡,最好的結果就是死。

「你怕他卻不怕我?」女孩冷著臉問道。

「別逼我,大不了一拍兩散。」這一次中年人來早已經做好回不去的準備,道︰「我已經把前因後果全都寫在一封信裡,如果我沒有回去,我的一個兄弟就會拿著信去找姓謝的小子。」

「你打算怎麼樣?」女孩怒了,她握緊拳頭。

「我要到島上去。」中年人目的很明確,他要尋求翼庇。

中年人也明白五行盟並不是好選擇,不過此刻已經沒有其他選擇,跟著五行盟至少還有一條生路,留在天寶州必死無疑。

女孩咬了切牙,好半天才說道︰「我問問……」

女孩挪開右手邊的一只包袱,露出一只巴掌般大小的圓盤。

中年人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只能猜測女孩打算和那邊聯絡。

圓盤轉動半圈,頓時正中央射出一道霧蒙蒙的光,光漸漸凝結成人的模樣。

中年人面露喜色,能夠這樣投影過來至少是一位道君。

中年人正感到欣喜,突然四周一下子變得漆黑一片,呆了半晌,中年人終於醒悟過來,大吼道︰「妳陰我﹗」

「陰你又怎麼樣?是你逼我的﹗」女孩的神情變得陰鷲狠厲,她仍舊手托著圓盤,圓盤上射出的那道光已經完全變成人的模樣,正是那個中年人,此刻他一臉惶恐。

此物並不是聯絡用,而是一件空間法器。

「你以為留了一手,我就會投鼠忌器?」女孩冷笑道,她的手往圓盤上按去,只要一按,圓盤裡就會噴出蝕骨寒火,不但可以殺人,還能毀尸滅跡。

「好狠的心腸。」

女孩的背後突然響起一道冷嘲熱諷的聲音。

女孩的身體一下子被定住了,連眼皮都沒辦法眨一下。

定住女孩的人是謝小玉,他早就來了,一直隱身在暗處,剛才他看到這兩個人爭執卻不急著動手,直到女孩突施辣手,用事先安排好的陷阱將中年人抓起來

並且打算殺人滅口,他才出手阻止。

從女孩手中搶過圓盤,謝小玉看了圓盤一眼,立刻明白其中的奧妙。

這東西有禁錮和挪移的功能,組合得相當巧妙,不過煉製的手法相當粗糙。

謝小玉微微皺起眉頭,剛才中年人提到女孩有一個道君師父,他原本還一陣欣喜,以為達到目的,那個道君十有八九就是幕後黑手,但是現下看來有些不像,因為道君的徒弟用這麼一件法器實在太丟臉,這十有八九是女孩自己煉的。

用一件自煉的下品法器作為保命的絕招,可能是沒有任何後台的散修。

謝小玉張望著四周,圓盤並沒有關人的功能,只是一個挪移陣,中年人肯定被挪移到什麼地方,但四周沒有可疑的東西,既沒挖洞,也沒暗門,這讓謝小玉有些疑惑。

「你想乾什麼?堂堂劍宗傳人打算拿我這個弱女子怎麼樣?難道你也像剛才那個人一樣垂涎我的美色?」女孩稍稍掙開一些束縛,雖然還不能動,卻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了。

謝小玉根本不理睬女孩,他現身之前已經在四周設下禁制,就算女孩扯開嗓門大喊大叫,也不會驚動任何人。

再確認一遍,仍舊沒有找到藏東西的地方,謝小玉搔了搔頭,又看了看圓盤挪移陣的距離和發動速度成反比,能發動得這麼快,距離絕對很近,頂多兩三丈

「我肯定什麼地方疏忽了。」謝小玉自言自語道。

突然謝小玉眼睛一亮,蹲下體子解開包袱,包袱裡是一堆女裝,他隨手翻了翻

這時一只圓溜溜的壇子滾出來,這壇子用金鐵所鑄,頂上有蓋子,看上去蓋得很緊,上面還貼著一張法印。

這也是一件空間法器,同樣構思精妙,但是煉製手法粗糙。

謝小玉隨手一彈,一道劍光朝壇蓋削去,叮的一聲輕響,蓋子被切開,一道黑影飛出來,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出來的正是那個中年人,他怒目圓睜,好像要擇人而噬,但是當他看清楚謝小玉的模樣,立刻嚇得面如土色。

「看來你認識我。」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有……有幸……見過……閣下一面。」中年人軋澀難言地說道。

「你逼著她幫你尋找退路,可惜她根本就沒有道君師父,只能狗急跳牆。」謝小玉嘖嘖連聲。

中年人張大嘴巴轉頭看著女孩,謝小玉同樣也看著女孩。

女孩臉色慘白,拚命咬著舌頭,可惜她有力氣說話卻沒力氣咬舌自盡。

「前輩,我錯了,我不該和您為敵;我……我可以幫您把造謠的那些人挖出來,我還可以替您指証策劃這件事的人。這都是千江、大洪、秭玉、地伏羅諸派的密謀,碧連天也有人參與。」中年人不停說著,此刻他就像一條瘋狗般,不停攀咬。

謝小玉靜靜聽著,但是他不會當真,就算是真的,他也只會當成假話。

千江、大洪、秭玉、地伏羅都是大派,就算謝小玉的背後也有很多大派撐腰,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和對方撕破臉面,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女孩身上。

「就是妳把我的侄子迷得神魂顛倒?」謝小玉問道,緊接著他又問道︰「妳和我有深仇大恨?」

「不錯﹗我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要不是你,我爹也不會死。」女孩赤紅著雙眼,牙齒咬得格崩格崩直響,此刻她已經沒有絲毫恐懼,只有深深恨意。

「妳爹?」謝小玉一頭霧水。

「還記得你當初一到北望城就殺掉的那個真人嗎?他就是我爹。」女孩咬著牙說道。

「原來是他。」謝小玉點了點頭。

謝小玉現下明白了,怪不得仇深似海,確實情有可原,不過他心裡沒有絲毫虧欠之意,道︰「妳爹當年要殺我,難道我要伸出脖子任由他殺?」

「你難道想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女孩冷哼一聲。

謝小玉沈思半晌,這確實是一個難題,殺也不好,放也不好。

天空中烏雲滾滾,海面上波濤洶湧,拍打著暗礁發出啪啪聲響,細碎的浪花飛濺得到處都是。

房間裡同樣翻騰不已,一條錦被起伏跌宕,彷佛波濤般,裡面同樣傳來陣陣舶啪的聲響。

門外,幾個人神情怪異地站著,謝小玉的二哥和二嫂有幾分哭笑不得的感覺,反而是兩老眉開眼笑。

「你們夫妻聽著,這件事到此為止,說實話,我也不清楚到底誰對誰錯。」謝景閑眼睛緊盯著二兒子和兒媳婦。

「爹,海兒被這個妖女害成這樣,您……」謝小玉的二嫂有心發作,可惜還沒說完就被謝小玉打斷。

「這是他自找的,人家根本就是有備而來,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他。」謝小玉冷冷說道。

「海兒氣海被破,這輩子不能再修練……」謝小玉的二嫂越想越傷心,嘴角抽搐,眼看著又要嚎啕大哭。

謝小玉一擺手,道︰「氣海被破,還可以修練蠱巫之道,將來再轉魔道,天無絕人之路。我會讓老洪開爐煉製一顆增壽靈丹,如果弄到闍羅木,我還可以煉一些長生秘藥,反正讓妳兒子活個兩、三百歲應該沒問題。」

話已經說到這分上,謝小玉的二嫂也不能再說什麼,此刻她只能自己和自己嘔氣,誰讓她的傻兒子死心眼認準那個小妖精,就是要她。

「我擔心這個女的仍舊懷恨在心,還會想辦法害海兒。」謝小玉的二哥有些遲疑不決,他比老婆要開明很多,兒子指望不上那就指望孫子,如果那個女孩能夠為他生下一個孫子,他倒是不怎麼在意。

「這個……倒是不得不防。」謝景閑看了謝小玉一眼。

「放心,她的身上已經被下禁制,讓她不能傷人也無法自殘,你們再看得嚴一點,別讓她有機會接觸外人,那就萬無一失了﹗侄子也辛苦一些,多多耕耘,將這塊生地耕成熟田;就算不行,也至少要讓這塊地長出東西。女人就是這樣,肚子裡有了孩子後,就算有天大的仇怨也可以化解大半。」謝小玉這絕對是餿主意,而且很損。

謝景閑卻不知道,他眉開眼笑,只覺得這個主意妙不可言。

「好、好,這辦法好﹗我還等著抱曾孫呢﹗」

雖然成了修士,謝景閑的腦筋仍舊沒轉回來,在他的理念中,多子多福、兒孫滿堂比飛升成仙更有意義得多。

「孩子生下來後,不能讓那個女人帶,萬一她心懷仇恨拿孩子出氣怎麼辦?」謝小玉的娘難得也開口了。

謝小玉舉雙手贊成,不久前他剛看過一個例子,李喜兒居然告訴她的兒子,他爹是壞人,這絕對是前車之鑒。

「小胖子因禍得福丟了 一身修為,倒是換回一個老婆,而且這段日子有事做了;我們卻得懸心吊膽過日子,什麼地方都不能去。」謝小玉的大哥唉聲嘆氣。

「你惦記那些野女人了?」謝小玉的大嫂含酸問道,相對於喜歡撒潑的二嫂,她倒是很明白事理,不過再賢慧的女人知道男人在外面養了外室,心裡也不會舒服。

這話一說出口,其他女人也都瞪著自家男人,當初謝小玉只揭了大哥、二哥、三哥的短.,實際上,除了他老爹,另外幾個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女人們私底下一問,讓這個揭那個老底、那個揭這個老底,很快就一清二楚。

「這是因為閑得發慌,將來出海後,恐怕幾十年都只能待在船上。」謝景閑連忙替幾個兒子、女婿解圍。

「這倒是。」謝小玉的娘嘆息一聲。

謝小玉知道這些人過得無聊,他們並非從小就修練,所以耐不住寂寞。

「爹,您真的覺得無聊的話……也行,我幫您想辦法,我們不幹天怒人怨的事,謝家草根出身,做人不能忘本。」

謝小玉眼珠一轉,頓時有了想法︰「我請幾位擅長煉器的人幫忙煉製一件法寶,就像青嵐的那卷畫軸一樣,裡面自成世界,你們喜歡什麼,裡面就有什麼。爹想聽戲,裡面有戲院,天天唱大戲;哥哥們喜歡聽評書,裡面有茶館,我們一家都住到裡面去。」

「這倒是好。」謝景閑一拍大腿。

之前謝景閑的二媳婦曾經提過讓人專門為他演戲說書,意思就是謝家現下也有這樣的身分了,他曾經動過心思,卻因為謝小玉反對,這事最終沒成,現下這個辦法也差不多,只不過一個是真人說書演戲,一個只是幻象。

「也不需要搞得多奢華,臨海城就不錯,我們還住在那幢樓裡。」謝小玉的娘開口了。

「是啊,那段日子挺熱鬧的,如果搞成深宅大院,反而少了親情、淡了味道。」

謝小玉的大嫂也連聲贊成,不過她的眼睛不停瞟著自己的男人,顯然她擔心的是飽暖思淫欲,最後家裡多出一大堆小外家,就算是虛幻的也讓她難以接受。

「那當然最好。」謝小玉笑道。

回到自己的房間,謝小玉朝著空處問道︰「陳師叔,你在嗎?」

半空中一陣波動,陳元奇的身影冒出來,道︰「找我有什麼事??」

這個只是陳元奇的元神分身,平時就跟著謝小玉,當他的保鏢。

「像菩提珠這樣的法寶煉製一個應該不難吧?」謝小玉想問的,正是他在家人面前提過的那件法寶。

之前謝小玉並沒有說真話,他沒打算達到青嵐那卷畫軸的程度,那畫軸是靈器,絕對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寶貝,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虛幻空間,進入裡面的並非是人,而是意識。

陳元奇並不知道謝小玉的打算,謝家商量事的時候他都會自動迴避,所以聽到謝小玉這麼一問,立刻回道︰「這怎麼可能﹗如果很容易煉製的話,我也想要一顆。」

謝小玉知道陳元奇誤會了,連忙解釋道︰「不需要那麼真實,只要感覺像真的就行,也用不著那個真實空間。」

菩提珠看似簡單,實際上品級極高,因為裡面有一座天機盤,天機盤實在太複雜了,由無數齒輪組成,齒輪和齒輪之間的咬合必須分毫不差。

「你為什麼不乾脆說,你只想要一個最簡單的虛幻空間?」陳元奇已經明白了,道︰「這倒是不難。」

「可不可以讓很多人進入裡面?最好裡面弄得像臨海城一樣,大家住在裡面 就和以前沒有兩樣。」謝小玉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
陳元奇想都沒想,立刻說道︰「沒問題,這也容易。」

虛幻空間的難度就在於是否真實,越真實難度就越高,而謝小玉需要的虛幻空間,只要大致差不多就行,甚至連細節都不需要有,人在裡面彷佛夢中,這已經足夠了。

「我明白了,你打算讓大家上了船後就整天睡大覺,意識卻進入這個虛幻世界裡,這樣一來省了很多麻煩。」陳元奇並不知道謝小玉只是為家人打算,以為這是為了節省空間,順便省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而想出來的辦法。

一艘飛天劍舟全都用來裝人,其實可以裝很多,就算不用縮尺成寸之法,也至少能夠塞下五、六百人,問題是不可能把人當成貨物,人需要活動空間。

按照原來的計畫,船上的人輪流放風,可以將活動空間儘可能減小。

現下有了謝小玉的辦法,連僅有的這點活動空間都用不著,乾脆把人當成貨物來運,如果用上縮尺成寸之法,一艘飛天劍舟要塞下五、六千人應該沒問題,而且身體和意識剝離,那些異族的探子想搞鬼的難度也高了許多。

「這辦法不錯。」陳元奇隨手打出一道信符,這個新想法必須立刻讓玄元子知道。

信符發出後,陳元奇恰好又想到一件事,道︰「我知道有幾種辦法可以讓人在沉睡的時候自行修練。」

「我也知道,不過效率都很差。」謝小玉的見識不在陳元奇之下。

「不是有金球嗎?」陳元奇早就算過了。

那幾種辦法效率差了 一點,大概只有正常修練的一成左右,而金球卻可以將效率提升幾十倍,一加一減,仍舊有餘。

謝小玉想了想,突然笑道︰「還要什麼金球?不是有那麼多飛輪嗎?直接拿飛輪代替,連專門裝運飛輪的船都可以省了。」

「不行吧?飛輪並不密封。」陳元奇皺起眉頭。

「不要緊,稍微改一下就成。」謝小玉早就有這個打算。

謝小玉創出飛輪最初追求的是簡單可靠,零件的數量儘可能減到最少,很多零件都是澆鑄而成,比如輪架、輪轂、中軸,因為澆鑄法最簡單,有一座熔爐、一副模子、十幾個人就可以搞定,天寶州別的不多,冶煉作坊到處都是;可現下情況不同了,一座座城市被焚毀,一座座礦區被搗毀,人員全都收縮到臨海城,原本的優勢已經不再,再說用澆鑄法製造的東西全都笨拙粗重’將來出海後機似的東西肯定越輕越好,所以要改。

首先是將澆鑄改為沖壓,沖壓法製造零件,不管是效率還是重量都遠遠勝過澆鑄法?,其次是增加零件數量,減少零件的複雜程度,這樣看似繁複許多,零件數量增加了,實際上反而是一種簡化,因為零件的種類減少了。

「難道以前的飛輪全都報廢?」陳元奇一瞪眼。

「我們不要,有人會搶著要。」謝小玉嘿嘿一笑,他指的自然是五行盟。

「便宜了他們。」陳元奇輕啐一口。

「不便宜,讓他們拿金屬薄板來換。」謝小玉從來不做賠本生意,道︰「他們只會以為我們要建造更多的飛天劍舟。」

「不錯、不錯。」陳元奇連聲贊道,這招瞞天過海他頗為欣賞。

「我還有一個想法,反正飛天劍舟就是一個大銅殼,原本還要開舷窗,乾脆連這一步都省掉,讓船艙完全密封,邊沿徹底焊死,然後往裡面注入靈氣。」謝小玉現下滿腦子都是如何節省時間、如何節省工序,不管是建造飛輪還是飛天劍舟,能省掉一道工序的話,積少成多,節省下來的時間絕對不是小數目。

「我支援你。」陳元奇來了精神,緊接著他輕罵道︰「我又得給掌門發消息過去。」

說著,陳元奇再次打了 一道信符出去。

「你帶我回臨海城,這件事得和麻子商量一下。」謝小玉一刻都不想耽誤。

麻子一直坐  在臨海城外那片作坊區,這段日子以來,謝小玉忙著對付那些造謠的人,連洛文清都被牽連進來,作坊區只剩下麻子一個人,好在他確實能幹,這片作坊區規模被擴大許多。

謝小玉一到,洛文清自然也跑過來,三個人聚在作坊區一角那幢小房子裡。

「你的意思是進一步簡化工序,連舷窗都不用開?」麻子聽懂謝小玉的意思,除了驚詫之外更多的是欣喜。

開舷窗是最麻煩的一道工序,需要的人手最多,隱約間已經變成瓶頸,如果簡化這一步,就可以多豎幾根井架,每多一根井架,飛天劍舟的建造速度會增加一倍,這絕對是現下的頭等大事。

洛文清卻有些遺憾地說道︰「照你這樣說,懸空島沒有必要的存在了。」

好在洛文清很快就想通,甚至還帶著一絲欣喜,道︰「節省下來的資源,正好建造昊天戰船和浮空島。」

「昊天戰船的事我還沒有想好,浮空島在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完成……」謝小玉打算搪塞過去,那是他隨口說出來的,洛文清居然當真,不過他也不打算掃洛文清的興,緊接著又道︰「造一座工廠倒是很有必要。」

「那就造啊。」洛文清巴不得早一點動手,現下時間真的有些緊湊。

「沒必要那麼急,想建造浮空島,首先要先確定飛輪、飛天劍舟的工序,找出最簡單、最容易的建造方法,這一次不能再改來改去。搞定這些後,我才可以考慮需要什麼工具,然後考慮如何排列,最後再進行篩選,合併重複的部分,剔除不太必要的部分。」謝小玉現下做事越來越沉穩,不再像以前那樣東一鎯頭西一棒槌。

洛文清雖然不太甘心,卻沒更好的辦法。

「乾脆這樣,我們先在陸地上試試看不能將工序減到最少。」謝小玉看著洛文清,他的這個提議就是針對洛文清的。

「我手上的事都忙不過來,別指望我。」麻子搖頭。

「這件事交給我就是。」洛文清說道。

「我有兩種設想,你可以都嘗試一下,一種是像我們那座兵營一樣,趕路的時候收起來,等到要用的時候就降落到海面上,然後展開來.,另外一種就像那艘養殖船一樣。」

雖然謝小玉帶有幾分搪塞的心思,卻也不打算白白浪費人力、物力,總要搞點名堂出來。

「只要一種就夠了,為什麼要兩種?」洛文清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不喜歡第一種模式,按照他的想法,第二種才是最好的選擇。

麻子卻不贊成,他的觀點正好相反︰「我們出海只是避開妖族的鋒芒,並不
需要整天都待在船上,十有八九會走走停停,所以第一種才是真正用得上的東
西。」

謝小玉不希望麻子與洛文清爭吵起來,乾脆在中間和稀泥,道︰「第二種也有必要,萬一半路上有哪艘飛天劍舟故障,總不可能全隊停下來等候吧?也不可能丟下不管,這時候需要邊飛邊修。」

「也就是說第二種方案是應急用的。」洛文清皺起眉頭。

「別太追求完美,夠用就行。」麻子拍了拍洛文清的肩膀。

兩道信符從虛空中飛出來,同時落到謝小玉和洛文清手中。

「我師父來了。」洛文清大吃一驚。

謝小玉同樣吃驚不小,他已經算是急性子,從剛才靈光一閃有了新的想法到現下製訂計畫,並且和洛文清、麻子分工,前前後後也就幾個時辰,沒想到玄元子居然親自跑過來。

璇璣派掌門到來,謝小玉與洛文清當然要前去迎接,就連麻子也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工作,三人化作三道遁光朝著海邊飛去。

海邊早就有一大群人在等候,為首的是陳元奇,旁邊是羅元棠、章笑山、明通等人。

突然半空中波光一閃,慕菲青、花錦雲一起冒出來。

「中土那邊的人全都過來了?」慕菲青搶先問道,他聽說玄元子來了,連忙過來迎接,他當然不可能知道謝小玉又有新的想法,玄元子是為此而來,以為中土過來的大隊人馬已經到達。

「還沒呢,不過也快了,就在最近幾天,第一批船隊就要到了。」陳元奇沒說真正的原因。

陳元奇話音剛落,就看到幾道遁光破空而至。

這幾道遁光飛得極高,速度也快到極點,瞬間就到了眾人眼前。

來的人同樣不少,為首的是玄元子,緊隨其後的是九曜、翠羽宮、北燕山、摩雲嶺諸派掌門。

「你們都過來了?」慕菲青驚詫地問道。

「不過來幹什麼?我們所在的幾個州都已經搬空,碧連天這一次倒是識相,沒給我們製造什麼麻煩。」說話的是一個乾瘦老頭,正是摩雲嶺掌門周龍。

玄元子不欲多說,畢竟青木、百花兩派還沒有正式入盟,所以連忙岔開話題,看了底下一眼,說道︰「這裡挺熱鬧的嘛﹗」

「整個天寶州的人都聚集在這裡,能不熱鬧嗎?」陳元奇心領神會,和自家掌門一唱一和︰「從中土總共會過來多少人?」說著,陳元奇猶豫一會兒,補充道︰「我指的是我們這邊。」

「大概一億七千萬人左右,不敢帶得太多,就按照你們的要求首選工匠,其次是當兵的,那些士兵全都是戰兵,只知道種田的衛所兵我都沒要;工匠就有些不太肯定了,你們沒說清楚,所以只要會點手藝的我都帶過來,連編籮筐的都不放過。」玄元子越扯越遠,輕而易舉就將大家的注意力引開。

「這沒關係。」謝小玉連忙說道,而且他只會嫌工匠不夠,絕對不會覺得工匠太多。

「除此之外還有武林中人,我不知道你要他們有什麼用處。」玄元子提到武林中人,語氣明顯有些冷淡。

「我覺得武林中人沒什麼用,在來的路上,這幫人最不聽話。」摩雲嶺掌門周龍也表示贊同。

「很正常,俠以武犯禁,練武之人比一般人有點本事就不太知道克制。」翠羽宮宮主也有些討厭練武之人。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等修士最終的目標是飛升仙界,對戰力強弱並不是特別看重;練武之人就不同了,他們練武就是為了爭強鬥,難不成為了延年益壽而練武?真有那心思就想辦法修道了。」李天一最後一個開口。

玄元子等人眾口一詞,謝小玉確實沒有想到練武之人這麼不受歡迎。

「如果你堅持要這些練武之人,我建議你讓他們另立一營,這幫人整天打架,在船上也不消停。」周龍提議道。

對這種善意的提議,謝小玉當然接受︰「他們既然喜歡打鬥,我就讓他們打個夠。」

「你有什麼打算?」周龍知道原因,不然不會跟著玄元子一起過來,所以他立刻想到可能和那個虛幻空間有關。

「我打算組建一支修羅營,給他們修練的功法就定為『修羅變』,讓他們朝著武修方面發展,走近戰的路子,打仗的時候讓他們沖鋒在前。」

謝小玉原本沒這個打算,完全是臨時起意,不過話說出口,他的心頭一動,居然冒出一些想法。

「修羅變?」幾位掌門同時問道。

「應該是從『虫王變』衍生出來的東西吧?」陳元奇當然知道謝小玉最近在修練方面並沒什麼突破。

「還記得那頭玄武嗎?牠給了我很多啟迪,神通用不著太多,只要實用就行。」謝小玉說道。

玄武只有兩種神通,一種金剛不壞之軀,另外一種就是那快速而靈活的遁法,想修練到那等程度,確實不太可能,特別是那金剛不壞之軀,佛道魔旁任何一派的法門都不可能達到,不過這可以用本能回應彌補,達不到金剛不壞,那就降低要求換成鋼筋鐵骨,配合約樣快速而又靈活的遁法,再加上本能回應,至少可以逼近拉古托的實力。

「我聽說過那頭玄武的事。」這一次玄元子過來,其中一件事就是詢問當時的情況。

「還好,就算太古之時玄武的數量也不是很多。」周龍不知不覺中跑題了。

「玄武是四象之一,防禦之強絕無僅有,學牠……好像有些困難。」陳元奇連忙又把話題拉回來。

「你忘了陣法能派上什麼用場嗎?這些武林中人只需要練到鋼筋鐵骨的程度,再靠鎧甲和大陣增強防禦,就算達不到那樣變態的防禦,要抵擋住一般的攻擊應該沒問題吧?」謝小玉並不是追求完美的人,他和麻子一樣更注重實用性。

就算比不上玄武又怎麼樣?謝小玉對「修羅變」的要求並不高,哪怕只有那頭玄武千分之一的實力,他就已經很滿意了。

從中土過來的武林中人少說有幾百萬,全都練成「修羅變」的話,足以用數量彌補質量的不足。

謝小玉有他的打算,那些掌門也有各自的想法。

自從知道大劫將至,大家都在苦苦思索一件事──遇到異族應該怎麼打?

妖鬼魔三族中,鬼族最讓人防不勝防卻也最容易對付,因為鬼族的弱點太明顯了。

剩下的兩族卻是麻煩,魔族就是人族,人族擁有的手段魔族也都有;妖族就更麻煩了,天生就比人強,不但擁有天賦神通,還有強悍的身軀,遠攻近戰全都拿手。人族遠攻還行,一旦被拉近距離就只有被屠戮的分。

戰場上可沒有揚長避短的說法,對手不是傻子,肯定會針對弱點下手。

之前謝小玉創出飛輪讓這弱點減輕,不過治標不治本,「虫王變」又起到一些修補作用,附帶的本能回應對近戰很有幫助,現下有了「修羅變」,這缺陷徹底補上。

「可以試一下,這個營不如就叫修羅營。」玄元子立刻拍板定案。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11 13:38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11 08:43
【第五章】──跳板


「可憐、可憐我們吧──」
「我們知道錯了……」

「我有手藝的,我是同福鐵鋪的大師傅﹗」

「求求你們了,再給我一個機會﹗」

東城區一角,一大群人哭嚎著,臉上都充滿哀傷和絕望。

這些人都是拿了船牌後又後悔,現下想回頭卻已經沒機會。

此刻謠言早已經平息,璇璣、九曜、翠羽諸派帶著人証、物証氣勢洶洶找五行盟理論。

為了給一個交代,祝融宗成了犧牲品被踢出五行盟。

不過風波並沒有就此平息,不久之後,整件事的真相在臨海城街頭巷尾傳揚開來,然後就出現這一幕。

當初放棄船牌的人全都後悔了,可惜已經無法回頭,不但璇璣、九曜諸派不再接受他們,連五行盟也對他們關上大門。

沒有船牌就意味著不能登船,也意味著他們只能留在天寶州。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就算異族不殺他們、這裡的土蠻放過他們,遍佈天寶州的瘴毒之氣也會要他們的命。

知道即將面臨的厄運,這些人磕頭祈求、嚎啕大哭,什麼樣子都有,但是沒人被他們打動。

大劫將至,每一個人只要想到前途未卜,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不知不覺心都變硬了,甚至很多人慶幸他們放棄機會,其他人就可以頂上他們的位置。

在那座高聳的樓台上,謝小玉同樣看到這一幕,他沒有理睬,事實上這正是他希望的結果。

謝小玉需要有人後悔,需要反面的榜樣,他要讓人知道,一旦錯過,以後再也沒機會了。

「哭得好慘。」姜涵韻輕嘆一聲。

「妳打算替他們求情?」謝小玉的語氣有些陰冷。

「當然不,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姜涵韻是個聰明人,而且她要為翠羽宮著想,絕對不會惹怒謝小玉。

「你的心越來越狠了。」洛文清倒是沒這個忌諱,不過他也只是對謝小玉評頭論足,沒打算求情。

「怎麼能說我心狠?我又不虧欠這些人什麼,反而還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不珍惜,自己放棄,我又不是賤骨頭,難不成還要求他們?」謝小玉冷冷說道。

當初那三百多名手下畢竟和謝小玉一起守過戊城,曾經同甘苦共患難,就算最後背棄他,那點香火之情還是有,但眼前這些人卻沒幫過他任何忙。

「那麼罪魁禍首呢?」洛文清露出詭異的笑容,那女孩就算了,他沒有對付女性的習慣,但是那幾個散佈謠言的頭目也被輕輕放過,這讓他有些不明白。

「誰說我打算放過他們?」謝小玉嘿嘿一陣冷笑︰「我答應過給他們一艘船,但是沒說給他們的是什麼船。」

「原來如此。」洛文清點了點頭,如果只給一艘天劍舟,這幫人既不可能跟著五行盟離開,又沒本事獨自航行,結果也不會好到那裡。

「那個女人呢?」洛文清又問道,不過這一次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因為姜涵韻就站在旁邊。

「我已經殺了人家的老爹,難道要我連她也殺?」謝小玉顯得很無奈。

「她的運氣倒是不錯……除了不得不嫁給你的那個侄子之外。」洛文清的意思非常明顯,就是嘲笑謝小玉一碰到女人就沒轍。

「運氣不錯?那可未必。」謝小玉又笑了,這次他的笑意越發邪惡,看了姜涵韻一眼,確定她沒注意這邊,才用傳音的模式對洛文清說道︰「我把『極欲心魔大法』傳授給我侄子,順便還給他欲天十二蠱。」

洛文清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他當然知道《極欲心魔大法》是什麼,那是一部非常變態的魔功,拿女人做爐鼎,用各種惡虐的手法催動女人的情慾,再以這些情慾滋養心魔,這套魔功威力不強,效果也不好,只有以虐待女人為樂的變態才會修練這種功法。

「你別玩過火了,將來悔之晚矣。」洛文清搖頭嘆息,他不只是為那個女孩哀嘆,也為那個小胖子嘆息,覺得小胖子有這種叔叔實在大不幸。

「我在他們身上都種了情絲蠱,讓他們彼此不離不棄。」謝小玉不負責任地聽到謝小玉這番話,洛文清反而打了一個寒顫。

《極欲心魔大法》關鍵在一個「虐」字,如果女人多的話,火力分散,她們的日子還比較好過,可被種下情絲蠱,小胖子對那個女孩就會一心一意,那女孩有苦頭吃了。

「你把心思全都用在這種地方,有沒有查問清楚這件事背後是誰搞鬼?」陳元奇並不認為那女孩是幕後黑手,就算她有這個腦子,也沒那樣的手段’至於被五行盟踢出去的祝融宗只不過是替罪羔羊。

「幕後黑手確實另有其人,那幾個散佈謠言的頭目是黑刺社招來的,當初黑刺社被我一手搗毀,我離開天寶州後,黑刺社又死灰複燃,不過他們沒敢暴露在明處,只敢在暗中活動;那個女孩也是黑刺社找來,然後黑刺社就撒手不管……這一手很高明。」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那個女孩好像挺聰明的,她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洛文清問道。

「她知道,但是為了報仇也顧不得了。」謝小玉訕訕地說道。

「這下麻煩了,你的仇家已經夠多,如果接下來也這麼幹,你永遠都別想找出幕後黑手。」洛文清嘆道。

謝小玉看了洛文清一眼,當初璇璣派如果肯全力為他撐腰,情況或許會不同,但這話不能說出口,不然太忘恩負義。

「沒辦法,當初我地位太低,很多人都想踩我一腳,我又沒手下留情的習慣,也從來不講究『得饒人處且饒人』。」謝小玉只能這麼說。

這時,一陣嗡嗡的聲響打斷兩人的交談。

「他們來了,要過去看看嗎?」洛文清問道。

「還是算了。」謝小玉沒什麼興趣。

臨海城外海,一艘艘天劍舟緩緩落下,待船停穩,頂部的艙門當的一聲打開。不管是天劍舟還是飛天劍舟,推展船前進的裝置都在尾部,所以沒辦法將艙門開在船尾,只能從頂部打開。

「到了。下船﹗」負責開船的人大聲喊道。

船艙裡的人其實早就準備好了,遠遠地看到海岸線,他們知道總算到了。

這些人看起來很邋遢,一個個蓬頭垢面,精神也不好,全都眼神呆滯、神情木然,不管是誰,如果在一個座位上坐了五十多天,期間動都不能動一下,情況肯定會和他們差不多。

「快點下去,別拖拖拉拉﹗」開船的人可沒有同情心。

隨著這聲吆喝,終於有人站起來,順著從船頂放下來的梯子爬上去。

船裡因為有縮尺成寸的法術,所以天花板離地板有一丈多高.,實際上,天劍舟只有半人高,走到船舷邊上一跳就到了地面上。

每一艘飛天船旁邊都站著幾個戴紅頭巾的人,其中一個人大聲吆喝道︰「快,到這裡集合﹗工匠站在白旗底下,兵士站在紅旗底下,武者站在藍旗底下,家眷站在黃旗底下﹗」

白旗、紅旗、藍旗、黃旗就插在旁邊,相互間隔十幾丈遠。

從船上下來的這些人大多拖家帶口,驟然間到了 一個陌生的地方,全都感到一陣茫然,好半天,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拉住喊話的紅頭巾,問道︰「這位大哥,工匠、兵士、武者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工匠最舒服,吃得最好,住的地方也最好,還用不著擔心上陣打仗,不過工匠非常辛苦,清晨就要起來乾活,一直幹到深夜,如果是怕死又能夠吃苦的人,這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過工匠要考手藝,不是阿貓阿狗都能進去,誰如果敢作假,小心被亂棒打死。

「兵士吃得一般,住的地方普通,還要上陣殺敵,不過都會被放在戰陣中,倒也不算危險。想要當兵不需要別的本事,只要身體強壯就行,不過入了軍營就要受軍令約束,十七禁律、五十四斬,每一條都不能違背,受不了約束的最好別當兵。

「武者也是吃喝不愁,住的地方也好,練的功法更是最好的,還會有丹藥賞賜,也不需要受軍令約束,不過打仗的時候必須沖鋒在前,陷陣搏殺,這個就要憑本事了。」

紅頭巾滔滔不絕地說著,這是他們的職責之一,必須向新來的人解釋情況。

「來這裡之前根本沒有說得這麼清楚,這不是坑人嗎?」人群中響起抗議的。

「誰不願意待在這裡,可以選擇原路回去,反正船是空的。」紅頭巾不知道接待了多少批人,對於這種人早已經見怪不怪。

「這不是耍人嗎?辛辛苦苦坐兩個月的船過來,現下再要我們坐船回去﹗」那個人以為躲在人群中不會被找出來,所以說話肆無忌憚。

突然一道光芒從天而降,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慘叫聲,隨即鮮血和肉塊飛濺得到處都是。

到處是尖叫聲,女人和小孩全都被嚇壞了,就連男人也都被嚇得不輕,全都面如土色。

幾個紅頭巾卻不在乎,負責講解的紅頭巾更朝著地上啐了 一口,道︰「白痴﹗在仙人們的眼裡,你我都只不過是螻蟻,像這樣嚼舌根,根本就是找死。」說著,他看著那些剛剛下船的人,找著死者的親屬。

旁邊一個紅頭巾走到那堆尸塊前,蹲下體子,在那一地血肉碎骨裡尋找著,好半天撿起一塊鐵牌,這就是船牌,上面刻印身分,底下親屬欄裡空空如也。

「這個家伙好像是獨自一人,怪不得敢胡亂說話。」紅頭巾說道。

負責講解的紅頭巾朝著剛剛下船的這些人喝道︰「大家都看到了﹗誰如果想走,就請轉身上船,沒人會攔著你們,你們也用不著擔心半路上會被殺,仙人老爺們沒那麼無聊?,不想回去的話,就站到各自的旗幟底下……別亂說話。」
「快點、快點。」另一個紅頭巾催促道。

人群漸漸散開,各自朝著一面旗幟而去,沒人回船上,一方面,大家都不敢肯定這話是真是假,萬一出海後就殺人拋尸怎麼辦?另一方面,來這裡之前大家心裡都已經明白,給他們一條活路自然就要他們賣命。

只是片刻的工夫,所有人都有了選擇,數量最多的是工匠,其次是家眷,當兵的不多,武者更少。

負責講解的紅頭巾當先引路,另外幾個紅頭巾各自扛著一面旗幟緊隨其後,剛剛下船的那些人只能跟著。

這群人走了,另外一群紅頭巾跑過來拖地灑水,將碎肉和鮮血全都清理乾淨,然後等待下一艘船停靠。

隨著一陣嗡嗡輕響,另一艘船緩緩落下,裡面是另一批在船上整整坐了兩個月的人,同樣蓬頭垢面、神情呆滯。

這片降落場很大,從上往下看,可以看到一隊隊人跟著不同顏色的旗幟往東走。

東面是一片營地,看上去比降落場更大,而且密密麻麻全都是帳篷。

營地前方橫著一排長桌,桌子後面坐著許多書吏打扮的人。

「先去那邊登記,然後領衣服被褥,順便洗個澡,會有人帶你們去各自的營房。」紅頭巾介紹道。

這次沒人敢質疑,來這裡的人大多攜家帶眷,不知道分開後怎樣才能再見面,但是沒人敢開口提問,都被剛才的情況嚇到了。

紅頭巾轉身就走,回去接下一批人。

那排長桌前同樣插著不同顏色的旗幟,這一次用不著解釋,大家按照各自的選擇站好。

「過來,快點登記,然後到後面領東西。」一個書吏朝這邊招了招手。

那群人互相看著,好半天,一個膽子最大的漢子走過去。

書吏斜眼看了看大漢,然後指了指旁邊插著的旗幟,道︰「這裡是給工匠登記,你是工匠?」

「俺什麼都會,跟村口的老爹學過打鐵,也做過木匠,還做過泥瓦匠。」大漢點頭哈腰,很小心地說道。

「會得多,不如精一門。」書吏隨手從旁邊的籮筐裡掏出一塊鐵牌,牌子上寫著「六」,道︰「先暫時定你為六等幫工,下去拿東西吧。」說著,書吏招了招手︰「把你的船牌給我。」

大漢乖乖照著做了,畢恭畢敬地將船牌遞過去。

書吏並沒有用手接,只是抬頭看了船牌上的編號一眼,在冊子上記下來,然後在後面寫了個「六」字,就頭也不抬地說道︰「去拿東西吧。」

「這就完了?」大漢有些摸不著頭腦,道︰「您不問問俺姓什麼、叫什麼、籍貫何處?」

「沒必要,不管你們來自何處,都會被打散安置,籍貫根本沒任何意義,姓名同樣沒用,這裡沒人在意你叫什麼,只看你們腰上掛的船牌,上面有你們的號碼,就認這個。」書吏不厭其煩地解釋道。

「那俺以後還能不能看到俺的家人?」大漢急了,剛才家眷被單獨分開,他就有些心中忐忑,現下一聽根本不問姓名籍貫,和以前官府登記完全不同,心裡越發茫然。

「在這裡只認船牌,上面的編號就是你的姓名,如果是一家人,前面十二個編號是一樣的,只有後面兩個不同,想找人容易,到營地門口報一下號碼就行。」書吏不只說給大漢聽,也是說給其他人聽。

「這裡真是稀奇,居然不問人的出身來歷,難道不怕異族的探子混進來?」

人群中傳來一道質疑聲。

說話的是一個老者,青衿長衫,看上去像是讀書人。

「哎喲,兄台想必是飽讀詩書之人,怎麼紆尊降貴,混到這工匠的行當裡來了?」書吏拱手問道,他的話聽上去是恭維,實際上帶著濃濃的嘲諷。

老者滿臉通紅,羞得無地自容。

以往都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是大劫一到,書生反而不如工匠值錢,各大門派招人,首重工匠,像老者這樣的讀書人前去報名,居然連門都進不了,幸好老者閒暇時對土木營造感興趣,又精於數理算學,總算混了一個工匠的身分。

在來這裡的路上,老者一直以此為恥,好在旁邊的人都看不出來,沒想到在這裡卻被人一口道破。

老者旁邊的人們早已面如土色,全都慌忙閃避,唯恐老者和剛才那個人一樣被突如其來的光芒絞成碎肉,濺得他們一身鮮血。

不過這事並沒有發生,連老者都感到驚奇,除了書吏的嘲諷之語,居然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老者畢竟是讀書人,隨即就明白了,他剛才的話雖然也是質疑的意思,卻和那個被斬殺的人不同,並不是無理取鬧。

看來,暗中隱藏的那位修士並非不講道理的人,老者稍稍定下心,朝著書吏拱了拱手,道︰「方才之語乃是在下肺腑之言。」

「既然如此,我就讓你明白其中的道理。這樣做,為的是一視同仁,進了營地,不管你姓張王李趙,一律以編號相稱.,也不管你住在天南地北,一律打亂混雜,省得結黨成派。你老兄也別拿讀書人的架子唬人,這裡行不通。

「有規矩自然成方圓,每個人各負其責,一切都井然有序,那些探子自然沒漏洞可鑽,如果他們隨便打聽消息或四處亂竄,那無疑自曝身分。」

說到這裡,書吏壓低聲音,指了指旁邊一隊人道︰「我奉勸各位,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活命,大家最好守規矩。說起來,我們這邊還算太平,當兵的和武者天天有人被砍頭,就是因為不服管束,總有人覺得自己來頭不小,以前是把總或幫主,想在這裡立山頭,結果全都落得死無全尸。」

眾人全都臉色難看,想起剛剛看到的一幕。

「不過你們也別太擔心,只要聽話就不會有任何事。」書吏緊接著又安慰道︰「而且在這裡想往上爬,絕對比其他地方容易得多。這裡沒有什麼師父和徒弟、沒有什麼上官和下級,只有一個個等級,工匠總共分八級,最下等的是小工,其次是輔工,再次是幫工。」說著,書吏指了指桌上的那塊鐵牌。

「再往上呢?」大漢立刻問道,身為男人,誰會沒野心?

「下一個等級是大工,然後是巧手,再往後是管工,大部分人也就這六種。再往上就不一樣了,一個是總事,不但要有手藝,還得懂很多東西.,最高的是神工,到現下為止還沒有一個工匠有資格問鼎。」書吏說這些也是上面安排的,就是為了讓這些人多幾分上進心。

「怎麼才能往上爬?」大漢越發感到興奮。

書吏等的就是這個問題,連忙說道︰「很簡單,看你們的手藝而定。每半年有一次重新評定的機會,只要手藝見長,就可以上升一級,沒人能阻攔你們。」

「手藝這東西要有人肯教才行。」旁邊一個工匠插嘴道。

書吏知道有人會這麼說,立刻回道︰「有專門教的人,就看你們有沒有心思學。」

眾工匠頓時喧鬧起來,這在以往根本是不可想像的事。

書吏感覺火候到了,輕笑一聲,道︰「我剛才說了,這裡沒什麼師父和徒弟,也沒什麼學藝期間不拿工錢的習慣,那些修士不在乎這些,他們要的只是你們出力做事。」

「俺聽話﹗叫俺乾什麼俺就乾什麼。」大漢憨憨地說道。

眾工匠也一起點頭。

「鐺。。鐺。。」

沉重的敲擊聲此起彼伏,每一下都震得地面直顫。

很大一片空地上整齊排列著數千架沖錘,每一根錘子都有千斤重,拉起到一丈高度然後猛然落下,底下則是一只形如鍋子的鐵臼。

每一架沖錘旁邊都有十幾個人,其中四個人負責將一張張金屬板放在鐵臼上,兩個人負責拉動鐵錘,另外四個人負責把沖出來的東西弄下來,這些金屬板已經被沖成一個個部件,有的是盾牌,有的是輪架,一旁還有兩個人負責將東西裝箱,一只只裝滿零件的箱子都被拖到旁邊的一幢大房子裡。

房子裡同樣有一個個架子,那些零件被分門別類放上去,旁邊的爐子燒得很旺,爐子裡全都是一顆顆鉚釘,一個個工匠用大鐵鉗子從爐子裡夾起鉚釘,將架子上的那些零件鉚起來,大鐵錘敲擊鉚釘的聲音在這裡到處回蕩,比外面那片區域還嘈雜。

已經組裝好的飛輪被人抬下來,然後推著往後面走。

因為改進技術,九成以上的零件都是沖壓而成,再也不用澆鑄法製造,所以飛輪的重量輕了許多。

工地另一頭,一座座煉爐緩緩傾側,通紅的鐵水傾瀉而出,在半空中徐徐展開,然後冷卻成一張張薄板,這些薄板剛凝固,所以還通紅發亮。

百丈之外可以看到一堆堆的金屬,都是從天寶州各地聚攏來的。

所有人都忙碌著,為大劫到來做準備。

謝小玉也在忙,他在一間簡陋的房裡踱著步,地板堆滿精巧的木頭模型,有煉爐、沖床、鍛錘、組裝飛輪用的架子、製造飛天劍舟船殼用的井架……

能節省空間的辦法謝小玉都已經想到了,煉爐可以一個套著一個,沖床也可以互相折疊,但是組合起來體積仍舊太大。

突然房門打開了,陳元奇走了進來。

「有什麼事嗎?」謝小玉停下腳步,轉頭問道。

「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陳元奇翻了翻白眼。
「什麼日子?」謝小玉想不起來。

陳元奇已經無話可說,無奈地道︰「今天是血池開啟的日子。」

「我真忘了。」謝小玉一拍腦袋。這可不是小事。

血池開啟,就意味著萬佛山上上下下十幾萬僧侶已經完成滴血重生,也意味著他們初步練成虫王變。

「陳師叔,快帶我過去。」謝小玉和陳元奇從來不會客氣。
「我就是來接你的,其他人都等著呢﹗」陳元奇猛地一揮手,頓時一道金光將整間房子籠罩起來。

「天光劍遁。」謝小玉是識貨的人,璇璣派的藏經殿又對他敞開,十萬多冊典籍密錄都被他看得差不多,其中就包括天光劍遁這種無上法門。

說到飛遁之法,最快的遁法全都屬於化虛而遁一類。

羅元棠的身外化身就不用說了,能夠隨意地在虛實間轉換,所以速度極快。佛道兩門都有一些特殊的法門,可以讓人化為虛無,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佛

門金光遁法,號稱金光一閃,遠去萬里,所消耗的法力比起瞬息萬里少得多。

璇璣派的天光劍遁也是類似的法門,所謂天光就是日、月、星三光,天光劍遁就是借這三種光飛遁來去。

「你這小子一直都有進步,難道我們幾個能原地踏步?」陳元奇面露得色,不過私底下他頗有些臉紅,他能領悟天光劍遁,有一小半是被謝小玉逼出來的。

以前陳元奇不太在意飛遁之法,只覺得夠用就行,但那次前往劍宗傳承之地,他和羅元棠累個半死,回來後就開始苦修這門無上遁法。

天光劍遁不但快,還可以帶人。

隨著金光一閃,四周的景色全變了,謝小玉兩人已經不在那幢房子裡,而是站在一片高腳屋上,底下是洶涌澎湃的海浪。

血池當然不可能放在天寶州,天寶州到處都是瘴毒之氣,血池萬一被污染,問題就嚴重了,再說天寶州魚龍混雜,也不安全。

相對而言,這片位於外海的基地安全多了,沒有瘴毒之氣,四周又都是自己人,重重把守,戒備森嚴,閑雜人等根本別想靠近。

下一瞬間,謝小玉兩人挪移到血池底部。

和當初謝小玉帶著慕菲青進來時完全不同,此刻漂浮在血海中的已經不是一顆顆拳頭般大小的胚胎,而是一個個樣子古怪的小孩,看上去有五、六歲大。

可說是小孩,卻又不像,他們的樣子介於人和虫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和醜陋。

此刻這裡早就擠滿人,謝小玉借來的那些土蠻全都靠邊站著,房中全都是一群有頭有臉的人,不只是各派掌門,連長老都來了,大家都沖著「虫王變」來的。

「虫王變」名氣那麼大,但是只有兩個人練成過,其中一個是謝小玉的分身,另外一個是莆煥派的年輕弟子。

謝小玉的分身很厲害,問題是謝小玉本身就很強.,莆煥派的年輕弟子卻是另一個極端,閹割版的「虫王變」沒有本能回應,效果差多了,而且那人實力低微,練成「虫王變」後也沒多少長進,讓人有些灰心喪氣。

正因為如此,大家更想看看這批的情況。

謝小玉姍姍來遲,讓眾人等得有些心焦,所以他一到,玄元子立刻說道︰「你總算來了。」

「不好意思,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浮空山的事。」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玄元子說不出話來,他沒什麼可抱怨了,滴血重生和龍王變確實關係重大,浮空山也一樣,很難說哪邊更重要。

「浮空山?這又是什麼玩意兒?」一位長老輕聲問道。

玄元子咳嗽兩聲,連忙扯開話題,道︰「這事以後再說,現下時辰已到,不能再耽誤了。」

負責這裡的是羅老,他看著謝小玉,等待他發號施令。

謝小玉當然明白羅老這是表忠心,他轉頭朝著北燕山的掌門說道︰「師伯,煩勞您打開輪回殿,讓魂魄各自歸位。」

「好的。」北燕山掌門隨手一揚,一只圓盤飛到血海上空,下一瞬間,無數白色光點紛紛飛出來,滿空亂舞,像是沒頭的蒼蠅,過了片刻,又像是找到目標,朝底下落去。

一個光點落在一個孩子的身上,小孩猛地睜開眼睛,那絕對不像小孩的眼睛,甚至不像人的眼睛,沒有眼白也沒有瞳孔,只有一片紫色。

越來越多的光點落下來,那些小孩一個接著一個甦醒,睜開眼睛看著四周,似乎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

「現下可以開啟了。」謝小玉對羅老下令道。

羅老轉過身來,朝著血海打出一連串手印。

原本平靜無波的血海登時翻滾起來,緊接著底部形成一道漩渦,血水化作一道洪流噴涌而出。

血水漸漸退去,那些「小孩」暴露在空氣中,他們大聲咳嗽起來,隨著劇烈的咳嗽,血水從他們的鼻子和嘴巴裡嗆出來。

「不知道他們還剩下幾成記憶。」謝小玉自言自語道。

修練「虫王變」會改變人體架構,其中自然包括腦子,當初謝小玉對那具分身奪舍的時候就發現分身的記憶凌亂不堪,而且有很多記憶缺失了。

莆煥派的青年也一樣,甦醒後記憶缺少一大半,甚至連自己的師父、師兄弟都不認得了,還好之前將他一部分記憶儲存了下來,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總算恢復,

不過細節的缺失難免。

這次是十幾萬人,不可能將他們的記憶全都儲存起來,只能看運氣了,能恢復多少就恢復多少。

「開始下一步。」謝小玉再一次下令。

羅老又點了點頭,然後雙手合十,剎那間四周響起一陣禪唱聲。

那些「小孩」原本就是修練多年的佛門弟子,那散碎的記憶也大多和佛門有關,所以禪唱聲一起,他們立刻安靜下來。

這不是普通的禪唱,而是佛門啟智的法門,那些轉世重修之人也都靠這種禪唱才得以回憶起前世之事。

謝小玉拿和尚做試驗,讓他們成為第一批滴血重生之人,就是因為佛門有這一整套手段。

這些「小孩」至少比轉世重修的情況好得多,他們腦子裡並非沒有記憶,只不過記憶變得支離破碎,而且大部分缺失。

在陣陣禪唱聲中,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自動組合起來,重新排列成一段段記憶,讓這些「小孩」想起過去的歲月,想起他們的寺廟。

又過了片刻,幾個「小孩」也跟著唱起誦經。

這幾個人都是萬佛山上有名的高僧,他們的誦經聲和四周的禪唱形成共鳴。越來越多的「小孩」清醒過來,他們的眼神不再像剛才那樣迷惘。

不知道過了多久,禪唱聲停下來,其中一個「小孩」朝謝小玉合十行禮︰「謝過施主再造之恩。」

「大師客氣了。」謝小玉也合十還禮,然後問道︰「不知大師可曾想起以前的事?」

「小孩」連忙回答︰「貧僧死過一次,現下是從頭來過,何必在意過去之事?」

「善哉、善哉﹗大師好心性。」謝小玉贊道。

這也是謝小玉讓和尚第一批試驗的原因,佛、道兩門相比,道門多了一絲羈絆,要說解脫,佛門做得更徹底。

「不知道和尚還能施展佛門神通嗎?」玄元子搶過話題。

「見過道君。」「小孩」連忙施禮,他重生前只是上師,相當於真君,見到玄元子自然要行禮︰「貧僧沒有絲毫法力,而且多年苦修已蕩然無存,恐怕要從頭來過了。」

「他們是滴血重生,不像我的分身和那個莆煥派弟子是改造而來,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謝小玉在旁邊解釋道。

各派掌門和長老面面相覷,心中充滿遺憾。

「安靜,讓我看看再說。」玄元子止住眾人的喧嘩,微微  起眼睛。

  那間,那些「小孩」全被看個通透。

這是觀相之法,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資質稟賦,甚至還能看出經脈臟腑的情況。

「百脈通達,骨骼輕靈,全都是頂級的資質,修練起來速度應該很快。」玄元子當然要替謝小玉說好話,不過這也不算違心之言。

「可惜,最少要五、六年才能看到效果。」一位長老在人群中嘟囔道。

這麼多人特意跑來,為的就是「虫王變」,如果真的如同傳聞中那樣強悍,他們就會立刻跟進,讓一部分僕役立刻轉修這套功法。

陳元奇看了謝小玉一眼,他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謝小玉也一樣,他沒想到各派都來人,而且來了這麼多人,什麼叫「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這就是最好的說明。

問題是現下不能解釋,越解釋只會越糟糕。

「貧道還有些事要忙……」有人打算退場了。

既然有第一個人出現,自然會有第二、第三個人緊隨其後。

謝小玉看似毫不在意,實際上他的腦子飛快轉動著,與此同時,菩提珠內的天機盤也快速轉動。

人很快就走了大半,剩下的人其實也沒興趣待在這裡,只不過礙於情面,暫時留下來。

謝小玉轉頭看了看,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朝羅老輕聲說道︰「把門關起來。」門原本就關著,謝小玉這麼說,就是發動禁制將內外封鎖起來。

羅老照著做了。

「你這小子又來這套﹗」陳元奇瞪大眼睛,他以為謝小玉還有後手,剛才故意不解釋,就是看誰自行退出。

不只是陳元奇這麼認為,留下來的人全都這麼想,原因非常簡單──謝小玉玩這一手已經不是第一次,不久之前就玩過一次,臨海城那邊不知道有多少人哭泣求情,為的就是求得他的諒解。

「你這小子也太小心眼了。」羅元棠很不給面子地說道。

這個評價顯然得到在場所有人的認可,不過其他人不敢說出口,畢竟羅元棠和謝小玉的交情不淺,謝小玉對羅元棠不會在意,換成另外一個人就未必了。

謝小玉沒有出聲,他不可能說自己原本沒這個打算,完全是臨時起意。

朝著留下的那些道君一拱手,謝小玉說道︰「各位師叔、師伯,還要請大家幫個忙讓他們飛起來,速度由你們控制,不過方向由他們自己控制。」

「這容易。」羅元棠不等其他人開口,隨手一揮,那些「小孩」全都飛了起來。

幾乎同時,每一個「小孩」的腦中都多了 一些東西,那是一道法訣,可以讓他們控制方向。

「再幫他們加一道防護罩,萬一撞上,不至於受傷太嚴重。」謝小玉說道。

這一次回應更快,每一個「小孩」的身上都瞬間多了七、八個防護罩。

「加快速度吧。」謝小玉朝著羅元棠點了點頭。

這時候,留在這裡的人都已經明白了。

「虫王變」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戰力,也不是修練速度快,而是附帶的本能回應,現下本能回應被限制住,但是正常的回應並沒有受到限制,隨著羅元棠催動玄功,這些「小孩」快速飛舞起來。

這座血池是由一片海域改造而成,長寬都有百餘丈,地方不算狹小,但是十幾萬人在這裡漫天飛舞就顯得有些擁擠。

羅元棠越催越急,「小孩」飛舞的速度越來越快。

因為沒辦法控制速度,只能改變方向,「小孩」全都繃緊著神經,眼睛盯著各個方向,一旦有誰靠近就立刻閃避。

隨著速度越來越快,場面變得越來越混亂,閃避動作也變得越來越令人震撼,常常可以看到兩個人幾乎要撞上,然後猛地一閃,就在方寸之間互相錯開。

「厲害,實在太厲害了﹗這是天生的劍修﹗」一位道君手舞足蹈地喊道。

「我覺得讓他們走武修之路或許更合適。」另一位道君說出自己的看法。

沒人提飛輪,飛輪不夠靈活,回應也慢,適合於戰陣;而這些人回應之快、感應之靈敏,全都超乎想像,讓他們駕馭飛輪根本就是大材小用,最好的辦法就是和謝小玉的分身一樣,走劍修或武修之路。

摩雲嶺掌門周龍猶豫片刻,最終心一橫,大聲說道︰「我摩雲嶺倒是有一套劍武合一的法門可以貢獻出來。」

「那再好不過,武修在早期很占便宜,劍修越到後來越厲害,兩者相融,正好取長補短。」玄元子大喜,他也知道摩雲嶺有這套法門,原本就有心說服摩雲嶺貢獻出來,現下省了他很多口舌。

「『龍王變』有九重,最終的目標是化身為龍,我的『虫王變』只取前面五重,所以完成肉身改造後就沒必要當主修功法,但是我還沒想好下一步,只能拜托各位了。」

謝小玉並不是故作謙虛,「虫王變」五重是結丹,凝結成的東西介乎於金丹和妖丹之間,這也意味著「虫王變」完全練成就是真君境界。

謝小玉只有真君境界,如何創得出道君層次的功法?

「這樣也好。」玄元子順勢說道︰「修練到第五重,至少還是人,按照『龍王變』所述,到了第六重就要改變神魂,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眾人紛紛點頭。

道門中有不少鬼修,大多是某位道君或者真仙的妻兒,意外隕落又不捨得轉世,走鬼修之路就成了不錯的選擇。

以往沒人在意這種事,但是現下大劫將至,這些鬼修就成了天大的麻煩,那邊還沒有搞定,這邊絕對不能再多事。

「大家都出點力,儘可能創出一套最適合的功法。」玄元子大聲說道。


請續看《夢幻泡影》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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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正完,收工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11 13:58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21 08:48

夢幻泡影29



霓裳門門主之位一夜之間換人坐,繼任者竟是從未受過任何培育、年紀輕輕的綺羅?那張廣發諸門派的即位大典請柬,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

  嶄新的飛天劍舟、飛輪與幻境系統一一創制完成,謝小玉引領諸親信出海測試,卻遭到前所未有的滅頂之災……

【第一章】──分工合作
【第二章】──逼宮傳位
【第三章】──給臉不要臉
【第四章】──一擊
【第五章】──指點迷津



【第一章】分工合作

“這樣有意思嗎?咱們要創的這套功法是給那些實力低微的後生們練的,不能太複雜。”
“複雜個屁﹗只要有人幫忙打通經脈,然後往金球裡塞,再三天兩頭喂幾顆丹藥,就算是一頭豬也能變成高手。”
“我覺得應該這麼改,雖然前期稍微慢了一點,但勝在穩妥……再說,有金球也不可能慢。”
“你的這種老太婆繡花的功法不適合武林中人,那都是粗人,好勇鬥狠,沒必要講什麼穩妥,我覺得應該注重戰力。”
“你這是讓他們送死﹗”
“我的辦法肯定更適合打仗,畢竟他們只是一群炮灰,沖鋒陷陣用的,沒必要追求金剛不壞,只要能頂住大範圍攻擊就行。”
“他們畢竟是人族,多保留一絲元氣也是好的。”

一群老頭爭得面紅耳赤,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最近的一段日子,營地的一角整天都是吵嚷聲。

爭吵的這些老頭都不簡單,有資格在這裡的人不是傳法殿首座,就是藏經殿長老,在各自的門派裡實力未必最強,戰力也未必頂尖,但是說到見識廣博絕對沒人可比。

除此之外,這些老頭還有一個優點,就是靜得下心,因為不管是傳法殿還是藏經殿都不是很熱鬧的地方,往往幾個月看不到外人,偏偏這兩個地方都非常要緊,坐  在那裡的人絕對不能走開,所以這兩個地方的長老都得耐得住寂寞。此刻,這群老頭聚在這個地方,為的是進一步完備“虫王變”。

當初一開始進行“虫王變”的時候,璇璣、九曜諸派也挺重視,那時候碧連天還在聯盟中,也派了人過來,甚至不屬於聯盟的太虛門也插了一手,可惜沒有成功,在心灰意冷之下,各派都抽回人馬,加上那時候謝小玉也有事,就乾脆扔給羅老和幾位大巫負責。

這些大巫實力不錯,但是對道法並沒有太大理解,完全是生搬硬套,最後能成功絕對是運氣使然。

正因為如此,“虫王變”有很多不完備的地方,而且“龍王變”的痕跡很重,有些地方並不合適卻硬搬過來。

這一次集各派之力,就是希望能完備《虫王變》,謝小玉還打算延伸出幾種不同的版本,用在不同的地方,而修羅變就是已經確定的一種版本。

正是因為那頭玄武,或者說得更確切點,是那個叫拉古托的土蠻,謝小玉才會想到這麼改。

修羅變注重防禦,兼顧速度和靈活性,以近身戰為主。

謝小玉甚至連怎麼做都想好了──依靠戰陣,再配合重甲提升防禦,所以這不只是一套功法,更是一套戰陣。

除了修羅變之外,另外一個確定的版本叫“霹靂閃”。

謝小玉的設想是融合劍修和雷修的法門,首先追求的是速度,其次是攻擊力,作戰的模式如同劍修,追求快速犀利,講究一擊不中遠遁千里;至於雷法就夾雜在劍法中,劍發雷音,勢若霹靂,一旦命中,雷火齊發。

修羅變和霹靂閃都是為了戰爭存在,單打獨鬥未必很強,可一旦有了規模,情況就不同了。

修羅變相當於披甲執銳的戰兵,用於沖鋒陷陣,攻城拔寨;霹靂閃則相當於輕甲飛騎,用於奔襲突擊,轉戰千里。

謝小玉將大方向確定下來後就撒手不管,導致這群老頭為了具體的細節爭執不休,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們搞出來的東西讓人傻眼;比如修羅變需要適合亂戰,所以大家都認為必須能夠一心多用,緊接著就有人想到三頭六臂,又有人提出天人感應,反正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都有。

“都是些異想天開的東西。”玄元子拿著一堆整理出來的資料,感到哭笑不得。

“因為某個人開了先例,想到什麼就做,結果居然成功了,現下大家都在學他。”陳元奇半開玩笑地說道,他指的那個人自然就是謝小玉。

謝小玉創的那些東西看起來都極為簡單,即便不是修士都能想得出來,所以很多人非常不服氣,覺得自己也能做到,只不過沒往那個方向想,正因為如此,現下大家做事之前都會多動一下腦子,這樣一來,很多匪夷所思的想法就冒了出。

“現下很多人都說‘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翠羽宮宮主也湊趣道。“反正誰提出來,就自己想辦法實現。”北燕山掌門左道人點了點頭。玄元子原本就沒反對的意思,加上大家都這樣認為,他就不加以阻止,而是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怕他們不務正業,心思全都花在這些不可靠的東西上。”玄元子這是在自找台階下,負責改進“虫王變”的都是各大門派的長老,而且是傳法殿和藏經殿出身,最年輕的也都有七、八百歲,怎麼可能不知輕重?“那倒是。”翠羽宮宮主順著玄元子的口氣說道︰“那些異想天開的東西都不是關鍵,真正的關鍵是戰法和遁法,得讓他們在這上面多花點心思。”

“戰法倒是容易,因為有現成的榜樣。”左道人說道,他指的榜樣是太虛道尊留下來的保命六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眾人都已經相信這就是太虛道尊搞出來的,因為保命六招的每一招都異常實用,是從佛道魔旁四門的一些無上大法演變而來,但是難度不高,練氣層次就可以練成。

簡單的六招卻包羅萬象,隱約透出一股宗師氣派,怎麼可能是一個小小蟊賊的手筆?

那些長老當然不敢和太虛道尊相比,好在《保命六招》顯然只是太虛道尊早年的東西,這就讓他們有了不少把握,大家都拿出十二分力氣想超過《保命六招》。

戰法還容易點,所謂絕招,就是冷不防用出來就能夠出奇製勝的玩意。遁法就沒有那麼容易,完全是真本事,沒有一點取巧的餘地。

“又要速度,又要靈活,又要能短距挪移,還要容易修練……”左道人搖著頭,並不是說做不到,只是太難了。

“各位就不要再藏私了,有什麼好東西就都拿出來吧﹗璇璣派只要是有關遁法的秘錄全都已經整理出來,打算全都貢獻出來。”玄元子趁機說道,他早有打算,想讓各大門派消除門派之見,互通有無,取長補短。

以往各大門派敝帚自珍,不肯傳出高深道法,甚至連自家弟子都沒機會得到,實在讓人感到遺憾。

如果是在太平盛世那還好,現下大劫臨頭,沒人敢說自己絕對沒事,一旦身死道消,一身傳承卻來不及傳下來,不但後悔莫及,那些高深道法就此失傳更是令人痛惜。

“我也早有此意。”慕菲青第一個附應,他才不管玄元子說什麼。

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也連忙表態︰“我只是擔心各位看不上敝派那些淺陋法。”此人是某個中等門派的掌門,這種場合原本沒他說話的餘地,此刻他開口,目的和慕菲青一樣。

有這兩個人表態,其他人自然沒話說,翠羽宮、百花谷更是積極附應。

翠羽宮和百花谷都不喜歡爭鬥,所以擅長的是輔助類的道法,翠羽宮長於陣法,百花谷長於加持和治療,如果創出一種適合境界較低弟子的遁法,對她們最有利。

“我呢?我該怎麼辦?”明通一臉苦澀地問道。

現下明通的處境非常尷尬──名義上已經叛出碧連天,但實際上大家都知道,他是碧連天和這邊的一條紐帶,如果讓他參與此事,碧連天會不會藉這個機會重新靠攏過來?五行盟怎麼辦?但不讓他參與,豈不是冷了他的心?

明通也明白這一點,想了半天,長嘆一聲︰“算了,當我沒提。”

其他人面面相覷都不敢開口,雖然明通的處境讓人同情,但是他們誰都不合適開口。

玄元子也異常頭痛,他沈默半天,知道自己必須說兩句,遂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碧連天的遁法也是一絕,特別是用在海上,不過……我等可能看不出什麼名堂,不如讓謝小玉看看?”

身為掌門,無一不是老奸巨猾之輩,其他人也連連點頭,這件事他們無法決定,乾脆扔給謝小玉。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明通連聲說道,此刻他只希望謝小玉對遁法感興趣。

不只是明通,眾掌門也都有同樣的想法,巴不得自家的東西能被採納,這可是極大的貢獻,而且很有面子,自家的東西能夠被看重,證明他們的門派有過人之處,更重要的是,新的遁法創出來後,這個門派的弟子肯定最容易上手,領悟得也最透澈,這就是優勢。

謝小玉看著放在桌上的那一迭秘錄抄本,心中充滿疑惑。

“我好像說過我不參與具體的過程。”謝小玉皺著眉頭說道。“這是碧連天的東西。”陳元奇解釋這些抄本的來歷。

“這不太好吧?”謝小玉立刻明白過來,他甚至能猜到明通的打算,也能猜到陳元奇將秘錄抄本拿過來的用意,更能夠猜到這是玄元子的意思。

“你管那麼多干什麼?你不是想收集各派的遁法嗎?他們拿來,你就收下。”陳元奇不負責任地說道。
“我不想欠碧連天的人情。”謝小玉看著陳元奇,玄元子不想做得太絕,卻又不想出爾反爾,乾脆將難題扔到他這邊來,他何必接這個燙手山芋?

“些許小事,何必推三阻四?”陳元奇有些不耐煩起來,他看了看左右,輕聲說道︰“你難道想讓我師兄跑來求你顧全大局?”

遇上陳元奇這個賴皮,謝小玉實在沒辦法,這恐怕就是玄元子讓陳元奇拿抄本過來的原因,如果換成洛文清,肯定無法這樣理直氣壯。

不過這話也沒錯,謝小玉比玄元子更合適面對這個難題,玄元子代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璇璣派,甚至還代表著以璇璣派為首的聯盟。地位越高,權柄就越重,越不能輕易欠人情。

“那你師兄欠我一個人情。”謝小玉順勢說道。

“沒問題。”陳元奇回答得很爽快,反正兩邊欠來欠去早已經分不清,牽扯越多,反而越發顯得關係密切。

將秘錄抄本放在一邊,謝小玉的注意力放到另外一堆東西上,那正是被玄元子斥為異想天開的幾套方案。

同樣一篇文字,不同的人看了之後感覺完全不同,玄元子覺得異想天開,謝小玉卻一點都不覺得。

“看來修羅變的問題不大,霹靂閃倒是有點麻煩。”謝小玉一邊翻,一邊說道。

“那個三頭六臂你怎麼看?”陳元奇想聽謝小玉怎麼說。“很有創意,不過三頭沒必要,多兩顆腦袋不覺得累贅嗎?不如多兩雙眼睛……或許再加上兩張嘴?”謝小玉自言自語道。

陳元奇愣住了,他沒想到謝小玉更狠,三頭六臂至少還有幾分人的模樣,但按照謝小玉的想法,那絕對不是人。

“慢點、慢點。”陳元奇連聲阻止,然後疑惑地問道︰“兩雙眼睛我明白,那兩張嘴是幹嘛用的?”

“念咒啊﹗同時施法……”謝小玉突然停下來,他發現還可以更進一步,三頭六臂可以看成是三個人,如飛輪是兩個人負責操縱,一個人負責前進和防禦,另外一個人負責搜索和攻擊,三頭六臂也可以這樣分工。

“這件事回頭再說,我已經有了一個新的想法,比三頭六臂可行多了。”謝小玉顯得很興奮,因為他有了新的靈感,這個靈感不只能夠用在修羅變上,或許還可以用在其他地方。

“真可憐。”陳元奇嘀咕一聲,為那些武林中人感到悲哀。

“你先把另外一部分東西看完,然後再想想怎麼折騰那些武林中人,師兄那邊還等著我回話呢。”陳元奇連忙提醒道,他知道謝小玉一旦有了新的想法,絕對會把他忘得乾乾淨淨。

“霹靂閃難道也有問題?”謝小玉隨手翻了翻後面。

相對於修羅變的千奇百怪,霹靂閃就顯得很沒想像力,因為追求速度和攻擊力,一擊不中立刻遠遁,所以那些設想幾乎都是劍修的翻版,分歧頂多就是需要用哪種遁法、修練哪種劍術。

“看來不能全靠一群半截入土的老頭,那群老頭肚子裡的東西確實不少,可惜沒什麼想像力,如果我需要的只是劍修,何必費這麼大的工夫?”謝小玉抱怨道,但這話也只能說給陳元奇聽,在那些老頭面前他可不敢放肆。

陳元奇直翻白眼,覺得人和人真不能比,那些異想天開的東西在謝小玉的眼裡居然只算中規中矩,而中規中矩的東西在他眼裡則變成沒有想像力。

“算了,還是我自己來補完吧,我已經有一些設想,你拿去給那些老頭看看,讓他們試一下。”說著,謝小玉轉身在牆邊的柜子裡翻找起來。

“你既然有想法,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這次換成陳元奇抱怨了。

謝小玉沒有回答,而是翻出兩張紙扔到陳元奇面前。

陳元奇只看了那兩張紙一眼,臉色頓時變了。

謝小玉設想的霹靂閃居然也是以陣法為主,那是攻擊型的陣法,作用如同床弩,能將很重的東西以極快速度射出去,首先被射出去是雷矢,重百十斤,其速如電,其力萬鈞,當者披靡。緊隨其後射出去的是人,藉助雷矢勢如破竹的一擊,這些人破開敵方戰陣,直接殺入中央,甚至將對方的戰陣完全打穿。

“你夠狠﹗迅猛狠辣,雷霆一擊,確實和名字很相配,不過這招有進無退,一旦受挫,結果就是粉身碎骨。”陳元奇唏噓不已。

陳元奇想起那頭玄武,這招最怕的就是防禦驚人的對手,一旦破不開對方的防禦,結果會非常淒慘。

“放心,我不會用剔刀砍骨頭,如果碰到骨頭,當然是修羅變上,修羅變是大砍刀,最適合硬碰硬;剔刀是對準要害下手,一刀下去,立刻致命。”謝小玉自有打算。

“如果大砍刀砍不動呢?”陳元奇仍舊有些不信。

“那就用飛輪戰陣碾壓,飛輪戰陣就相當於鐵錘。”謝小玉立刻說道。

這次陳元奇沒有說什麼,他原本擔心謝小玉地位提升,人也變得冷酷,像當初那個守北望城的都護大人那樣拿人命換取勝利。

“好吧,我拿去給他們。”陳元奇將那兩張紙收起來。“我聽說他們吵得很厲害。”謝小玉問道。

陳元奇揉了揉額頭,無可奈何地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覺得自己的想法最妙,別人的東西看不上眼,又沒有一個人整合……就算有這個人,恐怕也難以服眾……不然你試著整理一下?”

陳元奇這絕對是餿主意,那群老頭全都是道君,還都是老資格的道君,怎麼可能聽一個後輩的調遣?

不過謝小玉也不是沒辦法,道︰“光會耍嘴皮子沒用,讓他們各組一隊按照自己的想法試,最後比比看誰更高明,便一目了然。”

“有道理。”陳元奇早就看不過去了,那些老頭爭執到最後,根本就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好像不如此就顯示不出自己的價值似的。

“說得好,不過他們如果聽到的話,肯定會罵你忘恩負義。”

虛空中傳來玄元子的聲音,他手裡拿著幾塊傳承玉玦。

“這是……”陳元奇看著那些玉玦。

玄元子朝著謝小玉努了努嘴。

“給我的?”謝小玉也注意到玄元子拿的玉玦。

“你肯定也埋怨過我,覺得我把一大堆麻煩扔給你。”玄元子笑道︰“你看,現下好處就來了。”

謝小玉很聰明,立刻就明白前因後果,碧連天將遁法抄錄一份送給他,等於送給他一個人情,其他門派看到後不甘落後,也都有樣學樣。

“這裡面不但有功法,還有前人的感悟。”

在來之前,玄元子就將這些傳承玉玦看過一遍了,他倒不是在乎這些遁法,而是怕有人在玉玦中做手腳,所以先檢查一遍。

“哎喲,這個人情可就大了。”陳元奇裝腔作勢地喊道。

謝小玉不理陳元奇,從玄元子手中接過那些玉玦一塊一塊看過去。

玉玦中不只有遁法,只要和遁法稍微沾上邊全都收錄在裡面,其中就包括翠羽宮的那些陣法。

當初謝小玉第一次前往翠羽宮的時候,曾經向姜涵韻提出過交換,那時她不肯答應,後來翠羽宮的人後悔了,曾經托陳元奇說話想重提此事,卻被他拒絕,沒想到這些陣法還是到了他手中。

“是不是很有意思?”玄元子仍舊是一臉笑容。

好奇之下,陳元奇也拿起一塊玉玦看了起來。

“哇,不得了,全都是不傳之秘﹗換成往日,恐怕連那些掌門弟子也別想得到。”陳元奇訝異不已,道︰“還唯恐你沒時間參悟,竟連感悟都有,根本用不著你自己琢磨……這幫家伙簡直是恨不得撬開你的腦袋,直接把他們知道的東西全都灌進去。”

這些玉玦如果不是給謝小玉的,陳元奇甚至會懷疑拿出這些東西的人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因為這種傳授模式固然能夠讓人很容易學會那些秘法,卻也少了摸索的過程,絕對不是好事。

任何道法修練到高深之處都要靠自己感悟,需要自行摸索出一條路,別人幫不上忙,這種填鴨般的傳授模式最後會成為難以跨越的障礙,根本就是揠苗助長。不過謝小玉是例外,陳元奇一點都不擔心他會遇到障礙。

“這確實是不小的人情。”謝小玉沒有拒絕的意思。

當初謝小玉憋著一口氣不要翠羽宮的好處,是因為他不想讓翠羽宮的人看輕,現下他用不著這麼想了。

地位變了,人也變了,想法也會隨之改變,現下的謝小玉用不著擔心欠人情,他要還的話很容易,而這些東西確實對他很有用。

一直以來,大家都以為謝小玉博聞強識,只有謝小玉自己知道這不是真的。

在元辰派的時候,謝小玉確實看了不少書,不過那時候他的境界太低,地位也不高,很多東西都沒資格接觸;被放逐到天寶州後,謝小玉的境界提升太快,根本來不及累積,同為真君,洛文清、姜涵韻、麻子等人會的法術都比他多。

如果謝小玉是真正的劍修還好,一心追求劍道,無須旁顧,可惜謝小玉不是。

他要走的是一條絕無僅有的路,他要開闢術宗肯定要什麼都會。

“我得找一個機會當面謝謝各位掌教。”謝小玉說道。

“確實有這樣一個機會。”玄元子輕拍一下手,道︰“我這次過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新的飛天劍舟已經造好了。”

“飛天劍舟?”謝小玉有些意外,畢竟已經造了幾千艘飛天劍舟,似乎沒什麼稀奇的,突然他想起了什麼。

“難道那個幻境已經成功了?”謝小玉連忙問道。

車輪碾壓路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輕響,路面是用煤渣混合石子鋪成,鋪的時候還混合鍛石和塘泥,所以很結實,車跑在這樣的路上很平穩。路邊上人來人往,卻都少了幾分生機。

天寶州的人雖然被生活壓彎了腰,活得庸庸碌碌、了無生趣,但是多少還有些喜怒哀樂。但這些人卻如同行尸走肉般,感覺很詭異。

路邊也有一幢幢樓宇,大多是竹木架構,外面塗抹了泥再油漆彩繪,甚至刷金塗銀,這種虛假的奢華和膚淺的繁榮倒是充滿天寶州的味道。

天寶州的人為了生活苦苦掙扎,又喜愛追求財富,所以才有這種獨特的風格。除了人之外,這裡的一切都和臨海城感覺很像。

“怎麼樣?這個幻境還能湊合吧?”花錦雲笑咪咪地問道。

“很不錯。”謝小玉看著四周,然後用腳蹭了蹭地面,確實有煤渣地的感覺。幻境能夠做得如此真實很不容易,更難的是如此繁瑣和複雜,同樣是幻境,青嵐的畫軸就簡單得多,畫軸內有溪流、水榭、竹林、花草,一切都如同真的一樣,但是面積不過數畝方圓,完全不能和這裡相比。

眼前這座城是按照臨海城的模樣構建,長二十二里、寬十八里,有幾十萬幢房屋,連街道都有數萬條之多,更不用說那些花草樹木及房屋內的東西,要造成這樣一座幻境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心血、傾注多少人力?“花谷主費心了。”謝小玉由衷地謝道。

“沒什麼,我百花谷別的不多,唯有僕役的數量恐怕只有青木宗可以和我們一較高下,幾百萬人要將整座臨海城弄清楚也就用了十幾天時間。”

花錦雲說得很輕鬆,但謝小玉心裡明白,實際上肯定不會這麼輕鬆,就算人多勢眾,最後也要匯聚起來,百花谷又沒有菩提珠這樣的寶貝,也沒有天機盤幫忙演算,負責匯總的人肯定異常辛苦。

“你如果要感謝的話,我倒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花錦雲趁機說道,她花了這麼多心思有所目的。

“谷主都沒辦法解決,在下恐怕更沒這個本事了。”謝小玉現下也變得油滑起來。

“這對你來說輕而易舉。”花錦雲不會讓謝小玉輕易閃過,道︰“百花谷雖然以幻術聞名,不過要建造這樣龐大繁複的幻境仍舊力有未逮,所以我求了另外兩個門派幫忙。”

謝小玉聞言,立刻明白花錦雲想要什麼。

就和碧連天一樣,百花谷也開始拉其他門派進來,不過女人做事謹慎,不像碧連天那樣動作太大,而是像璇璣派那樣慢慢來,第一步是拉兩個門派進來,以後或許還會增加。

對於這種私下拉門派進來的行為謝小玉並不在意,只要能夠控制得住,拉進來的門派越多實力越強,當然,像五行盟這樣就不行了。

另一個讓謝小玉放心的原因是玄元子就在旁邊,如果花錦雲拉進來的這兩個門派會惹麻煩,玄元子肯定會立刻阻止,既然他沒發話,意味著他也樂見其成。“不知道是哪兩個門派??”謝小玉問道,這是例行公事。

其實謝小玉一點都不在意,只要不是元辰派、不是劍派聯盟和五行盟的成員、不是婆娑大陸的佛門,他都不會在意。

花錦雲心中大喜,她看得出來謝小玉沒有反對的意思。
“一個是觀月台,另外一個是雲淑樓。”

謝小玉先是一愣,然後又變得淡然,他聽說過這兩個門派,特別是觀月台絕對赫赫有名,別說百花谷比不上,甚至璇璣派的底蘊都不及觀月台深濃。

觀月台的祖師也是十尊者之一,是和蘭仙子齊名的凌波仙子。翠羽宮尊蘭仙子為祖師其實有點牽強附會,創立翠羽宮的人只是得了蘭仙子一些指點,蘭仙子飛升時又留下一些筆記和心得,所以只能算是有點淵源。

觀月台卻是凌波仙子一手所建,有凌波仙子全部的傳承,所以觀月台一直比翠羽宮強得多,一個在大門派裡墊底,一個屬於中等偏上。

“其實百花谷、觀月台和雲淑樓原本就是一家,凌波祖師驚才絕艷,各方面都有涉獵,世人都只知道她有二十四個弟子,卻不知道她還收了三百多個記名弟子,每個人都得到一部分傳承,這些傳承有的失傳,有的被別派所得,只有我們三家延續下來。”

花錦雲這樣解釋為的是讓謝小玉明白,她拉觀月台和雲淑樓進來是有原因的,和碧連天完全不同。

“既然是這樣……就麻煩師叔代為安置。”原本謝小玉就沒打算拒絕。

觀月台和雲淑樓都是女修門派,守成有餘,進取不足,不太會尋事生非,再說這兩個門派確實有用,凌波仙子的傳承很雜,水法、幻術、療傷、下毒、煉丹、製符、各種加持,簡直一應俱全。

將來出海,水法肯定有用,因此碧連天被踢掉後,謝小玉一直煩惱如何彌補這方面的損失,這下子不成問題,凌波仙子傳下來的道法肯定不會比碧連天的傳承差。

幻術同樣對謝小玉有用,《六如法》的夢、幻兩式都和幻術有關,一直以來他都缺乏這方面的指點。

療傷更有用,大劫一起,沒人會嫌擅長療傷的人太多。

下毒和煉丹對謝小玉意義不大,但對洪倫海卻意義重大,凌波仙子也是煉丹宗師,而且用毒也是宗師級。

製符同樣有用,那是謝小玉的本行,自從他得到《劍符真經》的殘篇,已經打定主意在符道上多花點心思。

最後就是各種加持,那原本是和尚的拿手好戲,而凌波仙子的傳承絕對不比佛門差。

不管怎麼想,謝小玉都覺得自己占了便宜。

花錦雲同樣暗自高興,能得到這樣的承諾可不容易,不過她表面上並沒有顯露出來,而是很淡定地說道︰“其實我們還創了另外兩套幻境。”

“不知道另外兩套幻境有什麼妙用?”謝小玉頓時來了精神,他很清楚,如果剛才沒有答應得那麼爽快,恐怕花錦雲就不告訴他此事。

“現下這套幻境只是勝在地方大、細節多,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在這裡你我都只是普通人,不能施法,連武技都無法施展。”花錦雲先將第一套幻境貶低一番,為的就是襯托另外兩套幻境。

對此謝小玉並不在意,這套幻境是讓那些普通人消磨時光用的,否則長時間旅行會讓人發瘋,當初他把自己家人扔在芥子道場裡,才幾年的時間他家人就已經受不了,只能整天睡大覺,將來出海,可能十年八年都在海上,既然是為了消磨時間,法術、武功之類就沒什麼必要。

“第二套幻境就和你們劍宗的傳承之地差不多。”花錦雲說道。

謝小玉並不感到意外,大門派都有各自的傳承之地,這並不稀奇,要建造也不算難,因為裡面的場景非常簡單,劍宗的傳承之地還有一座劍山,有些門派的傳承之地根本什麼都沒有,只有空曠的平地,這種幻境的關鍵就是類比法力的運轉和法術的效果。

“傳承之地……”玄元子在一旁搭話︰“能不能再做一個亂戰之地?”

玄元子想到的是讓底下的人操演陣法,因為人多勢眾、修為高深,並不意味著就能贏得戰爭的勝利。

當年神道大劫,神皇手中的力量並不比佛、道兩門強,神皇大軍不過精銳千萬,而佛、道兩門高手如雲,修士過億,如果能形成合力,一上來就可以將神皇殲滅,可惜各派沒有那樣的心思,就算被各個擊破後,佛、道兩門仍舊有各自的打算,就算少數幾派能做到精誠合作,也比不上神皇大軍令行禁止。

因此,要打贏仗就必須練兵。
但練兵沒有那麼容易,幾萬人還好說,換成幾百萬人甚至幾千萬人開動一次飛輪,需要花費的資源就讓人心驚肉跳。

不管是世俗還是修士的世界,戰爭最終打的是資源,如果能夠在幻境裡練兵,消耗就小得多。

“最好再加一套,就做成一片血海,讓人在裡面互相殘殺,沒有任何限制,只要能把對方殺掉就行。”謝小玉又是靈機一動,瞬間就冒出一個想法。

“這個……”花錦雲有些為難,並不是做不到,而是太血腥了。

“這是為了修羅營準備?”玄元子問道。

謝小玉點了點頭。
既然叫修羅營,自然要有修羅的風格,修羅最有名的就是喜歡爭鬥,傳說修羅一族生於無盡血海,天生神力,更有許多不可思議的神通,但是天性喜歡爭鬥,自家人都常常會殺個血流成河。“不只是用於修羅營。”

謝小玉自有打算,他和妖族、鬼族都有過接觸,這兩族等級森嚴,講究弱肉強食。
人族在太古之時還茹毛飲血,骨子裡帶有一股野性。遠古之時雖然已經開化許多,卻仍舊有活祭之類的事,而且動輒滅族;到了上古年間,佛、道兩門成為主流,教化民眾,訂立規矩,從此天下太平,不過人族的棱角也被徹底磨平,野性盡消,血性就漸漸淡化,平時倒是沒什麼,現下天地大劫,妖、鬼、魔三族重現,就不是好事了。

謝小玉希望藉助這個血海幻象喚醒人族心中的野性,哪怕變得殘忍、暴虐一些也無所謂。

謝小玉之所以選擇修羅界,是因為修羅作戰一向沒章法,無所不用其極,只要能殺掉對手,什麼招都能用、什麼招都敢用,和妖族、鬼族相比,修羅更凶、更狠、更野蠻、更狂暴,殺性也更重。

“好吧,我試試看。”花錦雲不再推託,她已經從謝小玉和玄元子的一問一答中聽出不少東西。

修羅營肯定和修羅變有關,而且謝小玉還有更大的計畫,不過花錦雲不適合多問,畢竟百花谷還沒真正進入這個圈子。

謝小玉也沒興趣多說,有些事能做,但是不能說出口,所以他連忙將話題拉回來,問道︰“最後一種幻境呢?”

花錦雲遲疑一會兒,這才慢悠悠地說道︰“那其實不能算幻境。”

花錦雲看了陳元奇一眼,才繼續說道︰“我聽說你希望在打仗的時候能掌控全局,命令可以直接下達到每一支小隊,而不是像現下這樣一,級一級傳下去,你還希望能夠隨時知道每一支小隊的情況,甚至你想讓那些士兵充當你的眼睛和耳朵?

很明顯,花錦雲說的這些全都是從陳元奇那裡聽到的。

謝小玉眼睛一亮,他總算明白這才是花錦雲真正的底牌。

不用說,第三座幻境肯定就是這套東西,而要維持這座幻境肯定需要很多人,這就是百花谷的價值所在,也是拉觀月台和雲淑樓進來的理由。“這實在太好了﹗”
謝小玉裝出興奮的樣子,但這倒不完全是假的,他有天機盤,可以迅速推算出戰局的變化,可惜命令傳達成了瓶頸,一級級傳下去至少要半刻鐘,這還是沒有一點耽擱的情況下。

在鬼門裡的那段日子,謝小玉就已經發現這個問題,那時候他手下還只有十幾萬人馬,可大劫一起,他需要指揮的就不只這個數目,少說有幾千萬人,還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子。

謝小玉曾經試過用傳音之法,可惜用處不大,能夠控制的人有限,有時候還會出現差錯;他也試過用信號旗之類的辦法,效果也不怎麼樣,反而會暴露他的位置。
謝小玉沒想到,最後反而是百花谷幫他解決難題。

而謝小玉仔細一想,覺得幻境確實是最合適的辦法,只需要將幻境和現實重迭,那邊看到的東西他也能看到;而他做出的決定,可以透過幻境瞬間讓每一個人都明白他們的使命。

突然,謝小玉又想到另外一個用途。

“不忙著完備,時間有的是,先將這套幻境改一下,讓那些駕駿飛天劍舟的人使用,我要隨時能知道每一艘飛天劍舟的情況,要隨時能和他們聯絡。”

謝小玉一直擔心飛天劍舟的祕密會被人竊取,所以雖然已經建造幾千艘飛天劍舟,但是真正派上用場的只有百餘艘,但有了這套幻境後,謝小玉就沒那麼多擔憂了。

花錦雲遲疑片刻,面露難色地道︰“這恐怕不太容易,距離上有限制,最遠不得超過三萬六千里。”

謝小玉頓時皺起眉頭,雖然三萬六千里聽起來很遠,但是對廣闊無垠的大海來說根本就是很短的距離。

好半天,謝小玉切牙說道︰“勉強夠用了,反正以後出海時船隊都會聚攏在一起,距離不會太遠……當然,如果能更遠一點,那就最好不過。”

謝小玉提出要求,花錦雲自然高興,但是她不敢一口答應,唯恐把話說太滿,到時候辦不到,便道︰“我回去後想想辦法。”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21 10: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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