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夢幻泡影1-50集 作者:藍晶(已完成)

   
maxchen67 2012-9-26 19:4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1895285
gander 發表於 2013-8-26 08:35
【第三章】局中局

上百道遁光漫天飛舞,這些人至少是真君,其中還有四十三位道君。

妖族來得太快,特別是虯龍從海中發起突襲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布設傳送陣的飛天劍舟在船隊的中央,恰好在攻擊的範圍內,也一同被毀,所以有七位道君來不及傳送過來。

不過有四十三位道君也夠了,在穩住陣腳後,其中六位道君飛身上前,兩個人一組,各纏住一頭大妖。

論戰力,兩位道君絕對不是一頭大妖的對手,五、六位道君或許還勉強頂得住,再多幾個人可以戰成平手,十幾個打一個應該可以贏,不過此刻他們需要做的只是纏住不讓對方脫身,兩個人就夠了。

另外三十六位道君飛到高空中,在雲層上凌空而立,每個人都佔據一處天罡陣位。

剎那間,一股強大無比的「勢」驟然出現,將數十里方圓全都罩住。

天地間的一切都被這股「勢」定住,飛濺的水花停在半空中,點燃的火苗也凝固了,在海中翻滾的長影也不動了。

只有那三頭大妖沒有被定住,不過牠們明顯沒有剛才靈活,兩條龍還好,差別並不明顯;那只鳥妖就不對勁了,剛才來去如電,快得讓人來不及回應,現下一下子變慢許多,甚至連拍打翅膀的動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以天罡為名的陣法極多,這座大陣叫做天罡海大陣,是堂堂正正以勢壓敵的陣法。

那三十六位道君將法力融合於一處,以陣法發出,被陣法籠罩住的群妖全都受到這三十六位道君的壓,而們掙扎的力量卻相互抵消,這就是此陣的奧妙所在。

三頭大妖知道不妙,那只鳥妖尖嘯一聲,全力發動,瞬間掙開身上的束縛,化作一道白光朝著遠方射去,逃了。

這倒不是貪生怕死,三頭大妖中鳥妖的速度最快,天賦神通和空間有關,翅膀拍一下就能飛出萬里之遠,的攻擊力也不弱,那對爪子相當厲害,一爪下去無物不裂,連空間都能撕開,但是防禦不行,遠沒有那兩條龍皮糙肉濃,所以見勢不妙就立刻脫逃。

突然海水朝著四面八方分開,那長又大的虯龍扶搖直上。

天罡海大陣並非無法可破,此陣以力制力,所以可以用更強的力量破去,三頭大妖中說到力量,絕對以這條虯龍最強。

另外那條螭龍躲在火雲中一動也不動。在天罡海大陣的壓下,如果胡亂掙扎只會抵消同伴的力量,所以不動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一陣無形的震動朝著四面八方蕩開,海面上頓時掀起十幾丈高的巨浪,這是兩股巨力的碰撞。

就在那一瞬間,螭龍動了。

只見火雲分化,瞬間一卷,螭龍帶著那條小螭龍連同另外十幾條又細又長的東西挪移出去。

「困住那條小螭龍﹗只要逃不了,那條大的絕對不會先逃,而且會束手束腳﹗」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發出命令的是其中一位道君,此人居中而立,顯然是發號施令的人物。

「我看你們誰有這個本事?﹗」大螭龍怒發欲狂,小螭龍是的命根,更是牠的逆鱗。

大螭龍猛地將身體一抖,頓時一大片火雲分化而出裹住小螭龍,朝著來的方向飛了回去。

此刻還有一位道君空閒著,瞬間追向那團紅雲。

不過妖族的速度更快,一道白光電射而至,無數爪影鋪天蓋朝著那道君罩下來,竟是剛才逃跑的鳥妖又轉回來。

「這邊有我們,剩下六個人也去追﹗」剛才發號施令的道君再一次下令。原本負責纏住三頭大妖的六位道君立刻化作六道遁光,朝小螭龍追去。

「不﹗」大螭龍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嚎。

「我儘可能擋下他們﹗」鳥妖厲聲喝道,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化作無數虛影攔在那六位道君面前。

遠處的雲層中,另外一艘飛天劍舟上,謝小玉、姜涵韻、陳元奇正看著這一幕。

計畫第一步成功了」謝小玉猛地錘了一下桌子,他雖然已經看開,但是事到臨頭仍舊無法完全淡然。

「現下要放出蠱虫嗎?」姜涵韻立刻問道。

這些船隊之所以稱為誘餌,就是為了讓對方下,船上的人自然不是活人,而是以血肉鑄成的傀儡,外面蒙上皮膚,看上去像人的樣子,那些血肉事先用特殊的材料炮制過,還攙雜一種名為牽絲蠱蠱虫的卵。

妖有人的習慣,就算被禁止這麼做,也免不了會兩口血,身上的血可以洗去,進肚子的血就沒那麼容易吐出來。

而牽絲蠱就算隔著幾萬里遠,也能夠感應到這些血,這邊只要一放蠱,蠱虫就會立刻追蹤過去。

「讓他們等一下,等那條小螭龍逃遠一點再說,不然很可能會被三頭大妖看出破綻。」
謝小玉知道戰場上時機非常重要,遲了早了都不行。

「拖住那三頭大妖,拖的時間越長越好,特別是那頭鳥妖,不能讓牠太輕鬆。」謝小玉切牙說道,然後他又坐下來。

菩提珠內,地面上金光閃亮、流光四溢,其實是天機盤。

此刻的天機盤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沒有大大小小的轉盤,也沒有互相咬合的齒輪,只有一片細碎的金鱗鋪在地上。

那其實就是轉盤,只不過縮小無數倍,大的僅如指甲蓋,小的更是細若微塵,它們互相巢狀著朝四面八方伸展,之所以會閃爍金光,就是因為這些細小的零件不停轉動著。

新的天機盤擁有更快的速度、更高的效率,正因為如此,謝小玉眼前浮現的虛影越發多了起來,而且和以前不同,這些虛影有明有暗,那些看起來頗為清晰、輪廓異常分明的虛影,就代表最有可能發生的未來。

所有的一切都在謝小玉的計算中,甚至包括這次突然襲擊,這是數百萬種可能中的一種,與之相應的應對之法也有幾百萬種,此刻謝小玉採用的是最簡單、最容易實現的一種。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那邊仍舊在苦戰,不過謝小玉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片戰場,他關心的是小螭龍還有一起逃走的十幾頭蛟,那是虯龍的手下,牠們也被挪移出來,不過們沒有小螭龍幸運,只能靠自己的力量逃跑。

「差不多了,放出蠱虫﹗」謝小玉大聲喝道。

姜涵韻猛地一點頭,緊接著雙目緊閉,發消息給各處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命令一層一層下達,這需要時間。

過了整整一刻鐘,姜涵韻終於有回應了,她從桌上取過一張紙,上面快速寫了起來,寫的全都是角度。

那些蠱並不需要一路追蹤下去,這樣很容易暴露,他們只需要知道蠱虫飛行的方向,就可以測算目標的位置。

此刻方圓十五萬里的這一大片海域,每隔千里就有一隊人潛伏,只要沒逃出這片海域,那些下血水的妖族就別想逃脫。

姜涵韻在那裡書寫,謝小玉已經在計算。

過了片刻,謝小玉拿起一把直尺在地圖上畫了起來,片刻工夫,地圖上就密密麻麻全是直線,一開始的直線是按照那些方位角度畫的,縱橫交錯,互相交叉,那些交叉點就是逃跑的妖族所在的位置,後面十幾條直線是按照們逃跑的方向畫,隱約可見這些直線全都匯聚在差不多的地方。

「這就是傳送陣的位置?」陳元奇明白其中的奧妙。

這個計畫的關鍵處就是纏住三頭大妖,讓那些小妖逃跑,大妖狡詐機敏,小妖未必有那樣的頭腦,就算有一、兩頭小妖特別狡猾,其他小妖卻不會想到提防什麼。

如此一來,傳送陣的位置就很明白了。

「那座傳送陣應該在這個區域。」謝小玉在交叉點附近畫了個圈。

「這片範圍仍舊不小。」陳元奇皺起眉頭。

雖然在地圖上看上去是不起眼的一小塊,但是換成真實的海域,長至少有兩千里,寬也有七、八百里。

「至少範圍縮小很多。」謝小玉當然要往好的方面說。

「要不要讓瑪夷姆手底下的另外那批人動一動?」姜涵韻剛才有些急了,此刻更忍不住想收網。

「別,時機還沒到。」謝小玉連忙阻止,那批人同樣是他的寶貝,他情願因為時間晚了而失去目標,也不願意有人折損。

「至少應該放出蠱虫吧?」姜涵韻幾乎是用吼的。

姜涵韻急,謝小玉卻不急,他幹脆坐下來說道︰「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冷靜、冷靜,學學這個家伙。」陳元奇在一旁幫謝小玉說話。

姜涵韻張了張嘴,還想勸說,但最終還是沒開口,只能無奈地跟著坐下來。

在另外一片海域,一個美婦人正浸在海中,整個人彷佛和周遭大海融為一體。瑪夷姆並不是單純的火巫,她是水火同修,所以白衣寨建造在水上。

瑪夷姆不但將自己和海水融為一體,還讓旁邊幾個人也變成這樣,這就是巫法的妙處,佛、道、魔任何一門的法術都沒有這樣的本事。

「告訴底下的人,可以放出靈虫了,但別搞錯了,是靈虫,不是蠱虫。」瑪夷姆特意關照一番,深怕底下的人出錯。

「那邊還沒下命令呢﹗」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老者怯怯地在一旁提醒道,他正是瑪夷姆的兒子,也是白衣寨的寨主。

瑪夷姆知道自己兒子是一番好意,不過這樣的怯懦讓她不喜,她搖了搖頭道︰「不會有命令,那小子曾經說過讓我便宜行事。」

「不會有命令?」老者連忙問道,他的腦子不夠聰明,但是活了這把歲數,見識自然不差,一聽就明白其中肯定另有玄機。

「你猜得沒錯。那小子從一開始就不信任招募來的人,也不信任璇璣派和翠羽宮的人,畢竟裡面只要出現一個奸細,整個計畫就完了,所以他真正的指望是我們。不過他同樣怕我們的人中有奸細,所以對其他人全都隱瞞真相,只有我知道他的真正打算。」瑪夷姆解釋道,這些話之前不能說,現下總算可以了。

「這豈不是說,他對我們的信任遠在那些漢人之上?」老者一陣欣喜。

「別想得這麼美好,只是因為我們這個環節不容易出問題罷了,就算有奸細也沒關係,畢竟真正做事的是那些靈虫,那些異族再神通廣大,總不能讓這些沒有智慧的蟲子變成奸細吧?那個小子心思深沉,他情願相信蟲子,也不相信人。」

瑪夷姆對謝小玉沒有惡感,但也沒有好感,兩邊純粹就是互相利用,這番話一方面是點撥自己兒子,另一方面是讓族人別和謝小玉走得太近。

「好深的心機。」聽瑪夷姆一分析,老者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別囉嗦,讓底下人將靈虫放出去。」瑪夷姆擺了擺手。

老者連忙照做,白衣寨也有一套互相聯絡的辦法,並不需要透過天蛇老人,瑪夷姆也心機深沉,同樣不信任外人。

命令傳下去後,瑪夷姆母子倆都從腰際摘下同樣的葫蘆,拔出葫蘆口的塞子,一只只蜘蛛爬了出來。

這些蜘蛛的樣子都不一樣,有的完全透明,如玻璃般晶瑩剔透;有的銀光閃閃,彷佛銀子鑄就;有的顏色墨綠,上面隱約可見樹葉的斑紋,扔在樹叢中肯定看不見;有的顏色火紅,還一亮一亮,像火炭又像岩漿;有的顏色土黃,上面疙疙瘩瘩如同一塊泥巴。

不過當這些蜘蛛落到海面上全都變成透明的樣子,瞬間消失在海中。

這些蜘蛛都會在金、木、水、火、土五種形式之間變來變去,們正是李光宗、李福祿等人手中土蜘蛛的後代。

原本土蜘蛛擅長土遁,能在地底快速遁走,變成五行俱全後,越發厲害許多,天上、地下、水裏、火裏無處不可去,現下已經不能叫土蜘蛛,換成五行蜘蛛或許更貼切。

所有蜘蛛入水後隨即消失,除了瑪夷姆之外,沒有人知道們去那裡。

飛天劍舟內。

謝小玉靜靜坐著,就在剛才天蛇老人已經悄悄告訴他,所有的蜘蛛已經放出去,現下就只有耐心等待,等那些蜘蛛帶來需要的消息。

有一點連瑪夷姆都不知道──她並不是最後一個環節,事實上,謝小玉還有另外的佈置。

謝小玉確實不信任這些苗人,苗人裡或許沒有異族的奸細,但是很可能會有對方收買的眼線,就算以前沒有,他到了苗疆後肯定有。

一切都按照計畫一步步進行者,謝小玉的心變得越來越平靜,如果這樣還失敗,那就不是他的過錯,只能說運氣不好。

「那只鳥撤了,另外兩條龍也想走,不過被我們纏住了。」姜涵韻報告著最新的情況。

「撤得可真早。」

謝小玉有些不滿,以那只鳥妖的速度,很快就會追上小螭龍,到時候說不定會發現身上的蹊蹺。

「另外一架傳送陣已經布設好了,要不要再傳一些人過去?」姜涵韻問道。

「再傳一一十個人過去,裝也要裝得象樣點。」謝小玉並不在意那邊的戰局。

謝小玉抬頭看著天花板,手指有節奏地輕敲著桌子,計算著時間。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謝小玉突然說道︰「讓底下的人再放一次蠱虫,重新確定一下方位。」

姜涵韻連忙將命令傳達下去。

下達命令仍舊是那樣緩慢,一刻鐘後姜涵韻才回道︰「牠們改變了方向。」


「把新的角度給我。」謝小玉坐直身體,之前他就預料到那些手腳可能會被對方發現。

「剛才應該出擊,一舉佔領那座傳送陣。現下妖族已經知道不妙,機會一去不複返。」姜涵韻忍不住切牙道。

「這算不算指責?」謝小玉感覺得出姜涵韻話語中的怨氣。

「我只是覺得可惜。」姜涵韻絕對不能承認,不說現下的謝小玉對翠羽宮有多麼重要,在大戰中對主帥提出質疑原本就是禁忌。

「做好的工作,現下我沒時間解釋,也沒興趣解釋。」謝小玉淡然道。

姜涵韻閉上嘴巴,然後拿過一張紙寫了起來,但她的心情顯然不佳,字跡有些潦草。

仍舊和剛才一樣,姜涵韻在寫,謝小玉已經開始計算起來。

其實用不著所有的角度,只需要前面幾個角度,謝小玉就已經大致推算出方這一次逃跑的方向有點偏,傳送陣所在的位置快接近邊緣了。

菩提珠內,天機盤上空浮現一幅圖,正式那片海域的全景圖,比謝小玉桌上的地圖精細許多。

此刻這張全景圖上出現一些紅色的小點,還有一些帶有箭頭的線段,箭頭所指的方向是一片明黃顏色,那是傳送陣最可能在的區域。

這張圖迅速變化著,一會兒多了許多流動的淡藍色痕跡,那是海流.,一會兒多了高低起伏如同山巒的形狀,那是海底構造?,一會兒又多了一些星星點點的斑紋,那是海裡的魚群,彷佛白紙上染上一滴墨汁,一切變得再明顯不過。

這片明黃色的區域中,有一個地方充滿亂流,海下百丈深處是一道道漩渦,海底更是犬牙交錯,更有一道深溝橫亙而過。如果換成在陸地上,這絕對是人跡罕至的絕地,是用來埋伏的好地方。

謝小玉的嘴角露出笑意,一切都如同他的計算,此刻他倒是很想拉著姜涵韻好好解釋一番,好讓她明白,憑她的腦子根本無法理解他的智慧。

當然,謝小玉還不至於這麼沒風度,他克制住這種衝動,仍舊靜靜坐在那裡,彷佛一位老僧打坐。

謝小玉沉得住氣,陳元奇也一樣,他坐在那裡雙手抱肩,目不斜視。時間就在這種沈悶的氣氛中一分一秒流逝。

太陽漸漸往西邊落下,海風漸漸多了幾絲涼意。

突然謝小玉睜開眼睛,身上散發出逼人的氣勢。

與此同時,原本閉目盤坐的天蛇老人也猛地睜開眼睛。

姜涵韻茫然地轉頭看著謝小玉和天蛇老人,不只那逼人的氣勢嚇了她一跳,更因為她和外界的聯絡一下子中斷,但是她知道天蛇老人正不停往外傳送消息。

此時,姜涵韻已經明白謝小玉暗中另有安排,所謂讓她統管全局根本是虛名,她掌控的只是表面上的東西,真正的關鍵都隱藏在暗處。

一條條命令朝著四面八方傳遞,其中一條命令瞬間傳回江洲,不過並非發往翠羽宮,而是傳到萬佛山。

此刻萬佛山的氣氛和以往完全不同,每一座寺院的和尚都穿好袈裟聚攏在大雄寶殿前,所有的鑼鼓鐘磬都已經備好,香燭旗也已經插上,大和尚們面前鋪經書。

萬佛山上上下下都流露出一股緊張的氣氛,但是每一座寺院都鴉雀無聲。

萬佛山最高的山頂原本是金光寺,後來成了通德寺的寺院裡,此刻寺裡的方丈正站在院子裡,大殿裡則是一群外來的和尚,為首的正是智通禪師。「快快快,傳令下去讓他們可以開始了﹗」智通禪師大聲喝道。

站在院子的方丈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一下子跳起來,轉頭就吩咐下去。

一群和尚立刻朝著山下飛遁而去,一時之間,萬佛山上鐘磬禪唱之聲大作,聲音直沖雲霄。

籠罩在萬佛山每一座寺院上的濃鬱願力在禪唱聲中漸漸匯聚成一團,化作一片金霞蒸騰而上。

和尚們念誦的這卷佛經並不長,也就一千餘字,當那些大和尚念完最後一個經文,所有經書瞬間化去。

「取血﹗」站在院子的方丈大聲喝道。

那方丈率先伸出手指,猛地逼出幾滴心頭精血,這幾滴精血飄飄蕩蕩,朝著正中央一口缽盂飛去。

逼出精血後,那方丈元氣大損,不過臉上神情異常輕鬆,好像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地。

其他人紛紛跟著照做,有實力的和尚都是自己動手,實力低微的弟子則由他們的師父幫忙取血。

片刻工夫,所有精血都存入那口缽盂中,缽盂瞬間飛入大殿。

一口口缽盂從萬佛山各處飛來,裡面裝著的也都是精血。

「我佛慈悲。」智通禪師念了一聲佛號,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缽盂收起來。殿外同時響起念佛聲,眾和尚臉上滿是前所未有的虔誠,他們身上漸漸透出一層淡淡的金色,像方丈、監寺這樣的大和尚更是金光大盛,遠遠看去彷佛一尊尊佛像。

這是佛門虹化之法,是佛門轉世的法門,照理說只有上師才能做到,可萬佛山上上下下那麼多僧眾,上師不過寥寥可數十幾位,大部分和尚根本沒有這個能力,但是此刻整座萬佛山被一座巨大的佛陣籠罩著,凝聚在頭頂上的驚人願力正強行注入每一倘和尚的體內,迅速化成佛力。

突然,「啵」的一聲輕響,戒律院首座化作一片金色霞光爆散開,霞光中有一點金芒瞬間飛起,然後投入到大殿頂上的一只圓盤中。

那只圓盤正是從北燕山借來的輪回盤,投入的金芒則是戒律院首座的魂魄。又是「啵」的一聲輕響,這次輪到藏經閣的首座。

金光變得越來越盛,萬佛山上空凝聚的願力正迅速消耗,化作澎湃的佛力。這股佛力直沖雲霄,整個江洲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遠在數十萬里外的海面上,當然不可能知道江洲出現的這驚人一幕。

此刻,一道白光正拖著一片紅雲以極快的速度劃過天空。

那只鳥妖的速度確實快極,不過拖著東西飛行就沒那麼快。

鳥妖一邊飛,一邊注意著左右,大妖的神念遠達萬里,一魚一蝦別想逃過的注意。

鳥妖早已發現飛過的地方全都有一種怪異的蟲子,說是妖獸,氣息卻很微弱.,說是蠱虫,卻又沒有意識相連。

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麼玩意,鳥妖卻可以肯定這些蟲子是人族豢養,就如同獵狗一樣用來追蹤目標。

「真是失算,早知道這樣就不該帶你們出來。」鳥妖罵道。

螭龍心中不忿,卻無法發作,的父親實力雖然在這頭鳥妖上,地位卻相差不多,如果惹得鳥妖發怒將扔在這裡,父親也沒辦法說什麼。

「回去之後太平一些,別再沒事找事,將來機會有的是,這方天地有的是人。」鳥妖半是警告半是規勸。

就如妖族的血肉對人族來說是極好的材料,不管是煉丹還是煉器都無與倫比,這些妖族對人的血肉同樣充滿渴求。

妖修練出來的是妖氣,不同的妖,妖氣完全不同,雖然能轉化,但是轉化後頂多只剩一成,效率不高.,人就不一樣了,人修練出來的是真氣,純淨凝練,對妖來說是大補之物。

「就這樣便宜那些人?」小赤螭滿臉不忿地問道。

「怎麼可能﹗他們拿一支船隊出來當誘餌,想找出我們藏身的地方,卻不知道我們也設了一個陷阱,等著他們往裡面鑽。」鳥妖發出刺耳的鳴叫聲,那是鳥的笑聲。

「難不成我們就是誘餌?」小赤螭頓時惱怒起來。

「別對著我發火,要發火沖著那頭老狐狸發,計畫是牠設計的。」鳥妖順便挑撥一番,巴不得這父子倆大鬧一場。

「這個賤奴﹗」小赤螭果然恨得切牙切齒,不過也明白在背後罵兩聲沒關係,當著其他妖的面卻不能表露出來。

狐族並沒有了不起的天賦,就算修練到九尾,也不過幻術厲害一點,但是們的腦子很厲害,不是當智囊,就是當管家、師爺,雖然地位不高,但是執掌暗權,連小赤螭家的管家也是狐狸。

「沒本事別亂發火,那只老狐狸還是有點本事,拿你現下這個狀況來說,就事先預料到了。」鳥妖說道。

小赤螭舔了舔嘴唇,只了幾個人立刻感覺到不對勁,那些人一點靈氣都沒有,根本不像修士。

「追我們的人中有四十幾個道君,能不能把他們全都留下??」小赤螭沒有吃到修士,心裡很不舒服,主意打到那些道君身上。

「想了他們?這可不容易﹗別看你父親一個能打他們七、八個,但是想殺他們卻做不到。」鳥妖搖了搖頭,到了這個層次,自然明白想殺死同層次的強敵是多麼困難的事。

不掐斷對方的退路,對方就算打不過也可以逃;想掐斷退路,可卻又談何容易?就算掐斷對方的退路,如果空間夠大,兩邊很可能陷入纏鬥,時間一長,仍舊可能被對方逃脫。

想滅殺那些道君,除非將他們引入那個小千世界,這也是老狐狸制訂的計策的核心。

不過計策雖然制訂出來,但誰都不敢說肯定能成功。

人族從太古之時就以精明著稱,狡猾奸詐不在狐族之下,想讓他們上當絕對不容易,再說現下的人族已經不同於太古之時,再也不會為了族群視死如歸,相反的,修練到這等境界的人全都貪生怕死。如果他們不知道那個小千世界的情況,或許還可以引他們上當,可惜之前他們進去過,知道裡面的凶險,想讓他們上當幾乎不可能。

鳥妖對前景並不抱太大希望,小赤螭卻不覺得。

「有誰能在您面前逃脫?對您老人家來說,抓幾個道君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小赤螭一個勁地拍著馬屁。

「我可不敢這麼說,雖然我追得上他們,不過人族有一句話說得不錯──窮寇莫追,真把他們逼到絕境,他們也會拚命。」

鳥族身體孱弱,憑的是速度和天賦神通,一向不以妖力強悍見長,所以鳥族對於吃活人的興趣遠比其他族群小得多,又因為身體孱弱,如果對方發狠拚命想同歸於盡,牠們最可能倒霉,所以這樣的傻事才不會做。

一聽到小赤螭胡言亂語,想從自己這裡撿便宜,鳥妖心中頓時不爽起來,猛地揮了幾下翅膀,速度一下子加快許多。

小赤螭頓時說不出話來,凜冽的罡風迎面而來,只憑凝聚起來的那團火雲根本沒辦法擋住,一張嘴,罡風就會灌進來,雖然沒有大礙卻很難受。

小赤螭安靜了,鳥妖也不再多說,一個勁埋頭趕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鳥妖突然收攏翅膀,一頭扎進海中。
這片海域從海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同樣波濤翻滾、一望無際,但是到了底下就不同了,這裡漩渦連著漩渦,遠遠看去彷佛許多龍捲風聚攏在一起。

海面上的景象完全是假象,是那條糾龍施法住漩渦。

這就是陷阱,不過真正的殺招並不是這些漩渦,想靠這些漩渦殺死道君簡直就是笑話。

此刻,海底凝結著大片結晶,特別是那道深谷中,連兩側崖壁也都是結晶,這些結晶全都是壬水精氣凝結而成。

這片海域原本就是一座海眼,還是凝結出靈眼的海眼,當年謝小玉等人踏遍天寶州四周千里內所有的海域,就是為了尋找這樣的海眼。

鳥妖並不在乎四周的漩渦,卻不敢亂碰這些結晶,這些結晶並不穩定,就像是用玻璃封住一股巨大的力量,不碰的話沒關係,可一旦敲到,很可能會瞬間炸開。

如果只是一塊結晶炸開鳥妖倒是不在意,問題是這些結晶互相緊挨著,一塊爆炸立刻會影響到旁邊的結晶,引發連鎖回應。

這就是妖族為那些道君準備好的殺招,就算那些道君不敢進入小千世界,牠們也可以讓他們損失慘重。

想殺掉這等境界的人物,除了掐斷退路、瓮中捉鱉,另外一個辦法就是瞬間發出遠遠超過這些人能承受的攻擊,讓對方連逃的機會都沒有,剎那間煙消雲散。

這是剛才鳥妖沒辦法答應這條小赤螭的另外一個原因,就算能殺死那些道君,也不會留下尸體。

前面就是海底,在那條海溝中有一片空地是唯一沒有被結晶覆蓋的地方,那裡有一座傳送陣。

鳥妖神念一掃,傳送陣頓時亮了起來,隨即一頭撞進去。

傳送陣發出刺眼的閃光,四周的海水劇烈地波動起來,一道道黑色裂縫憑空出現,空間馬上就要翻轉了。

突然,鳥妖感覺到傳送陣裡好像多了什麼。

傳送陣一下子卡住了,緊接著一片佛光驟然出現下四周,這片佛光柔和卻無比宏大,那澎湃的佛力瞬間壓得鳥妖透不過氣來。

剛才三十六位道君擺成的天罡海大陣並不能住這三頭大妖,可此刻匯聚萬佛山上上下下數百座佛寺、上千年願力,加上十萬名僧眾燃燒神魂、犧牲性命換來的恢弘至大的力量,讓鳥妖再也無法掙脫。

「不──」鳥妖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

此時此刻鳥妖已經明白對方圈套裡還有圈套,們只識破表面上的圈套,卻沒識破暗地裡的圈套。

然而鳥妖明白得太晚,龐大的佛力猛然間壓下,同時引爆所有結晶。

海水猛地震動一下,整個海床更是瞬間往下沉了一丈,傳送陣附近兩、三里的範圍一下子變成巨大的深坑。

傳送陣沒了,原本是傳送陣的地方只剩下一顆黑色的圓球,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洞。

這確實是一個洞,一個直接在空間上打出的洞,剛才那一瞬間,直徑兩三里內的一切都被壓進這個洞里,有海水、砂石、淤泥。

洞的那頭是小千世界,剛才傳送陣翻轉到一半,兩個空間已經連接在一起。

突然這顆黑色圓球變大,就彷佛一個張開的大嘴,一下子擴張到方圓數里的規模。

擴張得快,收縮得也快,眨眼間黑色圓球又縮回去,然後徹底消失。

大海中憑空多出一個空洞,海水根本來不及倒灌,所以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海水如同懸崖般壁立,中間卻是幽深的海底。

這番景象只持續彈指工夫,隆隆巨響中,四周的海水灌入空洞中。

這邊是奇景,那邊卻是地獄般的景象。

小千世界內,數不清的妖族圍攏在一座傳送陣周遭,這裡同樣有埋伏。

傳送陣緩緩轉動起來,所有的妖全都提起精神,但們等來的不是傳送陣完全翻轉,而是劇烈的爆炸。

隨著一陣無聲的震動,整個小千世界都晃動起來,瞬間所有的一切都炸碎開,房屋、城牆、埋伏在暗處的眾妖族……一切都炸得粉碎,大半座城一下子就沒了,剩下的那小半座城也只剩下殘垣斷壁。

爆炸的中心同樣出現一顆漆黑的圓球,猛然間擴張開來。

這個突然出現的空間巨洞對外面來說不算什麼,但是這裡不行,因為這裡只是一個小千世界,裡面的空間立刻變得不穩定。

當年太古妖都、遠古魔都曾經發生過的一幕,在這裡再次重演。

一陣莫名的波動,一道人影憑空出現下謝小玉面前。

來的人是羅元棠,不過這是他的元神分身,此刻他的臉上滿是疲憊,嘴角卻掛著一絲微笑。

一看到謝小玉,羅元棠說道︰「成功了﹗那個小千世界已經開始崩塌,就算能阻止,通往這邊世界的出口也肯定會被堵塞,想打通最起碼要一、兩百年的時間。」

「也就是說那個小千世界已經廢了?」謝小玉哈哈大笑起來,覺得這段日子

的辛勞總算得到回報,他用不著擔心別人的質疑。

謝小玉和羅元棠在那裡你一言我一語,姜涵韻則在旁邊生著悶氣,感覺被耍了。

強忍著憤怒,姜涵韻轉頭對陳元奇說道︰「這件事你肯定從頭到底都知道。」

「我不知道。」陳元奇連連搖頭道︰「我只知道這家伙要我給羅師兄帶封信,請他幫個忙,具體幫什麼忙我一無所知。」

姜涵韻看著陳元奇的臉,陳元奇顯得很無辜。

「現下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吧?」姜涵韻轉過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她是個足智多謀的人,越是這樣的人,一旦被別人耍弄,就越是難以接受,好奇心也越重。

「你說還是我說?」羅元棠找一張椅子坐下來。

此刻羅元棠是身外分身,根本沒必要坐,這只是他的心理回應,他感覺到累了,坐下能好受一點。

「好吧,還是我來解釋。」謝小玉笑了笑。

沒等謝小玉開口,姜涵韻搶先說道︰「我明白了,我也是誘餌,恐怕從你決定招募外人開始,這盤棋就已經開始下了。」

姜涵韻的腦子不錯,冷靜下來後已經明白一些關鍵點。

「說得很對,從外面招募來的人根本沒辦法保證他們的可靠,再嚴密的措施都沒用,裡面肯定有異族的眼線。」謝小玉承認姜涵韻的猜測。

「你用船隊當誘餌,其實就是拿我當誘餌。妖族那邊也有聰明的家伙,我的作用就是吸引的注意,讓以為已經識破我們的計畫。」姜涵韻搶著說道,她很清楚,她不這麼講謝小玉可能就不會說。

「這麼認為也行。」謝小玉聳了聳肩,他確實沒有這個意思,不過結果也確實是這麼回事。

「恐怕瑪夷姆也是誘餌,她肯定不知道全部的計畫。」姜涵韻繼續分析道。

「不錯,瑪夷姆和一樣也是擺在表面上的人物,苗人中也有異族的眼線,這幫苗人……」回答的是陳元奇,他搖著頭。

姜涵韻上上下下打量著陳元奇,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地說道︰「看來你也不是那麼空閒,你扮演的是什麼角色?監視者?

「猜對了,不只是我,還有敦昆、莫倫和羅老,我們負責的就是暗中監視。」
陳元奇承認了。

「效果怎麼樣?.」謝小玉問道。

「很不錯,前前後後找出六個探子,還順藤摸瓜抓到一條大魚。」陳元奇笑得很開心。

「我猜到的只有這些,現下輪到你說了。」姜涵韻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盯著謝小玉。

「好吧。」謝小玉聳了聳肩,現下已經可以說出一切了︰「苗人中免不了有異族收買的探子,所以對方肯定知道我們每隔千里就放了一隊苗人,必然會防備,最有可能的對策就調虎離山、瞞天過海、釜底抽薪、將計就計這四招,每一種我都有應對的辦法。」

「對方用的是將計就計?」姜涵韻回想起那頭鳥妖的回應,立刻明白了。鳥妖突然間改變方向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將他們引到陷阱裡。

「沒錯,我對應的辦法就是將計就計。瑪夷姆手中有一種靈虫,精於五行遁法,擅長隱匿藏形,不過更關鍵的是,你們不是蠱虫,不受苗人的控制。那些苗人肯定以為我情願相信蟲子也不願意相信人才做出這樣的選擇,可他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羅師叔的身外化身可以附在這些靈虫身上控制牠們的行動。鳥妖一轉向,我就猜到陷阱的位置。」說到這裡,謝小玉看了羅元棠一眼。

之後的一切就不言而喻。

身外化身最厲害的地方就是速度,甚至比鳥妖還快,苗人每隔千里潛伏一隊人馬,羅元棠要做的就是趕到最近的一隊人那兒,然後附在其中一只蜘蛛身上,然後一路潛行,搶先一步到達那片海域。

如果鳥妖不帶著一個累贅,羅元棠未必趕得上,不過對方既然想將計就計,肯定會帶那個累贅。

與此同時,萬佛山的法事也開始了,這更是關鍵中的關鍵。

萬佛山或許也有異族的探子,不過那些探子肯定不知道一群和尚做法事和遠在幾十萬里外的一場戰鬥有關,更何況就算有探子,法事開始後也沒機會傳遞消息,澎湃的佛力會扭曲一切法術,而且法事結束後,萬佛山的和尚都會燃燒法力,軀體虹化,只剩下神魂被收入輪回殿中。

並不是所有和尚都會虹化,那些探子就肯定不願意,還有一些心智動搖之輩事到臨頭也會退縮,這些人會被放棄,探子就等於自動失去作用。

反正萬佛山的法事開始後,結局就已經確定了。

搶先一步到達那片海域的羅元棠就潛伏在傳送陣中,他躲在蜘蛛體內,蜘蛛藏在海底的岩石中。

由於蜘蛛的氣息本就微弱,被羅元棠稍一遮掩加上岩石的阻擋,鳥妖根本沒有察覺到。

當然,這也和鳥妖的疏忽有關,畢竟都到家門口了,誰都會松一口氣,正是精神最鬆懈的時候,加上四周那些壬水結晶太過危險,誰都會下意識想遠離,鳥妖也一樣,所以沒有用神念掃過四周。

反正,最後的結果正如謝小玉的預料,鳥妖沒有發現潛伏的羅元棠,直接進入傳送陣。

傳送陣會卡住正是羅元棠的功勞,羅元棠的另外一個使命就是引導那股佛力,然後他就溜了,那只蜘蛛就成為傳輸佛力的橋樑。

這股佛力化作金剛大咒,濃重堅硬、固若金湯,就像一個不可能損壞的罩子扣住那個地方,所以那巨量的壬水結晶引爆後只有往兩個地方宣泄──一個是海底,所以整片海域都被壓下一丈;另一個就是傳送陣,那裡已經翻轉,和另外一個空間相連。

一個小小的空間通道那裡承受得住這樣恐怖的力量?結果就是空間通道被撕裂,這邊因為有天道的壓制,撕開後馬上被強行合攏,也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而那邊只是一個小千世界,空間並不穩固,結果就是崩潰。

所有一切都環環相連、絲絲入扣。

「還剩下最後一件事。」現下謝小玉已經徹底放鬆,道︰「還剩下兩頭大妖,如果不把們幹掉,這條航線仍舊不太平。」

「你肯定已經安排好了吧?」姜涵韻黑著臉問道。

「這就難說了,那兩頭大妖可能做出任何選擇,能不能幹掉們要看運氣。」謝小玉說道。

「太謙虛就沒意思了。」羅元棠搖了搖頭,他知道所有的計畫,這件事也是他負責的。

「你的計畫是什麼?這一次可以告訴我嗎?」姜涵韻抱著手,語氣冰冷地問道。

「很簡單,我賭那兩條龍來不及得到消息,們有六成的可能會去最初的那個傳送點。」謝小玉說道。

這次謝小玉確實沒有太大把握,可能的機率不到三分之一,不過他並不在意,就算不成功也沒關係。

謝小玉賭妖族不想暴露太多底牌,這樣傳送陣絕對不會太多,之前已經暴露一座傳送陣,這一次又暴露兩座傳送陣,剩下的傳送陣頂多還有一、兩座,如果那兩頭大妖不知道小千世界已經崩塌,牠們會前往傳送陣試圖逃回去。

羅元棠也在那座傳送陣上做手腳,那座傳送陣一旦發動,同樣會卡住,就像一個籠子,被關在裡面的話既沒辦法挪移也沒辦法躲閃,如果遭到攻擊,絕對死路一條。

不過,以大妖的實力想讓傳送陣重新翻轉回來並不是難事,所以必須在傳送陣翻轉回來前殺死大妖,不過這就是羅元棠和陳元奇的事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8-26 11:56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8-26 10:04
第四章聯絡簡家

空氣微微震動著,一把看不見的飛劍在雲層中穿梭。

這算不上完美的隱形,如果仔細看,仍舊能看到一絲透明的痕跡,那把飛劍就像玻璃所製,光線投射在上面會被扭曲折轉。

這具分身不會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雖然六欲天魔分身投影已經被消滅,但始終是謝小玉的心病,而且分身不是本體,對六欲天魔更沒有抵抗力。

謝小玉甚至沒有讓分身修練琉璃寶焰佛光和無相佛光,這兩種佛門秘法早已經和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融為一體,根本分不開。

此刻這具分身所用的隱形之法名為「分光化影劍法」,和分光化影手同出一門,都是最粗淺的,只能分化光影,讓自己變得透明,並不能真正隱匿身形,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用於飛遁。

謝小玉對隱形之法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謝小玉的速度已經很快,在這樣的速度下,飛劍只要不發光,原本就難以發現,能發現的人至少是道君級,面對這樣的對手,能不能隱身已經無所謂,所以與其追求無影無形,還不如多考慮如何消除飛遁時產生的其他動靜。

首先是聲音,飛劍破空會發出聲響,速度越快,聲音越大,到最後如同雷鳴般震耳欲聾。

謝小玉的本命飛劍仍舊有這問題,只是聲音稍微輕一些,就連陳元奇的飛劍也有極輕微的咻咻聲,而這把飛劍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為了打造這把飛劍,謝小玉費盡心思。

飛劍的樣子頗為奇特,長六寸,寬僅一指,通體密布著綠豆般大小的細鱗,看上去就像一條小魚,飛在半空中,劍身居然不停顫動著,如同活魚一樣。

這是一把軟劍,飛劍中幾乎沒有軟劍,只有江湖人為了方便攜帶才會用,這把飛劍絕對屬於另類。

因為是軟劍,所以能順波而動、蕩波而行,那細密的鱗片全都是符篆,其中自然少不了避波分水陣,除此之外還有弱水陣、彌合陣。

避波分水陣能分波劈浪,弱水陣能夠讓外力化於無形,而震動正是一種外力,至於彌合陣,卻是讓劈開的空氣重新合攏、恢復原來的模樣,所以這把飛劍雖然做不到無影無形,但是在無聲無息、無跡無痕方面絕對比其他飛劍好得多。

穿過一片片白雲,突然飛劍猛地一折,朝海面落去,離海面還有十丈,飛劍像是撞上什麼東西似的,半空中一陣波光抖動,緊接著消失得無影無蹤。

飛劍撞上的是一道結界,看不見的結界,結界不大,長僅百丈,寬才三十餘丈,高不過十丈。

一進入結界,裡面有一片空地,那是一座浮在海面上的平台,大僅畝許方圓。

平台底部和海水並不碰觸,所以不會對海流造成任何影響’平台上搭著一排排帳篷,和謝小玉那座大營一模一樣,每一座帳篷只有一尺多長,看上去像小孩的玩具。

飛劍從半空中落下,立刻縮小許多,下一瞬間白光一閃,飛劍變成人的模樣。「你總算來了。」旁邊一座營賬的帘門輕輕掀開,一群老人和幾個中年人走出來。

那幾個老人正是簡家的幾位老祖,中年人中有一個正是當初帶謝小玉回簡家的苦竹。

「前幾天那邊大事未定,我怎麼放心過來?」謝小玉連忙解釋道,然後他轉頭看了看四周,感到奇怪的問道︰「人這麼少?」

「你早半個月過來的話,就可以看到很多人了。」老族長笑著說道。

「你那套虫王變很有意思,我們研究一下覺得確實管用,幹脆讓族人全都照著練了。」苦竹補充道。

「那東西有問題﹗」謝小玉急了,因為連他都不敢這麼做。

「知道,你給我們的信上有提過。」老族長當然不會拿自家人開玩笑,劍宗現下不但是一個宗派,還是一個大族,大家都是親戚,越發要謹小心。

不過劍宗從不缺乏闖勁,劍宗之人也從不缺膽量。

「你們找到對策了?」謝小玉只能這麼猜,他可不敢小看這些人。

劍宗更是從來不缺創新,萬年來,簡家一代代人都想著重現當年的輝煌,不過他們追求的不是名聲,而是劍宗曾經擁有過那些強大而又神奇的力量。

以北燕山的六代祖師爺為例,此人想造的輪回殿就是複製劍山的一部分功能,而且雄心勃勃想融入輪回之道,而在簡家,這樣的人數不勝數。

「這要看是哪種對策。」老族長撫著鬍鬚,平靜地說道︰「如果只想不讓人魂飛魄散,很簡單,壓制那種本能回應就可以了,破壞總比創造容易得多﹗」

「這倒是個辦法。」謝小玉沈思起來,一邊想,一邊說道︰「還有一個問題,變異的過程中腦子也會受到牽連,記憶會變得混亂……」

不等謝小玉說完,一旁那位乾瘦的四爺哈哈大笑起來︰「這有什麼關係?簡家的子孫只要記住自己是劍宗傳人就夠了,以前那些記憶根本沒用,忘了也沒關係。」

謝小玉眨著眼睛,這番豪言壯語讓他愣住了,不過仔細一想,不得不承認四爺說得沒錯。

原本大部分的簡家人都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劍宗後人,甚至沒聽說過劍宗的名頭,他們的記憶就算不是雞毛蒜皮,也不會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而從他們正式成為劍宗弟子的那一刻起,他們和以前就徹底斬斷關係,不過連自己的父母兄弟是誰都忘掉也未免過分了。

「你們狠。」謝小玉切牙道,他不佩服都不行。

「你這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找我們幹什麼?」老族長問道。

「只是過來看看。」謝小玉確實有目的,不過只需要順帶一提,他之所以跑過來,主要是為了和劍宗取得聯絡。

帳篷內全都是一排排棺槨,棺槨用水晶鑄成,每口裡都躺著一具骨架,上面已經附著一層血肉。

「這是虫王變?」謝小玉滿臉怪異,他原本就有心理準備劍宗的人可能會大改一番,不過親眼看到這一幕還是大吃一驚。

虫王變原本不是這樣,一開始仍舊是人的模樣,然後身體架構一點一點改變,整個過程就如同脫胎換骨,又有點像化蛹為蝶。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融入滴血重生之法,再加上萬劍之體的練法。」滿臉橫肉的屠爺不以為然地說道。

話從屠爺的嘴裡說出來,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總有一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味道。

「就算你們玩這一手已經很熟了,虫王變卻是新東西,你們……」謝小玉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這沒什麼了不起,劍宗別的本事或許差一點,給人換軀殼的本事絕對沒人可比。」屠爺越說越得意。

「你別忘了,祖師爺當年收那麼多殘魂,每一道殘魂都需要一具肉身,最後靠的也是滴血重生之法。

「你知道劍宗為什麼成了簡家嗎?不只是因為祕密傳承的關係,其實我們祖輩得到的身體都是祖師爺用自己的血製造,第一批總共造了六十四個人,也就是祠堂內排在老祖宗底下那六十四塊金色牌位,雖然其他人和他們是同輩,實際上是用他們的血再造的身體。

「神道大劫結束後,簡家對滴血重生這類法門一直非常重視,就拿這萬劍之體來說,其實就是從滴血重生演變而來。滴血重生仍舊要經歷幼年、童年、少年,想重新成長少說要十幾年的時間,說起來不長,但是真到了危急關頭哪有這麼多時間?所以簡家歷代先祖都在研究怎麼改進這套法門。

「你這小子的虫王變其實並不新鮮,簡家的老祖宗裡也有人搞過類似的東西,什麼毒蛇、蜥蜴、老虎、獅子,都有人試過,只不過沒人想過蟲子,這東西實在太低等了,而且和人的差異太大。」

苦竹在一旁將來龍去脈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屠爺很不爽被人搶了話頭,所以立刻搶過話頭,用力拍了一下謝小玉的肩膀,說道︰「你這小子能成功完全是運氣,居然想到用龍的血脈中和,不然肯定不可能成功,因為蟲子和人的差別太大。」

謝小玉一邊聽一邊點頭,對屠爺的話他完全相信,莆煥派那個青年就是最好的證明,那青年現下奄奄一息,只能勉強吊住性命。

「這些老祖宗肯定留下了什麼吧?」謝小玉試探著問道。

「就知道你對這個感興趣。」屠爺哈哈大笑起來。

「這方面的東西得問他。」老族長看了屠爺一眼。

謝小玉的臉頰肌肉抽動兩下,突然想起一件事──屠爺可不是外號,他真的是屠夫,以前簡家沒人知道他是修士,只知道他是個殺豬的,村裡要殺豬宰羊都會找他幫忙。

難不成這也是熟悉身體構造?想到這裡,謝小玉不敢再問下去,忙岔開話題︰「簡家有多少人跟著出海?」

「兩千多人,還有不少人情願留在家裡,人各有志,也就不為難他們了。」老族長看得很開,既沒有黯然也沒有哀傷。

「那些不願意離開的人全都已經洗掉記憶,從此之後,他們就是真正的簡家後代。」苦竹嘆道。

「兩千人……」謝小玉暗自盤算,這數量稍微少了一點。

「放心,只要證明這是成功的,我們就會準備一大堆身軀,一方面可以替換,另一方面也是為新人做準備。當年祖師爺救了那麼多人,現下輪到我們了。」屠爺雖然滿臉橫肉、一臉凶相,為人卻很善良,不善良的人也不會研究這方面的東西。「萬劍之體需要替換?」謝小玉注意到另一件事。

謝小玉的這具分身就是虫王變加萬劍之體,萬劍之體是提取五金的精華重鑄身軀,一旦練成,鋼筋鐵骨、銅皮鐵膚,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而且渾身都能化為劍刃,真正做到人即是劍,劍即是人,如此難道還有弱點?

看到謝小玉一臉疑惑,苦竹連忙解釋道︰「劍修一道寧折不彎,只進不退,很容易死。當年老祖宗想出這套法門,就是為了多一分活命的倚仗。」

「萬劍之體本來就是為了拚命用的。」屠爺這句話道盡其中的奧妙。

「如果加上本能回應煉成分身,那就更完美了。」老族長最傾向的還是謝小玉現下的做法。

儘管萬劍之體少了很多後顧之憂,但仍舊不保險,因為修練萬劍之體的人往往太過倚賴身體的強橫,這可不是件好事。

在老族長看來,像謝小玉這樣才是最完美的戰體,有著堅不可摧的身軀,又有本能回應。

老族長提到謝小玉的這具分身,謝小玉感覺時機到了,連忙問道︰「我正想問你們,我這具分身走的是陽剛的路子,我打算讓本體走陰柔的路子,往化實為虛方面發展,恰好一虛一實、一陰一陽,和我自創的功法也相配。」

謝小玉這次過來除了要和劍宗取得聯絡,另一個意圖就是想問這件事。

「本體化虛,分身為實……」一個老頭嘖了一聲。

其他人也是一臉古怪,這個想法確實新奇,別人都是分身為虛,本體為實,這樣修練起來容易,畢竟本尊法體才是根本。

「說實話,我沒聽過有第二個人這麼做過。」老族長也搖頭苦笑,不過他並不想打擊謝小玉,思索了片刻,又道︰「你如果想知道怎麼化實為虛,我倒是可以指點你。六爺、德叔在這方面也有所長,他們可以指點你,至於你這條路是否能走通,就難說了。」
一旁幾個老人也是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謝小玉心裡苦澀,這可不是他要選的路,而是路選上他。

謝小玉原本就是一個重根基的人,練氣層次就重修三回,那裡會不明白根基的重要?
化實為虛,虛實變化,看上去非常美妙,代價卻是根基不穩。

這就和鬼修一樣,虛體無法容納太強橫的法力,越往上,這種差距越明顯,而法力是根本,再簡單的法術如果灌注大量的法力進去,威力也會變得極大,如果法力不夠,根本無法施展強大的法術,神通持續的時間也會極短。

「不然你幹脆放棄這具分身算了,或是再修練一具分身出來,兩具分身一虛一實。」胖胖的海叔笑道。

謝小玉聽到後面的半句話,心頭頓時一動,覺得這倒是一個好辦法,不過轉念間,他又不敢多想了。

實的分身容易修練,就算不用奪舍的辦法,練成元神後,找一件法寶融為一體,就是一個分身,大部分人都是這麼做,比如陳元奇和眼前這些人。

可虛的分身就沒有那麼容易修練,通常都是修練玄功,然後練成身外化身。其他辦法就要看運氣了,比如找到一件可以寄托元神的異寶,這件異寶還必須能化虛為實。

如果蜃珠沒有煉成菩提珠,倒是可以派上用場,可現下想再找一顆同樣的寶貝就沒有那麼容易。

或許,大劫降臨後可能會有機會。

分身在簡家的營中,小玉的本體此刻則在飛天舟上。

飛天劍舟發出隆隆的轟鳴聲,以驚人的速度在雲層上方百丈的地方飛行。

船頭逼開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蕩漾,在下方的雲層上映出一片清晰的痕跡,和船只在水中劈開波紋很有幾分相似。

「那條虯龍逃了,螭龍卻沒能逃脫。這家伙急著回歸小千世界,一頭鑽進傳送陣裡,被十六位道君連手所滅,連元神都被煉化。」

姜涵韻傳來的消息替這次行動劃上句號。

不過還有一頭大妖活著總不是好消息,幸好那頭大妖一向低調,並不怎麼囂張,如果換成螭龍還活著,謝小玉等人就頭痛了。

「這頭大妖會不會潛伏起來伺機破壞?牠擅長水遁,在海裡沒人是牠的對手,也沒人能夠抓到牠。」陳元奇有時候大剌剌,有時候卻很謹慎。

「我賭牠八成會躲在天寶州四周窺探我們的情況,將來大劫到來,妖族大舉進入,那時候牠作為地頭蛇,能發揮的作用更大。」謝小玉說著自己的猜測。

「這豈不是很糟糕?」姜涵韻臉色微變。

「對大局來說確實很糟糕,但是對我們未必如此。」謝小玉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變得非常冷酷,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旁邊幾個人全都感受到這分沉重,他們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那條糾龍將來肯定是大麻煩,但是眼前航路暢通,讓所有人對這邊充滿信心。「幫我注意這幾個人。」謝小玉從旁邊那迭紙裡取過一張,快速寫了起來。謝小玉寫的大部分是招募來道君的名字,可最末尾幾個名字卻是翠羽宮的人。「你一直在監視她們?」姜涵韻臉色陰沈,彷佛籠罩著一層烏雲。

謝小玉默然地點了點頭。

這次行動,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引出異族的奸細,天門之役雖然已經清理一批,卻仍有疏漏,更何況異族事後肯定有所行動,又弄了一批奸細。

「難道沒有懷疑過,為什麼每一組人馬都安插一個苗人?真的只是為了互相聯絡方便嗎?」陳元奇笑嘻嘻地問道。有些事現下可以說了。

姜涵韻傻了,每一組人馬中確實都有一個苗人,當初謝小玉解釋那是天蛇老人的手下,負責相互間的聯絡,她確實相信了。

「這些人全是敦昆的手下,也相當於敦昆的分身,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敦昆暗中主持,每一艘船上,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敦昆的眼睛。」謝小玉笑著解釋道。

這是真相,不過只是一半真相。

敦昆充其量只是眼睛,他看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傳到謝小玉這裡,連有人打噴嚏這樣的小事都照傳不誤。

而真正的監視者是謝小玉本人,他將敦昆傳過來的一切都扔給天機盤計算。人或許會出錯,可天機盤卻不會。

「這些人隱藏得不錯,可惜他們有很多事不得不做,既要向外面傳遞消息,又要不引人注意地拖後腿,再怎麼小心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謝小玉隨手一點,將一些記憶直接送入姜涵韻的腦中。

這些記憶全都和那幾個翠羽宮的人有關,包括這幾個人十幾天來的一舉一動,也包括謝小玉對她們的分析結果,連負責接頭的人都被出來,是翠羽宮名下的一個佃戶。

「這怎麼可能?楊姨、黎師姐……」姜涵韻有些不知所措。

「那位師叔肯定是異族的奸細,另外幾個人就難說了,有可能是被奪了魂魄。」謝小玉說道。

這也算是一種安慰,是否被奪魂沒人能確定,除非抓到人後直接索記憶。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一直以來,他們都沒抓到過異族的探子,就算生擒,那些探子也有秘法讓腦中記憶全都消失,最後只能得到一些支離破碎的東西。

「這些人怎麼辦?」姜涵韻茫然地問道,另外幾個人就算了,楊姨代表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支脈,上上下下共牽連十幾個人。

「沒必要動她們,只要和師父心裡明白就行了。」謝小玉淡淡地說道。「你打算順藤摸瓜?」姜涵韻已經猜到謝小玉的意思。

「恐怕一些東西已經洩漏出去了。」陳元奇的臉色同樣陰沈似水。

謝小玉知道陳元奇指的是什麼。

「金球的祕密肯定保不住,那東西並沒有難度,只是以前沒人想到罷了;飛天劍舟倒是用不著擔心,最關鍵的地方是那個流星火尾,只有我、她、她師父,以及另外兩個人知道其中的奧妙,那兩個人絕對不會是奸細。如果不明白奧妙,

就算仿造出來也只是徒具外表,弄得不好還會爆炸。」

謝小玉有這個自信,甚至異族想打造出一個徒具外表的東西也不一定辦得到,因為飛天劍舟實在太複雜,遠遠超出普通機關法器的範疇。

「異族得到金球的祕密已經是一件不得了的事,特別是那些妖族。」陳元奇沒有謝小玉那樣輕鬆。

「放心,中土和婆姿大陸靈脈盡毀,異族也只能用丙火聚靈陣聚集丙火精氣,或到海上尋找海眼聚集壬水精氣。」說到這裡,謝小玉冷笑一聲。

妖、鬼、魔三族中,妖族內斗比人族還厲害,幾百萬年過去,妖族仍舊保持著太古時弱肉強食的道統,上族壓制下族,不但有生殺予奪的權力,還動不動就滅掉整個族群,正因為如此,那些上族絕對不會允許其他上族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但金球加上丙火聚靈陣,會讓火屬性的妖族實力變得很強,這絕對是其他族群不願意看到的事。

至於鬼族,金球對虛體的效果不大。

唯獨麻煩的是魔門,不過魔門就是人族,如果魔門贏了,人族同樣能得以保全。

「不過這件事給了我們一個警醒,接下來我再創出什麼東西,肯定要加強控制。」謝小玉順勢拋出自己早就有的想法。

謝小玉這個理由冠冕堂皇,沒人反駁,就算知道他有私心,也沒辦法揭穿此事。

好在陳元奇等人並不在乎,因為璇璣派、翠羽宮的地位已經無可動搖,頂多是內部安排上有所改變。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們了。」謝小玉站起身。

現下謝小玉需要休息,每一場戰鬥都讓他心力交瘁。

謝小玉回到房間,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兩個女人,就知道休息的想法注定落空。

謝小玉不明白什麼時候綺羅和青嵐的關係變得如此親密,居然躺在他的床上做那假鳳虛凰的勾當,不過這倒是個讓內宅安穩的好辦法。

「怎麼?事情了結了?」綺羅星眸蒙地轉過頭來,眼睛像是抹了糖飴似的。

「三頭大妖幹掉兩頭,只有那條虯龍見勢不妙,逃了。」謝小玉隨手搭上門閂,然後開始解扣子。

綺羅輕笑一聲將青嵐轉過來,摟住她的腰,讓她不能動彈,然後朝著謝小玉拋了一個媚眼。

不需要多言,當中的意思三個人都懂。

謝小玉猜得到綺羅的想法,這是報復,也是惡作劇,更是為了尋求心理平衡。

青嵐也明白,她知道綺羅這個小心眼想拉她一起下水。

然而沒人反對。

對謝小玉來說,他正巴不得這樣。

至於青嵐,她將身子給謝小玉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準備。

隨著一聲呢喃,房間內頓時春色無邊,那景致之美,比起之前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更美妙幾分,當然動靜更大了許多。

狂風起,雨聲急,這番狂風驟雨持續好幾個時辰才漸漸平息下來,不過並沒有雲停雨畢,只是聲勢小了一些罷了。

一股精純而又濃重的真元在青嵐的體內流轉著,這和她本身修練的真元截然不同。

謝小玉緊摟著青嵐,一邊控制著這股真元,一邊用天機盤進行推衍。

此刻謝小玉已經搞清楚這套功夫真元流轉的路徑,只是缺少心法的部分,照說問題應該不大,可惜解析半天卻是一團亂麻。

剛才謝小玉甚至偷偷用了一下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可讓他鬱悶的是,以前無往不利的融合萬法的特性居然也失去作用,好像真如同綺羅所說,這套功法只能女人修練,冥冥中自有一種力量阻止他明白其中的奧妙。

謝小玉很不甘心,但沒用,除非有朝一日他的力量強大到足以破開這道禁制。

「怎麼?心裡不舒服?.」綺羅斜躺在床上輕笑著問道,她不擔心會打擾青嵐,這部功法非常特別,修練的時候不怕別人打擾。

雙修,顧名思義是兩個人修練,有些確實需要抱元守一,不過那大多是道門正統雙修之法,並不需要男女交合,《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可不是,這是真正的雙修之法,免不了玄牝相合,這種狀態下能夠做到平心靜氣那才叫見鬼了。

「沒什麼不甘心的,妳們是我的左膀右臂,們實力強了,對我也是不小的幫助。」謝小玉顯得很大方。

「這話聽著就不像出自真心。」綺羅撇了撇嘴,道︰「反正你的本體要走化實為虛的路子,法力再深濃也沒用,不如便宜了我們。」

綺羅言者無心,聽者卻有意,謝小玉原本就為將來的路而煩惱,綺羅的話讓他靈機一動。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道門有修練外丹之法,佛門也可以凝練出法珠,都是將法力儲存在體外的法門。

謝小玉以前之所以沒有想到,是因為這兩種法門都有缺陷,最大的缺陷就是效率很低,十成的法力儲存起來後只剩下四成。

如果換成在以前,絕對沒人願意幹這種賠本的買賣?,可如今這個問題已經不是問題,有金球輔助,加上《吞日噬月羅喉大法》的一些特性,法力的累積根本不是問題。

而將法力儲存在體外的法門還有一些缺陷,畢竟是體外的東西,先要轉入體內才能使用,而法力的輸送只能用涓涓細流形容,所以這類東西一般只能在煉丹造器時補充法力,打斗的時候根本派不上用場,除非自爆外丹,不過那會傷及元氣,甚至導致修為下跌。

不過這對謝小玉同樣不是問題,他從不和人比拚法力,一般都是速戰速決。

「太好了,幫了我一個大忙。」謝小玉探過頭在綺羅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幫了你一個大忙?」綺羅被弄糊塗了,心想??難道自己把青嵐拉下水,讓這個臭男人感到很爽?

「提醒了我,可以將法力儲存在體外。」謝小玉看到綺羅臉上露出的醋意,立刻知道她又想歪了,不得不解釋道。

綺羅想了想,很快就猜到謝小玉的想法,道︰「你打算修練外丹?這東西用處好像不大,不說那極低的效率,釋放法力的模式也是細水長流,打鬥的時候沒用。

「一切都不成問題,效率低,有金球輔助,至於細水長流……」謝小玉沉吟半晌,原本他想回答這也不是問題,因為他的戰鬥風格意味著戰鬥不會持續很長,但是轉念間他又有一個新的想法,便說道︰「大不了我多煉幾顆外丹,一顆外丹是細水長流,聚少成多,也能變成洶涌江河。」

「這倒是個好辦法。」綺羅眼睛一亮,不過隨即醒悟過來,這個辦法只對謝小玉有用,換成她根本毫無意義。

綺羅不打算走謝小玉那條路,就不存在法力極限的問題,再說,她修練的飛針絕技對法力的需求之低,是任何一種道法所不能比,所以渾濃的法力對她來說用處原本就不大,更不用說專門修練一顆外丹;反而是青嵐可以占點便宜,她修練的畫篆一脈,集畫道、符道、陣道為一體,而陣法需要的法力不多,卻恰恰是細水長流的那種。

不過綺羅倒不感到嫉妒,因為她知道青嵐也不會走謝小玉的路,煉一顆外丹固然不錯,可沒有外丹的情況也差不多,所以只能說占點便宜。

「我讓你想到這麼好的辦法,你打算怎麼謝我??」綺羅嫣然一笑。

謝小玉看了下面一眼,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可意思卻已經不言而喻。

綺羅臉頰一紅,然後怒氣沖沖在謝小玉身上亂擰起來。

「別誤會、別誤會。」謝小玉連忙擋下綺羅的手,道︰「我只是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讓外丹同時被我所用。」

謝小玉情急生智,編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綺羅頓時眼睛一亮,和謝小玉、青嵐不同,她修練並沒有特別的目的,霓裳門的弟子大多胸無大志,原來的願望是和其他師姐妹一樣嫁人生子、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並不奢望永恆不滅,甚至連道君境界都沒想過。

而和所有胸無大志的人一樣,綺羅也喜歡不勞而獲。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現下的情況變了,綺羅有了目標就變得勤奮起來,但是能偷懶的話,她當然想偷一下懶。

從軟玉溫香中出來,謝小玉仍舊有一絲意猶未盡的感覺,他猛地甩了甩頭,強行將這樣的想法趕出去。

溫柔鄉是英雄塚,這話確實有道理。

下一瞬間,謝小玉的身影從房間消失,進入芥子道場。

那座丹爐並沒有被點著,洪倫海已經很久沒有煉丹,他正盤坐在蒲團上練氣打坐。

洪倫海也不是勤奮的人,在這一點上他和綺羅很像。

事實上,大部分煉丹師在修練方面都有些懶散,因為他們可以靠煉丹提升修為。

不過這一次有點不同,洪倫海看著謝小玉的那具分身眼紅,所以這段日子拚命修練,為的就是也弄一具分身。

看到洪倫海在修練,謝小玉一陣愕然,不過隨即就猜到洪倫海的心思,緊接著他又想到自己的父母。

洪倫海身為修士,又在煉丹爐內躲了幾十年,都無法忍受這裡的生活,更別說自己的父母。想到這裡,謝小玉不由得感到愧疚,他其實早就可以讓自己家人出去,不管是托付給那幾位大巫還是交給翠羽宮,都可以保證自己家人的安全。

見洪倫海收功還早,謝小玉幹脆打開通往下層的禁制徑自飄落。

下面那一層仍舊空蕩蕩的,幾座洞門緊閉著,謝小玉放出神念一掃,自己父母居然在睡覺,他的哥哥姐姐們也大多在睡覺,並非如他想像中在修練。

看到此情此景,謝小玉不由得輕嘆一聲,心裡充滿無奈。

謝小玉花那麼大的力氣幫自己家人脫胎換骨,將他們引上修練之路,可惜肉胎好換,性情難改,普通人就是普通人,不可能像真正的修士那樣耐得住寂寞、熬得住枯燥。

修士如果做不到這兩點,就算有再好的條件也不會有成就。

不過謝小玉並不打算強求,道門講究順其自然,佛門也有佛度有緣的說法,如果連這一點都勘不透,就沒必要修道了。

既然知道家人都在睡覺,並沒有打坐練功,謝小玉結了一道清涼法印打出去。

法印瞬間起了效果,躲在洞裡睡覺的人都清醒過來,打著呵欠、伸著懶腰,從床上爬起來,然後一座座洞門緩緩開啟。

「小玉,你怎麼有空過來?已經大半年沒看到你的人影了。」第一個發話的是謝小玉的父親謝景閑,這話說得有幾分怨氣。

「爹,這半年我都在鬼門裡歷練,不敢將芥子空間帶進去,怕萬一出事將你們也搭上。」謝小玉撒謊的本事一流。

「進鬼門關?」

謝小玉的父母同時嚇了一跳,雖然已經成為修士,不過他們和李福祿那群人一樣,心態沒有完全轉變,對修士的世界仍舊一知半解,所以謝小玉提到鬼門,他們首先想到的卻是鬼門關,覺得那豈不是閻羅王待的地方。

其他人也臉色大變。

謝小玉知道自己父母誤會了,不過他並不打算解釋,誤會有時候也是一件好事。

「爹,以前在中土的時候,我擔心有人打你們的主意,所以不敢讓你們出去;現下不怕了,我們已經登船出海,很快就要到天寶州。我打算把你們托付給小妹,她現下在翠羽宮過得不錯,不但是掌門親傳弟子,修為也到了真人境界,絕對可以保護你們。」謝小玉說出自己的打算。

「好啊﹗好啊﹗」幾個小孩首先大叫大嚷起來。

小孩子性情活潑,整天待著這個地方,一開始還好,要不打坐練功,要不互相打鬥玩耍,但是幾年下來他們早就憋得快發瘋了。

「小玉,當初你不是說大劫還有五、六年才到嗎?怎麼……現下時間提前了?」謝小玉的二姐心思轉得最快,稍微一算就知道時間不對。

「本來就要提前一年出發,現下只不過又早了一年。」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說得輕鬆,他家人卻不這麼想,謝景閑一陣緊張,神情慌亂地問道︰「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提前?是不是情況不妙?」

「不,沒什麼問題,只是計畫有點改變,我們打算在天寶州待上一年,主要是打造一些東西。」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真的沒出事?你別騙我。」謝景閑仍舊疑神疑鬼,自從謝小玉出事,他家就遭遇一連串變故,早讓他成了驚弓之鳥。

「放心,你可以親眼看看。」謝小玉很無奈,畢竟剛才說謊話家人居然都信,現下說實話反而懷疑他撒謊。

「你們想不想出去?」謝景閑轉過頭,對著其他人問道。

「外面真的安全嗎?」

謝小玉的大哥猶豫一會兒,他和謝景閑一樣,都經歷太多磨難,膽子變得很小,即使以前他們整天都想著出去看看,但是事到臨頭又退縮了。

「先出去看看再說,如果覺得不安全,還可以躲回來。」謝小玉沒辦法,他基本上可以肯定他的家人不可能有太大的成就,因為身為修士,必須擁有一顆無所畏懼的心。

「是啊,就算不為我們幾個大人,也該替孩子想想,總不能讓他們和我們一起坐牢吧?」謝小玉的母親看著幾個孫子、外孫,頗有些心疼地說道。

一提到孩子,謝小玉的哥哥姐姐們終於心動了。

「不如我們出去看看?」謝景閑看到兒女都有了想法,口風頓時鬆了。

「對了,小玉,你媳婦呢?當初不是說出海前就把婚事辦了嗎。」謝小玉的母親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謝小玉最不想提起的就是這件事,他好不容易搞定綺羅,絕對不能再起波折,所以連忙回道..「修道之人哪有那麼多講究?我和綺羅已經合籍雙修,而且不只是她,青嵐也和我合籍雙修了。」

「好好,一妻一外家,正該如此,你現下也是一個有身分的人了。」謝景閑眉開眼笑。

謝小玉一臉無奈,覺得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哪怕脫了凡胎也成不了真正的修士。

「這怎麼行?人生大事……」謝小玉的母親仍舊在一旁嘮叨。

「娘,這件事就別管了,如果照的想法操辦起來,肯定要請一大堆客人,說不定其中就有異族的奸細,他們對付不了我,卻有可能對你們下手。」

謝小玉很清楚自己父母想的是什麼,藉他的事大操大辦一番不過是為了圖個面子,不過和面子比起來,性命當然更重要。

果然,謝小玉父母的臉色頓時變了。

「那我們自家辦一下總可以吧?」謝小玉的二姐提議道。

「俗世之人講究天地君親師,但是修士乃出家人,只敬天地,沒有成親這種說法,合籍雙修也只是互稱道友,修道路上互相提攜。你們別在這事上作文章,說出去只會被人笑話。」謝小玉對自己父母不能拉下面子,對姐姐就不怎麼在乎。

謝小玉說這話也是抓住家人的要害,他的父母兄弟對他的婚事其實並不在乎,說來說去就是面子問題,剛才是對外講究面子,想風風光光顯示謝家的身分;之後是對內講究面子,想給新媳婦一些下馬威,這在俗世人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而現下謝小玉這樣一說,他家人肯定不會再有想法了,愛面子的人最怕的就是丟面子,半路出家的人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說自己半路出家。

「還有去了小妹那邊,你們也別亂抖威風。小妹就很聰明,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出去後別到處亂走動,連翠羽宮的地盤也別亂晃,裡面也有異族的探子,已經找出好幾個,其中一個還是小妹的師叔,我們這兩天就要動手……」謝小玉正打算繼續警告幾句。

「算了、算了,我們別出去了,外面太危險。」謝景閑的臉色都變了。

「我們也不出去了。」謝小玉的哥哥姐姐們也一起搖頭。

「娘」一個最小的孩子可憐兮兮地叫道。

其他小孩也都變得愁眉苦臉。

「外面也沒有那麼危險,反正別亂走動,跟著小妹就沒錯。」謝小玉知道自己說得太嚴重,連忙勸道︰「讓你們出去是為了散散心,順便見見世面。」

謝小玉把「見見世面」四字咬得極重,同時朝幾個小的努了努嘴。

「也對,咱家將來也是豪門望族,沒點見識可不行。」謝景閑終於點頭了。

謝小玉鬆了一口氣,總算將自己家人請出去,不過有些事仍舊得提醒︰「我最後再說兩句,到了外面,肯定有很多人奉承你們,到時候聽小妹的,她現下的見識比你們多。」

「知道了。」謝景閑點了點頭。

謝景閑這輩子算是幾度浮沉,小玉被元辰派看中,他家也跟著風光,買宅子、買地,十年間成了謝家主支之外的第一等人家,那時候叔伯兄弟沒少奉承他;但是謝小玉出事,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平時奉承得最厲害的那幾家人更翻臉將他家產業奪個乾淨,要不是他見機得快,恐怕早就沒命了。

背井離鄉的這幾年,謝景閑也看慣世態炎涼,絕不可能因為別人的奉承就輕易相信別人。

「還有一件事大家必須記在心裡。」謝小玉朝著頭頂指了指,道︰「你們和上面那位已經很熟了,但到了外面,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他的存在,不然會有大麻煩。」

「有大麻煩?」謝景閑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他現下最怕的就是麻煩。

「我們幾個大人倒是沒問題,就怕……」謝小玉的大哥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和旁邊幾個小孩。

「這倒沒問題,我會幫你們在意識中設一道禁制,萬一有人提到他,這道禁制就會發作,會警告你們別亂說話。」謝小玉早就有了想法。

「那好、那好。」謝景閑連連點頭,他知道這類禁制並不好,但是他不擔心謝小玉會對家人不利。

這時,謝小玉單手結印,然後抬手放出一道白光,這道白光在半空中分化成十幾道,分別射入眾人的眉心中。

做完這一切,謝小玉終於鬆了一口氣,道︰「你們先收拾一下,我去看看那人,然後就送你們出去。」

其實洪倫海早就醒了,謝小玉在底下說了什麼,他都聽得清清楚楚,看到謝小玉上來,他怪異地看了謝小玉一眼,說道︰「你總算想通了?」

「想通了﹗我可以翼庇他們一時,卻沒辦法翼庇他們一世,與其把他們關在這裡像坐牢似的,還不如放他們出去見見世面,順便結交各門各派的人。」謝小玉確實想通了。

洪倫海看了看底下,然後重重嘆息一聲,現下謝小玉一家人已經可以出去,他卻仍得待在這個地方,只能怪他的身分太過尷尬。

外面的人把洪倫海也當成劍宗傳人,是劍宗專修丹道的一脈,如果真是這樣,他倒是可以躲到劍宗,但他不是。

「不然你跟著我練劍算了。」謝小玉對洪倫海多少有些歉意,洪倫海幫了他不少忙,他卻把洪倫海坑慘了。

「算了,我還是待在這裡吧。」洪倫海連連搖頭,他對謝小玉的本事確實很羨慕,但是真讓他選擇,他絕對沒興趣成為劍修。

一個真正的劍修要無所畏懼,但洪倫海做不到;劍修講究的是一往無前,他同樣不可能,他更喜歡的是煉丹,萬不得已要和人爭鬥,他更願意用毒解決。最近這段日子洪倫海一直在研究蠱術,這合他的胃口。

「好吧。」謝小玉也不強求,然後說起正事︰「我已經決定了,分身走『實』的路,本體走『虛』的路。化虛有化虛的好處,卻也有壞處,最大的壞處就是法力不夠深濃,我想了一個辦法,就是靠外丹彌補。」

「外丹?」洪倫海明白謝小玉為什麼要找他了。

外丹也是丹,屬於丹藥的一種,也是出自煉丹師之手,只不過用法不同,不像丹藥那樣需要服用,反而更像法器。

「外丹可不太好煉。」洪倫海皺起眉頭,他張開嘴,一顆珠子從嘴裡緩緩飄出來,道︰「我煉到現下就煉成這麼一顆,已經自己用了。」

謝小玉正感到奇怪,因為外丹確實比一般丹藥難煉一點,但是對洪倫海這樣的宗師級人物來說,應該難不到那裡,不由得心想︰為什麼說不太好煉?

等到謝小玉看清楚那顆外丹,頓時大吃一驚。

「靈丹……」謝小玉瞪大眼睛,同時他知道洪倫海誤會了。


外丹不同於普通丹藥,不但有丹的特性,還有法器的特性,所以靈丹級的外丹不僅需要有靈性,還必須帶有一絲大道痕跡。

而洪倫海這顆外丹顏色赤紅,表面火光流轉,上面隱約可見一絲大道印痕,乃火之道。

「怪不得你急著修練神魂,原來有這樣一件寶貝。」謝小玉明白了。

既然是靈丹,肯定帶有一絲靈智,卻沒有自我意識,被洪倫海煉化成為外丹後,自然而然和他融為一體,只要他也能做到神魂獨立存在,就能和那顆外丹相合,煉成分身,將來還能煉成第二元神,再進一步的話,還可以像羅元棠那樣練成身外化身。

突然謝小玉整個人定住,腦中全都是海叔的提議──為什麼不練一虛一實兩具分身?

以前謝小玉沒有這麼想,是因為想練出一具虛的分身,難度實在太大──他必須再弄到一顆類似蜃珠的異寶,甚至就算得到這樣的寶貝,成功的可能性也只有兩成,而且蜃珠畢竟是外物,用這種方法煉成分身,成長的速度非常緩慢,眼下雖有用,但是到了道君境界就成了雞肋,雖然能重煉,卻有極大的風險。

然而此刻,洪倫海卻讓謝小玉看到一條光明大道。

「你的這顆珠子可以化實為虛嗎?」謝小玉急忙問道。

洪倫海一陣愕然,說道??「當然可以,此物屬火,火是無形之物……」突然洪倫海醒悟過來,指著謝小玉驚詫地問道︰「你是想……想把這東西也練成身外化身?」

「我不行,我修練的功法中只有琉璃寶焰佛光和火有關,但琉璃寶焰佛光並非我的主修功法,而且和這團火的特性也有差別,但是你可以。」謝小玉連忙否認,不想讓洪倫海誤會。

「是啊,我可以。」洪倫海傻愣愣地坐著,臉上一片茫然。

此刻,洪倫海總算知道什麼叫好事成雙。

「你幫我也煉一顆。我的好煉,只要陰陽平衡。」謝小玉已經改變主意,不打算走分身實,本體虛的路,而要煉成一實一虛兩具分身。

此刻,謝小玉有些慶幸選擇《吞日噬月羅喉大法》作為主修功法。

外丹要和主修功法特性相符,洪倫海專精煉丹,修練的是火行功法,為此他甚至沒有用五行築基,所以他的外丹如此熾熱,如同燒紅的鐵塊,又像是火山中的熔岩。

想煉成外丹,所需的材料就不簡單,洪倫海的外丹用的都是火屬性材料,很難調和,能煉成已經不易,想生出靈性更難如登天,洪倫海不知道浪費多少珍貴材料,這才煉成這顆外丹。

相對而言,謝小玉的外丹好煉多了,陰陽調和,不偏不倚,材料好找,調和也容易。

「你要兩具分身幹嘛?難道你打算以後用這具虛的分身和劍宗聯絡?」洪倫海問道,他原本不是好奇的人,但是此刻事關自己的未來,他不得不弄個明白。

謝小玉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想到很多東西。

沈默了好一會兒,將腦子裡的想法全都整理一遍,謝小玉這才開口。

「太古之前一片渾沌,太古之初天地兩開,而後萬物生衍。太古之人觀察天地,悟出其中的道理──無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無是無極、是大道之本源.,一是太極,是變化之端,萬千大道由此而生.,二是兩儀,是天地、是陰陽、是虛實、是剛柔,代表著正反兩面二是有序,在天,是日、月、星,在地,是山、川、原,在人,是君、臣、民,世間萬物都是由此而演化。」

謝小玉說了一大堆,聽起來和洪倫海的問題毫不相干,不過洪倫海聽懂了。

這番道理是玄門的源頭,更是道門的根本,身為道門弟子他不可能不懂。

玄門最初的修練之法完全按照這套理論,將自己視為太極調和陰陽,以求平衡,後來才漸漸衍化四象、五行、八卦、九宮等諸多法門。

當今世上很少有人走這條路,但是謝小玉修練的《吞日噬月羅喉大法》就屬於這一類。

這部功法明為日月,暗合陰陽,這兩具分身一虛一實,同樣暗合陰陽。

如果按照分身為實,本體為虛修練,那麼變化就到此為止,但是現下本體仍舊按照陰陽調和修練,兩具分身一陰一陽,恰好是一生二──本體為主,分身為輔,這裡面就分了主次,定了序列,這便是二生三。

「三」這個數字在各個教派中都有特殊的意義,代表著最高成就。


魔門中有三祖,道門中有三清,佛門中有三佛,佛道魔三家都有三位一體的說法──道門是一氣化三清,佛門是過去、現下、未來,魔門是創造、維持、毀滅。洪倫海的腦中轟的一聲巨響,猛然浮現一個念頭。

洪倫海被這個想法嚇壞了,因為那實在太過遙遠也太過龐大,與之相比,什麼飛升仙界、什麼十尊者、什麼天地大劫都差得遠。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8-26 14:02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8-26 11:01
【第五章】熟悉的一切

到處是房子,凌亂而擁擠,蜘蛛網般的街道朝著四面八方鋪開,無數行人還有雙輪車在這些道路上來來往往,忙碌而熙攘。

所有的一切都和謝小玉第一次看到時沒有兩樣,但感覺卻不同了,當初他第一次看到臨海城,心裡充滿茫然,因為對前途一無所知,還有憤怒,因為命運的不公;此刻,謝小玉看著這座凌亂又骯髒的城市,心裡卻有那麼一絲親切。

這是謝小玉發跡的地方、是他命運轉折的所在,也是在這裡,他知道什麼是親情、什麼是友誼。

「想不想下去看看?」不知道什麼時候,綺羅來到謝小玉的身後。

「船好像不停。」謝小玉確實有點想,不過飛天劍舟並不會在臨海城降落。

天寶州無所不在的瘴毒讓人敬而遠之,所以羅元棠等人在海上找了一片島嶼群作為臨時落腳點,離天寶州有一萬多裡。

「不停怕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地方。」綺羅早就悶壞了,正想出去走走。和其他人不同,綺羅挺喜歡天寶州的,這就是霓裳門與眾不同之處。

天寶州看似是個苦哈哈的地方,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來這裡,卻有著遠超中土的喧鬧和繁華。

「這就是天寶州?看起來很不錯啊﹗」謝景閑趴在旁邊的艙口上,他看著窗外,原本還想當年謝小玉被發配來此不知有多麼淒慘,沒想到看見的是這樣一番景象。

謝景閑還沒有舉家逃亡之前,甚至沒出過幾趟遠門,而大禹州偏東北,再往北兩個州就要出邊境,屬於偏遠州郡,即使州府也算不上繁華.,而臨海城人口千萬,整座城沿海鋪開十幾裡,放在中土也是一等一的大城。

「仔細想來這裡確實不錯。」謝小玉點了點頭。

天寶州可怕的是瘴毒,如果沒有瘴毒,以此處大量的機會,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人間樂土。

從天寶州回到中土轉了這麼一圈,謝小玉也弄明白其中的緣由──就是因為這無所不在的瘴毒,所以有身分、有地位的人不肯來。因為這裡的人層次都很低,所以彼此間的爭鬥也屬於低層次,從忠義堂、信樂堂這樣的堂口居然也有資格揮斥方遒就可想而知。

爭鬥的層次越低,越講究人多勢眾,這樣一來,吸引更多人投靠就成為最重要的事。

想吸引人,肯定要拿出好處,只知道作威作福、好處一人獨,在中土沒問題,但是在天寶州絕對不可行。

天寶州的人比起中土好過得多,在其他地方活不下去,到了天寶州可以有條活路,原因就在此。

「別再多想了,走不走?」綺羅催促道。

飛天劍舟的速度極快,這一愣神的工夫已經從臨海城上空飛過。

「好吧,下去看看。」謝小玉頗有些遺憾,李光宗他們不在,不然有他們帶路,一切就方便多了。

「你們想不想下去走走?」謝小玉轉頭問道。

謝景閑沉吟半晌,最後點了點頭,他是個俗人,愛的是繁華,貪戀的是熱鬧。

「我也下去看看。」陳元奇從走廊那一頭走過來,他也是個喜動不喜靜的人。謝小玉自然沒理由不答應,有陳元奇在他還更放心,這絕對是最好的保鏢。

突然,謝小玉想到陳元奇不可能如此無聊,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你恐怕是為了躲開明通老道吧?」謝小玉笑著問道。

碧連天這次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璇璣、九曜都和他們疏遠,翠羽宮幹脆另外弄了一個落腳點,和那片島嶼群相隔十幾里,遠倒是不遠,但是這意味著什麼卻再明顯不過。

碧連天肯定會找人拉關係、說軟話,而最合適的人選無疑是明通。

真要面對明通,不管是謝小玉還是陳元奇都拉不下臉,不見的話,情面上又有些過不去,畢竟明通和他們的關係不錯,從天寶州回中土的一路上一起出生入死,算得上是生死之交,所以陳元奇想找藉口躲開。

「你難道沒這個意思?」陳元奇不屑地問道。

謝小玉沒辦法回答,剛才他確實沒想到這一點,但是此刻明白過來後,肯定也要找機會避開。

「再算上我。」姜涵韻快步走過來,身後理所當然跟著慕容雪,再往後則是謝小玉的妹妹謝小釵,她們不知道怎麼得到消息。

姜涵韻的目的和謝小玉、陳元奇一樣,她也怕麻煩。

姜涵韻和明通沒有私交,但是她可以肯定明通會找她幫忙,讓謝小玉見他一面,她答應的話,會讓謝小玉為難.,可不答應的話,她會非常為難,所以最好的辦法也是躲著不見。

半空中一陣異樣的波動,一群人突然出現。

謝小玉等人出現的地方是一條夾弄,臨海城的房子造得很亂,所以這樣的夾弄很多,這種陰森的角落大多是藏污納垢的所在,不遠處就有幾個賊眉鼠眼的人靠牆而立。

這幾個混混倒是有點眼色,看到這麼一大群人憑空冒出來,立刻知道不是簡單人物,倒不敢跑上前觸霉頭,只是有幾個人在心底暗想能不能拿這個消息出去賣幾個錢花?

謝小玉早已經注意到這幾個混混,也能猜到他們的打算,他轉頭問道︰「你們誰認識信樂堂的人?」

謝小玉想找個響導,畢竟李光宗和蘇明成都不在這裡,雖然帶著王晨和吳榮華,但他們在天寶州待了半輩子,卻對臨海城不熟,王晨一直在南方晃蕩,吳榮華則是以狩獵為生,對這裡的山林峽谷都很熟,卻不太去城裡,就算去也都是直接進內城。

思來想去,謝小玉最後想到信樂堂的人。

當初信樂堂還有二十幾個堂主留在天寶州,這些人和謝小玉有過一面之緣,倒是可以找來當響導。

「信樂堂?」幾個混混互相對望一眼。

「修士老爺,信樂堂早就沒了,不只是信樂堂,所有堂口都已經沒了。」一個年紀最長的混混連忙說道。

「所有的堂口都沒了?」謝小玉有些意外。

「都被官府征召,聽說下一批就要征召當兵的和獵戶了。」另一個混混搶著說道。

「老羅沒說這邊已經動手了。」陳元奇有些疑惑,這樣大規模的舉動羅元棠居然一無所知,看來這邊肯定出問題。

「怎麼會是官府下令?」謝小玉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官府現下被道府代替,難道是道府中的某些人有了想法??」陳元奇瞬間想到許多種可能,他此刻說的只是情況最輕微的可能。

事實上,陳元奇更懷疑是碧連天的人搞鬼,不過此刻這裡是明通在管,以明通的為人,絕對幹不出這種事。

「先看看情況再說。」謝小玉並不打算立刻下結論。

「想打探消息可以直接去內城。」王晨在一旁說道。

天寶州的各座城市都差不多,外城的規模很大,為了擴展方便,大多沒有城牆,反正土蠻攻城的話,可以直接拆房子臨時堆起一圈圍牆,真正的城其實是內城。

內城的規模不會太大,除了官府、道府和礦業會所,就只有酒樓、客棧之類的地方,而有資格進入內城的除了官府和道府的人,只有修士,自然而然的,那裡就成了修士之間交換消息的所在。

「用不著所有人都去,老王,你對那種地方最熟,拜託你跑一趟,我們……四處走走看看。」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轉頭看了看那幾個混混,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至於你們就好好睡一覺,睡醒後就什麼都記不得了。」說著,謝小玉一拂衣袖。

那幾個混混撲通撲通栽倒在地,緊接著就響起呼嚕聲。

「現下可以走了?.」陳元奇問道。

「還有一件事,我們現下這個樣子太過與眾不同,最好變個模樣。」謝小玉既然要搞清楚這裡的情況,自然得儘可能低調。

「我們應該沒問題。」謝景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兒女,他現下穿的這身衣服還是謝小玉遇到他們的時候買的,在芥子道場裡一躲就是好幾年,始終沒有換過。

「最好別穿得太好。」

謝小玉有經驗,天寶州和中土不同,這裡很亂,有錢人也不敢穿得太光鮮,
頂多就是件乾淨點的長衫,穿得好的人意味著能保護自己,至少是練武之人,更多的是修士,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哪有這麼麻煩。」陳元奇輕描淡寫地說道。

轉眼間,所有人都感覺身上有點異樣,緊接著他們的樣子都變了,全都是一身粗布長衫。

謝家人大吃一驚,很多人連忙拉了拉衣角,這才發現衣服仍舊是原來那身衣服,只是樣子變了。

「別再弄了,只是幻覺。」謝小玉連忙說道。

謝景閑老臉一紅,感覺自己就像個土包子。

與此同時,謝景閑也覺得慶幸,總算長眼了,覺得什麼時候也有這樣的本事就好。

謝小玉能感覺到謝景閑的心思,只能在暗地裡搖頭,因為以謝景閑現下的修為,這種障眼法也可以隨手施展.

當初謝小玉離開的時候留下一本濃濃的冊子,裡面全是練氣層次能修練的法術

,但顯然他的家人根本沒碰那本冊子,甚至可能連翻都沒翻過。
謝小玉不忍心再看下去,快步出了夾弄,跑到街口,朝著迎面而來的雙輪車招了招手,立刻有五、六輛空的雙輪車跑過來,停在謝小玉面前。

既然找響導的計畫落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坐車。

片刻後,那幫人回來了,身後各跟著幾輛雙輪車。

「送我們去黃帽子街的四方樓。」謝小玉說出到達站。


「各位想必是剛從中土過來吧?有沒有找好落腳的地方?」車夫不忙拉車,先是笑嘻嘻地問道。

最近這段日子,大批船隊從中土過來,修士自然住在外海,但是那些被運過來的普通人就沒有這個資格,大部分都安排在沿海各座城市。

這麼多人湧入,少不得吃、穿、住、用這四項,對這些拉車的人來說,幫人介紹生意可以多賺一筆錢。

「少囉嗦,拉你的車,地方我們早就找好了。」謝小玉在這裡待過,對這種事一清二楚,聽這些車夫的話,十有八九要吃虧。

「我告訴你的地方肯定比你找的地方好得多,誰能比我們更熟悉這裡?」車夫仍舊不肯放棄,畢竟這群人老老少少共有十幾人,這是一大筆進項。

「你這車結實嗎?」謝小玉答非所問。

「當然結實,怎麼可能不結實?」車夫有些莫名其妙。

「不見得吧﹗」謝小玉搖了搖頭,然後在左側扶手上捏了一把。

那扶手是鐵製的,外麵包了一層赤紅銅,絕對夠結實,就算拉上五、六百斤
的東西都沒問題,但是等到謝小玉的手放開,上面居然多了五道手指印。

車夫頓時閉嘴,既然知道謝小玉是練家子,他那裡還敢亂動心思?

那些條件好的客棧根本用不著這車夫幫忙招攬生意,他熟悉的客棧全都是地方偏遠、住處簡陋卻一點都不便宜,謝小玉肯定不會滿意,到時候鬧起來,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往最前面那輛車上一坐,腳往車杆上一擱,謝小玉回頭招呼一聲︰「你們都上車。」

眾人各自上車,綺羅和青嵐當然和謝小玉坐在一起,謝小玉的哥哥姐姐們也都是夫妻倆坐在一起,姜涵韻和慕容雪、謝小釵師姐妹三人共乘一車,只有陳元奇身分太高,獨坐在最後面那輛車上。

除了謝小玉、王晨、吳榮虎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坐這種車,多少感覺有些新鮮,車跑起來後速度不快,這分悠哉卻是任何一種飛遁之法所沒有。

「回頭我們也做幾輛車,沒事就這樣在街上閒逛。」綺羅喜歡紅塵喧鬧,更喜歡俗世間的享樂。

「以前不是來過嗎?」謝小玉感到奇怪。

「當初我來這裡是為了找你,那裡有機會出去亂逛?再說……也沒那個心情。」綺羅訕訕地說道。

其實還有一個理由──當初綺羅來天寶州時還是少女,不管霓裳門的門風如何,每一個少女總認為自己冰清玉潔,別說坐這種車,就算在這條街上走過都感覺髒得不行,看到那些車夫絕對要遠遠避開;可現下不同了,少女變成少婦,比這髒的東西都接觸過,自然不怎麼在意。

「飛輪比這速度快,可惜少了那麼一絲閑情逸致。」青嵐也說道。

「等大劫過去後,我就做一部輦車陪們遊歷天下。」謝小玉輕聲調笑道。

這時後面傳來一陣咳嗽聲,顯然謝小玉三人的濃情蜜意讓後面的人看不過去,咳嗽聲最響的自然是慕容雪,雙眼中甚至噴吐著嫉妒的火焰,讓謝小玉不得不坐直身體。

車跑得不慢,不過片刻的工夫,謝小玉曾經看過的竹樓就出現下眼前。

臨海城外城大多是竹樓,因為竹子長得快、加工容易、價錢便宜。

「我們這邊人多,再幫我叫幾輛來。」謝小玉朝著最前面那個車夫說道。那個車夫立刻將另外幾個車夫湊在一起,互相嘀咕兩句,然後其中一個人留下看著車子,另外幾個人朝著隔壁幾條街跑去。

四方樓就是當初謝小玉買到《六如法》,又幫李光宗他們挑了《力士經》的地方。

那家店鋪既然有修練的功法,頭家肯定和修士有關係,但是那個人本身不是修士,年紀也不小,就算官府征召,肯定輪不到他,謝小玉覺得在他那裡應該可以打聽到一些消息。

同樣是竹樓,這裡的竹樓和南疆的竹樓完全不同,沒有通透的感覺,反而異常濃重,所有牆壁都是兩層竹筒迭在一起,至少有一尺濃,裡外兩層蒙了竹席,外牆還抹了一層灰泥。

這座四方樓比其他房子更考究,朱紅的油漆上面描著金線,猛一看還真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從車上下來,謝小玉掏出一把銅子往座位上一洒。反正這些車夫自己會分。

謝小玉進了大門,就往後面走,他記得四方樓後面就是客棧,果然,一到後面就聽到人聲嘈雜,院子裡像茶館似的,一群人聚攏在那裡打牌聊天,還有女人在洗衣服、刷碗,更有小孩攛來攛去。

「我們就住這裡?」姜涵韻皺了皺眉頭,青嵐、綺羅也一樣。

「晚上們就進青嵐的畫裡,我住在這裡是為了打聽點消息。」謝小玉傳音。

“好吧。”姜涵韻不再堅持,她是嫌這裡吵鬧,又覺得太髒,如果進青嵐的畫裡就沒關係。

「店家,還有沒有空房間?最好給我們一層樓,我們人多。」謝小玉叫住一個伙計。
伙計看了看謝小玉身後那一群人,立刻眉開眼笑地說道︰「各位是剛從中土過來的吧?」

「別多問,只要告訴我有沒有房間,沒有的話,我們立刻走人找下一家。」謝小玉裝作很熟悉的樣子。

「別。」伙計不敢多囉嗦,道︰「上面請。」說著,他在前面帶路。

這座客棧和臨海城其他房子一樣,都是四周一圈房間,中間一座天井。

臨海城的房子大多如此,為的是儘可能利用空間,也為了造得高一點,所以臨海城的房子一般都有四、五層。

四方樓有六層樓,伙計將謝小玉等人領到頂層。

因為高,所以沒人願意住,畢竟這是客棧,房間裡沒有馬桶,想方便只能去茅廁,洗漱、吃飯也要下去,全都得爬上爬下。

不過對謝小玉一行人來說,這並不成問題。

謝小玉隨手抓了一把銅子塞在伙計手裡,吩咐道︰「這邊不打招呼就個要來打擾。」

「客官,您儘管放心。如果您怕人打擾,樓梯口有閘極欄門,反正您包下一層儘管把門鎖起來就是。」

伙計並不覺得奇怪,畢竟天寶州不太平,這群人裡有女眷,多點防備很正常。將伙計打發走,謝小玉這才發現眾人已經分發好房間。就和剛才坐車一樣,陳元奇獨自一間,姜涵韻、慕容雪一間,王晨和吳榮華一樣,其他人則是夫妻倆帶著孩子各據一間。

「這條街在西城算是熱鬧的地方,你們願意的話可以隨處逛逛。四方樓裡的幾家館子都很有名,德雲館的腌臘是一絕,宏倫館的羊雜也不差,密真館的河海鮮更沒話說,出門往左轉有兩家茶館,裡面有說書的,早中晚各一場,還有一家戲院,晚上總有兩場戲。」

謝小玉很清楚自己家人喜歡什麼。

謝家的男人自然高興,特別是謝景閑,有段日子他想學人附庸風雅,可惜太高雅的東西學不來,太花錢的東西又舍不得,最後就迷上說書、看戲,一聽到有戲可看,走得比誰都快。

謝家的女人對這些沒興趣,不過她們也有喜歡的東西,就是逛街,她們去逛街,綺羅、青嵐肯定要陪著。

姜涵韻、慕容雪等人就沒興趣了,甚至連王晨、吳榮華也懶得動,陳元奇更是直接回房,他倒不怕出事,此刻他的神念將方圓數里全都籠罩住。

謝小玉下了樓又上樓,他要找的那間鋪子就在四方樓最頂層,離他住的地方很近,只不過中間沒路。

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這裡後,謝小玉突然懶得動用法術,只想和以前一樣過平凡人的生活。

店鋪仍舊是那些店鋪,儘管謝小玉離開天寶州許多年,這裡的一切都沒變,頂層的生意還是像以前那樣冷冷清清。

不過謝小玉知道這裡的店鋪暗中都有其他買賣,店家並不靠表面上的生意過活。

角落裡,一家鋪子外掛著一串串紙錢,裡面擺著香燭、貢裱、青詞、駕帖,旁邊的書架上是一排排經書,後面還堆著棺槨、佛龕,一個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留著兩撇八字鬍的人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老盧,開門做生意了。」謝小玉敲了敲柜台。

店家睡眼蒙抬起頭看了好半天,然後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位客官,您看著有點眼生。」

「幾年前我來過一次,那時候是張捕頭帶我來的,你貴人多忘事,想必不記得了。」謝小玉說的都是實話,他還記得那個張捕頭,全是因為在這裡得到《六如法》的緣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位張捕頭、眼前這位盧頭家都是謝小玉命中的貴人,是他時來運轉的契機。

「您這一提,我就想起來了。」盧頭家乾笑幾聲,至於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謝小玉踢了踢柜台,輕聲說道︰「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吧。」

謝小玉並非為此而來,但是平白無故打探消息很容易引起懷疑,所以他乾脆裝成想買功法。

盧頭家彎腰從櫃台下將那口箱子搬出來,打開箱蓋,仍舊和以前一樣全都是一本本的小冊子。

謝小玉翻起一本本小冊子,其實他大部分都看過,不過現下再看和當初的感覺完全不同。

當初謝小玉只覺得這些小冊子裡的內容很多是強行拼湊起來,有些更是異想天開,除了會讓人練成傻子,絕對不會有第二種可能?,但是現下,謝小玉卻覺得滿紙胡言中隱藏著不少亮點。

謝小玉一邊看小冊子,一邊將內容記在腦子裡,手裡卻沒停下,像當初那樣看一本就隨手扔在一旁,只是偶爾將一本小冊子放在左手邊。

「前一段日子那個征召令是怎麼一回事?你老兄幹這一行,想必知道些內幕吧?」謝小玉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盧頭家原本就閑得發慌,只想打瞌睡,正巴不得有人和他聊上一會兒,謝小玉又捧了他這麼一下,他越發得意起來。

「你老弟肯定也聽說萬年一次的天地大劫已經近在眼前,中土的人拚命往我們這裡逃,不過天寶州也不安全,真正有門路的人都在往更遠的地方逃。那些受到征召的人全都是好運氣,名義上是官府發的征召令,實際上是中土各大門派的要求,征召令就是船票。」

「天底下沒有白拿的好處,如果真有那麼大的好處何必征召?直接改成招募不就行了?」謝小玉冷笑道。

「這話有理,老弟,你是明白人。」盧頭家話鋒一轉,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既然上了人家的船,就要替人家賣命,有敵人殺來,這些人就是擋箭牌、墊刀肉。」

「這些人現下都去了那裡?不會是萬里外的那片群島吧?」謝小玉繼續追問道。

「怎麼可能﹗從中土過來的人已經有一、兩百萬,那地方不過十幾座大島、百十來座小島,就算人疊人,能塞得下多少人馬?」盧頭家連連搖頭。

「不是那裡,那會是哪裡?」謝小玉繼續問道。

「不清楚,不過有人傳聞是在白沙灘,那裡也確實被官府封了起來。」盧頭家不愧是地頭蛇,消息很靈通。

謝小玉暗自慶幸自己還真找對人,與此同時,他越發覺得裡面有人搞鬼。

盧頭家不明白修士的手段,他卻很清楚,畝許方圓就可以放下十萬人馬,那三座大島足夠容納幾千萬人馬,旁邊的海域又不深,還可以學苗人建造高腳屋,就算將整個天寶州的人都遷過去,也有足夠地方容納。

「這次征召我們,那邊倒是沒什麼動靜。」謝小玉裝作是從其他城市過來。

「那當然,臨海城畢竟是天寶州首府,這次的征召令只限於臨海城,還沒輪到其他地方呢﹗」盧頭家似乎有點自豪。

盧頭家當然覺得這是首府的好處,但謝小玉卻不這麼認為,隱約中,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離開臨海城有點年頭了,你能說說近幾年這裡有什麼重要的事嗎?」謝小玉隨口問道。

盧頭家上下打量著謝小玉,因為謝小玉剛才那番話問得老氣橫秋,但是謝小玉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幾年前豈不是只有十二、三歲?

盧頭家當然不可能知道謝小玉是修士,還是一位真君。

一個人修練到真人境界,壽命增加到兩百多年,變老的速度也相應減慢一倍;修練到真君境界,壽命再翻一翻變成五、六百年,變老的速度也再減慢一倍。

當初謝小玉第一次來天寶州是十六歲,離開天寶州時已經有了真人境界,在婆娑大陸成為真君,這前前後後過了六年,但是在他身上時間的流逝慢了許多,似乎才過了一、兩年。

雖然覺得奇怪,盧頭家倒沒多想,他坐直身體,這才道︰「說起重要的事,
這裡出了個大人物……」

「劍宗傳人的事我已經聽過了。」謝小玉連忙打斷。

當初謝小玉還沒現下這麼有名,不過他臨走前滅了忠義堂,而忠義堂是臨海城數一數二的堂口,這絕對是一件轟動的事,臨海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你聽過了。」盧頭家搔了搔頭,道︰「也對,天寶州幾百年也就出了這麼幾個人。一個劍宗傳人、一個信樂堂的蘇堂主,那都是……」說著,盧頭家豎起大拇指。

現下蘇明成也成了被人崇拜的人物。原本應該再加上麻子,可惜麻子現下改頭換面,早讓人認不得;至於王晨、吳榮華,只有謝小玉周遭的人知道他們的重要,外人並不知曉。

「要說大事,除了這幾件事之外倒也有。」盧頭家拉過一張椅子,如同說書般講了起來,說的全都是謝小玉走了之後的事。

從盧頭家口中,謝小玉終於知道,他走後不久,當初背棄他的那些人全都後悔了。

那些人原本以為就算不跟著謝小玉走也可以回中土,因為官府、道府和礦業會所中的某些人做過這樣的承諾,但是等謝小玉一出海,情況立刻變了,所有承諾全都作廢。

謝小玉和麻子回到中土後很快就被朝廷通緝,那些人也跟著倒霉,要不是有羅元棠、明通、聶剛、章笑山四位道君在天寶州坐,官府心有忌憚不敢做得太過分,恐怕那些人都活不了。

再之後的天門之役,謝小玉在中土名聲大噪,身為真人,殺真君如同屠雞宰狗,緊接著是苗疆之變,謝小玉的名聲越發遠揚。

這些消息很快就傳到天寶州,官府謹慎起來,那些人的日子才好過一些,這時他們已經後悔不已.,等到劍宗重現,曹家喪失皇權,一切都變了,官府和礦業會所一下子沒落,道府求羅元棠幫忙斡旋,想和那些人化解恩怨。

天寶州不知道有多少人一邊嘲笑那些人愚蠢,當初居然沒跟著回中土,一邊羨慕他們,畢竟這些人曾經有過一步登天的機會,只是自己放棄了,而且這段香火之情還在,將來或許還有機會。

正如謝小玉當初計畫的那樣,那些人成了榜樣。

現下謝小玉回到天寶州只要登高一呼,肯定無數人蜂擁而至,搶著加入他的陣營,而且忠誠度會比當初高得多,所以這時突然冒出一道征召令,時機太湊巧,就搶在他前面半步。

如果有人搞鬼,說不定是要針對謝小玉。

謝小玉正在思索,陳元奇的聲音突然出現下他耳中。

「你有麻煩了。」

陳元奇住的房間和這間店鋪相隔不到五丈,這邊的交談全都被他聽到。

「確實是個麻煩。」謝小玉同樣傳音回道。

不同於九空山、朝廷和劍派聯盟,也不同於之前的祝融宗,這次的對手並沒直接針對謝小玉,更沒公然向他挑釁,用的是計謀。

謝小玉可以靠蠻力強行壓下這件事,以他現下的身分,就算稍微做得出格也沒人敢說什麼,不過這樣太沒品,謝小玉做不出來。

「只有見招拆招了,辦法肯定有。」謝小玉再次傳音過去。

謝小玉實在不喜歡這種勾心斗角,但是有人出招,他就只能接招。

知道了前因後果,謝小玉沒心思繼續待下去,他站起身,拿起剛才放在左手邊的那幾本小冊子,打算付賬走人。

「客官不再看看?這裡還有好東西。」

盧頭家見謝小玉一下子挑了十幾本小冊子,絕對是有錢的豪客,那裡肯放過
這樣的機會?他一把拉住謝小玉,然後將那些沒翻過的小冊子平鋪在桌上,迅速挑出五、六本送到謝小玉面前,道︰「您再看看這幾部,保證物有所。」

謝小玉掃了一眼,突然愣住了,因為他看到了《感應經》。

當初謝小玉就是在盧頭家手裡買下這部《感應經》,回去後發現裡面另有玄機,暗藏著《六如法》。

如果說天寶州是謝小玉的發跡之地,那麼這裡就是他的發跡之源,而這部《感應經》便是源頭。

謝小玉對為什麼又有一部《感應經》並不覺得奇怪,這裡賣的是抄本,賣掉後再補一本就是了。

「好吧,這我也要了。」謝小玉沒多囉嗦,一來他另有圖謀.,二來陳元奇肯定在注意這邊,他多少有點提防,《感應經》涉及《六如法》,一旦被人看穿,他這個劍宗傳人的名頭肯定會引起懷疑。

夜色漸深,出去閒逛的人漸漸回來了,謝景閑哼著戲文,一臉自得其樂的樣子,他這一天過得比以往任何日子都快活。

不只是謝景閑,謝家其他人也都有差不多的感覺,此刻女人們圍坐在一起談論著衣衫、首飾等話題,男人們則在爭論哪家館子的飯菜味道最好。

「這才是過日子。」謝景閑突然生出一絲感嘆。

「沒錯、沒錯。」謝小玉的大哥在一旁連連點頭,道︰「我們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做不來修士,這整天打坐都受不了,我們家恐怕只有小玉和小釵是修道種子。」

謝家人也曾經為能修練而欣喜不已,但是在芥子道場裡一關就是好幾年,他們的熱情早沒了,反而對修練產生畏懼,在他們看來,修道和坐牢沒有區別。

「這話是沒錯,不過我們多少得花點心思,至少要修到真人境界,這樣就可以活兩百多歲。」謝小玉的二姐腦子不錯,雖然也胸無大志,但是至少知道修練還是有必要的。

「也對,你們幾個聽著,從現下開始每天抽一個時辰練練功。」謝景閑也想多活幾年,這樣的日子如果能享受個百來年,便不枉來人世間一場。

其他人當然不反對。

「爹,我們和小玉說說,將來謝家就別回中土,留在天寶州怎麼樣??」謝小玉的大哥問道。

「這怎麼行?你沒聽小玉說嗎?這裡到處都是瘴毒。」謝景閑連連搖頭。

「我聽小玉說起,他曾經研究過利用瘴煞之氣修練,只是還沒成功。」謝小玉的大哥立刻找到理由。

謝景閑想了半晌,點了點頭,道︰「好像有這麼回事。」

「爹,你肯定也聽說過,當今皇上就是因為把小玉得罪狠了,結果連皇位都沒了,看來當皇帝也不保險,說不定哪天就被趕下龍椅。這個地方天高皇帝遠,我們如果在這裡扎根就是土皇帝,也不需要搞什麼朝廷,像現下這樣就不錯。」謝小玉的大哥能夠說出這番話,是因為他盤算很久,他還特意向謝小釵打聽過上一次天地大劫的結果,從謝小釵口中,他得知上一次大劫的主角叫李太虛,這個人在大劫結束後佔據中州,整個中州就成了獨立之國,所以他有了這個心思。

「有點道理。」

「不錯、不錯。」

「中土有那麼多世家,世家之上還有朝廷,朝廷之上還有各大門派,我們謝家就算成了皇族也未必輕鬆。」

其他人也紛紛贊成。

謝景閑也有些心動,說實話,要他當皇帝,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做,再說他畢竟看過不少戲,戲裡皇家看上去風光,卻有著太多讓人心寒的地方,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甚至父子相殘、夫妻反目,這類事數不勝數,而他的願望是子孫和樂,合家安康。

「好,我和小玉提一下,看看他的意思。」謝景閑一口答應,轉身走出去。

謝小玉的房間就在樓梯口,此刻他正半坐半躺著,手裡拿著一本小冊子,正是那部《感應經》。

當初謝小玉從《感應經》中找到《六如法》,通篇背下後,立刻銷毀原書,
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對剩下的那一半文字根本就沒仔細看。


此刻謝小玉卻發現另外這半部《感應經》也不簡單,那些文字通俗易懂卻暗含深理,隱約間和《六如法》互相呼應,更奇怪的是,這看上去像是道家典籍,裡面偏偏有因果、輪回之類的描述。

「小玉,你有空嗎?.」謝景閑在門口咳嗽一聲。

「爹,有什麼事嗎?」謝小玉闔起《感應經》,起身開門將謝景閑請進房。「我剛才和你哥哥姐姐們商量一下,覺得天寶州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所以將來大劫結束後,我們想……就在這裡住下。」謝景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天寶州確實不錯,不過這裡的瘴毒太厲害。」謝小玉並不難猜到自己家人的想法,這也是他樂意看到的結果。

「你不是說有辦法解決嗎?」謝景閑一臉期待。

謝小玉微微一愣,緊接著就明白為什麼自己家人會有這樣的念頭。

當初謝小玉、幾位大巫和洪倫海一起研究有什麼辦法能利用煞氣修練,煞氣也是靈氣的一種,理論上應該可行,可能是他無意間提到此事,家人才記在心頭。

「現下還沒找到辦法,以後或許做得到。」謝小玉不得不採用拖字訣,因為沒辦法打包票。

「也就是說你不反對?.」謝景閑來這裡,原本就是為了得到謝小玉的支援,至於能不能做到他並不關心,反正萬里外有一片群島,各派既然將那裡當作臨時落腳點,可見那裡沒什麼瘴毒,這點距離來去也方便。

謝小玉正想答應,突然轉頭看著窗外,窗戶正對著的地方就是盧頭家的店鋪。
此刻已經是打烊的時間,其他鋪子都在上門板,盧頭家卻拿著一枝禿筆在寫東西,他寫的全都是書名,正是剛才賣出去那些功法秘笈的名稱。

謝小玉立刻明白了,盧頭家肯定是要補足賣掉的功法。

「爹,我現下有事要出去一趟,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反正離大劫結束還早著呢﹗」謝小玉向謝景閑說道。


請續看《夢幻泡影》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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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正完了,這集又在舖梗了~期待26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9-11 08:43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9-12 08:45


重回落魂谷,謝小玉感慨萬千的同時,竟發現當年的無心插柳有了意外的收穫。在回歸北望城的途中,土蠻出格的行動令謝小玉有了警覺,最後竟發現土蠻已掌握「滴血重生」之法,並與異族有所勾結。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謝小玉決定與土蠻正面談判並對決⋯⋯

【第一章】天機門徒
【第二章】重歸落魂谷
【第三章】散修營地
【第四章】女長老
【第五章】交易


第一章天機門徒

夜色已深,但是大街上仍舊人來人往,甚至比白天還熱鬧,大部分店鋪倒是打烊了,但卻有各式各樣的小攤子開始擺出來。

這就是臨海城的特色,很多人白天做工,晚上就在家門口擺小攤賣些日常吃用的東西,這樣既可以補貼家用,也可以以物易物,特別是吃食一類,你換我,我換你,花費不但沒有增加,還可以經常變換口味。

盧頭家在大街上蹓躂著,他雖然小有身家,卻捨不得坐車,反正他要去的地方離這邊不遠,也就三、四里地。

盧頭家很小心,不時會拐進旁邊的巷子,這倒不是為了抄近路,而是他不想讓別人跟著他。

身為買賣人,而且是獨門的買賣,盧頭家當然很怕別人知道那些功法密錄的來路,那可是他的命根子。

臨海城的小巷從來都不是僻靜的地方,不時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混混。

盧頭家並不在乎這些混混,他能打,要對付七、八個混混絕對沒問題,而且他的袖管裡還藏著兩把手叉,就算遇到武林中人也能搞定,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張符,如果被逼急,冷不防用出來連修士都可以幹掉,更何況他的背後還有靠山,不但官面上有人,他還加入九龍堂,那是臨海城數一數二的大堂口,比起當初的忠義堂還強上幾分。

何況這些混混不但不是阻礙,還能成為盧頭家的眼線,如果有人跟蹤他,肯定會被這些混混攔下,就算攔不住,他也能聽到動靜。

小心駛得萬年船,盧頭家在西城轉來轉去,好半天,他終於從小巷出來,並且確定背後沒人跟著。

不過盧頭家當然不可能知道,就在十來丈之外的地方,謝小玉正一邊啃著雪梨,一邊看著他的背影。

身為真君,謝小玉如果連一個普通人都跟不好,那還是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這果子不錯,再給我一斤。」謝小玉轉頭朝著攤主說道。

那個攤主是個老阿婆,攤子上的瓜果全都洗得分外乾淨,憑這一點,謝小玉就要幫襯一下。

扔下一塊銀角子,在老阿婆的千恩萬謝聲中,謝小玉拎起裝滿水果的小籃子繼續跟上去。

一轉身,籃子就被謝小玉收進芥子道場內,他剛才啃兩口雪梨只是解解饞,並不會真吃,水果內也有瘴煞之氣,吃多了不是好事。

一直跟了好幾條街,謝小玉看著盧頭家走進一條小巷。

這是一條淺巷,也是一條死胡同,長僅兩、三丈,小巷盡頭一側有一扇小門,門是鎖著的,盧頭家掏出鑰匙打開鎖,進去後,又將門閂上了。

如果換成別人,跟到這裡就再也跟不下去,謝小玉卻不在乎,他的五感通達,百丈內就算是地下的蚯蚓也能夠感覺到,更別說跟蹤一個活人。

謝小玉聽到很輕微的腳步聲,盧頭家正在往下走,底下好像有一條通道,這條通道不短,居然橫穿一條大街,一直延伸到隔壁的街區。

謝小玉頓時愣住了,因為要挖一條地道並不難,就算是一個練氣層次的修士,花兩、三天的時間也可以挖出一條這樣的地道。

當初守衛戊城的時候,謝小玉等人躲藏的礦井原本被封起來,礦洞內全都填滿石頭和泥土,而麻子只用了半天就重新打通礦井,而那條礦井所有的支脈加起來有七、八里長,可見幹這活並不難。

可難的是不讓人發現,這條通道要穿過一個街區,中間不知道隔著多少人家,萬一有人挖個地窖之類的,很可能就會挖通地道。

想避免這種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這片街區全都買下然後租給別人,租的時候勒令不許挖掘地窖之類的東西。

「我倒要看看,花這麼大的心思到底是為了隱藏什麼。」謝小玉自言自語道。
對方越是神祕,謝小玉的興趣就越大,他飛快跑到對面那個街區游街竄巷。

一圈轉下來,謝小玉有些吃驚,因為底下的地道不只一條,居然有兩條。

狡兔三窟,佈置這一切的人可真夠小心。

謝小玉四處亂轉時,盧老閣已經從地道走出來,出口是街區中的一幢房子內。
這幢房子看起來普普通通,只有四層樓,比周遭的房子都矮,所以被其他房子擋著,更詭異的是這幢房子沒有門,周遭一圈都被其他房子封死,根本進不來,房子內冷冷清清的。

盧頭家從地道走出來後,沿著樓梯走上去,一直上到頂樓。


到了頂樓,一切都變了,這裡完全是另外一番天地。

頭頂上是一片玻璃搭成的罩子,裡面曲徑通幽,小路兩邊古木參天、綠蘿纏繞,樹下是五顏六色的野花,裡面傳來一陣嘻笑聲,其中還有女人的笑聲,而且不只一個女人。

盧頭家知道來得不是時候,不得不高聲說道︰「姑丈果然好興致。」

嘻笑聲立刻停止,過了片刻,傳來一道略顯不耐煩的聲音︰「你怎麼過來了?」

盧頭家快步走過去,繞過一片竹叢,只見前面有一片很小的空地,正中央有一張竹榻,上面端坐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上披著一件寬鬆的大氅,裡面卻沒有穿衣服。

「姑丈,今日有一家人從中土過來,修為看起來都很不錯,至少我看不出他們的境界,其中居然有兩個是連十歲都不到的小孩,但是看他們的樣子又像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盧頭家居然不是為了補充抄本而來,而是來報告消息。

「讓你看不出境界,至少有練氣四、五層,十歲都不到就有如此修為,這樣的人物絕對會被大門派收去,不可能是世家子弟……」中年人喃喃自語道,並沒懷疑盧頭家騙他。

「我也覺得奇怪,有一個人還到我這裡來買功法,他說幾年前曾經來我這裡買過東西,但是我不記得見過此人。」盧頭家說道。

「那人長什麼模樣?」中年人隨口問道,其實不是很在意。

不過中年人的臉色很快就變了,因為盧頭家一邊想,一邊說道︰「這個人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人長得挺俊,長臉、尖下巴、眼睛挺大、眉心正中有一道淡淡的紅暈;他身上的衣服很一般,只是普通的粗布衣裳,不過感覺和他不是很搭.,他的手總是攏在袖子內,還一直虛握著拳頭……」

盧頭家吃的是打探消息的飯,最擅長觀察,口齒也清楚,很快將謝小玉的模樣形容一遍。

「他的眼睛是不是有點細長、發髻結得有點靠後、左耳朵外側有一顆很淺的痣?」中年人沈著臉問道。

「沒錯,是細長眼,耳朵後面有痣,只是發髻看不出來。」盧頭家連忙說道。

「你確信他的話沒假?他真的在你那裡買過東西?」中年人的語氣變得越來越凝重,也越發顯得嚴厲。

「我感覺他說的是實話,不過我真的不記得這個人。」盧頭家有些茫然,他從來沒看過中年人如此失態。

中年人沈默半晌,掐指算了起來,好半天,他才喃喃自語道︰「確實有這個可能,當初他剛剛到天寶州的時候住的就是西城區,離你的鋪子不算太遠。」

「這人是誰啊?」盧頭家壯著膽子問道。

「謝小玉這個名字你總該聽說過吧?.」中年人嘿嘿一笑。

「是他?」盧頭家大吃一驚,過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有這個可能,當初他和李家那群人就住在大牌樓……」

盧頭家有些印象了,他甚至已經回憶起一些事,不過不敢說。

「你這蠢貨﹗」中年人被氣得不輕,猛地拍了 一下竹榻,指著盧頭家的鼻子罵道︰「幹我們這一行,人脈很重要,耐心也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卻是一雙眼睛,像你這樣根本就和瞎子沒有差別。」

盧頭家低著頭,只能忍著,誰讓他錯過這麼件大事呢?

中年人發洩過後,又低頭沈思起來。

盧頭家趁機小心地問道︰「姑丈,您怎麼一下子就猜到來的是這位?」

「蠢貨﹗那群人各個修為精深,卻又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顯然他們的修為是用靈丹妙藥堆出來的,而就算是大門派或是頂級世家,也不會捨得花這麼大的代價。而這個人自稱到過你的店鋪,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至少可以肯定他來過天寶州,所有這一切加起來,難道還不足以看出端倪嗎?」中年人說出自己分析的過程。

「姑丈,還是您高明。」盧頭家連忙拍馬屁。

中年人並沒有在意,而是低頭沈思,喃喃自語道︰「謝小玉悄悄跑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他真的只是念舊,想看看當初住過的地方?」

「姑丈,他買東西是假,套我的話倒是真的,他在打聽這次官府徵召的事。」盧頭家連忙說道。

「很正常,這次徵召頗為蹊蹺,如果謝小玉早來幾個月,投奔他的人恐怕會踏破門檻,這徵召令好像發得太巧了。」中年人原本並沒有將此事和謝小玉連在一起,但是此刻聽盧頭家一提,立刻感到幾分怪異之處。

「這件事恐怕是官府……」盧頭家欲言又止。

「不可能,官府沒這個膽量。」中年人搖了搖頭,盧頭家是普通人,自然將官府看得很重,他卻不同。

在中年人的眼中,官府就是一條狗,汪汪亂吠,看上去很凶,實際上一抄起棒子,  立刻會夾起尾巴,狗只有在背後有人撐腰的時候才會凶橫到底,連獅子、老虎都敢撲咬,不過現下這條狗早已經成為喪家之犬。
「又有人要興風作浪了。」中年人輕嘆一聲。

「說得沒錯,你覺得會是誰在背後搞風搞雨??」一道身影突然從盧頭家的身後冒出來。

盧頭家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彈出兩把手叉。

「別動﹗想活命就千萬別動﹗」中年人厲聲喝道,但他並不是為盧頭家考慮,完全是為了自己,他怕謝小玉誤會他有敵意,隨手將他也幹掉。

盧頭家很聽話,事實上他已經回應過來了,能跟著他到這裡的,除了剛才說的那個人,不可能有第二位。

「盧頭家,你果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謝小玉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但實際上,他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要說不簡單,還有誰比得上您?」盧頭家腰一彎、背一躬,立刻變成一副哈巴狗的模樣,隨手一記馬屁拍過去。

「那倒未必,當初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只是個小角色。」謝小玉並非謙遜,只是感嘆。

「您這是濃積薄發。」盧老闆才不管謝小玉怎麼想,反手又是一記馬屁。

謝小玉笑了笑,沒有多說,然後轉過頭看著中年人。
「在下李鐸,與其說是修士,不如說是個買賣人。」中年人拱手道。

「不知道閣下做的是什麼買賣?.」謝小玉明知故問,他其實已經猜到李鐸十有八九是掮客,幫人牽線搭橋,也買賣情報。

這種人講的是利益,或許有些人還在意「誠信」兩字,但是大部分人只要多給好處,什麼事都可以商量,雖然這種人不可信,卻又少不了。

李鐸並不急著回答,而是朝盧頭家揮了揮手。

盧頭家倒是機靈,連忙退出去。

從頂樓下來,盧頭家下意識往三樓左側的房間走,那是庫房,他要的抄本都在裡面。

可走到一半,盧頭家停下腳步,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實在太傻了,還補什麼抄本?這點小買賣還有必要做下去嗎?現下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謝家老老少少都住在四方樓,他只要抱緊任何一條大腿,這輩子就算有著落了。

盧頭家連自家姑丈都拋在腦後,畢竟姑丈是姑丈,他是他,雖然姑丈有那麼大的本事,他卻只能守著一間小鋪子,也沒見提拔他。

一想到這些,盧頭家轉身就走。

兩只玉杯,杯子裡飄著三五片碧綠的葉子,但是散發出的清香勝過最頂級的珍茶;那水也不一樣,明明是靜水,卻在茶杯裡滴溜溜打轉,帶著碧葉轉個不停。
「好茶。」謝小玉並不懂茶,但是聞到這股清香也知道這是好茶。

謝小玉不怕茶裡有毒,他的紫府中藏著洪倫海的一縷分魂,有這位毒手丹王在,任何毒都別想逃過他的眼睛。

「這雲絲錦葉在太古之時不稀奇,到了遠古已經難覓蹤影,中土更早就絕跡,沒想到天寶州這個瘴煞之氣遍地的地方卻有。」李鐸一邊品著茶,一邊說道。

「物華天寶,確如其名。」謝小玉知道李鐸在瞎扯,他也跟著瞎扯。

「現下恐怕還要加上人傑地靈四個字了。」李鐸笑了笑,這話顯然帶有拍馬屁的味道。

「這個地方確實藏龍臥虎。」謝小玉並不是自誇,他說這話的時候想到的是洪倫海,不過瞬間他話鋒一轉,道︰「閣下不也是極好的例子?您看上去只是練氣修為,不過這只是一具分身吧?」

李鐸一陣愕然,不知道謝小玉是怎麼看破的。

過了片刻,李鐸突然抬起頭看了玻璃頂棚一眼,然後轉頭問道︰「是你自己看破的,還是外面這位道兄的指點?」

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道驚異聲,緊接著陳元奇的身影冒出來,但來的並非本人,只是一道元神分身。

謝小玉半夜跑出來,陳元奇當然要跟著,一方面是為了保護,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謝小玉有什麼目的。

白天的時候陳元奇就有點不懂,想打探消息的話辦法有的是,似乎沒必要專門找一個普通人,更不用說晚上還特意跟出來。

但是此刻陳元奇再也沒有疑惑,順藤摸瓜居然摸出一個元神分化的道君。

陳元奇的驚訝無疑是最好的答案,李鐸默然點頭,好半天轉頭對謝小玉道︰「早就聽說閣下年紀輕輕卻已經到元神分化的門檻,果然對此深有研究,不知道我哪裡露出破綻?.」

謝小玉並不急著回答,而是抬頭喊道︰「陳師叔,別在外面待著,進來吧。」

此刻謝小玉有些慶幸,突然出現這麼一個形跡可疑的道君,陳元奇絕對不會懷疑他跟著盧頭家只是為了一本功法密錄。

半空中傳來一道冷哼,陳元奇根本沒動。

謝小玉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轉頭朝著李鐸說道︰「如果我告訴你這僅是一種感覺,你相信嗎?」

謝小玉能發現到李鐸的異常,是因為他恰好想到洪倫海,緊接著他就注意到李鐸很不正常,每一個動作都很乾淨,肌肉沒有一絲多餘的顫動,這和洪倫海很像。

洪倫海是奪舍他人,身體不是本來就有,難免有些不太契合,所以謝小玉首先想到李擇也是奪舍重生。

不過謝小玉馬上就推翻這個猜測,因為奪舍的話,李鐸原本至少是真君,就算奪舍後的身軀很差,也不可能連真人的修為都沒有,除非他對這具肉身根本不在乎。

「信﹗怎麼可能不信﹗」李鐸很肯定地說道。

「現下輪到我問了,閣下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弄這個分身潛伏於紅塵中?」謝小玉轉守為攻。

李鐸笑了笑,不答反問︰「如果我問你,你是如何得到劍宗傳承,你會回答嗎?

「連所在門派都不能說?」謝小玉奇道,這絕對是很少有的事,就算是魔門,或者邪派也不會連家門都不敢報,除非李鐸和洪倫海一樣有一大堆厲害仇家,不過看李鐸的作風又不像,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對方屬於隱世宗門,就像劍宗那樣。

「那你說說看,劍宗現下在哪裡?」李鐸仍舊不肯回答。

不過這也能算是一種回答,至少證實謝小玉的第二種猜測,當然,李鐸也可能撒謊,說不定他是妖族或者鬼族的探子。

摸不透李鐸的底細,謝小玉只能說道︰「算了,我就不問閣下來歷。我來這裡是想談一筆交易。」

「和官府徵召的事有關?」李鐸已經猜到謝小玉來的目的。

「我本來以為從盧頭家那裡已經得到足夠的情報,現下想來,他之前說的話都似是而非,白沙灘想必不是我要找的地方吧?」謝小玉既然知道盧頭家並非普通人,而是買賣情報的掮客手下,肯定不指望白得的消息能有多少準確,不將他送進陷阱就已經夠意思了。

「白沙灘那邊確實有人,不過並非你想找的那些人。」李鐸笑道,這話模棱兩可、異常含糊。

「我想買準確的消息,需要多少錢?」謝小玉將身體湊過去。

「錢?這東西現下還有用嗎?J李鐸很不以為然。

知道大劫將至,錢還不如糧食來得實際,現下天寶州糧食天天漲價,錢卻一天比一天不值錢。

「那麼你的意思呢?」謝小玉等著李鐸開價。

「出海,而且是跟著你出海。J李鐸早有打算,這看上去是一個很容易接受的要求,不過他知道謝小玉絕對不會答應。

「我可以讓你出海、可以幫你準備一艘船,但是帶著你同行絕對不可能。」謝小玉當然不會答應,他跟李鐸一點都不熟,帶著一個陌生人同行,而且是一個藏頭露尾,還練成分身的人,簡直就是將自己的行方告訴別人。

「哪種船?普通的天劍舟?」李鐸剛才的要求原本就是試探,給謝小玉砍價的空間。

「飛天劍舟是作戰用的,不搭乘外客。」謝小玉直接拒絕。

「看來這筆交易做不成了。」李鐸不無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我想知道的消息並非你獨此一家,你要的東西卻是我獨有。」謝小玉沒有剛才客氣了。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李鐸倒是不生氣,哈哈笑了起來。

「你如果和我坦承,讓我知道你的身分,或許還可以談下去。」謝小玉同樣也提出一個對方不可能接受的要求。這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可讓謝小玉意想不到的是,剛才李鐸就是不說,現下卻突然開口道︰「告訴你可以,我和你還有點淵源。」

「哦?」謝小玉不由得滿臉疑惑,他不認為李鐸有撒謊的必要,卻一點都想不起來和李鐸有什麼淵源,心想︰這個人應該不是元辰派的弟子,難道他是劍宗傳人?

「你曾經製造過一個叫天機盤的東西,據說此物別有奧妙,而且你此刻擁有的種種神通有不少需要藉助天機盤的妙用。」李鐸突然變得嚴肅。

謝小玉一下子睜大眼睛,說道︰「你是天機門的人??」

這時,旁邊傳來一陣波動,陳元奇的身影冒出來,而且來的不是元神分身,竟是本人。

「我家裡人……」謝小玉微一皺眉。

「放心,那裡有我的元神分身,還有老羅的身外化身,沒人能動得了你家人。」陳元奇並非魯莽之輩,這邊突然出現一個神祕莫測的道君,他不敢大意,連忙聯絡羅元棠。

謝小玉聽到羅元棠的身外化身來了,這才放心,轉頭問李鐸︰「天機門一向隱祕,你為什麼告訴我?你又憑什麼讓我相信?」

「天機門確實隱祕,不過並非無人知曉。一直以來,都有一個人知道天機門的所在,也隨時可以找到我們,這個人便是太虛門的掌教。你若不信,可以和那邊確認一下。」李鐸早就猜到謝小玉會有這樣的疑問。

謝小玉看了陳元奇一眼,不需要他多說,陳元奇隨手發出兩道信符,其中一道信符發給自家掌門,另外一道信符發給太虛門掌門李素白。

隨後,謝小玉三人靜靜等待回信。

謝小玉也沒有心思詢問其他東西,他的腦子亂哄哄的。

同樣是隱世門派,天機門的名頭一點都不比劍宗差。

劍宗轟轟烈烈卻曇花一現,前前後後雖不過百十年的時間,卻造就一番傳奇;天機門正好相反,沒人說得清楚天機門最早是何時建立,反正上古三大劫之中都有天機門的蹤影,很多人甚至懷疑太古之時就已經有天機門,不過比較正統的說法是天機門創建於遠古中期。

天機門沒有做過什麼轟轟烈烈的事,但是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大事背後隱隱約約都有天機門的蹤跡,只憑這兩點,天機門也稱得上是傳奇。

還有一件事讓謝小玉心亂如麻──這部《六如法》可說間接得自於天機門,這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安排?

可讓謝小玉鬱悶的是,他還不能問。

時間在沈默中度過,天寶州和中土實在相距太遠,即便是信符往來也不可能瞬間到達,更何況太虛門就算接到信符也還要核實。

可以肯定天機門不會在太虛門左近,李素白想核實此事,肯定要跑一趟天機門,萬一天機門還要向李鐸確認,那邊還得發信符過來,這邊再發回去,這一來一回又要花不少時間,說不定謝小玉睡一覺醒來,都還無法確定。

「你侄子的那些功法,想必不是天機門的收藏吧?」謝小玉問道,但這其實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天寶州那麼多散修,每天都有人死去,我只不過撿點便宜罷了。」李鐸不以為意,天機門也不可能事事皆知,他只當謝小玉閒極無聊。

「天機門還需要做這些?」謝小玉有些驚訝。

「你以為天機門傳承久遠,家底就很豐濃?」李鐸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天機門傳承的規矩很特別,自古以來都是一脈單傳,只能有師徒兩人。像我這一代,上面就只有一個老不死的師父,只有等他死了或者飛升仙界,我才可以收徒弟,所以我們比起散修好不到哪裡。」

李鐸說得可憐,但謝小玉絕對不會當真,畢竟修練到道君境界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心血、佔用多少資源,如果天機門真的如此艱難,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過謝小玉不會當面戳破,反正他也沒興趣搞清楚天機門的底細。

「不知道你收集的密錄中,有沒有類似《劍符真解》這樣的東西?謝小玉問道,拿這個當藉口,他並不擔心被人看破。

「或許有……誰知道呢?」李鐸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玉牒。

那是傳承玉牒,有巴掌般大小,如果是道門典籍,少說可以裝十幾萬部.,換成散修的功法,數量恐怕還要翻十幾倍,散修手中的功法大多殘缺不全,篇幅都不會很長。

「這次你打算開多少價?」謝小玉流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李鐸笑道︰「天機門也傳承上百萬年,每一代人或多或少都會收錄功法密錄,這類東西對我來說最不缺,你要看儘管拿去。」

這就是傳承久遠的好處,那些最為珍貴的功法密錄大多數時間都在各個門派的藏經閣內,外人根本不可能看到.,但是當這些門派分崩離析,也就沒人在意功法密錄,以前秘而不宣的東西很可能成為甩手貨,天機門用不著偷搶拐騙只要撿便宜,百萬年下來,斬獲肯定壯觀。

「將來有機會,倒是要見識天機門百萬年來的收藏。」謝小玉說道。

「沒問題。」李鐸居然一 口答應,不知道是敷衍還是真話。

「我也能看看嗎?」陳元奇在一旁開口了,他說這話一來是試探,此刻中土仍舊沒有回消息,他並不相信李鐸是天機門傳人,二來他真有那麼一絲打算。

璇璣派在道門中排名絕對在前十之列,卻只有六千年的傳承,陳元奇很想見識天機門這個以傳承久遠出名的門派的收藏。

然而李鐸卻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你老兄可不行。每一場大劫,我天機門都會開放庫藏,不過只有一個人有資格看到,時間只有三天。萬年前是李太虛,如今……」說著,李鐸看了謝小玉,其中的涵義不言而喻。

對於這樣的回答陳元奇並不意外,十尊者中其他人的傳承都很清晰,唯獨李太虛的傳承不為人知,而且太虛門傳下來的東西非常奇怪,五花八門像是雜湊起來,每一種都極為精妙,但是缺乏體系。

很多人曾經懷疑李太虛得到神道大劫中諸多被滅亡門派的傳承,但是現下看來,這恐怕和天機門有著莫大關聯。

謝小玉原本要拿那塊玉牒,聽到李鐸這麼說,手頓時停在半空中。

「這算不算三天之一?」謝小玉要先問個明  。

「當然不算,這只是我的私人收藏,算不上什麼好東西。」李鐸立刻說道。

剛才李鐸顯得那麼吝嗇,現下卻變得異常大方,這讓謝小玉心中不解,不過他還是接過玉牒。

如果換成半年前甚至半個月前,就算有這麼一塊傳承玉牒放在面前,謝小玉也不敢亂動,因為他沒辦法確定裡面有沒有被做手腳,可現下他不在乎了。

謝小玉分出一縷神魂,探向傳承玉牒,這縷神魂比普通魂魄凝實得多,卻比不上真正的元神。

在一旁的兩個人靜靜看著,李鐸微微瞇起眼睛,陳元奇也是眼睛一眨也不眨,他們都明白,這肯定就是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偽元神」。

陳元奇對此當然很在意,不過與其相比,李鐸更是對此法志在必得。

天機門擁有無數秘法確實不假,但是世易時移,遠古、上古之時的無上大法到現下未必還能派上用場,更何況像偽元神這樣的東西,遠古和上古時也沒有,再說,天機門有轉世之法,師徒兩人輪流轉世,這一世是師父,下一世就是徒弟,

一世又一世累積,直到其中一個人飛升為止,而每一次輪回最大的難關都是修練成道君,即便有以往的記憶,也只比其他人容易一些。

偽元神之法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讓人更容易度過這道難關,這對李鐸師徒倆來說意義重大。

無數功法在謝小玉的眼前晃過,使用傳承玉牒有一個好處,就是看東西的速度極快,比翻書快多了。只不過看過並不意味著看懂,更不意味著記住,天機門只允許看三天,原因就在這裡。

修士的記憶力比普通人好,不過三天裡能記住的東西也非常有限,所以這既是機緣,也是考驗。

當然也有取巧的辦法,比如讓時間變慢,如果謝小玉有劍宗之祖的修為,對時間之道理解得那樣透徹,三天就可以當成幾個月用,記住的東西就可以多幾十倍。

可謝小玉現下還沒有這樣的能力,只能讓時間變得稍微慢一點,不過他比劍宗之祖多一個優勢──他有天機盤,可以從這無數傳承密錄中挑選出最有用處的。

菩提珠內,金色的地面閃閃發光,那是天機盤瘋狂轉動著,在天機盤的上方,無數文字如同下雨般紛紛落下,卻又瞬間消失,只有很少一部分文字保留下來,一篇接著一篇虛懸在半空中。

突然謝小玉心頭一震,看到其中一篇文字飄出來,裡面的字句紛紛飛散開,然後重新排列組合。

這和謝小玉當初得到《六如法》時的情況一模一樣,而這篇功法的名字也讓他非常在意,名為《幻滅空淨無生咒》,從名字上就可以知道這是佛門典籍。

和所有的佛門典籍一樣,《幻滅空淨無生咒》的語句晦澀而難懂,不過偶爾也能看到一、兩句淺顯易懂的話語,此刻分離出來的全都是通俗易懂的話語,這些話排列起來顯然也是一篇功法。

只是片刻工夫,所有的文字都已經重新排列完成。

「《太上感應經》ーー」謝小玉瞪大眼睛。

當初謝小玉就是在《感應經》裡發現《六如法》。

那篇《感應經》淺顯直白,偶有一些深邃而難懂的語句,這些深邃難懂的語句拼湊起來就是《六如法》。

毫無疑問,這兩篇東西肯定有關連。

將這篇《太上感應經》從頭到尾看一遍,謝小玉愣住了,因為這不是功法,裡面涉及的是對大道的理解,內容隱約和《六如法》有關,可以當成是六如法的詮釋,卻又似乎不太一樣,裡面涉及的奧義遠比《六如法》廣博得多。

《六如法》涉及時間之道,夢、幻、泡、影、露、電都是短暫之物,稍縱即逝,還涉及虛實、真假、有無之道。

《太上感應經》也一樣,感應來去無蹤,一念生,一念滅,都在須臾之間,這同樣涉及時間之道,感應只存在人心,而感應到的東西有些是真實存在,有些卻是虛幻。

謝小玉越看越心驚,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對《六如法》的理解始終流於表面。

看電是電,看霧是霧,實是實,虛是虛,真是真,假是假,現下謝小玉還處在這樣的境界中。


《太上感應經》卻寫得很明白,他知道意見東西存在,是因為他能看到、聽到、聞到、嘗到、觸摸到,這一切都是他的感應,感應有可能是對的,也有可能是錯的……

謝小玉收回心神,不敢再往更深的層次鑽進去,他怕陷進去就出不出來,他甚至不敢再看那篇《太上感應經》。

等到謝小玉將目光轉回頭頂上方,那裡已經多了一堆密錄,密密麻麻如同樹葉般懸浮在那裡,顯然剛才他陷進去的時間不短。

那些密密麻麻的密錄中有一篇最為顯眼,不停散發著金色光芒。

這裡是完全屬於謝小玉的世界,一個虛幻的世界,一切都由他控制,所以他注意到那篇功法,下一瞬間,他就已經知道裡面的內容。

只看了幾行文字,謝小玉就大喜過望,比撿到一塊金子更令人高興的,就是撿到兩塊金子。

這篇文字只有兩千余言,而且殘缺不全,當中有大段大段的空缺,但是從剩下的字句中,絕對可以看得出來這正是謝小玉尋找已久的《劍符真經》。


當然《劍符真經》這個名字並非原來就有,謝小玉也不知道這篇功法叫什麼,名稱連同卷首的一段文字已經不見了。

和那篇《太上感應經》不同,謝小玉對這篇文字倒是沒有任何忌憚,兩千多字眨眼的工夫就看完了。

謝小玉恍然大悟,喃喃道︰「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劍符,原來劍符是這樣用的。」

謝小玉剛得到劍符真解的時候,將劍符當作飛劍使用,結果發現劍符太過脆弱,威力也差,練氣境界還有點用處,到了真人境界就不行;後來他領悟到劍符是符,所以將劍符打在飛劍上,用來增加飛劍的威力。

但現下謝小玉明白了,劍符是劍,也是符,雖然他之後的做法已經接近真實,不過仍舊差了一點。

事實上根本用不著飛劍,只要拿一枚銅錢劍符往上一打,這就立刻成了 一把飛劍,這和佛家的「指物為寶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謝小玉學過「指物為寶訣」,這還是他在婆娑大陸時弄到的,但他沒時間練,而且用處也不大,但是其中的奧妙還是很清楚。


《劍符真經》兩千餘字自然不會只有這點內容,其他部分都是一些運用,比如將劍符化作劍陣,或是煉製類似藏空攝形太陰刀符之類的東西。

雖然《劍符真經》缺失大半,但謝小玉不久之前得到一部《天符冊》,加上蘇明成的《劍符真解》是完整的,兩相印證居然能復原三、四成。

謝小玉正沉醉於研究中,突然四周一陣天旋地轉,他的意識被強行拉出來。將謝小玉拉出來的是陳元奇,他淡淡地說道︰「已經確認過了,這家伙是真的。」知道沒有危險,陳元奇也不再停留,身影漸漸消失。

「閣下印堂發亮、兩眼帶喜,想必斬獲不淺。」李鐸笑道,天機門原本就是算命門派,看相是他的拿手好戲。

「還要多謝先生讓我找回《劍符真經》兩千多言,雖然仍舊是殘篇,卻已經可以用了。」謝小玉正好拿這件事搪塞,卻沒提《太上感應經》。

「沒想到還真讓你找到了。」李鐸頗有些意外,一直以來他只管收集,對裡面的東西並沒有太在意。

身為天機門傳人,李鐸當然知道謝小玉沒有撒謊,不過他也感覺到謝小玉還另有斬獲。

「這倒不奇怪,當初我問過蘇明成,他的傳承就是在這裡得到,很可能《劍符真經》和《劍符真解》原本就是一體,卻被上一代的人拆開。真解這部分因為晦澀難懂,反倒傳承下來;真經那部分一看就是好東西,所以你爭我奪,最終流散了。」謝小玉說出他的猜測。

「現下你已經確定我的身分,應該可以讓我上你們的船吧?」李鐸舊事重提。

「這沒問題。」謝小玉立刻答應,剛才他會拒絕,是因為不知道李鐸的底細,既然李鐸是天機門的人,就沒什麼可懷疑了。

「我們再做一筆交易如何?」李鐸興致很高,打算打鐵趁熱。

「洗耳恭聽。」謝小玉突然感到有趣,現下情況反過來了,剛才是他求對方交易,現下是對方有求於他。

「我想見識一下天機盤。」李鐸指了指菩提珠。

謝小玉連忙用手遮住菩提珠,道︰「不行,天機盤雖然有天機兩字,卻並非 天機門的東西。 」

當初謝小玉並不在乎天機盤,但是現下他越來越覺得天機盤比其他東西更重要,這是術宗的根本,是大劫的關鍵。

「難道你擔心天機盤被我看過後就會洩漏玄機?當初你好像挺大方的,幾百人都看過此物,甚至還參與製造。」李鐸有點不滿。

「那是不得已,沒有此物我就無法建造天劍舟,就沒辦法回中土,更何況那些人只是負責打造一個個轉盤,真正的奧妙在組裝上。」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據我所知,當初也不是你一個人幹這件事,那個麻子也有參與,好像洛文清也知道一些。」

天機門對天機盤非常關注,李鐸師徒倆花了不少心血推演此事,他們還曾經想過從麻子那邊下手。

「麻子和我是生死之交,洛文清對我有救命之恩,而且他們絕對不會外洩。」謝小玉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

想不到李鐸居然一拍竹榻,大笑道︰「說到恩義,我天機門對你的恩義也不淺。要不是我師父的指點,你父親怎麼知道要趕快逃跑?而且當初你尋找家人的一路上前前後後算過幾次方位,你就沒有想過普通的算命師怎麼可能看透天機?

那時候不知道有多少道君、真仙正在算你和你家人的蹤跡,卻都一無所獲。」

「是你們做手腳﹗」謝小玉早有疑惑,當初他就覺得奇怪,只不過心裡焦急,所以無暇深想。

瞬間謝小玉的腦子  閃過幾種可能,一種是天機門事後算出那時的情況,現在只是說出來當人情.,另一種是天機門早就注意到他,一直有人暗中跟蹤他,也有人盯著他家;最後一種就是天機門擁有某種秘法,能控制天底下所有的算命師。

謝小玉正在思考哪種可能性更高,卻聽到李鐸說道︰「至於外洩,天機門只有師徒兩人,每一個時代只有一個人能知道我們的身分,你覺得有外洩的可能嗎?」

謝小玉終於有些心動,如果不會外傳,他倒是可以接受。

謝小玉正權衡利弊,李鐸則在一旁仔細觀察著,他知道謝小玉在想什麼,甚至還知道謝小玉正用天機盤推演可能發生的意外。

這是天機門獨有的本事,比起佛門的他心通、魔門的讀心術都要高明許多,而且毫無痕跡,讓人難以察覺,正因為如此,才有了天機門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名聲。

當然這套法門不是萬能,有著諸多限制,如果對方的腦子裡如同天馬行空,他們就沒辦法感應,只有將對方的思緒限制在一個範圍內,他們才能準確地算出對方的想法。

「好吧。」最後謝小玉還是決定做這筆交易,不過他也知道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同樣開出條件︰「我對天機門收藏的密錄感興趣,三天太短,至少要三個月。」

「成交。」李鐸毫不猶豫地說道。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9-12 15:47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9-12 08:47
第二章 重歸落魂谷

一枚銅錢版懸在半空中,這是一枚用了很久的銅錢,上面鑄造的文字有些看不清楚,邊緣更有一些崩裂的豁口。

銅錢上散發著一層淡淡的寶光,但一般人看不出來,只有修練過瞳術、熟悉易理,而且精通願力之法的人能看到。

這層寶光其實也是一種願力,所有的銅錢都帶有這樣一股力量,用的時間越久的銅錢上,這種願力就越強。

當初謝小玉收集不少這樣的老錢,因為使用老錢算卦比其他東西更準確,後來他認識王晨,不但指點王晨易算之術,也將這些老錢送給王晨。

不過現下王晨用不著這些老錢,他所用的占卜之器是一件法寶,不過他沒扔掉老錢,謝小玉詢問之下,王晨立刻拿出這些老錢,省了謝小玉不少麻煩。

一道金光打在銅錢上,打上去的是一枚符,一枚劍符。

符紙是很薄的金箔,長半尺、寬兩寸,畫符用的墨汁是丹朱混合獸血,比起在黃紙上用朱砂畫的符箓肯定強些,但是和真正上品的符箓相比就差得遠。

謝小玉並不是做不出上品的符箓,這只是圖便宜。

和以往不同,謝小玉沒有將符折成劍環的形狀,而是完全展開,所以一打上去,這張符立刻將銅錢緊緊包裹起來。

金箔瞬間和銅錢融為一體,彷佛鍍了一層金;而銅錢上已經磨得看不清的字跡被金箔一裹,全都消失了,邊緣上的崩裂豁口也被補好,而且邊緣變得異常鋒銳.,銅錢的中間原本是一個方孔,現下變成圓的.,金箔上用丹朱所化的符  也如同印刻在銅錢上一樣,那赤紅色丹朱還滲透進去朝著四面八方延伸,彷佛無數細小的血管般。

「嗡嗡嗡-」

銅錢發出清越的震響,彷佛一把真正的飛劍,但這不是普通的飛劍,凝聚在鋒刃上的驚人劍意讓人不敢逼視,如果一直盯著看,眼睛會被刺得發痛。

這絕對是一把鋒利到極點、威力大得不可思議的飛劍,唯一的缺點就是壽命太短,只能用一次,用完後,劍符連同銅錢都會化為齎粉。

飛劍被收進一只小盒子內,盒子內已經整整齊齊放了幾排這樣的飛劍,少說有五、六百枚。

這就是劍符的好處─便宜,一千枚老錢也才一貫而已。

符也不貴,一兩黃金可以打幾千張金箔,折合下來差不多十幾文錢。

丹朱稍微昂貴,主料是朱砂,還要配以黃金、白銀、珍珠、瑪瑙、人參、茯苓等物,由煉丹師煉製而成,一盒丹朱大概要三百兩銀子,不過用得不多,一盒可以畫幾萬張符,折合下來也就幾十文。

這就是所有的成本,不但比真正的飛劍便宜,也比「指物為寶訣」便宜。

「指物為寶訣」並不是什麼東西都能煉成寶物,只有金、銀、琥珀、珊瑚、磚磲、琉璃、瑪瑙等佛門七寶才行。

看著小半盒金光閃閃的飛劍,謝小玉輕嘆一聲︰「看來得多找一些人修練這套法門。」

一開始謝小玉覺得很新奇,但是現下他已經沒有興趣,這工作枯燥乏味,一點意思都沒有。

「不過也不能全教,這套劍符真解配合劍匣威力確實不小,不然誰都不清楚會發生什麼事。」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見識過九空山的貪婪、天劍門的霸道,也領教過碧連天的私心,此刻謝小玉對人性醜陋的一面已經深有了解。

現下謝小玉也越來越明白為什麼大家都將好東西緊緊捏在手中,絕不肯分享給其他人,並不一定是因為自私,這個世界上得了好處,還反咬一口的人實在太多了。

「最花時間的是繪製劍符,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這件事變簡單一點?」謝小玉思索著,不過緊接著他一陣苦笑,因為這可不是他獨有的想法,自古以來,所有符師都有過類似的想法,最好能像刻圖章一樣弄出一種符印往符紙上一敲,一枚符就成功了。

可惜這只是設想,從來沒人成功過。

收起盒子、推門出去,謝小玉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

「您出來了?」那個人點頭哈腰跑過來。

這人正是盧頭家,自從那天之後,盧頭家就乾脆關起鋪子,跑來這裡獻殷勤,就像個長工似的。

謝小玉並不怎麼喜歡,但是他的家人卻很高興,特別是他的父親,因為盧老板並非只會溜須拍馬,還會不少本事,人文地理、戲劇評話、養花種草、提籠遛鳥全都精通,更何況身為地頭蛇,他對臨海城特別熟,哪裡有好玩的地方他都知道。

謝小玉被弄得沒辦法,只能聽任為之,好在盧頭家和天機門算有點淵源,至少用不著擔心是異族的探子。

「你今天又帶老爺子去什麼地方?」謝小玉板著臉問道。

「老爺子還能去什麼地方?他就是喜歡聽個戲什麼的。」盧頭家笑嘻嘻地回道。

盧頭家明白謝小玉並不看好他,但他並不在乎,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本事,所以沒想過跟著謝小玉做出一番事業,他只想平平安安跟著謝小玉一家人,等到大劫過後在謝家當個管家之類的,不然做個清客篾片也行。

可惜謝小玉要的不是清客,他仍舊板著臉問道︰「你沒忘記正事吧?」

謝小玉和李鐸已經完成交易,李鐸跟著他一起離開,這也意味著他的陣營中多了一個天機門。

而天機門每年會幫謝小玉三次,不管是找東西還是找人都沒問題,除此之外不會出手,甚至有危險到來也不會預先示警,按照李鐸的話說,這是天機門一直以來的規矩。

三次機會太寶貴,謝小玉不敢亂用,所以迫不得已,只能讓盧頭家幫忙打探消息,畢竟他認識的人不少,門路也多。

「您的事,我哪裡敢不放在心上?」盧頭家嘻笑道︰「我已經打聽到了,那些人是晚上被運走,總共來了五十幾艘船,都是一般的飛天船,不是天劍舟,但是那幾天官府的船一艘都沒少.,至於您讓我打聽糧食調撥的事,這就怪了,最近倒是有不少人囤積糧食,也有人盜買盜賣,卻沒聽過有大批糧食往外運。」

「或許是祕密進行,一件空間法寶就可以裝走夠幾萬人吃的糧食。」謝小玉對盧頭家的話有些質疑。

「這不太可能,現下大家都緊盯著糧食,都怕被別人偷拿。而糧食在天寶州一向都不夠,就算是那些有瘴毒的糧食賣的價錢也不低,特別是這幾年連喂馬的飼料都可以賣出不錯的價錢。」說到這裡,盧頭家看向謝小玉。

謝小玉當然明白,這肯定是因為他的緣故。

當初守北望城,謝小玉領取軍糧的時候,將別人不要的黑豆全都拿回來,那就是喂馬的飼料,結果打到最後,其他地方包括內城都開始控制食物供應,三餐變兩餐,有些人甚至開始啃樹皮,只有戊城不愁吃喝,那些黑豆全都孵成豆芽,不但瘴煞之氣少了,居然還有一絲靈氣,吃了能提升修為。

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在少數,當時整座戊城有三百多名修士,還有最早跟著謝小玉的兩千名老兵,後來又來了好幾千名傷殘士兵,事後這個竅門肯定傳開,喂馬的飼料立刻身價百倍。

「難道是從中土運糧食過來?」謝小玉感覺頭痛。

其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不過這樣做的代價太大了。

這時,盧頭家悄聲說道︰「有一個地方可能有糧食,不過……我沒辦法確定。」

「什麼地方?.」謝小玉立刻問道。

「您對那裡絕不陌生。」盧老閱嘿嘿一笑,指了指北方。

「北望城?」謝小玉猛然一驚,他想起來了,當初他們離開的時候,北望城仍舊有軍隊駐紮,官府也一直爭論要不要重建北望城。

「最後北望城沒有重建起來,不過也沒廢棄,那邊還有一口靈眼,這對修士很有吸引力,而有人就要吃飯,所以那邊肯定有糧倉,只是不知道夠不夠幾萬人食用。」盧頭家只能憑空猜測,他不是修士,具體情況並不清楚。

「有道理,」謝小玉連連點頭。

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越是熟悉的東西越是不容易想起來。

「叮當﹗叮當﹗」十字鎬和岩石敲擊的聲音此起彼伏,沉重的絞盤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運礦的小車在碎石路上輾過,同樣發出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

所有的礦場都是這個樣子,但和其他的礦場相比,這座礦場算是好的,因為這是一座新礦場,礦層離地面不深,只要挖開土就可以采到礦石,不用打礦井。

一個礦工將十字鎬扔在旁邊,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拿起水壺喝了一口。

這時,這名礦工看到天空中的雲彩散開一角。


「你們看,奸像有什麼東西從雲裡飛了出來。」那個人大聲叫道。

其他礦工都停下手中的工作,全都朝著這人指的方向抬頭看去。

但是其他礦工什麼都沒看到,天仍舊是那個天,雲仍舊是那樣的雲,只有一片雲散開一角,遠處倒是有幾只鳥在飛,不過肯定和牠們無關。

「大概是風吧。」

「你看走眼了。」

「禿子,以後少找女人,幹我們這活,身體是吃飯的本錢。」

周遭的人調笑著。

「沒有和你們開玩笑,我明明看到有東西飛出來。」那個人還想爭辯,不過語氣不太有把握,他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眼花。

這名礦工當然不可能知道,就在一里外,一道近乎於透明的身影正站在山頭朝著這邊眺望。

「這好像是我們的礦。」那道透明的身影發出一絲感嘆。

這片土地曾經叫落魂谷,發出感嘆的人正是謝小玉。

以前的落魂谷是乙級危險區域,瘴煞之氣比其他地方重,妖獸也多,可現下情況不同了,當年落魂谷一戰,餘波波及大半座落魂谷,裡面的妖獸死傷慘重,剩下的妖獸都被嚇破膽,全都逃到其他地方,加上靈眼崩塌,整條靈脈毀了大半,瘴煞之氣也隨之減輕,反而變得安全許多。

以謝小玉現下的地位,當然不會為了一座礦場斤斤計較,他之所以過來,只是因為飛到半路上突然感覺這裡有些眼熟,緊接著就想起這裡是落魂谷,不知不覺間落了下來。

這不是當初謝小玉等人開的礦,原來那片礦區是大戰的中心,靈眼崩塌的時候,四周全都塌陷下去,變成一座很深的峽谷。

謝小玉轉頭看了那座峽谷一眼,那座峽谷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原有的山林、丘陵全都消失,成了 一個類似漏斗的凹陷,這麼多年過去仍舊寸草不生,而且石頭的顏色居然是鐵鏽紅,峽谷就在凹陷的中央,深不見底。

謝小玉身子一閃,瞬間站在峽谷邊緣。

當初落魂谷一戰結束後,謝小玉就離開這裡,並沒有仔細搜探底下的情況,

此刻舊地重遊,他突然有了幾分興趣。

縱身一躍,謝小玉跳了下去,身體緩緩往下飄落。

眼看著謝小玉就要到達峽谷底部,突然有一股巨力扯著他往下拉。

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肯定無法掙脫,十有八九會摔個粉身碎骨,但謝小玉的回應遠超常人,他猛地抓向崖壁,只聽到一陣嘶撕金屬摩擦聲響,崖壁被他抓出五道長長的火花,下落的勢頭頓時減慢許多。

此時謝小玉已經看清楚,這股拉扯的巨力異常詭異,不但強,而且集中,就像有根鐵索拴在他身上一樣,不過感覺又有點熟悉,好像是玄磁之力。

謝小玉來不及多想,瞬間發動身上那些陰陽無極圈,那股巨力先是變得極大,一下子將他拉下去,好在他及時反轉玄磁之力,巨力忽然消失,反而生出一股斥力將他托在半空中。

「果然是玄磁之力。」謝小玉鬆了一口氣。

隨即謝小玉明白過來,當初他建造這座偽劍山,就是用無數鐵塊和鐵礦石堆砌起一座鐵山,然後用幾個月的時間轉化成一塊巨大的磁鐵。

落魂谷一戰,原本謝小玉以為鐵山徹底崩毀,卻沒想到其中的一部分陷入地底。

如此強大的吸力,看來殘留的鐵山不簡單,這讓謝小玉越發來了興趣。不過此處凶險,謝小玉不得不事先做點準備。

只聽到錚錚錚一連串輕響,謝小玉全身上下各個部位都冒出劍刃。

此刻的謝小玉並非是本體,而是分身,這具分身剛從劍宗那邊回來,立刻又要前往北望城,確實夠忙的。

陰陽無極圈再轉,斥力又變成吸力,不過這一次高度只有兩丈,而且謝小玉將吸力控制在可以承受的範圍。

只聽喀嚓一聲輕響,謝小玉好像踩斷東西,他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具骸骨。谷底有很多骸骨,全都是摔死的,從衣著來看,大部分是修士,也有幾個人看起來是礦工,這些人肯定也是被那股吸力拉下來。

唯一讓謝小玉有些不太明白的是,這些骨頭太乾淨,根本不像死去幾年的樣子,不由得心想.?難不成這裡還有吞噬血肉的毒虫或者妖獸?

如果換成是本體,謝小玉或許還有幾分擔心,但現下來的是分身,他就不在乎,先不說分身擁有的本能回應,單單這身鋼筋鐵骨就沒有那麼容易啃動。

踢開腳邊的骨骸,謝小玉看了看四周,發現這裡很潮濕,還有種說不出來的陰冷。

謝小玉摸了摸旁邊的崖壁,發現崖壁濕漉漉的,觸手冰涼,感覺不像石頭,更像金鐵。

謝小玉頓時明白,那座鐵山崩塌後,大部分沈入地下和庚金靈脈兼容,變成玄磁鐵脈,而泉水在鐵脈中流過,怪不得如此冰寒徹骨。

突然,謝小玉猛地一閃,這不是他的命令,而是分身的本能回應,讓他感到驚駭的是,胸口居然還是被劃一下,擦出一道火花。

這具分身的本能回應從來沒有失手過,這是第一次沒起作用。

「什麼東西?」謝小玉大吃一驚。

與此同時,謝小玉的瞳孔金光閃亮,四周的一切都變得緩慢。

這時,那東西又飛回來了,速度就像用強弩射出的箭矢。

時間被拉得這麼慢居然還有這樣的速度,這讓謝小玉感到一陣駭然,他總算明白這具分身為什麼無法躲過,回應的速度並不慢,但是躲避的速度慢了。

又是一道劃痕,這一次是脖頸的位置。

如果換成普通人,脖頸上肯定會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口,然後血流不止,死於非命.,但謝小玉不在乎,這具分身鋼筋鐵骨,最外面是一層堅硬強韌的金屬甲殼,想讓他受傷可不容易,再說,那東西速度雖快,卻沒有殺傷力。

不過謝小玉也拿那個東西沒辦法,此物太過細小,速度又太快。

修士之間的爭斗其實和武林中人之間的爭斗沒有兩樣,看的也是力量、速度和技巧。

本能回應是速度和技巧的結合,而謝小玉的飛劍是力量和速度的結合體,兩者相加,用來對付一般的敵人自然是無往不利,但是這個東西力量幾乎為零,也看不出有什麼技巧,然而速度太快,只憑這一點就讓他束手無策。

謝小玉雙手飛彈,瞬間放出十幾把飛劍,這些飛劍繞著他盤旋,速度雖然比那東西稍遜一籌,勝在數量多,那東西每一次殺來總是能提前擋住。

以謝小玉這具分身的強悍,原本並不需要如此在意,就算他站著不動,那東西也別想傷到他分毫,此刻他只不過見獵心喜,用來練劍罷了。

技的終極就是本能回應,這具分身已經會了,不過只有閃避這一種回應模式,但謝小玉希望能做到本能格擋,有東西襲來就一劍過去。

謝小玉知道目標,但不知道怎麼達到目標,唯一的辦法就是多練,從實戰中找到解決辦法。

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實戰需要對手,可適合謝小玉的對手不好找,那些道君倒是夠資格,但是他請不動,他請得動的人卻又達不到要求。

眼前這個東西絕對是難得的對手,能在速度方面和謝小玉一較短長卻沒有殺傷力,不容易發生意外。

又是一劍,謝小玉的飛劍越來越靈動,原本生澀的地方漸漸不再生澀。

突然謝小玉的劍法變了,不再是消極防禦,而是劍出連環,五、六把飛劍追著那東西夾擊。

謝小玉已經漸漸掌握到竅門,想對付這種速度極快的對手,要不比對手更快,但這顯然很難?,要不能料敵先機,搶先封住對方進招的路線。

那十幾把飛劍盤旋飛舞,越來越靈動、越來越流暢,速度卻越來越慢。

以前謝小玉追求的是快,但是此刻他卻覺得快未必好,有時候慢一點更好,因為速度越快越不容易改變方向,也越缺乏變化。

變化的極致就是劍意,謝小玉自己就練成了 ,而且能類比出數百種劍意,自然明白其中的奧妙。

如果是普通的出劍速度謝小玉完全可以運劍自如,在打鬥中削掉對方的眉毛絕對不會傷到眼睛;但是他用陰陽無極圈射出飛劍就沒有那麼容易控制,不過還能用飛劍格擋對方的飛劍.,再換成玄磁陰陽太極陣,他連格擋都做不到,只能和對方搶攻。

怪不得劍修練到高深之處會一分為二,其中一脈繼續執著於御劍之法,另外一脈則轉而修練劍氣。

飛劍是有形之物,速度越快就越難控制,御劍之法就是在這兩者之間取得平衡。

修練劍氣就沒有這個問題,劍氣是無形之物,速度再快都可以控制自如,唯一的缺陷就是威力差了一點。

謝小玉抬起右手,食指扣住拇指,猛地一彈,空氣瞬間震動起來,可以看到一道透明的軌跡從他指尖飛出,正中那個東西。

這不是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分身沒有練過那魔門大法,而是分光化影波紋刃。

那東西被擊個正著,一下子碎裂開,隱約間還能聽到金屬破裂聲。

只是隨手一擊就有這樣的效果,謝小玉徹底呆住,剛才他運使飛劍沒少格擋那個東西,照理說飛劍的力量絕對比劍氣強,卻絲毫沒有用處。

謝小玉伸手抓了 一把,將那些碎片抓在手中。

從碎片來看,這是一種蟲子,形狀像是一片柳葉,差不多是兩節手指般長短,通體銀光閃閃,彷佛用銀箔打成,輕若無物,薄如蟬翼,怪不得一擊就碎。

一看到是蟲子,謝小玉立刻明白過來。

這具分身就帶有蟲子的特性,蟲子能按照本能做出回應,所以飛劍撞上去,這東西就算避不開,也可以改變姿態卸掉碰撞的力量。

劍氣無形無質,並不容易卸掉力量,而且劍氣快得多,就像謝小玉這具分身無法閃躲那東西一樣,那東西也無法閃開劍氣的攻擊。

想通這些後,謝小玉正打算扔掉碎片,突然覺得這只蟲子有點眼熟,他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這正是當初他用的玄冥陰煞迷心毒符劍蠱。

曾幾何時,這是謝小玉最大的殺手  。

謝小玉看了看頭頂,他又想起來了,當初為了建造鐵山,原本是蠱池的地方全都被占住,所以蠱虫只能散養。

蠱虫不敢越過山腰,上面的玄磁精氣太過強烈牠們受不了 ,山腰以下卻是蠱的天下。

落魂谷一戰,鐵山崩塌,這些蠱都被埋了,謝小玉沒想到居然還有蠱虫活下來。

一陣異常的響動傳入謝小玉的耳中,聲音來自峽谷的一端。

這聲音很細微 ,但非常尖銳,和這只蟲子非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差不多,一般人根本聽不到,幸好謝小玉這具分身也帶有蟲子的特徵,能夠感覺到空氣的震動。

和剛才相比,這一次的規模要大得多。

雖然謝小玉不怕,卻不想多生枝節,再說這些是當年他養的劍蠱,多年過去,這些劍蠱重新生出野性,變成靈虫。

謝小玉一方面是因為對這些養過的劍蠱有感情,另一方面是他現下對各種靈虫特別感興趣。

當初李光宗父子養的土蜘蛛現下變成五行蜘蛛,別的本領也就罷了,那神出鬼沒的遁法絕對讓人贊嘆不已;羅老搞出來的龍血,螟蛉子同樣是靈虫,想修練虫王變牠是關鍵?,現下又多了 一種靈虫,只憑這樣的速度就讓人無話可說。

不想硬碰,就只有避開,謝小玉往旁邊的崖壁一靠,瞬間整個人就融入崖壁中。

這是金遁,身為劍修,謝小玉最初修練的就是庚金精氣,五行遁術中金遁是他的拿手好戲,這具分身又是萬劍之體,渾身都是五金精華,施展金遁再容易不過。

五行遁法中,金遁的用處最少,偏偏這片峽谷是當初鐵山塌陷形成,土石早已經被金鐵所侵蝕,崖壁成了鐵質,金遁就派得上用場。

謝小玉的背一靠上山脊就立刻陷進去,那鐵質的崖壁彷佛淤泥般,一點阻擋都沒有,等到他完全進去,崖壁又迅速合攏,一點都看不出痕跡。

謝小玉剛藏好,一大群蟲子就飛過來,這些蟲子四處尋找著入侵者的縱跡,當然,什麼都沒發現。

這些蟲子都沒有開智,根本不會懷疑,在四面八方搜尋一番,結果一無所獲,又一窩蜂地飛回去。

在虫群後面不遠的地方,一片崖壁微微隆起,那是謝小玉在崖壁中潛行,他跟過來就是為了尋找這些蠱虫的巢穴。

峽谷從上面看並不長,但是底下綿延十幾里,而且無數裂縫四通八達如同迷宮般,如果沒有這些蟲子帶路,還真不知道怎麼找。

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外面早已經看不到天光,四周的崖壁也越來越潮濕陰冷,很多通道大半都被水淹沒,顯然這裡是地底深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謝小玉看到前面有一個巨大的洞穴。

讓謝小玉無比震驚的是,這裡充斥著庚金精氣。

看到這座洞穴的第一眼,謝小玉還以為原來那口庚金靈眼沒有被毀,不過等到他仔細再看才發現不對勁,這些庚金精氣並不像靈眼生生不息,數量雖多,卻好像就這麼一些。

稍微一思考,謝小玉大致明白了,肯定是整條靈脈崩塌後,所有的庚金精氣都被吸過來,形成這樣一座精氣池,至於怎麼會被吸過來倒不難明白──這些庚金精氣並不尋常,全都帶有玄磁之力。

天地精氣都會發光,庚金精氣散發出的是白光,如同一團發光的白霧將整座洞穴填得滿滿的,白霧中央隱約可見一個蜂巢般的東西。

突然,謝小玉的心頭升起一絲親近的感覺,與此同時,他感覺有東西發現到他,不過那東西沒有敵意,還帶著一絲喜悅。

「難道是那只蠱母?」謝小玉心中暗喜,這絕對是件好事,省掉他很多麻煩。

謝小玉緩緩地從崖壁中冒出來,抬起右手,結了一個收蠱的法印。

只聽吱吱一陣輕響,一道金光瞬間從蜂巢裡射出來,飛落到謝小玉手中。

飛過來的是一只金光閃閃、肉乎乎的蟲子,看上去像蠶,不過背部卻覆蓋著一層甲殼,而且還長著六對翅膀。

「你的樣子全變了,不過變漂亮了。」謝小玉輕輕撫摸著金色小虫的背脊。

那只蟲子愜意地舒展著身體,腦袋不停蹭著謝小玉的掌心,很是親熱,這就是他當初煉的兩只蠱母之一。

那兩只蠱母一只是失心蠱、一只是失魂蠱。

在煉蠱時,謝小玉融入魔門七情迷心大法,將怒、懼兩種心魔種入虫母中,這只就是失心蠱,也是當初他經常用到的劍蠱。

這時,四面八方嗡嗡聲大作,謝小玉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

「吱吱﹗」蠱母又發出兩聲尖鳴。

那些蟲子的敵意立刻消失,牠們雖然是靈虫,並不是蠱,和謝小玉沒有任何聯繫,但是蟲子的天性就是服從母虫。

跟我走吧,我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謝小玉輕聲說道。

謝小玉現下手段很多,已經用不著劍蠱,不過養一只寵物也挺有趣。

蠱母突然扭捏起來,然後轉頭朝那個巢穴輕叫兩聲,似乎有些戀戀不捨。

「沒關係,我將這個窩一起搬走。」謝小玉有芥子道場,此刻下層完全空著,他家人在外面過得很快活,短期內不會想再住進去。

手裡托著蠱母,謝小玉穿過那層濃密的白霧走到蜂巢前。

這東西閃閃發光,是用金屬做成,樣子不太規則,長大概有五、六丈,寬有兩、三丈,高一丈左右,凌空懸浮著。

突然謝小玉的瞳孔猛地收縮起來,剛才離得遠,又有庚金精氣隔絕,所以他沒有注意,此刻他走到近前,這才發現蜂巢本身也有生命的律動,這東西是個活物。

「情絲蠱。」謝小玉馬上就認出來了。

這不是謝小玉的蠱,他沒敢練全七情迷心大法,只取了怒、懼兩情,不過與之相對應的七種蠱他都煉成,只是另外五種始終沒派上用場。

情絲蠱取的是情絲纏綿的意思,這種蠱是微不可查的小虫,能吐出極細的絲線,比蛛絲還要纖細幾萬倍,這種絲看上去弱不禁風卻頗為強韌,而且彈性極強,可以拉成幾百倍,加上它們太細了,再鋒利的刀刃對它們來說都如同斧頭般濃實,所以砍上去渾不著力,根本沒辦法斬斷,正符合情絲纏綿、難以斷絕的意思。

當初鐵山崩塌,失心蠱想必是靠速度逃過一劫,而情絲蠱卻是靠細小的身軀,所以活了下來。

謝小玉心中驟然間生出無限感慨,當初他養的蠱虫中,比牠們強得多的虫比比皆是,最後卻是牠們存活下來。

物競天擇,看的未必是個體的強悍。

在感嘆的同時,謝小玉的腦子裡浮現一些想法。

現下謝小玉知道劍符真正的作用,當初他煉製劍蠱絕對走了歪路,不過回頭再看,那只是針對劍符而言,利用蠱虫增強自身的實力並沒錯,而且當時他想到融合七煞、七星、七毒、七情、七傷、七竅化為七種蠱虫,同樣也沒錯。

或許現下謝小玉可以重煉七蠱,養於七竅中,當然七情心魔他肯定不敢碰,那和魔門有關。

庚金精氣迅速旋轉著,形成j道巨大的漩渦,隨即蜂巢不見了,已經進入芥子道場裡。

突然洞頂傳來喀嚓一聲輕響,出現一條裂縫, 一些石子掉落下來,發出吧嗒吧嗒的輕響。

謝小玉知道不妙,洞要塌了。

這裡四通八達,到處都是裂縫,原本就不安全,以前之所以沒有塌,是因為這些庚金精氣充塞在其中,可現下庚金精氣消失了,崖壁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重量。

謝小玉一邊施法,一邊取出飛劍,隨時做好逃的準備。

洞頂的裂縫越來越多,漸漸傳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一聽到這種聲音,謝小玉瞬間人劍合一,朝著來的路飛去。

「轟﹗」-聲巨響,大塊岩石砸落,所有裂縫開始朝著四面八方延伸。

不只是這座洞穴,整座峽谷都開始坍塌,兩側的崖壁大塊大塊剝落,斷裂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半是岩石,一半是金屬。

這時,一道透明的劍光在砸落的岩石間閃來閃去。

突然整片懸崖都塌下來,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劍光猛地一閃,速度一下子加快許多,搶在崖壁砸落之前從峽谷口飛出去。

逃出生天,謝小玉鬆了一口氣,不過當他看到整座落魂谷都在顫動,心中不由得多了一絲黯然。



遠處那片礦區,礦工們慌慌張張扔下十字鎬和鏟子,拚命往遠處跑。

「我就說剛才看到有東西飛出來﹗」剛才那個礦工一邊跑,一邊嚷嚷道。

「別囉嗦了,逃命要緊﹗」一個中年礦工大聲喝斥道。

「我當初要是聽勸,不來這座礦區該有多好?」另外一個年輕的礦工哭喪著那年輕礦工的話引起其他人的共鳴。

落魂谷是有名的凶地,每年都有人在這裡失蹤,所以這裡的礦頭開的酬勞是其他地方的好幾倍,但是願意來的人也不多,這些人都是鬼迷心竅被重金打動,才跑來這裡做事。

「這次只要能活下來,我絕對不再在這裡幹了。」又有一個礦工大喊道。

這時,所有礦工都感覺身體一輕,好像有什麼東西拽住他們的後背將他們提起來,還拖著他們往前飄。

「這是怎麼了?」

「是仙人﹗肯定有仙人來救我們了﹗」

「仙人保佑﹗菩薩保佑﹗」

那些礦工一個個歡天喜地起來,他們看到逃脫的希望。

「說不定這件事就是那個仙人搞的。」剛才那個礦工怒氣沖沖地說道。

那礦工的話音剛剛落下,只聽吧嗒一聲,就掉了下去。

說來也巧,地上恰好塌陷,一道裂縫冒出來,那個礦工腳一顫,整個身體朝著裂縫跌落,就在這時,剛才消失的那股拽著他的力量再次出現,將人提在半空中。



「仙人,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敢了 ﹗」那個礦工驚魂未定,渾身哆嗦。
其他礦工也都噤若寒蟬。有幾個人原本也有這種心思,現下連想都不敢想了。

一直飛出十幾里,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然後那股力量突然消失。

礦工們全都落到地上,他們驚魂未定地看著身後。

此刻落魂谷的方向早已經一片煙塵,大地仍舊劇烈顫動著,幾條很大的裂縫觸目驚心,還延伸出許多橫向的小裂縫,如同蜘蛛網般朝著四面八方延伸。

謝小玉比礦工們看得更清楚,整座落魂谷塌陷,那片新礦區自然沒有幸免。

謝小玉的心裡倒是沒有愧疚,落魂谷原本就是他們的產業,按照礦業會所的規矩,至少在十年內沒人能佔據這座礦區。

看到礦工們完好無損,謝小玉轉身朝著北方飛去。

謝小玉並不擔心這些礦工會被妖獸吃,這裡的妖獸逃命都來不及,哪裡還會想到捕獵?再說動靜這麼大,外面的人肯定得到消息,頂多半天就會有船過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9-12 10:47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9-12 08:47
【第三章】散修營地


北望城離落魂谷有一萬七千餘里,常初謝小玉被官府徵召乘坐飛天船前往那裡,整整飛了半個月,半路上遭遇襲

擊,他和眾人又徒步走了半個多月,但是現在他只需要一天的時間。

此刻,謝小玉想的是怎麼找到那些人。

這一次被徵召的有幾萬人,聽起來好像很多,實際上隨便找一座礦井就足夠裝下他們。

當初守戊城的時候,謝小玉手下有一萬多人,全都躲在一座廢棄的礦井裡,而且一躲就是半年,也活得好好的。

那時候謝小玉還只是練氣層次的修士,不會縮尺成寸的法術.,換成現下,一畝方圓就可以裝下十萬人馬,隨便

找一座山洞就可以將這幾萬人藏起來。

謝小玉一邊飛,一邊思索。

此時,天漸漸黑了。

按照原來的打算,謝小玉在傍晚之前肯定可以趕到北望城,沒想到在落魂谷耽誤不少工夫。

謝小玉決定幹脆落下來,既然天黑前趕不到北望城,還不如在野外過一夜。朝著左右看了看,謝小玉選了一棵樹

,這是一棵很普通的樹,不是最高也不是最矮,只是樹冠頗為茂密,躲在裡面,他整個人就埋在一片樹海中。

這具分身用不著休息,萬劍之體根本不會感覺到勞累,不過趕了一天路,法力消耗不少,必須想辦法補回來。

萬劍之體有諸多好處,卻也有壞處,那就是大部分丹藥對萬劍之體沒用,其中就包括補氣丹,所以想恢復法力只

有靠調息吐納。

找了一根結實的樹枝,謝小玉往那裡一坐,整個人立刻和四周融為一體。太陽漸漸落下,月亮慢慢升起,夜色越

來越濃。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的耳朵動了動,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陣輕微的說話聲,聲音非常含糊,而且聽不太懂



「土蠻﹗」謝小玉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

此刻夜色深沉,山林中籠罩著薄薄的寒霧,這時候跑出來絕對不是為了打獵。謝小玉撥開樹葉無聲無息浮到半空

中,身體也慢慢地舒展開,一陣嗤嗤輕響,一張巨網迅速打開,這張網不同於漁網,比較類似蛛網,無數放射狀

的絲線朝著四面八方延伸,互相之間卻有無數纖細的絲線相連,網很大,至少有五、六畝方圓。

謝小玉緊貼在網上仔細傾聽,或者說得更確切點,是感受空氣的震動。

這是虫王變獨有的特性,加上金屬對震動特別敏感,這具分身比本體更適合當斥候。

遠處那細微的動靜一下子清晰起來,謝小玉甚至可以聽到樹葉被踩到時的沙沙聲。

不是一個土蠻,至少有三個土蠻,他們全都靜止不動,似乎是在等待,又像是在觀察,這十有八九是他的同行,

也是斥候。

土蠻不會無緣無故派出斥候,既然有斥候,肯定有值得偵察的目標。

謝小玉的心頭突然有種莫名的欣喜,或許那幾個土蠻斥候正在監視的正是他苦苦尋覓的那些人,所以他必須過去

看看,不過在過去之前,他先要確定那裡沒有其他斥候。


謝小玉緩緩轉動著那張巨網,搜尋著其他可疑的聲音。  

好半天謝小玉才停下來,然後收起網,朝著那個方向飛掠而去。

三個土蠻所在的位置離他有百餘里,換成以前的他要跑好半天,現下卻眨眼就到。

那邊看不到人影,只有一片懸崖,離崖頂五、六丈的地方有一道裂隙。

謝小玉站在懸崖邊探頭看著那道裂縫,心中不由得暗嘆連土蠻都變聰明了,居然也學會這套手段,知道躲在暗處

觀察,和當初北望城之戰的時候相比,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謝小玉不敢大意,對方既然是斥候,肯定也和他一樣耳聰目明,稍微有點響動就會被對方發現,再說,他這次來

的目的又不是為了對付土蠻。

謝小玉浮在半空中再次展開那張巨網,方向正是那道裂縫正對的位置。

遠處傳來一陣陣聲響,有蟲子鳴叫,有動物行走時發出的聲音,偶爾還有一、兩聲野鳥的啼鳴,各式各樣的聲音

都有,只是沒有謝小玉要的聲音。

謝小玉不急,一個好的斥候首先要有耐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出現一陣腳步聲,很是突兀。

「有隔絕結界﹗」謝小玉瞬間明白了。

底下那三個土蠻顯然也聽到腳步聲,他們全都擠到裂縫前朝著遠處側耳傾聽。

謝小玉有些意外,因為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至少有七、八十里,這些土蠻的耳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

突然一陣風吹過,風中隱約帶著一絲金屬的嗡鳴,這聲音很熟悉,十有八九是聚集聲音用的銅耳。

什麼時候土蠻也學會藉助工具監視?

天亮了,遠處的一座樹洞內有個三十七、八歲的守衛正睡眼矇矓,不停打著呵欠,等著換班的人過來。

過了半個多時辰,那中年守衛才聽到外面響起腳步聲。

「你去幹什麼了?為什麼來這麼晚?」中年守衛大聲吼道,他不怕聲音會傳出去,因為外面有隔絕法陣。  

來換班的守衛不以為然地說道︰「昨天老齊也晚來半個時辰。」

「能這麼比嗎?老子值的是晚班。」中年守衛嘟囔道。

「我也累,天不亮就要起來。」換班的守衛心裡也不痛快,道︰「最舒服的就是老齊,這家伙還不知足。」

「走了、走了,不和你多囉嗦。」中年守衛又打了 一個呵欠,搖搖晃晃地從樹洞走出來。

樹洞的入口極小,人勉強可以鑽進去,不過裡面的空間卻挺大。

「你又跑出去撒尿,小心被上面查到,到時候有你好看。」換班的守衛看著地上的一灘水跡罵道。

現下天色還早,露水沒有幹透,得等到太陽升起後,水跡才會消失。

「放裡面的話,味道太重了。」中年守衛不以為然地說道。

說完這番話,中年守衛沿著一條土路朝著一片山崖走去。

原本中年守衛無精打采、呵欠連天,突然他眼睛一亮,因為他看到遠處有東西反光,好像是一塊銀子,這肯定是

某個人掉落。


那地方有點遠,在一片突出的岩石上,但這個中年守衛也沒多想,畢竟什麼人會跑到那種地方?而且他的貪婪勝

過一切。

中年守衛朝著左右看了看,就快步跑過去,然後爬上岩石,撿起銀子又奔回來。

將銀子揣進懷裡,中年守衛不再呵欠連天,他喜孜孜地走到山崖邊,不過他沒停下腳步,而是徑直撞上去,然後

整個人沒入其中。

那片崖壁只是幻象,後面是一座山洞,有七、八丈長,裡面是一片山坳。

山坳中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四周懸崖壁立,崖頂古木參天,陽光透過樹冠投射進來,顯得異常柔和,但也因為濃

密的樹冠遮擋著,從天空中往下看,根本看不到底下有什麼,這是一個天然的隱蔽所。

那個中年守衛摸了一下口袋內的銀子,確認沒掉,這才心滿意足朝著自己的帳篷走去,他現下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中年守衛並沒發現下他身後的角落中藏著兩個人,一個看上去十七、八歲,另外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出頭。

「真是個不錯的地方。」

謝小玉看了看四周,這裡比戊城的那座礦井好多了,礦井裡終日不見陽光,而且空氣不好,可這裡不但能夠看到

天光,空氣清新,崖壁上還長滿灌木,山坳中也綠草如茵。

謝小玉也看到那些被徵召的人,和他原本的想像不一樣,那些人似乎過得不錯,大部分人在練功,少數一部分人

正圍坐成一圈,似乎是在講道論法。

「有意思,這好像就是當初你的那套做法。」旁邊三十歲出頭的人自然是陳元奇,他訕笑著說道。

此刻的陳元奇也只是元神分身,他的本體仍舊在臨海城。

「我的那套辦法對拉攏人心來說確實非常管用,在背後搞鬼的家伙絕對是個聰明人。」謝小玉很無奈,對手越聰

明他就越頭痛。

「這些人看起來過得不錯,你原來的計畫好像要落空了。」陳元奇笑道,好像這不是他的事。

「總會有辦法的。」謝小玉郁悶地說道。


兩人正說著話,就看到十幾個人提著鐵桶出來,桶裡裝的全都是吃的東西,有魚有肉,倒也豐盛。

現下是清晨,正是開飯的時間。

修士們看到這些人出來,紛紛放下手裡的事,排起長隊。

謝小玉對這一幕也不陌生,當初在戊城的時候他就是這麼做的。

「要過去看看嗎?」陳元奇問道。

謝小玉指了指放在鐵桶旁邊的十幾只木框,木框裡整整齊齊擺放著一迭迭飯碗,一迭正好是二十只飯碗。

「我如果猜得沒錯,所有的碗筷都有固定數目,多了我們兩個人就少了兩副碗筷,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想?」謝小

玉一眼就看出裡面暗藏的玄機。

「這裡還有花樣﹗」陳元奇驚嘆不已。

「幕後搞鬼的這個人確實厲害,這既可以防備有人偷偷溜進來,又可以防備有人逃走。對這些修士來說,吃完飯

,碗和筷子隨便一扔就行了,省掉他們洗筷子、刷碗的煩惱,他們肯定覺得這樣很好。」

謝小玉完全看透對方的圖謀,這既是步步設防,也是在潛移默化中讓那些修士習慣於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們

需要做的只是修練、修練、再修練。

這套其實就是養馬的辦法,馬吃的是精飼料,喂養需要非常仔細才能讓世發揮出實力,與其相對應的是養牛、養

狗,養牛是吃乾草、幹重活?,養狗是給點殘羹剩飯,讓牠們隨侍鞍前馬後。

以往天寶州的修士要不被當作牛看待,要不被當作狗看待,現下地位總算提升一些。

謝小玉左手一晃,手中頓時多了一只碗,和那種碗一模一樣,裡面還有半碗飯、幾塊肉,好像剛剛吃到一半,這

只是障眼法,至少看起來沒有那麼醒目。

「我過去看看。」謝小玉輕聲說道。

陳元奇沒有興趣跟過去,不過他也有樣學樣變了一副碗筷出來,找了一個地方坐下,裝成是在吃飯。

謝小玉托著碗走到盛湯的鐵桶前,那是一排特大號的鐵桶,有十幾只。

謝小玉觀察半天,知道這裡的飯菜限量,湯卻無限量供應,此刻鐵桶邊站著不少修士盛湯。

謝小玉等了片刻,也盛了一碗湯,湯水很清,不過油水還是不少,裡面還有不少菜葉,甚至還可以看到一些絞肉



雖然碗是假的,不過對謝小玉來說,讓湯水懸浮在手掌上方根本不是難事。

謝小玉退到一旁,他喝了 一 口湯,又嘗了 一片菜葉,發現湯裡仍舊殘留一絲瘴煞之氣,可奇怪的是菜葉裡沒

有。

這時,謝小玉看到一個修士拿著碗走向餿水桶,他的碗裡還有幾塊肉,顯然不吃葷。

謝小玉隨手一劃,一塊肉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他嘴裡,這很丟臉,但是為了探明真相他豁出去了,卻發現肉裡也

沒有瘴煞之氣。

謝小玉心  明白了,他托著碗回到陳元奇的旁邊,低聲說道︰「幕後那些人倒是肯下本錢,吃的東西全都是從中

土運過來,肯定是官倉的糧食。大劫將至的消息傳開後,知道我們打算退往海外,各方勢力也動了心思,其中也

包括朝廷。

「朝廷財大氣粗,同時做幾手打算,一方面想著退入南疆,另一方面也盤算逃往海外,他們的打算就是從天寶州

走。

「幾年來,他們一直都往天寶州運糧食、肉和菜蔬,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曹家因為得罪你突然垮台,所有的準備

都白費了,那些東西最後也不知道落在什麼人手  ?」

陳元奇知道一些內幕,畢竟他待在這裡不短的時間,還有一部分是羅元棠告訴他的。

「曹家垮台非常突然,這邊的官府沒有太多時間做出應對。聰明人見勢不妙,立刻跑路,笨一點的人則倒了大楣

,他們沒時間把東西轉移到其他地方。我懷疑,跑路的那幾個人並沒有回中土,而是利用這些東西做了進身之階

,向某些人尋求翼庇。」謝小玉分析道。

「你覺得會是誰?」陳元奇問道。

「你心裡沒有答案?」謝小玉嘿嘿一笑。

陳元奇聳了聳肩,這其實很容易猜到。

東西想賣好價錢,自然要找最需要這些東西的人,當時碧連天正籌劃組建五行盟,盟中各派最多的就是練氣層次

的弟子,他們可不會辟谷,必須吃東西。

「你打算怎麼辦??」陳元奇等著謝小玉拿主意。

謝小玉也挺矛盾,他不想和明通撕破臉,想了半天,他無奈地說道︰「等,反正你我都只是分身,那邊就算有什

麼事也不會耽誤,幹脆就混在這群人裡先看看情況再說。」

「你在等什麼?」陳元奇不太明白。

「等著抓把柄。」謝小玉不想和明通撕破臉,就只有拿確鑿的證據和碧連天的人攤牌。

「那就聽你的。」陳元奇不想傷腦筋,再說,進來一趟也不容易,這裡四周都是無形的禁制,連放哨的人來回走

的那條路都有,想不觸動禁制進去幾乎不可能,這一次幸好碰上一個貪小便宜的家伙,被他們用一錠銀子引出來

,讓他們有機會混進來,下一次未必行。

「不過現下有個問題,這裡的帳篷好像也有定數,四個人一頂帳篷,不多不少,這肯定也是控制人數的辦法。」

謝小玉說道,他需要陳元奇出力。

「這容易,變一頂帳篷出來,再弄兩個假人。」陳元奇不以為意地說道。

「這裡的帳篷也有定數,底下應該有陣,十有八九帶有監視功能。」謝小玉看得異常仔細。或者說得更確切點,

是天機盤非常靈光,他看到任何東西都可以立刻計算出各種可能。

「你乾脆告訴我怎麼做。」陳元奇現下懶得動腦筋。

「你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覺抓兩個人來?」謝小玉想到的是冒名頂替,如果只是抓人他也做得到,但是想要做得神

不知鬼不覺就不可能了。

陳元奇也沒多說什麼,他站起身轉了一圈,然後又走回來,只見他的一只手捏著袖管,好像裡面有什麼東西。

謝小玉一看就明白了,這也是一門脫胎於袖裡乾坤的秘法。

連洪倫海都能創出壺裡乾坤的法門,璇璣派這樣的大門派不可能沒有類似的法門。

遠處傳來車馬行人的聲音,四方樓那些店鋪也都開門迎客,檑下住戶也走出房間。臨海城又恢復喧鬧和繁華。

離潛入那座營地已經十幾天,那邊始終沒有發生大事,謝小玉當然不可能將注意力一直放在那邊。

清晨的喧鬧讓謝小玉有些煩悶,他隨手結了一道法印,將房間封閉起來,這下子好多了,再也沒有人能吵到他。

謝小玉盤坐在床頭,下一瞬間他已經到了外面。

馬路上人來人往,女人們提著籃子顯然是在買菜?,男人們行色匆匆,大多是趕著上工,大街上馬車、雙輪車川

流不息。

一切都很普通,和平時似乎沒有兩樣,卻又有很大的不同,行人車馬都模模糊糊,如夢如幻,迷離恍惚。

一個行人朝著謝小玉撞過來,好像根本沒看到這裡有人。

謝小玉可不想和別人撞上,他飛身而起,落在旁邊的一棵樹上。

沒人注意他,也沒人看到他,此刻的謝小玉就彷佛隱身了一樣。

一片樹葉飄落,謝小玉一把抓住樹葉,然後將樹葉湊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上頭帶有一股特殊的氣味。

突然一陣風刮過,樹葉從謝小玉的手裡掙脫,穿過他的身體。

謝小玉的身體是空的,什麼都沒有,甚至連影子都看不到,但他卻實實在在地站在這裡。

這不是隱身之法,也不是虛空無定曼荼羅,此刻謝小玉只是在夢中,卻從夢裡跑了出來。

此刻謝小玉就站在街上,卻又在夢中,夢境和真實完全重疊在一起。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此刻謝小玉也不由得產生同樣的迷惑。

謝小玉在街道的上空踏步而行,在夢境中審視這座熟悉的城市。

這是夢,卻又不是夢。

夢、幻、泡、影、露、電這六式中,謝小玉一直不得其解的夢,現下終於有了 一點眉目,這都要歸功於《太上

感應經》,裡面涉及的東西遠比夢、幻、泡、影、露、電要深奧得多。


《太上感應經》是一部典籍,而非功法,不能修練,不過《六如法》中那些不明白的地方,對應這部典籍都可以

找到恰當的詮釋。

正是因為《太上感應經》,謝小玉才知道「夢」、「幻」兩式的關鍵就在《大夢真訣》。

《大夢真訣》不只是調息吐納的秘訣,也不只夢中演法那樣簡單,那是內外融合的契機。

想練成「夢」、「幻」兩式,首先謝小玉要將《大夢真訣》修練到「化夢」的層次。

「化夢」就是夢和現實相融,雖然在夢境中,卻可以在外面的世界行走。

再往上一步就是「出夢」,到了這一步,無所謂夢境還是現實,一切都不再像現下這樣模糊,而是像平時一樣清

晰?,反之,也可以像做夢一樣胡思亂想,所想的一切都會變成現實。

不過謝小玉不奢望能達到那樣的境界,那個境界無限接近於魔門的無中生有、佛門的空想成真,古往今來,只有

三大魔祖中的婆羅賀摩天、三大佛祖中的勝觀佛擁有如此成就。

謝小玉懷疑這已經涉及到先天大道的範疇,他的膽子一向不大,沒興趣犯這個天大的忌諱、觸這個一等一的楣頭

,至少在飛升仙界之前,他連想都不敢想。修士雖然要勇往直前,卻不意味著送死。

太陽漸漸升高,人潮開始變少,女人們回家燒飯、煮菜、洗衣、刷碗,男人們忙於生計,那些雙輪車也都空閒下

來。

謝小玉仍舊在夢境中徘徊,現下他勉強可以做到化夢,不過離練成最後一式「夢」還有很長的距離,他現下連一

片樹葉都拿不住,更不用說殺人。

突然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謝小玉的意識開始離散,下一瞬間,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此刻他仍舊盤坐在床頭。

「咚咚咚﹗」

有人不停在敲門,顯然這就是謝小玉被拉回來的原因。

現下謝小玉還不能長久入夢,一旦外界有干擾,他就會從夢境中脫離。

謝小玉輕嘆一聲,下了床,走到門口,開門一看,敲門的是陳元奇。

「那邊已經有動作了?」謝小玉搶先問道。

「不是他們有動作,而是土蠻好像有什麼動作。」陳元奇閃身進入,隨手將門關上。

「土蠻?」謝小玉有些意外,這幾年來土蠻被中土諸派壓著打,只能東躲西藏,沒想到居然敢跑出來。

「我也不清楚具體情況,可能又是一個圈套。」陳元奇在來之前也設想許多種可能。

謝小玉沈思片刻,他也一下子想到十幾種可能。

或許那個幕後指使者發現光靠恩義無法要買人心,所以乾脆借土蠻的刀將那些修士全都幹掉。

或許那群人想刻意製造一種同甘苦共患難的感覺,用來打動那些修士。

或許和那個幕後主使者無關,土蠻吃飽撐著,想出來找死。

或許有異族在背後搞鬼,想製造事端。

或許……




謝小玉越想越亂,他搔了搔頭,無奈地說道??「我們手裡的情報太少,沒辦時法做出準確的判斷,我先過去看看

。」

謝小玉探頭看了看左右,和往常一樣,他家人都不在,綺羅也不見蹤影,顯然是陪他的家人出去了。

「青嵐,幫我把大家叫回來,告訴他們吃飯了。」謝小玉朝著左側的一間房間傳音道。

房間內傳來嗯的一聲,青嵐從來不出去,她是真正的修士,一心只想飛升仙界,世俗繁華對她來說絲毫沒有意義

,她大部分時間都在修練中度過。

門一下子開了,出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人,另外三個人是姜涵韻、慕容雪和謝小釵,她們也在修練,沒有

什麼地方比青嵐那幅畫是更好的修練場,現在有事要做,她們也一起出來幫忙。

緊接著,另外一間房間的門也打開,吳榮華和王晨跑了出來,他們也在修練,一個練的是易算之法,另外一個練

的是瞳術,謝小玉的傳音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他們。

眾人都明白肯定是那邊有事發生,陳元奇和謝小玉都要將注意力轉到分身身上,可能顧不了這邊。

「放心,有老羅在這裡。」陳元奇拍了拍謝小玉的肩膀。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謝小玉為人謹慎,仍舊覺得將家人全都叫回來更安全。

門一關,謝小玉回到床上,仍舊像剛才那樣盤腿坐好,下一瞬間,他的意識就已經轉到萬里之外的分身身上。

此刻謝小玉的分身正在一頂帳篷裡,和本體一樣,分身也盤坐在床頭前。

從帳篷裡出來,謝小玉差一點撞上一個人。

那人看到謝小玉,有些驚訝地說道︰「你這小子居然肯出來,沒必要練得那麼辛苦吧?」

謝小玉笑了笑,眼前這個人也算是鄰居,就住在旁邊的帳篷裡。

這裡的人都是按照軍隊的模式編製,四個人共享一頂帳篷,稱之為一伙?,五頂帳篷,二十人為一伍?,五伍,也

就是百人為一隊;五隊,五百人為一營,這樣的編製也是為了防止有人混入或者逃跑。

如果謝小玉是一個人溜進來,恐怕已經露餡,他的實力雖強,修練的時間畢竟太短,會的法術太少,好在有陳元

奇在,陳元奇五花八門的法術都會一些,輕而易舉就改變同一營所有人的記憶。

「現下有這麼好的條件當然要用心一點,再說,大劫將至,多一分實力總是好的。」謝小玉很會演戲。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洞口有一大群人跑進來,全都神情凝重。

「發生什麼事?」謝小玉一邊問,一邊裝作尋找著陳元奇的蹤跡。

「你在找老陳他們吧?現下是他們的班,因為你閉關的緣故,你的班都是他們三個人幫你頂,回來後你可得好好

謝謝他們。」旁邊那人心眼不錯,居然給謝小玉善意的提醒。

「頂班?怎麼了?」謝小玉繼續裝傻。

那個人神情一陣黯然,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半天才說道︰「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有土蠻在附近晃來晃去,

恐怕是沖著我們來。」

謝小玉繼續套那個人的話,,問道︰「上面的人有什麼回應?不是說這裡有道君坐鎮嗎?」

「有道君坐鎮是那幫人說的,誰知道是真是假?搞不好只是為了嚇唬我們。」那個人怒氣沖沖地說道。

謝小玉一愣,緊接著臉上露出笑意,湊到那人的耳邊,低聲說道︰「我看你平時對上面的人挺恭敬的,原本以為

你真心實意願意跟著他們,沒想到……」
「我有那麼傻嗎?」那人一臉很受傷的模樣,緊接著輕嗤一聲,說道︰「別看這邊好吃好喝,還不時有人向我們

講法,說穿了,只不過為了要買人心罷了﹗如果沒什麼想法,為什麼不給我們自由?」

那人的說話聲音顯然太大聲,驚動到旁邊的人,一個離得不遠的修士也湊過來,應和道︰「這套東西還不是學自那位,偏偏還學得不像。」

「那位是……」謝小玉裝傻裝到底。

「守戊城的那位  ﹗」後來的這個修士越發壓低聲音。

「那位是真漢子。」原先那個人點頭贊道︰「跟著他,來去自由,而且他真把你當兄弟看待,打仗的時候他身先士卒,從來不拿別人當炮灰,那三百多個跟著他的人最後只死了幾十個,還都是出去各自闖蕩時死的,連他麾下的老弱殘兵也大多活了下來,這幫人能比嗎?」

雖然聲音壓得極低,但是此人的語氣很重,顯然都是真心話。

後來的修士輕嘆一聲︰「我們是沒這個運氣,要不然早發達了﹗說起來,我和蘇明成還有過一面之緣。」

「我和吳榮華還是老兄弟呢﹗當初一起闖蕩東嶺溝,是我把他從影野狼嘴裡拖出來的,你知道吳榮華是誰嗎?」原先那個人不服氣了,立刻開始比較起來。

「別再說了,先顧眼前吧﹗你們說上面會來人嗎?」謝小玉連忙阻止這兩個人的爭論。

「天知道,這幾天也就來了一些真君,反正我沒看過傳說中的道君。」原先那個人一臉不忿。

「別急,他們總得給個交代。」後來的修士訕笑一聲。

「如果他們不給呢?你能拿他們怎麼辦?這幫家伙是借著官府的名義徵召我們,恐怕他們和官府沒有兩樣,別忘了,當初守北望城的時候,那些被徵召的人最後怎麼死的﹗」原先那人顯然悲觀得多。

謝小玉一直聽著,這兩個人的對話讓他心中暗喜,此刻他有些慶幸那位心狠手辣的都護大人倒是做了 一件好事,讓官府的信用徹底垮台,以至於和官府搭上邊都會招致別人的懷疑。

而在慶幸的同時,謝小玉也暗自警戒,無論如何都不能和官府扯上關係,官府的名聲實在太臭了。

傍晚時分,一群人走進來。這些人全都穿著盔甲,手  拎著兵刃,其中一個人朝著謝小玉走來。

謝小玉想笑不敢笑,他從來沒見過陳元奇這副模樣。

陳元奇身上披著一件褡鍵甲,頭上頂著破頭盔,看上去像個老兵。

「我幫你頂了三天班,你得補還給我。」陳元奇沒好氣地說道,然後他鑽進帳篷,頭盔往床頭一掛,又解下褡楗甲往床頭一扔。

「外面情況如何?」謝小玉連忙岔開話題。

這時,又有兩個人走進帳篷,也戴著頭盔、穿著甲冑,他們各自往自己的床上一坐,滿臉陰沈地說道︰「看來土蠻真的要動手了。」

「怎麼回事?」謝小玉沒有之前的輕鬆。

此刻天寶州各派雲集,隨隨便便就可以湊齊幾十個道君,而土蠻那邊道君級的人物絕對不會超過十個,這時候他們躲還來不及,居然敢捋虎鬚,表示他們另有倚仗。

「有人看到了大旄。」左邊那個人搶著說道。

謝小玉和土蠻打過仗,自然知道大旄是土蠻聚兵的標誌,也意味著戰事將起,如果土蠻沒有打仗的意圖,那麼應該是豎起羽杆。

「你們累了,休息吧。」陳元奇輕喝一聲,語氣中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力量。隨後,那兩個人就像著魔似的倒頭就睡,眨眼間發出鼾聲。

謝小玉看到陳元奇這樣做,立刻明白他另有發現。

果然,陳元奇隨手一指,一大堆記憶直接傳入謝小玉的腦中。


「這……這是獻祭﹗」謝小玉看著一大群瘦骨伶仃的男女老幼,顯然是前幾年被土蠻擄去的平民。

「土蠻不養廢物,連同族的人一旦殘了或老了,也會被驅逐。這些被擄去的人肯定不會被當人看待,這裡又遍地瘴煞之氣,幾年下來差不多都廢了。」陳元奇很平靜地說道,但這不是冷漠,而是無奈,他就算救下那些人也沒有意義,畢竟大劫一起,這些人仍舊是死路一條。

「你能發現,那個人肯定也已經發現了。」謝小玉指了指上面。

營地  其他人不相信這裡有道君,只有謝小玉和陳元奇知道確實有道君坐鎮,正因為如此,他們才不敢硬闖,而是用計混進來。

「應該發現了﹗我只能待在哨位上不敢亂動,也不敢施展神通,這樣還能有所發現,上面那個家伙再怎麼不濟也該有所察覺。」陳元奇這幾天裝小兵裝得一肚子火,說起話來多少有些怨氣。

陳元奇想問謝小玉有什麼打算,卻看到謝小玉臉上多了 一絲微笑。

「怎麼?你覺得這是好事?」陳元奇感到疑惑。

「幕後的人恐怕要動一下了。」謝小玉老神在在的說道。

陳元奇不笨,稍微一想,立刻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血祭不同於正面交手,誰都說不出會有什麼樣結果,弄得不好,直接降下一頭凶魔,連道君都會有危險,這幾萬名徵召而來的修士更沒有活路,一旦造成這樣的結果,肯定沒辦法掩蓋,到時候璇璣、九曜諸派必然會著手調查,萬一調查出什麼,後果會相當嚴重。

陳元奇越想越有可能,不過土蠻想施展血祭讓他有點頭痛,萬一真的降下一頭凶魔,他也只能跑路,好在這只是他的元神分身,逃跑的速度一流,他甚至用不著帶著謝小玉逃,反正謝小玉也是一具分身。

「靜觀其變吧。」陳元奇往床上一躺,不再多想。

這次倒是沒有等多久,傍晚時分,帳篷外就有人吆喝︰「全都出來﹗全都出來迎接慧大師﹗」

謝小玉原本在床上打坐,一聽到吆喝聲,他猛地跳下床。

「什麼慧大師?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罷了﹗」一個修士懶洋洋地坐起來,滿臉不屑地說道。

「原來是他。」陳元奇抬了抬眼皮,然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隔著帳篷,其實謝小玉也感覺得出來,一群人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個很年輕的真人走進來,此人的氣息讓他感覺有點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這時,陳元奇的聲音出現下謝小玉的耳邊。

「他叫慧靜,是明通身邊的童子,現下是徒弟了,當初你也見過他。」

謝小玉立刻想起來了,當初他第一次遇到明通的時候,明通身邊確實有一男一女兩位童子,那時候兩個童子還小,也就十一、二歲。

童子不同於一般的師徒,關係親近許多,但是童子的身分相對卑微,所以不態可能被委以重任,想像洛文清那樣成為核心弟子幾乎不可能。

「好手段。」謝小玉自言自語道。

慧靜這個曾經的童子肯定不會是幕後之人,只不過是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可憐虫罷了。

「很高明,卻又不夠高明。」謝小玉的嘴角露出微笑,他一直為破局而煩惱,現下他不再頭痛了。

「什麼意思?」陳元奇抬了抬眼皮,斜眼看著謝小玉。

「那個幕後主謀找來這個可憐虫,不過是為了將明通老道拖下水。慧靜身為明通老道曾經的童子,在外人眼中代表的就是明通老道。」謝小玉說出對方意圖的核心,這正是陳元奇剛才猶豫的原因。

就是因為不清楚明通在這件事中涉足多深,陳元奇才猶豫不決,畢竟明通和他的關係不錯,所以他有點投鼠忌器。

「為什麼說不夠高明?」陳元奇一下子坐起來。

「理由很簡單,你現下可以叫明通老道過來,讓他自己處理此事。」謝小玉一臉輕鬆。

陳元奇眼睛一亮,他已經明白謝小玉的想法,既然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幹脆將煩惱扔給明通,讓明通頭痛此事,如果明通將板子高高舉起卻輕輕落下,那麼一切都明白了,明通也不是好人,沒必要當成朋友看待;如果明通雷厲風行,問都不問,直接殺了自己的童子,同樣也能明白──殺人滅口,欲蓋彌彰,這種人不但連朋友都沒得做,還要小心提防.,如果明通打算查明真相,那麼他們就在一旁拍手叫好,然後等結果。

「好,就照你說的辦。」陳元奇心中大喜,不過臉上卻沒顯露出來,畢竟帳篷內還有兩個人,緊接著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道︰「真是怪了,那個幕後主使之人心思細密,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疏漏?」

「恐怕他也沒想到土蠻會有所動作,如果沒有這件事,他根本就用不著將慧靜抬出來,以官府的身分就已經足夠壓制。」謝小玉早已想透其中的關鍵。

稍微一點明,陳元奇就懂了,這是沒有預料到的意外,按照常理,那些土蠻不該跑出來鬧事,也就不會有現下這樣的問題。

萬里之外,四方樓的客房中,另外一個陳元奇睜開眼睛,轉頭朝著牆壁喊了一聲︰「老羅,你辛苦一趟,將明通老道帶去那裡。」

羅元棠就住在隔壁,聽到這番話,立刻將身外化身放出去。

瞬間羅元棠的身外化身就停在一片汪洋上,腳下海浪拍空,轟轟聲響不絕於耳。

下面其實是一座島,不過被禁制罩住,從外面看不出來,明通就在島上。

到了道君境界,絕對不會出現訪友未遇這種事,只要稍微一算,就可以知道對方的位置,當然前提是對方沒有刻意隱匿蹤跡。

隨著一陣無形的波動,明通突然冒出來。

剛才羅元棠算他的位置時,明通就立刻察覺到,連忙迎出來。

不過看到羅元棠來的只是身外化身,明通心裡頗感奇怪,甚至還有一絲不快,臨海城離這裡也就一萬多里,以道君的速度片刻就可以飛到,本體不來,只有身外化身過來,實在不禮貌。

但是明通臉上卻沒流露出不滿,反而連聲說道︰「稀客、稀客,你老弟今天怎麼有興致過來?」

明通確實有這樣的疑問,自從謝小玉和五行盟十位弟子大戰一場後,碧連天就被璇璣、九曜諸派有意無意冷落,順帶連他和羅元棠之間的交情也變淡許多,羅元棠沒事不會來找他。

「你以前那個童子呢?」羅元棠一上來就直指主題。

明通臉上的笑容凝固,他感覺到有事發生,而且不是好事。

「你問的是慧靜還是慧馨?」明通皺起眉頭。

「慧靜。」羅元棠說道。

「他現下負責采辦。」明通越發意識到大事不妙,肯定有人利用慧靜打著他的旗號做了什麼。

「你跟我跑一趟北面吧,距離有點遠。」

羅元棠所謂跑一趟,自然不是真身前往,到了道君境界,要去什麼地方全都是分身來去。

明通心裡格登一下,他自然沒理由拒絕。

羅元棠的身外化身、明通的元神分身並駕齊驅,朝著北面而去。

明通用來寄托元神的是一團水。這可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他成道後遍游五湖四海所聚集的萬千真水,然後花費百餘年的苦功精煉而成的一團太元道水,同樣能變幻無窮,比起身外化身差不到哪裡。

此刻明通和羅元棠所在的地方離北望城有三萬餘里,如果是本體飛遁,還是有點距離,但是對身外化身和元神分身來說,完全是瞬間即至。

不過羅元棠兩人沒有急著下去,羅元棠的身外化身虛懸在萬丈高的高空,從上面往下看,底下的一切都顯得那樣渺小,別說樹木之類的東西看不清楚,就算是山,也變成芝麻大的一個小點。

「就是那裡。」羅元棠朝著某座山峰一指。

「咦,居然有土蠻﹗他們在搞什麼鬼?」明通卻看到旁邊土蠻集結的地方。

「多虧這些土蠻,不然還不知道你的童子在搞什麼呢﹗」羅元棠嘲諷道。

明通倒沒生氣,他很清楚羅元棠不是陳元奇,並非尖酸刻薄之人,肯這麼和他說話,顯然還把他當成朋友,如果羅元棠一本正經那才麻煩。

「童子出身,你明白的。」明通輕嘆一聲,臉上有幾絲落寞的神情。

所謂的童子其實也是僕役,就算轉成弟子,曾經的身分無法改變。

童子出身的人在很多方面或許占點便宜,比如各種資源絕對不會缺,想得到指點也比其他弟子容易,但是在其他弟子眼裡他們總是低人一等。

那些聰明點的童子知道要發奮,一旦成為道君,誰還看出身?可惜聰明人畢竟少,大部分童子沒辦法接受這種改變,他們以前身為僕役卻受到別人的奉承,

現下成了弟子反而被人看不起,所以很容易受到誘惑,這也是童子出身的人在門派中地位不高的原因之一。

「先別說這些了,搞定正事要緊。」羅元棠看到明通的回應,心裡多少鬆了一口氣。

共事多年,羅元棠和明通的關係也不錯,如果真的要翻臉他也不願意。

這時,底下突然爆發出一股凜洌的氣息。

羅元棠與明通面面相覷,他們沒想到這麼快就打起來了,而且他們對那驟然爆發出來的凜冽氣息太熟悉了,除了謝小玉之外,絕對沒有第二個人。

山坳中,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眼睛瞪得最大的是一個身穿青袍的老者,在他面前,十幾把飛劍虛懸於空中,這些飛劍全都被定住,不過最近的一把飛劍離他只有半寸之遙。

身為道君,卻被人逼迫到這樣的地步實在丟臉,但是他偏偏不敢亂動,因為眼前這個人不是輕易可以招惹;另一個讓他不敢亂動的原因是旁邊還有一位道君,而且是以好勇鬥狠出名的道君。他可沒信心對付得了這個人。

更讓青袍老者頭痛的是,這兩個人都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說不定會聯手對付他,到時他就更吃不消了。

青袍老者現下煩惱的是怎麼找台階下,他不想打,卻拉不下這張老臉。

這時,半空中一陣波動,兩道身影憑空冒出來。

原本青袍老者以為是自己人,心中還暗自高興,沒想到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羅元棠,他的心頓時格登一下,好在旁邊還有明通,這讓他稍微有了點把握。

「好好好,了不起﹗老劉,我當你是朋友,你居然在背後搞了這麼多名堂。」

明通指著青袍老者,滿嘴白鬍子全都亂顫起來,他轉頭又看著慧靜,這次他就沒有剛才那樣激動,甚至連話都不說,只用冰冷的目光掃了一眼。

慧靜早已經面如土色。剛才謝小玉和陳元奇突然站出來,他已經感覺大事不妙,等到謝小玉悍然出手,那一劍讓在場諸人全都震驚不已,連他們當成靠山的劉道君都被逼得手忙腳亂,他更明白大勢已去,此刻看到明通懸空而立朝著他怒目而視,他頹然坐倒在地。

「謝小哥,這個孽障就交給你處置,我已經和他恩斷義絕,並且將他逐出師門。」明通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對策。

明通不是那種只懂修練,其他事情都不知道的人,否則也不會被派來這裡執掌一切,一開始他也為如何處理而頭痛,如果處置輕了,璇璣、九曜諸派肯定會以為他也參與其中,如果處置重了,他有諂媚之嫌,雖然沒人會說他什麼,但是山門中肯定有人會在背後說他的壞話。

不過,最後明通還是想到辦法,就像謝小玉把麻煩踢給他一樣,他也不想接下這個麻煩,幹脆一腳踢回去。

身為師父,將弟子逐出師門絕對不能算過分的懲罰,但是要說輕也未必,如果弟子在外面如果有仇家,失去師門翼庇,下場會非常淒慘,甚至有可能生不如死。

慧靜沒什麼仇家,但是他做這件事大大得罪謝小玉,而且謝小玉肯定會徹查此事,所以他的下場不會好。

明通也想知道誰在背後搞鬼,就像謝小玉指望他能挖出幕後主使者一樣,他也想讓謝小玉做這件事。

「師父,不要啊﹗師父──」慧靜跪在地上咚咚磕頭,他當然明白,一旦失去翼庇將會有什麼後果,第一個不放過他的就是謝小玉。

然而明通根本不搭理慧靜,他算是明白了,可憐人之自有可恨之處,慧靜藉著他的名頭胡作非為,將來真的出事,可就要算在他頭上。

「你如果把知道的事說清楚,我可以放你一馬。」謝小玉淡然地說道。

謝小玉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好殺,他明白有的時候讓一個人活著比殺了他更痛苦,而這個人淒慘的遭遇對其他人來說是警告,也是榜樣。

「我……」慧靜剛想開口,突然就掐住自己的脖子。

此刻在場的有四位道君,立刻看出不妙,這是禁制發作的表現。

明通畢竟和慧靜是多年的師徒,感情自然不淺,他連忙一指,護住慧靜的神魂和心脈?,陳元奇也搶步上前,一下子扣住慧靜的脈搏開始施法救治。

可惜明通和陳元奇都晚了 一步,一股赤紅色的火苗從慧靜體內躕出來。

陳元奇連忙甩手放開,這火極為霸道,他還沒沾上就感覺燒灼得厲害。

能讓陳元奇如此忌憚,這肯定不是一般的火,只是眨眼工夫慧靜就化為一堆灰燼。

「好狠毒的心腸、好毒辣的手段。」羅元棠輕嘆一聲,轉頭看向劉道君。

「這可不是我幹的,我是因為盤老頭的邀請才來這裡幫忙,盤老頭說這是明通的意思。」劉道君連忙解釋,他確實無辜。他來這裡完全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你為什麼不問我一聲?」明通也被搞糊塗了。

「是這小子說的,此事不能張揚,一來是怕異族的探子有所警覺,二來……」劉道君看了謝小玉、陳元奇、羅元棠一眼,當中的涵義不言而喻。

此刻璇璣派和碧連天之間有紛爭,這個消息在道君之間已經人盡皆知。

聽到這番話,另外三位道君與謝小玉都有一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

「盤老頭是?」謝小玉連忙問道,他對有些事不明就  。

「道府駐天寶州的二把手。」陳元奇說道。

「裡面果然有道府的手腳,不知道這是盤老頭一個人的想法,還是整個道府都捲進去。」羅元棠自言自語道。

「管他有沒有牽連,先控制住道府再說,找盤老頭問一下。」陳元奇做事直接,也多少有些霸道。

不過陳元奇這樣做確實說得過去,這裡已經有人被滅口,死的還是明通的童子,在這件事上稍微做點文章,道府肯定得低頭。

「我擔心的是那邊已經得到風聲,姓盤的說不定已經溜了。」

謝小玉將那個幕後主使之人看作勁敵,將心比心,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如果換成他,肯定也會讓姓盤的逃跑,這樣線索就斷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9-12 13:23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9-12 08:49
第四章 女長老

茂密的樹林中建造著一片竹樓,那些竹子還是嫩綠的,好像剛剛砍下來。

這裡是劉道君住的地方,他賭咒發願才讓眾人相信他確實不知情,而會來這裡完全是看在明通的面子上。

對劉道君和明通的交情謝小玉一無所知,羅元棠和陳元奇卻相當清楚。

當初還是真君的時候,明通就救過劉道君的命.,後來晉升為道君的時候,劉道君幫過明通大忙,他們絕對稱得上是生死至交,情義比師兄弟還深。

知道這些事後,謝小玉便少了幾分疑心。

將四個人請進屋內,劉道君讓徒弟送上茶水,這才說道︰「這幫人著實可惡,要不是你們來了,我還被蒙在鼓裡呢﹗」

「慧靜肯定知道什麼,可惜對方早有準備,立刻殺人滅口……你們說,這會不會是異族的圈套?」陳元奇轉頭問謝小玉。

謝小玉沈思半晌,最後搖了搖頭,道︰「只憑這些沒辦法判斷。」

「那麼土蠻的動作呢?為什麼他們一反常態,居然敢以卵擊石?」陳元奇會有這樣的念頭,完全是因為這個緣故。

「正是這一點讓我感到疑惑,如果沒有那些土蠻,慧靜就用不著露面,我就沒辦法破局,只能繼續等待時機。佈置這一切的家伙是個謀略高手,而且對我的脾氣性格深有了解,不可能搞出這種畫蛇添足、作繭自縛的事。」謝小玉並不是高估對手,這次的事讓他感到有力使不出來,足以證明對方的厲害。

「現下先別管那個幕後指使之人,土蠻怎麼辦?」劉道君搶過話題,此刻他很頭痛,那邊顯然已經撒手不管,如果謝小玉四人再不管,那整件事豈不是全都要落到他頭上?

「既然已經知道事情的由來,還有必要在這裡待下去嗎?我們也撤吧﹗」陳元奇提議道。

「撤倒是不急,我們最好弄明白土蠻為什麼會這樣做。」謝小玉有他的打算,他原本就準備和那個認識的蠻王取得聯絡,現下正好有藉口。

「你打算怎麼問?」陳元奇看著謝小玉。

「我自有辦法。」謝小玉並不是故作神祕,只是不想節外生枝,畢竟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突然謝小玉想到一個問題,一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這裡到底有多少糧食?」謝小玉看著劉道君,以他對土蠻的了解,能讓土蠻在意的東西不多,但是糧食絕對是其中之一。

「我不太清楚,好像不少於三萬萬石。」劉道君估計一個大致的數目。

「這麼多?」謝小玉大吃一驚。

不只是謝小玉,連明通、羅元棠、陳元奇也感到驚訝,他們只是聽說這幾年朝廷一直在往天寶州運糧食,卻沒想到數量如此龐大。

朝廷能夠動用的只有那百來艘空行巨舟,來回一趟要一年時間,根本沒辦法和現下聚集在碧連天外海的龐大船隊相比,三萬萬石糧食不知道要運多久。

「還都不是大米,而是沒脫殼的穀子,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直接運米過來。」劉道君的徒弟插嘴說道。

「什麼?全都是穀子?.」謝小玉越發吃驚,這段日子他天天吃米飯,只覺得味道不錯像是新米,卻沒想到是穀子。

「是穀子,而且儲存很麻煩,還要為它們建造通風道,說是怕發霉。」那個徒弟知道的事情不少。

謝小玉一拍腦袋,道︰「我明白了,這不只是稻米,根本就是稻種,朝廷裡也有能人。」

現下謝小玉終於知道土蠻為什麼發瘋了,如果只是為了糧食,那些土蠻或許會鋌而走險,但是規模絕對不會這樣大,可換成稻種就不同了,三萬萬石稻種足夠讓每一個土蠻寨子都開闢數萬畝農田,他們再也用不著為食物而煩惱。

「幹脆一把火將這些稻穀全都燒掉。」陳元奇發狠說道。

「不,我們帶走一部分作為稻種,其他全都留下,我打算送給那些土蠻當禮物。」謝小玉已經有了對策。

「你沒瘋吧?這豈不是資敵?」陳元奇不明白謝小玉的打算。

「土蠻也是人族,那些異族現下只是利用他們,大劫一起,異族對他們未必還會客氣。」謝小玉看過太多過河拆橋的事,他可不認為妖族和鬼族有多麼高尚。

「萬一猜錯了呢?或是那些土蠻天生賤骨頭,甘願當異族的走狗,你有什麼辦法?」陳元奇一向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那也沒關係,毀掉這些稻穀太浪費了,不如讓土蠻先種著,將來我們可以從他們手穀搶糧食。」謝小玉也不是善類,他原本就有兩手打算。

這一次陳元奇終於沒有質疑。

「我們的人還要撤嗎?」羅元棠問道。

「兩件事可以一起做,你們負責這邊,我負責那邊。」謝小玉原本就不想有人跟著,正好給這幾位道君一些事情做。

「我擔心你那邊還沒搞定,土蠻就已經開始血祭,誰知道會有什麼東西被召喚出來?.」劉道君和謝小玉不熟,所以沒什麼信心。

「他們不會血祭的﹗我會讓他們知道,一旦他們動手,我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燒掉那些稻穀。」謝小玉悠然說道。

現下是八月,已經是夏末,卻是最炎熱的時候,樹葉長得異常茂盛,一眼望去滿是翠綠。

如果在大片的綠色中看到其他顏色,那裡肯定有人居住,遠處就有這樣一個謝小玉懸空而立,看著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寨子。

寨子的規模不小,成片房屋緊挨著,那些房屋全是用纖細的木杆搭成框架,用竹篾編織成牆,外面蒙上麻布,再刷上桐油,那全是他指點別人搭的,原本只打算住上半年,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它們居然還完好無損。

現下,這些房子內住的全是土蠻。

謝小玉正在感嘆,突然感到一道神念掃過來。

一團烏雲從那座寨子裡飛騰而起,雲頭上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蠻王。

「跟我來。」謝小玉沒有露出絲毫敵意,反而朝蠻王招了招手。

蠻王微微一愣,隨即就認出謝小玉,頓時收起幾分敵意,跟在謝小玉身後。

謝小玉朝著不遠處一片異常茂密的叢林飛去,那裡正是靈眼所在的位置。

兩人落下後,蠻王用土蠻話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謝小玉以前不懂土蠻話,必須有人在一旁翻譯,現下用不著了,他也用土蠻話回答道︰「最近你們的人又有異動,好像打算在北望城再打一場,你知道這件事嗎?」

蠻王皺了皺眉頭,道︰「你想讓我阻止這件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蠻王回答得異常乾脆,一點都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出乎蠻王預料之外的是,謝小玉搖了搖頭,道︰「我來這裡只是為了問你一聲,你們的目的是不是為了得到那些稻穀?」

這次輪到蠻王吃驚了,他多少知道一些內情,他的寨子也有派人過去。

看到蠻王的回應,謝小玉越發有信心,繼續說道..「我打算和你們再做一筆交易,那些稻穀可以留給你們,反正我們帶不走。」

蠻王一開始不信,但是看到謝小玉的神情不像作偽,不由得興奮起來。

「你沒撒謊?」蠻王仍舊要確認一下。

「你不是和我做過交易嗎?我的信用如何,你最清楚。」謝小玉有足夠的信心能說服蠻王。

說得再好,也不如做得好。果然,蠻王臉上多了幾分信任。

謝小玉打鐵趁熱地看了看寨子的方向,輕嘆一聲??「沒想到當初我造的那些房子你們還在住,這麼多年了,木頭骨架或許還完好,但是那些竹片想必都朽爛了吧?」

謝小玉這麼說是為了拉近關係。

蠻王不懂,果然上當了,對謝小玉的態度又好了幾分。

「你造的房子不錯,我們又不像你們那麼嬌貴,那些竹片壞了,就找點蕉葉換一下,反正比我們以前住的地方好得多。」

一想到從那筆交易中得到的好處,蠻王真的有點心動,當初謝小玉走時不但留下大量糧食,還留下一大堆東西,不只是房子,小到鍋碗瓢盆,大到橇車騾馬,漢人嫌帶走麻煩,他們卻用得很開心。

之前蠻王他們雖然打下過好幾座城,不過全都毀了,雖然也得到不少東西,卻沒有那麼完整,加上人多,大家一分,每座寨子得到的並不多。

嘗過一次甜頭後,蠻王確實覺得和漢人做交易比打死打活好得多。

不過這次的事太重大,不像上一次漢人只是暫時借用他的寨子。

「我沒辦法答應你,這件事是大長老親自負責,你說服我沒用。」蠻王實話實說。

天寶州的土蠻和南疆的苗人差不多,都是由一個個部落組成,部落裡族長最大,族長未必是蠻王,但是蠻王必定是族長,如果一個部落出現兩個蠻王,部落會一分為二,這一點和苗疆的情況差不多。

但和南疆不同的是,天寶州的部落組成一個聯盟,一批公推出來的長老負責協調各個部落之間的紛爭,而大長老就是權力最大的長老,共有五位,負責裁決。之所以選五個人,就是因為大長老們有分歧的時候,可以投票決定最後的裁決。

「我有把握說服你們的大長老,問題是我根本見不到他。」謝小玉找這位蠻王,真正的目的就是搭一條線。

蠻王猶豫片刻,盤算著要不要幫這個忙。

「你幫我這個忙,我會額外給你一批種子,可以是稻穀,也可以是別的東西,看你想要什麼。」謝小玉很清楚土蠻的心思,土蠻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只要給好處就行。

「好吧,我試試看。」蠻王答應下來,他已經替自己找了個理由,漢人既然知道他們的目的,如果仍舊強攻,漢人肯定會搶先燒掉那些稻穀,他也是為各部落著想。

打定主意後,蠻王雙手合十,如同拜佛般念誦著咒語。

但這並不是佛禮,而是魔道的儀式,雙手合十原本就是魔道通神的手印,後來被佛門接收,變成自己的東西。

只見一道黑氣從蠻王嘴裡射出來,急速朝著遠處飛去,轉瞬就看不到蹤影,這和佛、道兩門的傳訊之法相似,速度似乎還更快,不過說到方便,顯然遠不及佛、道兩門的傳訊信符。

「我已經幫你問了,見不見是大長老的事。」蠻王講話倒是實在。

「不管成不成,我都會給你兩萬斤黑豆。」謝小玉投桃報李,反正只是兩萬斤,又不是兩萬石,以他的面子不難弄到。

蠻王眉開眼笑,好半天憋出一句話︰「我知道你是好人。」

「如果這次交易成功,以後我們有的是交易的機會。你的人有沒有興趣學造房子?學會之後,你們就可以自己修築了。」謝小玉繼續拉近關係。

蠻王沒說什麼,但是臉上的神情足以證明他心動了。

謝小玉正打算再接再厲,突然一股強大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神念出現下頭頂上。
大片雲朵朝著中間聚攏,變成濃重的雲團,雲團翻滾著,漸漸出現一張人臉,那是一張女人的臉,看上去很年輕,算不上漂亮,卻不難看,在土蠻當中應該算是美女了。

「就是你要和我做交易?」雲裡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問,那聲音如同一柄大錘般狠狠砸下來。

謝小玉瞬間感到頭暈眼花,渾身的骨頭彷佛要散了,幸好這是分身,虫王之軀加萬劍之體絕對強悍到極點,總算挺了過來。

不過謝小玉仍舊很野狼狽,大半個身體被砸入土裡。

「給我爆﹗」謝小玉手掐劍訣,朝著空中一指。

隨著這聲怒喝,半空中啵的一聲,彷佛一顆氣泡破開了。

這聲輕響和那震耳欲聾的喝問根本不能比,動靜卻同樣驚人,彷佛有塊石頭扔到水面上,激起一圈圈的鍵漪,半空中一道透明的波紋朝著四面八方蕩漾。

那張由雲朵組成的人臉一下子變得扭曲起來,有些地方甚至被震散。

剛才爆開的並不是氣泡,而是謝小玉仿造的佛門無音神雷,如果只論威力,絕對是他最強的一招。

好半天,那些雲朵才重新組成人臉的模樣。

「好小子,有點本事。」人臉怒道,不過這次她的聲音小了許多,也沒有暗藏殺機。

「我帶著誠意而來,沒想到妳連一點誠意都沒有,一上來就想暗算我。」謝小玉冷笑一聲,多少有點憤怒。

「有話好商量、有話好商量。」蠻王連忙在一旁打圓場。

剛才蠻王沒有想清楚,可看到謝小玉兩人打了起來,這才猛然醒悟過來,從幫謝小玉傳遞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已經被牽連進去,如果交易成功,他當然好處不小.,如果交易失敗,兩邊都會找他麻煩。

一個由雲霧組成的人形和謝小玉面對面站著。

那人長身玉立,個子比謝小玉高一頭,身材瘦削,上半身穿著荷葉短襖,下半身著一條筒裙,頭上戴著很大一個頭冠,胸前掛著一串串項圈,這是標準土蠻女子的打扮,看她的年紀也就二十五、六歲。

謝小玉不會看外表的年齡,土蠻全都修練魔功,外表與實際年齡往往不符,特別女人的外表更做不得準。

剛才一見面,兩人就劍拔弩張,此刻卻變得心平氣和。

謝小玉原本就是為了談判而來,並沒打算和對方翻臉?,而土蠻女子一開始心存不善,現下知道謝小玉不是易與之輩,不得不收起那不該有的心思。

互相通報身分後,謝小玉知道這名女人叫阿克蒂娜,在五位大長老中排名第四。

讓謝小玉感到意外的是阿克蒂娜居然知道他,一聽他自報家門,立刻說道︰「我聽過你,聽說你很厲害,果然名不虛傳。」

「妳聽說過我?那太好了。」謝小玉原本最頭痛的有兩件事,其中之一就是如何說服對方,其次就是如何讓對方相信他有能力兌現承諾。

「你打算用那些稻穀和我做交易?只要交出稻穀,我可以讓你們活命。」阿克蒂娜一上來就是獅子大張口。

「妳這話恐怕連妳自己都不相信。」謝小玉訕笑起來、不無嘲諷地說道︰「就算沒人向妳通風報信,妳肯定也已經發現那裡至少有四位道君,除此之外還要加上我。雖然我還不是道君,卻可以算是半個道君,我還知道妳打算用活人血祭,不過妳已經沒機會了。」

阿克蒂娜身為大長老,自然不會被謝小玉三言兩語唬住,她毫不相讓地說道︰「就算你們人多,我們的人也不少,有必要的話我也可以叫人。」

「妳能叫來多少人?像妳這樣的人頂多就十個吧?我一聲令下,馬上就可以叫五十個這樣的人過來,再給我幾天時間,我可以叫五、六百個這樣的人過來。」
謝小玉很有把握。

「大話誰都會說。」阿克蒂娜輕蔑地一笑。

「是不是大話妳其實很清楚,我知道你們和妖族關係密切,妖族在離這片大陸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藏身處,但不久前被我們摧毀了,而為了摧毀那裡,直接動手的道君就有五十幾位,更有三百余位道君參與此事。」謝小玉信步走到阿克蒂娜跟前,頗為得意地補充道︰「這些妳不會不知道吧?」

阿克蒂娜確實不知道這些事,不過她感覺得到妖族那邊出事,以前妖族隔一段時間就會和他們聯絡一次,這段日子卻一直沒出現,而且不久前另外一位大長老發現外海發生劇烈的動盪,像是海底火山噴發,又像是特大規模的海嘯,所以她對謝小玉的前半段話至少有一半相信,至於後半段話就更不用說了。

土蠻一直監視著從中土來的船,所以阿克蒂娜知道每支船隊都有十位道君負責保護,她雖然懷疑謝小玉是否能調動得了這些道君,卻也知道漢人被逼急的話,絕對可以請來上百名道君。

「稻穀留下,我讓你們平平安安撤出去。」阿克蒂娜總算有了點誠意。

「如果只是這麼簡單,就不叫交易了。」謝小玉搖了搖頭。

「你想怎樣?」阿克蒂娜有點摸不透謝小玉的底。

「我為什麼要撤出去?直接調幾十個道君過來怎麼樣?或許還可以趁這個機會讓你們的人全都留下,就算妳逃得了,其他人有這個本事嗎?」謝小玉的態度變得強硬。

「那麼你打算怎麼樣?」阿克蒂娜怒氣勃發,她的憤怒並不是因為謝小玉的不恭,而是因為他說了實話。

幾天前,土蠻勢大,可現下情況正好相反,土蠻的日子很不好過,隨著中土越來越多門派來到這裡,差距也變得越來越大。

「妳想必聽說過大劫將至的消息吧?」謝小玉並不急著說出目的,而是繼續究圈子。

阿克蒂娜點了點頭。

「不管怎麼說,妳我同是人族,和妖、鬼兩族並非同類,妳以為妖、鬼兩族一旦得勢就會放過你們?」謝小玉開始挑撥。

「這用不著你管,就算將來和他們撕破臉,也好過現下被你們欺壓。這片土地原本平靜祥和,自從你們來了之後就變得腥風血雨,沒有一刻安寧。」阿克蒂娜的眼中充滿怒火,簡直能燒穿謝小玉。


土蠻和漢人之間的血仇,早已經濃得無法化解。

謝小玉卻寸步不讓地說道︰「妳說這話恐怕連妳自己都不相信,我們沒來之前,你們自己都打得頭破血流。」

「至少那時候的日子比現下好過得多。」阿克蒂娜立刻反擊。

謝小玉冷笑一聲,抬起右手說道︰「我看妳的記性有問題,我幫妳細數一下,看看以前的日子是否比現下更好。

「三百多年前,我們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這裡的部落規模都很小,千人的部落就已經很大,大部分部落只有幾百人?,但是現下,十幾萬人的部落可不稀奇。

「那時候你們的壽命最長不過四十年?,但是現下活個百十年肯定沒問題吧﹗

那時候你們靠採集和打獵為生,飢一頓飽一頓.,現下你們學會耕種,要不是人口太多,你們絕對可以填飽肚子。」

謝小玉說這番話理直氣壯,不過他自己也明白這都是詭辯。

會有十幾萬人的部落固然是因為土蠻學會耕種,不過更多原因是為了對抗漢人,所以他們不得不聚集在一起?,至於壽命的延長,則是因為土蠻都修練魔功,修士的壽命自然比普通人長得多。

阿克蒂娜在土蠻中算是極聰明的人,但是和謝小玉一比就不行,這和知識的累積有關,再說她沒學過詭辯術,被謝小玉這麼一繞,她的腦子確實有點卡住,隱約覺得這話不對勁,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好半天阿克蒂娜才意會過來,怒氣沖沖地爭辯道??「學會耕種是我們的本事,你們可沒教過我們?,至於壽命延長,還不是為了對抗你們這些漢人?而且那些功法也是我們自己得到的。」

「我承認你們很聰明、很好學,我只是針對妳剛才的話。妳剛才說,我們沒來之前,這片土地上的生活非常美好,可事實並非如此,你們現下人口比以前多了百倍、壽命長了十幾倍,不是嗎?」謝小玉一個圈子又兜回來,這已經不是詭辯,而是耍賴。

阿克蒂娜氣得切牙切齒,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看了看蠻王,卻見蠻王在搔頭。

蠻王也有點糊塗了,聽謝小玉如此一說,覺得好像確實有點道理。


謝小玉看到阿克蒂娜和蠻王被他弄糊,連忙打鐵趁熱,他早已經準備好一番說辭,絕對可以打動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土蠻。

「原本你們的日子會比現下更好,當初我們剛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兩邊相處得挺融洽?,後來我們的人發現這片土地上到處都是礦藏,這些東西對你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對我們卻意義重大──」

「那是因為你們貪婪。」阿克蒂娜打斷謝小玉的話頭。

謝小玉並不在意,繼續說道︰「你們不也一樣貪婪?」

「什麼意思?」阿克蒂娜面若寒霜。

謝小玉解釋道︰「一開始,我們根本沒想過自己開採那些礦藏,這樣代價太大了,所以最初的想法是你們幫我們開礦,我們拿糧食和你們換。結果呢?你們當中的某些人為了私利,拒絕我們的提議,還要把我們趕下海,卻不想想我們的實力遠遠超過那時候的你們。」

謝小玉說話一直偏向輕柔,此刻卻露出一些霸氣。

謝小玉和土蠻打過不少交道,很清楚土蠻更信奉弱肉強食,只有實力超過他們,才可能讓他們聽得進去。

「這是你的一面之詞。」阿克蒂娜冷笑一聲。

「是不是一面之詞,我可以再跟妳細細算一下。」謝小玉並不在意,他最喜歡和人算賬了,特別是和土蠻算賬,因為這幫野人只會加減,連乘除都不會。

「為了將一個人從中土運過來,需要半年的時間,在這半年中,他們不用幹活,完全是吃白食,一船是一千五百人,這要多少糧食?」謝小玉看了看阿克蒂娜兩人。

阿克蒂娜和蠻王當然算不出答案,卻知道這絕對是一大筆開銷,對土蠻來說,這是不可想像的事。

謝小玉很滿意這樣的回應,繼續說道︰「到這裡後他們開始幹活,但這個地方瘴煞之氣太厲害,他們一般只能工作五到十年,身體就會迅速衰弱,再也幹不了體力活。我們和你們不一樣,不會讓沒用的人自生自滅,必須養著他們,所以不得不建造起一座座城市。」

謝小玉是騙人的行家,吃準土蠻不明白城市的功能和城市創造財富的能力,

所以敢這樣信口開河。

謝小玉停頓片刻讓阿克蒂娜兩人有時間思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道??「你們想過沒有?建造這樣大的一座城市需要花費多少代價?更不用說隨著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城市的規模必須擴大,這是一個無底洞。」

說著,謝小玉突然指向那座土蠻寨子,話鋒一轉,說道︰「你們的人吃的或許比我們多一些,但是幹的活至少多一倍。」

「三倍,甚至更多。」蠻王驕傲地說道。

「好吧,就算三倍。」謝小玉高興還來不及,算這帳,自然是算得越高越好。

「你們的人根本不在乎瘴煞之氣,幹上二十年應該沒問題吧?」謝小玉問道。

這一次阿克蒂娜兩人倒是沒有加碼,三百年前,土蠻的平均壽命只有四十幾歲,幹二十年的活很正常。

「同樣,因為你們不怕瘴煞之氣,所以給你們吃的糧食很容易種,而我們吃的糧食必須精耕細作,花費那麼多的精力,代價自然要高幾倍。」謝小玉又欺負土蠻沒見識。

阿克蒂娜沒有回應,蠻王卻不由自主點了點頭,他想到的是專門供給修士食用的糧食,那種起來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為了得到同樣的東西,卻增加幾萬倍的麻煩,如果換成妳,會不會做這樣的傻事?」謝小玉看著阿克蒂娜。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當初我們錯過一次機會,這一次不要再錯過機會。」阿克蒂娜笑了起來,突然她的笑容消失,變得異常冷淡,道︰「你的前輩沒能說服我們,讓我們成為你們的苦力,你卻想說服我們,讓我們成為你的刀劍和盾牌。」

「我可沒那麼想過,你們根本沒有成為刀劍和盾牌的資格。」謝小玉並不擔心會觸怒阿克蒂娜兩人,因為接下來就是解釋?.「你們有多少人口?像你們這樣的人又有多少?而且當初我和這位老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的實力遠勝於我,我們好幾個人連手和他打,最後才靠暗算打贏他。現下呢?他打得過我嗎?」

謝小玉的話讓蠻王怒目而視,不過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不過謝小玉。

阿克蒂娜默然無語,好半天她才開口說道︰「你想讓我們當探子?」

此時,阿克蒂娜的語氣緩和許多。

「同樣是人族,你們和我們都做不到互相信任,將來大劫一起,妖、鬼兩族會相信你們?如果妖、鬼兩族不信任你們,你們能打探到什麼情報?」謝小玉再一次打擊對方的信心。

「那你想要什麼?」阿克蒂娜已經徹底糊塗了。

「我有兩個要求,第一個要求是,記住你們是人,人和人沒必要自相殘殺,第二個要求是,我曾經親眼看到你們用某種儀式把一個人變成幾個人,這應該是滴血再生的法門吧?.」謝小玉前面那個要求是拉近關係,真正的意圖是後面這個要求。

神道和佛道魔三家不一樣,佛道魔三家都是感悟大道,然後調用大道法則,神道卻是在天道的允許下,直接掌控大道法則。

一個是調用,一個是掌控,兩者的效果可想而知。

滴血重生最初是魔門的秘法,魔門被佛門打敗,這套法門也就被佛門得去,然後又被道門學會,所以這三家的東西大同小異,都需要靠珍稀的藥物輔助,而且成功的機率不超過三成。

神道就不同了,當初數以百萬名土蠻運用此法,一個土蠻變成十個,鋪天蓋地的人海殺也殺不完,而且不需要任何輔助材料,更用不著擔心失敗,這就是神道強悍的地方。

謝小玉這個要求很容易辦到,反而讓阿克蒂娜懷疑其中有沒有陷阱,會不會她幫了忙後,對方就拿這當證據要挾她做更多事?

「你不想知道是誰透露消息給我們?」阿克蒂娜小心試探著,在她看來,這是最起碼的條件。

「沒必要,我已經知道誰向你們通風報信,那些探子留著更好,他們將來會有大用。」

虱子多了不怕癢,謝小玉已經不奢望將探子全部解決掉,那是不可能的,畢竟異族經營數萬年之久,布下的暗線早已經盤根錯節。

謝小玉這斬釘截鐵般的回答,越發讓阿克蒂娜感到迷惘。

「我給妳三天時間考慮。」謝小玉並不急。



傍晚時分,一道透明的劍光落在那片竹樓上。

「怎麼樣?順利嗎?」陳元奇一看到謝小玉,立刻問道。

陳元奇不知道謝小玉出去做什麼,也沒問,畢竟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祕密,他只想知道結果。

「很不錯,對方正在考慮,答應我們的機率很大。」謝小玉沒多說,甚至沒提滴血重生的事。

一轉頭,謝小玉就看到明通站在門口,眼神閃爍,一副想進來卻有些猶豫的模樣。

「你來得正好,白鬍子有話想跟你說。」陳元奇似笑非笑。

謝小玉完全明白明通為什麼找他,之前他躲在臨海城,一方面是為了讓家人散散心,另一方面是為了躲明通。

這一次謝小玉把明通叫過來,眼前的麻煩確實迎刃而解,卻不可避免要面對面。



「謝小哥,你我算是老相識了,當初我對你也算不薄吧﹗」明通豁出去了,
切牙問道。

明通這話確實沒錯,幾位道君中,謝小玉最有好感的第一個是陳元奇,第二個就數明通,至於北燕山的聶剛、摩雲嶺的章笑山,和他的關係都稍微遠了一些。

「你先別說,先聽我說。」謝小玉乾脆以退為進,道︰「碧連天這一次做的事讓我非常為難,一下子搞出這麼一個龐大的聯盟,對碧連天來說或許不錯,但是我們的計畫全都被打亂了。」

「這不是我師兄的過錯。」明通連忙爭辯。

「說實話,我不相信明和掌門沒有一點想法,他只是順水推舟罷了,反正出了事責任都是明夷背,就算明夷背不起,還有幾個太上長老也可以背.,可一旦成功,對碧連天的好處多多。」謝小玉幹脆將話挑明了。

「你這就是欲加之罪了﹗ 一旦讓明夷得勢,掌門師兄也會非常被動。」明通當然不能承認謝小玉的話沒錯。

「明夷不足為慮,我清楚,你們也清楚,因為那時候我已經在修『偽元神』,一旦成功,修練到道君境界會比現下容易許多,這套秘法比五行盟有價值得多。」謝小玉說得理直氣壯。

明通沒辦法反駁,否則等於質疑謝小玉在吹牛,先不說謝小玉的話確實沒錯,就算有點自吹自擂,現下的謝小玉也不是他能得罪的。

見明通預設他剛才的話,謝小玉繼續說道︰「五行盟太大了,如果拆散,免不了引發動盪,這是最糟糕的情況;可如果不拆散,這就是一顆毒瘤。五行盟既然是碧連天搞出來,你們就有無法推卸的責任,而身為碧連天掌門,你師兄難辭其咎,他還得負起責任。」

讓碧連天收拾殘局,這絕對是好聽的說法,也封住明通的嘴,因為他不可能說碧連天拉了屎卻不打算擦屁股,但這個殘局沒那麼容易收拾,謝小玉已經說得很明白,不允許快刀斬亂麻,只能抽絲剝繭,這要花很多時間,偏偏現下最缺的就是時間,等到將來出海,碧連天只能拖著一大堆累贅,璇璣、九曜諸派卻不會停下來等,最終的結果就是分道揚鑣。

說了半天,其實就一句話──碧連天已經被踢出局了。


明通一臉黯然,好半天他才用懇求的口吻說道「謝小哥,難道不能通融下?看在你我的交情上……」

「當然可以。」謝小玉不等明通說完,立刻說道。

明通頓時喜形於色,可謝小玉隨即說道︰「你幫了我不少忙,這個情我一直都記得,不過你身為道君,難道沒有想過自成一脈?」

明通張大嘴巴,沒想到謝小玉這樣還他的人情。

「是啊?明通老哥,你為碧連天做了不少事,但是你看看你得到了什麼?」陳元奇也在一旁幫腔。

謝小玉和陳元奇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這就叫「對人不對派,牆角挖得快」,當初天蛇、莫倫兩位大巫就是這樣被謝小玉挖過來,敦昆也是如此。

「碧連天對我恩重如山……」明通搖頭嘆道。

謝小玉立刻打斷明通的話,道︰「你這樣做,也是為了保全碧連天,大劫一起,誰都不知道結果會如何。而說句不好聽的話,五行盟大而不當,裡面那些門派各懷心思,不但無法取長補短,反而有可能互相推諉、各行其是,碧連天是自找苦吃,必須硬著頭皮強撐下去,到時候……」說到最後謝小玉連連搖頭,顯然不太看好。

謝小玉不看好的另外一個原因是,碧連天只有天劍舟,卻沒有飛天劍舟,相差一個字,速度卻相差五倍,所以碧連天必然會成為異族的目標。

此時,明通的腦子裡亂哄哄的,他知道五行盟是累贅,再怎麼改組都沒用,因為一開始根基就沒有打好,現下人心又散了,各派都為自己打算,互相扯後腿,而且正如謝小玉所言,累贅漸漸變成毒瘤,帶著這顆毒瘤,碧連天遲早完蛋。

這一次明通來找謝小玉其實是明和的要求,明和想甩掉這顆毒瘤,重新回到以璇璣派為首的聯盟裡,但是這條路被謝小玉堵死了。

不過謝小玉拉攏他,卻讓明通看到一絲希望,可以把一部分弟子轉入他的名下,將來就有機會重建山門。

「讓我想一想,我要好好想一想。」

明通和阿克蒂娜一樣,沒有立刻給出答覆,而且他給出回答要比阿克蒂娜痛苦得多,而且事後還有一大堆麻煩,例如碧連天那邊他帶誰好?

明通屬於掌門一脈,照理說應該保全掌門一脈的弟子,但是以謝小玉對他師兄的怨氣,未必能接受,同樣掌門一脈的弟子對謝小玉也肯定會有怨氣,這讓明通心裡充滿煩惱。

謝小玉沒再理會明通,轉身將陳元奇拉到一旁。

陳元奇知道謝小玉有重要的事和他說,隨手布下幾道禁制,將四周隔絕開。

「我打算讓萬佛山那些和尚活過來。」謝小玉一五一十將此行的斬獲說了一遍,當然,他沒提那個蠻王,這件事當初就沒人知道,現下也越少人知道越好。

陳元奇也猜到謝小玉有所保留,不過他不會追根究底,因為沒這個必要。

「太早了吧?」陳元奇微一皺眉,滴血重生關係到虫王變,這是和「偽元神」同一等級的機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而且又不要藥物,又沒有失敗的風險,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謝小玉不肯放棄。

「你不怕他們暗中動手腳?」陳元奇一向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我打算賭一把,那些土蠻畢竟也是人族,別看現下妖鬼魔三族又給功法又給東西,大劫一起,他們的好日子恐怕就到頭了。」謝小玉對此確信無疑,妖族對同類都異常嚴苛,對曾經的仇敵怎麼可能優待?而鬼族也差不多。

「但是你也沒把握他們不會在絕望之前坑我們一把,那些土蠻非常愚蠢,說不定他們以為只要對異族有用,異族就會收留他們。」陳元奇的這番惡意揣度完全是出於小心。

「所以我說我打算賭一把,而且我是用那些和尚賭。」謝小玉笑了起來,他就算賭輸了,損失也不大,可一旦賭贏,那斬獲就不得了。

陳元奇也想到這一點,所以思索片刻後,他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你打不打算用虫王變?」陳元奇問道。

「當然要﹗萬佛山的那幫和尚有很多連佛修都算不上,如果不用虫王變,他們連一點用場都派不上。」謝小玉毫不猶豫地說道。

曾經謝小玉有兩種打算,一種是讓這些和尚改修神道,將來從中土運過來的人和天寶州的人加起來恐怕有幾億,這些人身處絕境,肯定需要心靈上的寄托,會祈求神佛保佑,這是一股強大的願力,如果不拿來用實在太可惜。

不過神道之法也有缺點,謝小玉必須保證大家的安全,一旦遭遇到突襲,大量的人死亡,願力就會轉化為業力,後果相當可怕。萬年前神皇帝國的沒落、現在大乘佛門遭遇滅頂危機,都是最好的證明,所以他最終決定讓那些和尚轉修虫王變。

「用來盛血的缽盂還在智通和尚手中,我讓他盡快趕過來。」陳元奇猶豫一會兒,問道︰「要不要讓老和尚知道這件事?」

「可以讓他知道,老和尚還是能信得過。」謝小玉比陳元奇厚道。

陳元奇沒反對,雖然謝小玉對佛門越來越在意,但是這邊的佛門勢力畢竟不強,又沒有像空蟬那種其智若妖的人。

陳元奇正打算往外走,突然停下腳步,問道︰「虫王變的那個毛病你已經解決了?」

「沒有解決,我只是取巧將本能回應遏制住。」謝小玉沒說是誰想出這個辦法,畢竟劍宗的存在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這樣就很不錯了。」陳元奇高興地道︰「我早就想告訴你,用不著精益求精,能用就行,如果人人都擁有本能回應,讓我們這些老前輩情何以堪?」

陳元奇是把謝小玉當自己人,才會說這番話。

這段日子以來,謝小玉接連不斷拿出東西,固然讓大家欣喜若狂,卻也讓他們這些道君壓力極大,因為這些東西一旦推展開,資質稍微好一點的人,頂多十年就可以修練到真君巔峰,更讓他們難堪的是,道君和真君之間的差別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天差地遠。

像謝小玉這樣的真君已經足以和道君一較高下.,五、六個這樣的真君,絕對可以讓一個道君退避三舍.,如果數量再多,道君也只能扭頭就跑,這讓他們再也沒有以往的優越感。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9-12 14:13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9-12 11:42

【第五章】 交易

「呼呼呼──」

天空中盡是扇輪轉動的聲音,七、八艘飛天船正等待起飛。

並不是所有人都坐飛天船走,幾道遁光從山頂上飛起,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不和底下的人打聲招呼?」陳元奇回頭看了 一眼,他們花了這么多精力,還千裡迢迢跑到這裡,就是為了拉攏那些散修,現下謝小玉扔下這些人不管讓他有些想不透。

「這叫欲擒故縱。」劉道君也一起跟過來,他和明通交情極好,此刻跟著謝小玉,算是明通的代表。

由於這話說得太露骨,謝小玉聽著刺耳,他原本不想解釋,現下不得不說兩句:「散修不同於門派出身的修士,他們更願意相信自己,而不是把命托付給別人。如果我露出招攬的意思只會適得其反,讓他們覺得我和那個幕後主使者沒有差別。」

散修顧名思義,就是一群懶散慣的修士,而懶散的人往往崇尚自由,做任何事都希望自己選擇,別人強塞過來的東西就算再好,他們都不會喜歡。

而且人還有一個劣根性──付出代價得到的東西才會被珍視,輕易得來的東西就不會那麼在意。

謝小玉不想再犯以前的錯誤,他必須讓每一個人都牢牢記住能跟著他的機會非常珍貴,不把握住的話就再也沒有了。

「你打算等他們主動投靠?有些人說不定臉皮薄。」陳元奇戲謔地說道。

「等到翠羽宮的人過來後,我會開始招募人手,如果有人願意跟著我,就自己來報名,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我既不會強行徵召,也不會故意吊人胃口。」

謝小玉早已經計畫好了,他還想趁機訂下一個規矩──從今以後不允許再強行徵召,只能招募。

「又是招募。」

陳元奇現下對招募的效果挺認可的,之前為了對付那三頭大妖,謝小玉就用這種辦法,他原本以為不會有多少人來,沒想到不但招滿三百人,還有很多晚來一步的道君只能等待下一次機會。


「這招高明,你的招募榜一貼出去,就等於訂下規矩,從今以後,其他門派也只能招募,不能強行徵召。」劉道君年老成精,一眼就看破其中的奧妙。

謝小玉原本對劉道君並不在意,此刻終於改觀。

謝小玉三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前飛,不過他們並非返回臨海城,而是前往那座土蠻寨子。

陳元奇和姓劉的都是道君,謝小玉差了 一些,雖然他的劍遁速度在真君中無人可及,但是在道君眼中還是慢了一點,所以兩人乾脆帶著他一起飛。

道君的速度果然夠快,前幾天謝小玉剛來過一次,花了好幾個時辰,現下卻只用了片刻工夫。

「停一停,我們落到那邊。」謝小玉遠遠看到那片茂密的叢林,立刻說道。

「你怕他們有埋伏?」陳元奇問道。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土蠻不能全信。」謝小玉行事向來穩妥,他在大事上偶爾會賭一把,小事上一直都很小心。

兩位道君自然沒有異議,朝著謝小玉指的方向落下去。

「我叫老羅過來會合。」陳元奇說道。

此刻羅元棠在臨海城四方樓裡,陳元奇想和他打招呼,只要隨便喊一聲就行了,所以眨眼間,旁邊一陣波動,羅元棠的身影冒了出來。

不只羅元棠來,只見旁邊波動陣陣,十幾個人同時冒出來,居然還有天蛇、莫倫、敦昆和瑪夷姆四位大巫,並且也都是元神分身。

巫門並不修練元神分身,不過四位大巫是由巫轉魔,再由魔轉佛,最後轉入道門。

以大巫的身分轉修道法,當然不能和普通的修士相比,雖然天蛇等人還只是真君境界,卻能夠調用大巫的力量、擁有道君的手段,分化元神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難事。

除了天蛇四人,另外還有兩位禪師,其中一位就是智通老和尚,另外一位和謝小玉也熟,正是傳授他寶相金身的圓德和尚。

剩下的人都是道君,北燕山的聶剛、摩雲嶺的章笑山這些老相識全到了,當初在南疆時被謝小玉和幾位大巫困住,最後不得不投降的那三個道君也來了,翠羽宮也來了兩個人。

「現下可以說出叫我們過來的目的了吧?」章笑山第一個發問。

這些人都是羅元棠找來的,除了智通和尚之外,其他人並不知道過來的原因。

羅元棠沒有開口,反而是謝小玉朝智通和尚招了招手,道︰「那些精血呢?快給我。」

智通和尚沒有多話,拿出一 口缽盂小心翼翼地遞過去。

這口缽盂是用白玉雕成,外側刻滿經文,裡面裝的是血,看上去很淺,才剛沒過缽盂的底部。

謝小玉不敢小瞧這口缽盂,這是一件融入空間之道的法寶,就算一池塘的水都灌進去,也未必能將缽盂灌滿。

接過缽盂,謝小玉這才解釋道..「我要和土蠻做筆交易,藉他們的力量讓萬佛山的僧侶全部活過來,不過我怕他們居心叵測,所以請各位過來幫我壓陣。」

這些人倒是沒有多說,畢竟他們和謝小玉的關係沒到陳元奇那樣的地步,很多話不太好說出口。

見眾人沒有異議,謝小玉朝著敦昆點了點頭。

敦昆心領神會,這是要他出力,檢視四周是否有埋伏。

敦昆雙手結印,一顆金光閃亮的珠子飛了起來,飛到樹冠上百丈的距離後,珠子一下子彈開,變成數畝方圓的一張大網,大網徐徐轉動起來。

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目光專注地看著敦昆,他們都聽說過這種秘法,但是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親眼看到。

大網轉了一圈又一圈,突然敦昆皺起眉頭,那張網隨即停在某個方向。

「那裡有埋伏?」謝小玉問道。

「你自己看。」

敦昆朝著謝小玉一指,瞬間這位大巫看到的一切都傳到謝小玉眼中。

遠處的天空中和地面上都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地底下卻有點不對勁,有一片區域模模糊糊。

「會不會是妖獸?」謝小玉小心地問道。

天寶州遍地妖獸,其中一部分妖獸非常擅長潛行伏擊,比如土蜘蛛。

「我從沒看過這樣的妖獸,隱藏得太徹底了。」敦昆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不過意思很明白──那絕對不是妖獸。

「你還要過去嗎?」敦昆隨即問道。

「我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陳元奇朝著土蠻寨子的方向啐了一口。

陳元奇這番話說得四位大巫直翻白眼,雖然陳元奇不是沖著他們說的,卻讓他們很不舒服,畢竟他們是苗人。

「還好我們來的人多,要不要……」章笑山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她不仁,我不義。」謝小玉蹲下體子,隨手在地上畫了起來,道︰「那些傢伙在這個位置,不知道裡面到底有多少人。」

「要不要我再叫幾個人過來?」章笑山興沖沖地問道。

「還是我去。」羅元棠有身外化身,比其他人快得多,更重要的是,由他出面的話,人情是璇璣派的,但要是章笑山出面,人情就被摩雲嶺拿去。

謝小玉沉吟半晌,又看了看天色,最後搖了搖頭,道︰「時間快到了,不能讓對方起疑。」

這當然是托詞,謝小玉之所以不答應,是擔心走漏風聲,眼前這些人都是他信任的,再叫人的話就難說了。

隨後,謝小玉開始分派任務。

「莫倫的鬼王負責接應我,其他人全都對付那個潛伏的家伙。我和鬼王連手,就算對付不了那個女人,至少可以自保,還可以拖住她,不然我怕人太多,恐怕會嚇跑她。你們在最短的時間裡把那邊搞定,然後過來幫我。」

謝小玉說完後,陳元奇說道︰「這是人族和異族之間的氣運之爭,沒什麼規矩可講。大家千萬不要講求光明正大,否則等於是把我們賣了﹗所以我把醜話說在前面,動手前誰暴露行方,我就懷疑他是異族的探子,想向異族通風報信,除此之外,大家都別客氣,有什麼大招一上來就放,最好把敵人一下子弄死。」

陳元奇的話很值截了當,他最擔心的是某些人太過迂腐,出手前喊上一聲,這在名門正派中是很正常的事。

「放心,我們都明白。」章笑山第一個表態。

沒人敢提出質疑,陳元奇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連異族的探子都出口,如果再表示質疑,未免太不懂輕重緩急。

眾人各自散開,兩人一組,朝那個潛伏的所在摸過去。

謝小玉則托著缽盂飛到空中,不過他沒有筆直朝著土蠻寨子飛,而是繞了一圈。

所有人都以為謝小玉這樣做是不想讓土蠻有所警覺,卻不知道謝小玉在飛過一座山嶺時,悄悄地丟了一片樹葉下去,那片樹葉飄了飄就憑空消失了。

在一道山間罅隙中,一個通體碧綠的小人突然冒出來把玩著那片樹葉。

這個小人高僅三寸,身體的輪廓有些模糊,眼睛鼻子更是看不清楚,就像一團綠色的煙霧凝聚而成。

小人抬頭看了天空一眼,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笑容,緊接著漸漸散去。

瞬間小人來到謝小玉身邊,化入風中,無影無蹤,這比任何隱形法術都高明許多。

「跟在你身後的是什麼?我不喜歡它。」小人輕聲說道。

小人正是那口靈眼孕育出的先天精靈,謝小玉是小人接觸的第一個人,所以和謝小玉親近。

「這是一只鬼,是人死之後魂魄所化,它是我的保鏢。」謝小玉解釋道。

「有我保護你,還需要它?」木靈對鬼王很看不上眼。

木靈確實有實力說這樣的話,像木靈這樣的先天精靈,一誕生就領悟木之道,還是先天大道,並非天道重新演繹過,成長速度更是極快,謝小玉一開始發現木靈的時候,木靈還懵懂無知,就像初生的嬰兒,但過沒多久,木靈就可以幫李光宗的外孫改經易脈,現下過了好幾年,其實力更是無法想像。

「我知道你厲害,不過最好不要隨意顯露自己的實力,有個大傢伙一直在盯著呢﹗」謝小玉朝天空指了指。

「我明白。」木靈回答的時候似乎帶著一絲惶恐,顯然有感覺到天道的存在,也感覺到天道的敵意。

「那你還敢說剛才的話?」謝小玉感到有些奇怪。

「我很清楚什麼手段能用,什麼手段不能用,只要不破壞規矩,它就不敢對我怎麼樣。它雖然是最大的,卻並非不受管束,再說,它現下不比往常,就算不喜歡我,也有心無力。我至少有一、兩千年的時間不必在意它,等它再次醒過來,我已經有足夠的實力從這裡出去了。」木靈已經替自己規劃好未來。

「逃出這片天地?」謝小玉心頭一動。

突然謝小玉有一個可笑的想法,太古之時、遠古之時,是否也發生過同樣的事?妖界、冥界和魔界的開闢是否也是先天精靈的力量?而妖皇、魔祖是否並非世人認為的高不可攀,他們只不過和他一樣好運,得到某個先天精靈的友誼?

謝小玉仍在胡思亂想,木靈則異常堅定地說道︰「必須逃出去ーー它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可以短暫地掙脫束縛,到時絕對會對我下手。」

「我知道一個小千世界,躲到那裡可以嗎?」謝小玉想到的是那個和妖界相通的小千世界。

「不行﹗.我知道你說的小千世界是什麼,它們和我差不多,有些已經死了,只剩下一個軀殼,有些還活著。死了的軀殼缺少某樣東西,進去也沒用,還得另外找地方?,如果是活的,它們不會讓我進去,不然就像上面那個家伙一樣一心想滅掉我。最好的辦法是我自己衍化出一個世界,不過時間根本不夠,衍化一個最小的世界也要上萬年的時間。」木靈看上去頗為煩惱。

「現成的世界都不能用?」謝小玉再確認一遍..「如果不是小千世界,而是大千世界呢?」

「大千世界就更不可能了﹗每一座大千世界都必然有和它一樣的存在,除非是一個剛剛誕生的大千世界。就算運氣好,恰好有一個大千世界剛剛誕生,我也不敢進去。那東西對我們來說都是致命的誘惑,大家會拚命爭搶,那比待在這個世界還要凶險。」說到最後,木靈的聲音有些顫抖。

謝小玉聚精會神地聽著,這是任何一部典籍都不曾提到的秘辛。

此刻,謝小玉想到的是太古第一大劫。

或許天道也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而是誕生於另外一個世界,然後逃出去化為某個小千世界,機緣湊巧遇到這個世界誕生。

而所謂的太古第一大劫,就是爭奪這個世界的掌控權。

突然謝小玉的腦子一片空白,緊接著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心悸。

謝小玉頓時知道不妙,這恐怕是天道的警告,遂連忙收斂心神。

「我有種辦法可以讓修練的速度加快許多。」謝小玉想將木靈騙到金球裡,那樣他就可以帶著木靈一起走。

「沒用的﹗我和你們不同,難道你沒發現嗎?我沒有一點法力,是直接運用法則。」木靈並不知道謝小玉的辦法,不過身為先天精靈,木靈有一種特殊的感應,謝小玉一開口,木靈就知道這種辦法沒用。

「它也是?」謝小玉有些心虛地問道,他心虛,是因為擔心被天道忌憚。

「你如果修練到至高境界也會這樣,想和大道融合,就不能擁有軀體?,可一旦融合後,你就可以把任何東西當成軀殼,可以是風,可以是水,也可以是整個世界。」木靈解釋道。

這絕對是大道本源、是至高的奧義,但是謝小玉卻直皺眉頭,這套說法讓他感到耳熟,心想︰這不就是佛門的寂滅空無?難道佛門的方向才是正確的?道門反倒走上歧路?

緊接著,謝小玉又想到魔門好像也是如此。

一開始,魔門追求的是肉身成聖,但是到了後期,天魔體系開始變得越來越流行,最終成了主流。

謝小玉只感到腦子裡亂哄哄的,他用力拍了拍腦袋,強迫自己清醒過來,這時候可不能胡思亂想。

「你來晚了。」

一道震耳欲聾的喝問讓謝小玉清醒過來。

原本什麼都沒有的半空中突然冒出許多雲霧,迅速凝結成女人的模樣。

阿克蒂娜板著臉看著謝小玉,然後又看了謝小玉身後一眼,臉色越發難看。

「你帶了幫手過來?」

「妳不也一樣?」謝小玉笑了笑,他並不打算掩飾,因為掩飾也沒用,帶著鬼王過來,本身就證明他懷有敵意。

「我帶了幫手?」阿克蒂娜顯得有些疑惑,同時有些憤怒。
「別以為我不知道,妳把人藏在地底下,是不是想趁機拿下我?」謝小玉不管阿克蒂娜的回應,先將罪名定死再說。


「我絕對沒有這個想法。」阿克蒂娜怒道。

不過阿克蒂娜也清楚謝小玉不會毫無理由說這番話,於是她猛地轉過頭放出神念,朝著四面八方掃去。

阿克蒂娜一放出神念,謝小玉立刻閃身後退,同時擺出隨時準備出手的模樣,身上的項圈全部亮起來,畢竟對方是道君層次的人物,他可不敢大意。

阿克蒂娜根本不在意,她的神念肆無忌憚地來回掃著。

潛伏者藏得很好,阿克蒂娜一開始根本沒發現,但是那些道君、禪師和大巫卻被她找出來,那十幾個人圍攏成一圈,很明顯圓圈中央就是潛伏者藏身之處。

「這和我無關。」阿克蒂娜臉色鐵青地說道,她已經看出一些蹊蹺。

神道之法最重感應,只有感應靈敏,才能知道每一個信眾心中的念頭,才能讓他們的願望成真,所以修練神道的人感應之強,比佛門的六感神通、道門的天視地聽都要略勝一籌,再說潛伏在地底下的人用的是揉合魔門精髓的神道法門,謝小玉他們不熟悉,她卻深知其中的奧妙。

「那麼和誰有關?」謝小玉問道︰「另外一位大長老?」

阿克蒂娜面沉似水,這並不是針對謝小玉,她已經猜到是誰在背後搞鬼。

和漢人做交易可不是小事,所以阿克蒂娜不敢自己決定,她回去後就告知另外四位大長老,結果五個人爭論很久,其中兩位大長老堅持要和漢人開戰,理由是漢人不可信,而且兩邊已經結下血仇,不可能握手言和,所謂化敵為友只可能是欺騙?,另外兩位大長老則猶豫不決,不過大致傾向於同意,理由倒不是化解恩怨,而是漢人勢大,聚集此處的道君已經有百位之多,真惹得漢人發狂,完全有可能將他們趕盡殺絕。

至於阿克蒂娜,她自然同意。

三比二,所以阿克蒂娜才來這裡和謝小玉做交易。

而那個潛伏者肯定是兩個不滿結果的大長老之一,也可能兩個人都來了。

「如果妳告訴我一件事,我就願意相信。」謝小玉並不想逼得太緊。

「你想問什麼?」阿克蒂娜咬了切牙,她不得不妥協。

「如果那裡有一位大長老,我們殺了他會有什麼後果?」謝小玉這樣問,其實是一種試探,他想知道這是土蠻的陰謀,還是某個人私底下的決定。

「我不清楚。」阿克蒂娜冷冷地回道??「他的部落或許會為此而發狂,不惜一切找你們拚命,也或許不會。」

這回答太含糊,不過謝小玉的心定了大半,如果這是土蠻的陰謀,阿克蒂娜肯定不會這么說。

阿克蒂娜話中有話,其中一個意思是讓謝小玉等人儘管動手,就算有人發瘋報復,頂多只是一個部落,其他土蠻絕對不會插手其中;另一個意思就是他們最好斬草除根,將那個部落連根拔掉。這根本就是借刀殺人。

不過那個潛伏者也不是好貨色,謝小玉和阿克蒂娜交易,一旦謝小玉遭遇到伏擊,阿克蒂娜肯定會被認為是同謀,又是借刀殺人。

「看來,你們幾位大長老之間仇恨很深啊﹗」謝小玉感嘆道,語氣中滿是嘲諷。

兩人正在說話,那邊已經動手了。

一片黑暗突然籠罩大地,將那片區域和外界完全隔絕開。

這是化身天地,想干掉道君層次的存在,這招確實最管用,不過代價稍微大了一點。

「這是什麼法術?」阿克蒂娜駭然變色,土蠻雖然學了魔功,卻沒機會離開天寶州,所以只見過佛道魔三家的手段,對巫門則一無所知。

佛道魔三家也有封鎖空間的法門,道家大多用陣法,佛、魔兩家以神通居多,陣法佈置起來麻煩,效果卻好,神通用起來方便,但是效果差了不少。

神道在感應方面有優勢,對方想布設大陣,根本逃脫不了他們的感應,不等大陣布好,他們已經逃,至於佛、魔兩家的神通雖然可以困住他們,但是以神道的強悍,絕對可以脫困而出。

沒想到現下突然冒出一個巫門居然有這樣的手段,看上去像是神通,說用就用,威力卻不次於陣法,這根本就是他們的剋星。

四周是無盡的黑暗,中間是熊熊燃燒的大火,一個火人懸空而立,火海中還站著七、八個人。

被困住的是一個渾身赤紅如血的怪物,赤面獠牙,三頭六臂,渾身披鱗,頭上長角,這是阿修羅。

阿修羅是魔門中的凶神,性情暴戾,喜歡爭鬥,天生能駕馭水火,飛天遁地,無所不至,移山搬岳,無所不能。

這還只是每一個阿修羅都有的天賦,稍微厲害點的阿修羅還有自己擅長的手段,有的擅吞噬,有的刀槍不入。

羅喉就是阿修羅,而且實力還不算很強,在阿修羅中只能算是三流的角色。

眼前這個並不是真正的阿修羅,而是藉助魔門秘法化身為阿修羅,此人的特長是金剛不壞,剛才十幾位道君全力攻擊也只折斷他一條手臂,沒能要了他的命。

除了金剛不壞,這人的速度也極快,滿空亂舞,只看到成片虛影,根本不知道他的真身所在。

「殺不了他,怎麼辦?」一個道君大聲喊道。

瑪夷姆轉頭看著陳元奇,謝小玉不在,只能由他拿主意。

「你說怎么辦?化身天地不可能太久,我們的壽算可不是無限的。」

「沒辦法了,放他走﹗」陳元奇切牙道。

「這不好吧?」章笑山很不甘心。

「沒想到這種單一特性的魔功居然有人練。」陳元奇很鬱悶。

就如同劍修中的劍瘋子專精於劍道,魔門中也有單一特性的魔功,這種魔功難練難精,唯一的好處就是沒有極限。

同樣是金剛不壞的法門,謝小玉的萬劍之體頂多只有上品法器的程度,而此人的身軀已經如同法寶一樣,還是最頂級的防禦類法寶,所蘊含的大道是「堅固」和「不朽」。

剛才十幾個人連手一擊,一下子干掉上百個土蠻,此人卻只是受傷,還是不致命的傷,陳元奇就已經明白想在短時間內幹掉這個人是不可能的事。

「桀桀桀──」怪人放聲大笑,充滿得意︰「你們早該這麼做,想殺我,沒那麼容易﹗」

說話間,無數道虛影聚攏成一個,與此同時,響起-陣裂帛聲,半空中突然出現一道黑色的裂紋,空間居然被撕開了。

怪人一下子撞進裂縫中,大半個身體探出去,突然他又飛退回來,因為他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正朝著他而來,那是足以致命的威脅。

怪人想逃,卻來不及,被他強行撕開的空間裂縫瞬間合攏,一下子把他卡在兩個空間中。

如果換成其他人處於這種境地,肯定已經被攔腰截斷,當初在婆娑大陸,在三連城遺址的無盡虛空中,有一位禪師就是這樣被一截為二,而怪人的身軀太過強悍,居然承受住空間斷開的力量沒被一撕為二,不過被卡住了。

卡住的時間並不長,怪人猛一發力,硬生生將空間裂縫再次撐開。

從空間裂縫中脫身後,怪人神情呆滯,渾身不停顫抖著,好像很冷的樣子,緊接著他大呼一聲,沒有折斷的那只手亂揮亂舞,像是在和什麼人交手。

一個道君見有便宜可撿,立刻雙手結印,聚氣凝勢,打算全力一擊,想不到一道劍光擋在他面前。

出手的是陳元奇,他大喝道︰「都不要動﹗這樣殺不了他,只會讓他脫離控制﹗」

陳元奇轉頭朝著化身火人的瑪夷姆喊道︰「妳可以收手了。」

陳元奇這話不只是對瑪夷姆說,還有敦昆,兩位大巫立刻放開四周的封鎖,不再化身天地。

無盡的黑暗和漫天大火瞬間消失,不過此刻已經不是在地底,而是挪到半空。

「老羅、老聶,還有你們幾個。」陳元奇一指先前不得不向謝小玉投降的那三位道君,道︰「趕快布陣,別讓這家伙溜了。」

其實用不著陳元奇說,羅元棠等人早已經動手,一面面陣旗憑空冒出來,這些陣旗居然是半透明的如同琉璃般,隨風而舞,波光陣陣,五色旖旎,幻彩紛呈。

道君布陣,速度絕對快,彈指間,一片晶瑩剔透的五色流光將這裡團團籠罩起來。

「收﹗」陳元奇大喝一聲。

幾位道君同時用力,只見這片五色流光漸漸縮小,同時縮小的還有空間。

怪人如同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但是飛遁的範圍明顯越來越小,不過他並不知道,因為四周的空間已經被扭曲折迭,他看上去是筆直往前飛,實際上是來回折返。

這就是陣法的厲害之處,各種奧妙神奇不在化身天地之下,卻不需要消耗壽算,唯一的缺點就是需要時間布陣。

「這都是幻覺。」突然被困住的怪人停下來,茫然地看著四周。

此刻,怪人終於醒悟過來,剛才他只覺得身體發寒,腦子也暈暈的,緊接著他感覺熱得厲害,那些原本不可能對他造成傷害的火焰居然讓他難以承受,不只是外面在燒灼,體內也有一股烈焰在五臟六腑之間流竄,還沒等他想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無數法寶和飛劍就朝著他打來。

原本怪人以為自己有金剛不壞之身根本不用在乎,沒想到一把飛劍就斬斷他的一條手臂。

最後怪人只能拚命躲閃攻擊,但是仍舊有躲不過的時候,所以他身上多了一道道傷口,眼看著快不行,就在這時,他終於醒悟過來。

怪人大聲怒吼著,瘋狂地搖著頭,想要把裡面的東西驅趕出去。

怪人已經明白了,他看到的這一切都是幻覺,那群漢人拿他的金剛不壞之軀沒有辦法,所以只能對他的神魂下手,剛才撞在他身上的肯定是陰魔之類的東西。

「他要醒了ーー!大家一起出手,幹掉他!」陳元奇喊道,然後他搶先出手,飛劍帶著一道黑色的弧光朝怪人狠狠斬去。

黑色的弧光是空間被劃破所留下,這一劍的威力可想而知,怪人的胸口頓時多了 一道裂紋,至少有三尺長,看不出來有多深。

無數星芒打在怪人背上,這些星芒的威力同樣恐怖,所過之處,空間也被撕裂出一道道裂痕,怪人的背瞬間變成蜂窩。

怪人開始滿空亂舞,試圖閃開攻擊,此刻他只求能撐到援軍到來。

「太難殺了。」羅元棠嘆息一聲,他只能在一旁看著。

道君各有所長,身外化身變化無窮,唯獨在攻擊力上有所欠缺,所以羅元棠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硬如烏龜的對手。

「我不相信他可以一直堅持下去。」陳元奇有些不服氣。

劍修以攻擊力出名,陳元奇不相信砍不破怪人的烏龜殼。

「這是魔功嗎?什麼魔功如此恐怖?如果不是被我們困住,他一個就可以打我們十幾個。」


章笑山滿臉憂色,畢竟土蠻只學了一些魔道法門,就有這樣恐怖的人物,等到大劫到來,魔界中人降臨,豈不是更無法對付?

「應該不只是魔功那麼簡單,其中還有神道的成分,當年十二神將中,有兩個也是走金剛不壞的路子。」聶剛話不多,但是一開口說出來的話大多很有分量。

「有點像。」陳元奇也認可,不過他沒經歷過上一次大劫,璇璣派也沒有這方面的記載,所以沒辦法肯定。

十幾位道君面對被困在陣中的土蠻怪人一籌莫展,遠處的阿克蒂娜卻感到心驚肉跳。

五位大長老各有所長,但是說到戰力,卻是這個拉古托最強,他修練的功法並不算高明,名為《摩羅金剛定》,是煉體類的功法,可誰都沒有料到這種看似粗淺,只能近戰的法門融入神道之法,立刻變得異常厲害,不但防禦力極強,速度又快,而且消耗極少。

拉古托一向有戰神之稱,包括阿克蒂娜在內,另外四位大長老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沒想到他眼看著就要完蛋了。

阿克蒂娜對漢人原本就頗為忌憚,否則也不會主張做這筆交易,此刻她越發覺得不能和漢人硬碰硬。

「這家伙自私自利,空有一身本事,以前卻從來不肯出力,這一次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居然要對付你。」阿克蒂娜很冷淡地說道,這番話也是替她開脫,她必須證明自己和拉古托無關。

阿克蒂娜這樣做絲毫沒有心理負擔,她和拉古托原本就不和睦,拉古托包藏禍心,一旦他偷襲謝小玉成功,拉古托憑著金剛不壞之身和來去如電的速度絕對可以安然逃脫,她就沒這個本事,十有八九會命喪當場。

你不仁,我不義﹗想到這裡,阿克蒂娜恨不得拉古托早點完蛋。

「妳難道不擔心五位大長老少了 一位,你們的實力會變得更弱?」謝小玉好奇地問道,也可以說是質疑。

阿克蒂娜冷哼一聲,根本不為所動,冷冷地說道..「少一個算什麼?隨時都可以補一個人,神道之法還是你們漢人最先創出來,你難道不知道其中奧妙?.」


謝小玉還真的不知道其中的奧妙。

神道對道門來說是禁忌,只有大致的記載卻沒有細節,只有極少幾個道門保留一些神道法門,比如翠羽宮,卻都不完整。

佛門倒是借鏡神道創出大乘佛法,不過佛門已經修改很多東西,和神道不同。

此刻謝小玉明白了,神道之法可以在短時間內將一個人提升到道君的境界,而且直接掌握某種大道法則,這確實讓人眼紅。

不過神道之法的缺陷也很大,可以輕而易舉將人提升到道君境界,肯定要付出代價,這個代價恐怕就是數量。

土蠻只有五位大長老,恐怕這就是他們的極限,再多一個都沒辦法。

仔細想來,萬年之前的神道大劫也是這樣,雖然神皇手下戰將無數,但是真正有名有號的只有兩后、四妃、十二將,而佛、道兩門雖然劫難深重,但是頂尖強者始終沒有斷絕過,前有劍宗之祖,後有十尊者。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不客氣了。」謝小玉嘿嘿一陣冷笑,他可不管阿克蒂娜是嘴硬還是確實這麼想,反正拉古托死定了。

謝小玉偷偷問木靈︰「那家伙實在太難殺了,你有沒有辦法破他的金剛不壞之身?」

「這很容易。」身為先天精靈,力量的層次完全不同,對木靈來說,想殺掉拉古托簡直輕而易舉。

可這話剛說出口,木靈突然感應到什麼。

「有什麼問題嗎?」謝小玉注意到木靈的回應。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感覺──我不能傷害任何生靈,一旦我動手了,立刻會招致那個家伙的憤怒。」木靈有些畏懼。

剛剛木靈才想動手,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就從腦子裡冒出來。

「有這種事?」謝小玉不敢再請求,他也不想惹怒天道,便道︰「那麼,你能幫我什麼?」

「我可以把力量借給你,就像那幾個被你叫做大巫的人。」木靈說道,這也是木靈剛剛得到的啟示。

謝小玉頓時臉色一變,雖然擁有力量是好事,但是成為大巫必然會為天所忌,就算這一、兩千年間他用不著擔心天道的迫害,等到大劫過去,除非和木靈一樣離開這個世界,否則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還沒等謝小玉回答,木靈又說道︰「不過你這一身法力和我的力量不太契合,就算我借力量給你,也不能百分之百發揮作用。」

別人聽到這番話或許會感到沮喪,謝小玉卻高興都來不及,稍微一想,他立刻有了計策,道︰「我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你還記得當初讓你幫忙改易筋骨的那個小嬰兒嗎?他肯定適合。」

謝小玉這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直接拿李光宗的外孫充數。

不過這也不是壞事,那個娃娃根骨絕對沒話說,悟性卻不太好,萬一悟性不高,豈不是浪費那絕頂的根骨?如果能借用木靈的力量兼修巫法,至少達到大巫境界沒問題,成為大巫後,對大道肯定會有所領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要達到道君境界也沒問題。

這條路絕對好走得多,而且李光宗的外孫也是他的乾兒子,這種好事謝小玉當然要照顧一下。


「可以。」木靈答應得很爽快。

先天精靈原本就沒有心機,更何況那個嬰兒是木靈一手改造,多少有點親近感,至於如何讓別人借用自己的力量,木靈是從那些突然冒出來的記憶中得知。

先天精靈不能傷害其他生靈,所以空有強大的力量卻不敢亂用,不過可以將力量借給別人,讓別人幫自己做事。

沒辦法借用木靈的力量,謝小玉頓時少了許多把握。面對阿克蒂娜,他已經沒有剛才那種必勝的信心。

「我們之間的交易怎么辦?」謝小玉立刻改變態度。

「當然是繼續。」阿克蒂娜想都不想就說道。

「難道能讓人滴血重生的就是妳?」謝小玉之前就有這樣的猜測。

「這你就不用管了。」阿克蒂娜舉起右手,然後攤開手掌,掌心裡躺著一顆晶瑩剔透的寶石。

這顆寶石無色透明,在陽光照射下變換著五顏六色的光芒,謝小玉第一眼看到還以為是一顆鑽石。

「這是神道法寶﹗」謝小玉雖然見識廣博,卻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

佛道魔三家的法寶是將一絲大道法則煉入器物中,只要明白使用之法,任何人都可以運用。

神道法寶則不同,這更像是替身,使用神道之寶,其實就是向法寶的主人借用力量,對方應允之後,能借物施法,正因為如此,神道法寶容易煉製。

神道大劫初期,神道大軍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每一個士兵都有一件神道法寶。

士兵或許只有練氣層次,或許境界更低,但是他們的手裡有神道法寶,全力一擊無異於道君出手,當然無往而不利。

不過到了後期,大量信徒死亡,願力崩潰,神皇無法支撐這樣的消耗,神道法寶也就失去意義。

稍微一想,謝小玉不得不承認這個辦法再合適不過,他不信任土蠻,土蠻同樣不信任他,偏偏滴血重生是很複雜的事,需要的時間也不短,所以兩邊互不見面,借用神道法寶施法,確實大家都放心。

謝小玉接過那顆寶石,隨手收了起來。
「交易成功,我的人撤走之後,妳可以派人過來。」

謝小玉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道尖嘯,緊接著雷聲隆隆、電光閃爍,一股恐怖的氣勢朝著這邊席卷而來。

「看來拉古托還有援兵。」阿克蒂娜轉頭看了 一眼,冷冷說道,然後她聳了聳肩︰「這和我無關,也不是我認識的人。」

「不是妳認識的人?」謝小玉皺起眉頭。

「也可能根本就不是人。」阿克蒂娜輕聲說道。




請續看《夢幻泡影》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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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完了,二週後再繼續~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9-12 15:44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3 09:06


經過一番激戰,土蠻大長老拉古托遭謝小玉等人擊斃。而他殘存的元神與被收進芥子道場的屍體究竟隱藏著什麼祕密,竟使得謝小玉傷重,甚至險些性命不保?而養傷中的謝小玉仍不願「安分」,在閉關修練時意外煉出的劍丹,竟引發了天劫⋯⋯

【第一章】玄武
【第二章】隱憂
【第三章】九曜九峰
【第四章】奪舍
【第五章】全


  

【第一章】玄武

「轟隆隆──喀拉拉──」

一聲聲雷鳴震得人心底發顫,一道道電光閃得人眼睛刺痛,狂舞的閃電交織成一片白色、青色、紫色的電網。

濃密的烏雲徹底擋住天光,所以沒有閃電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好重的妖氣。」陳元奇已經沒有剛才的輕鬆,神情變得異常凝重,他從來有這樣認真過。

其他人也差不多,全都心沉似水。

土蠻大長老拉古托怎麼殺都殺不死,已經讓陳元奇等人頭痛無比,現下又來一個更狠的對手,這要怎麼應對?

「加快速度幹掉這傢伙﹗那頭大妖為了抵消天地壓制之力,所以藏在虛空中,一時半刻出不來﹗」陳元奇大喝一聲。

不用陳元奇說,眾人已經紛紛加快速度。

除了幾位大巫之外,其他人全都見識廣博,自然知道這等層次的大妖最起碼和地仙同層次,所以不能四處走動,只能躲在某個洞天中。

此刻只有聶剛停下動作,似乎正在猶豫什麼。

雷聲越來越猛,電光越來越急。

聶剛一切牙,雙手快速結印,當最後一道手印打完後,手中緩緩冒出一張金色符篆。

這張符篆像一片金箔,有一尺餘長、巴掌寬,四周流光溢彩,讓人不敢直視。

「太陰戮神斬魂符﹗」陳元奇是識貨的人,一口道破這張符篆的底細。

毫無疑問這是聶剛的本命元符,看到這番情景,在場的人全都明白聶剛打算拚命了。

眾人鬆了一口氣,不過有幾個人暗自埋怨聶剛太不仗義,太陰戮神斬魂符絕對是拉古托的剋星,剛才陳元奇一上來就說過有什麼大招就用大招,但聶剛居然留一手,現下撐不下去才拿出來。

太陰戮神斬魂符越來越亮,聶剛並沒有急著出手,而是不停將法力注入金符中,突然他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


太陰戮神斬魂符發出嗡嗡輕響,噴在上面的血瞬間被吸個干乾淨淨,與此同時,朱紅色的符文一下子亮起來,將整張符映照得一片通紅。

一道血光疾射而出,太陰戮神斬魂符不傷肉身,專門斬人神魂。

被困住的拉古托原本心中狂喜,因為援兵就要到了,突然他心頭警兆驚現,一股寒意從腳底涌到頭頂。

神道最重感應,警兆一現,拉古托立刻知道自己絕對擋不住,可援兵就要到了,讓他如何甘心?

血光一閃即逝,速度之快,根本沒辦法閃避,任憑拉古托滿空飛舞,化出無數道殘影,仍舊被打個正著,他那金剛不壞之軀也失去作用,連阻塞都做不到,直接被血光穿透進去。

剎那間,所有殘影全都消失,顯露出拉古托的真身,不過他已經失去控制,如同一塊隕石般落在地上,砰的一聲砸出一個數丈深的大坑。

剛才怎麼打都打不死的強人,現下居然輕而易舉地就被幹掉。

「拉古托居然被你們幹掉了﹗」阿克蒂娜已經被驚呆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拉古托的強大。

「到了這個層次,爭鬥看的已經不是法術,而是對道的理解。這傢伙的金剛不壞之軀之所以那麼強悍,就是因為他對堅固道理解得比任何人都深,可惜他還沒練到極致,肉身雖然堅不可摧,神魂卻沒有那麼強悍,之前才會被陰魔附體。太陰戮神斬魂符專攻神魂,正是他的剋星。」謝小玉自言自語道。

謝小玉這番話不只是說給阿克蒂娜聽,也是在告訴他自己──不可能有絕對的強悍,天下無敵只是可笑的說法。再厲害的功法都有弱點,再厲害的法門都有缺陷。

「布陣﹗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陳元奇的一聲大喝讓眾人清醒過來,而且看那濃密的烏雲、肆虐的閃電,還有那如同山岳般濃重的妖氣,這頭大妖絕對比拉古托更難對付。

一聲刺耳的怪響,讓在場每一個人都感覺渾身發寒。

烏雲突然被撕開一角,露出一顆猙獰的蛇頭,雖然身體仍藏在烏雲中,看不出有多大,但是這顆蛇頭就已經有磨盤般大小。

「沒想到是蛇,我還以為是龍呢﹗」陳元奇訕笑一聲,但笑得很不自然。龍確實很強,不過蛇未必就差,有些蛇甚至比龍更可怕,太古之時,妖族中最厲害的存在有不少就是蛇。

“嘶──”

大蛇不停吐著蛇信,從烏雲中緩緩游出來,身體若隱若現。

眾人終於看清楚這是一條黑蛇,黑得發亮,就像是用黑曜石雕琢而成,每當有電光閃過時,蛇的身上就會滑過一道道流光。

「沒到真仙級。」陳元奇稍微鬆了一口氣,只要沒到真仙級,他們還能放手一搏;如果是真仙級,他肯定轉身就走。

「這難道是雷蛇?」一個道君自言自語道,看到只是一般的大妖,他們已經沒有剛才那樣緊張。

「不太像。《異志錄》上說︰『雷蛇者,色紫,體纖細,頷下有須,通體無鱗,頭生獨角。』」羅元棠這段日子看了不少雜書,立刻就否定那名道君的猜測。

「我只想知道這傢伙打算做什麼,為什麼不進攻?牠在等什麼?」陳元奇問出一連串問題,大蛇越是這樣不疾不徐,他的心裡就越沒底。

突然大蛇張開大嘴,像是要噴東西。

眾人頓時各顯神通,隨著一陣光芒亂閃,所有人身上都冒出五顏六色的光芒,有的是光罩,有的是光霧,有的凝如實質,有的似虛乎幻,這不是過度的回應,而是必須有的警戒。

謝小玉也已經做好準備,一旦情況不妙,他會立刻逃跑。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蛇吐出的並非是毒霧,也不是火焰或者寒霜,而是一個形如龜殼的東西,那東西見風就長,眨眼間已經變成十幾畝方圓,如同一座小山般懸浮在半空中。

突然一道黑影從地底下躐出來,瞬間投入龜殼中。

「是那個傢伙﹗」

「他沒死﹗」

「元神﹗這傢伙事先遁出元神,居然騙過我們﹗」

幾位道君同時喊道。

黑影雖快,卻快不過道君的眼睛,修練到道君境界,對於時間之道多多少少有所接觸,謝小玉能夠讓看到的一切都變得異常緩慢,就是時間之道最簡單的運用,這些道君也有類似的能力。

不過眾人想應對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元神投入龜殼中。

「怪不得打了半天也沒幹掉這傢伙,剛才卻那麼乾脆就被打趴,原來不是太陰戮神斬魂符的功勞,而是這具肉身早就已經成了空殼,元神已經遁走的緣故。」

一個對聶剛不滿的道君低聲冷言冷語。

聶剛想解釋,但是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來。

「別說了﹗」陳元奇喝道。

陳元奇的神情越來越嚴肅,因為從那個龜殼中散發出一陣詭異而強大的氣息。突然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從龜殼裡伸出去,緊接著是四肢,最後是尾巴。

「烏龜……難道這傢伙原本是一頭大烏龜?」陳元奇自言自語道。

「怪不得怎麼都打不死,原來是烏龜投胎。」羅元棠若有所思。

「未必是投胎,可能是奪舍。」另一位道君連忙說道。

「應該是投胎轉世,妖族奪舍很難修練到多高的境界。」羅元棠搖了搖頭,此刻他想到的是一些更深層的東西。

不管是轉世投胎還是多世重生,原來的修為都不可能帶到新的身軀上,需要重新修練,不過以前修練的經驗和對大道的感悟仍舊有用。

以往羅元棠雖然很討厭這些潛伏者,卻不太看在眼裡,只覺得那是一群探子、眼線,但是拉古托讓他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妖族投胎轉世成人,就會和人一樣,三歲啟智,四歲就可以開始修練,前期的修練速度會和其他人一樣快.,可到了後期,特別是修練到道君境界後,因為前一世是妖,擁有天賦神通,而天賦神通正是大道的映像,所以對大道有著特別的理解,這樣的傢伙絕對比一般道君厲害得多。

一想到這些,羅元棠不由得露出一絲駭然之色。

不只是羅元棠,陳元奇和謝小玉也想到同樣的問題,臉色也異常難看。

隆隆的雷聲越來越響,刺眼的閃電一道接著一道。

天空中的大蛇緩緩落下來,落在大龜的背上,蛇是黑的,龜也是黑的,兩者一合簡直成為一體。

「玄武﹗」

「居然是這東西﹗」

到了此刻,眾人不可能猜不到他們的麻煩有多大。

「這不可能是真正的玄武,頂多有一點玄武的血脈罷了。」陳元奇鼓舞著士氣。

陳元奇的話確實不假,玄武是太古之時最強的妖族之一,實力比起一些先天精怪都不差,同樣在天道必滅的範疇內。

太古第二劫,是天道藉妖族之手滅掉先天精怪,不過反過來也說得通,那些先天精怪同樣滅掉最早誕生的一批妖,這批妖的實力都極強,這就是天道的手段。

一聲雷鳴,閃電將四周照得通明,只見那一龜一蛇動了。

雖然巨龜看起來動作遲緩,但是詭異的是,眨眼間巨龜已經沖過來;大蛇盤踞巨龜上,蛇尾繞住巨龜的脖頸,身體一動也不動,但詭異的是,牠給人的感覺是動,而且動得非常快。

「快慢之道、動靜之道。」謝小玉瞪大眼睛。

雖然謝小玉已經做好逃跑的準備,卻捨不得逃,這樣的戰鬥實在太難得了。

並不是說以前沒有這種戰鬥,當初在三連城遺址的無盡虛空中,佛門和魔門那一戰,兩邊各出手段,場面之宏大不在這之下;更不用說天門中的苦戰,當時的場面只能用天崩地裂形容,場面絕對比現下更大,可惜那時候謝小玉的實力太差,根本連旁觀的資格都沒有。

「你們漢人總喜歡將簡單的事弄得非常複雜,開口閉口就是『道』。」阿克蒂娜輕嗤一聲。

原本謝小玉頗為緊張,聽到這番話,注意力不由得分散一些,道︰「你們怎麼認為?」

「我們才不管什麼道,我們只知道需要什麼,或是力量,或是速度,或是其他東西。」阿克蒂娜說得頗為直接。

謝小玉沒有聽懂阿克蒂娜的意思,也不覺得能夠弄懂,畢竟兩邊的思惟模式完全不同,所以他指向一龜一蛇,問道︰「牠們追求的是什麼?」

「蛇,我不清楚.,但那只烏龜若是拉古托的話,牠除了一身硬殼之外,另外一個厲害的地方就是速度。」阿克蒂娜非常肯定地說道。

謝小玉感到有些好笑,將烏龜和速度連在一起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轉念間,他又若有所思。

謝小玉選擇的就是速度之道,自然對這方面最為熟悉,而那頭巨龜給他的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你剛才沒注意嗎?拉古托躲閃的時候非常特別,身體分化出無數道殘影。」阿克蒂娜提醒道。

「那不是殘像嗎?」謝小玉感覺奇怪。

「你認為那真的只是幻覺?」阿克蒂娜冷笑一聲︰「如果這麼簡單的話,他能夠閃避過那麼多攻擊嗎? 」

被阿克蒂娜這麼一提,謝小玉頓時想起剛才的情景。

當時謝小玉的注意力都在拉古托金剛不壞之軀上,現下回想起來,才發現很多攻擊都被閃避過。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和拉古托打鬥的人,不是道君就是禪師,怎麼可能被簡單的幻術騙過?更何況道君大多領悟「意」的用法,出手幾乎不會落空,一般的閃避對他們根本沒用。

阿克蒂娜看到謝小玉在沈思,乾脆揭開謎底︰「之所以會看到那麼多道殘影,是因為拉古托飛遁時身體一停一頓,可以隨時從快速移動變成靜止,也可以從靜止變成快速移動。」

謝小玉頓時心頭一震,這時他再看那頭巨龜,感覺已經完全不同。

巨龜看似笨拙,而且行動緩慢,但仔細觀察後卻會發現牠的身體有些模糊。

「有重影﹗」謝小玉瞪大眼睛,那些重影在邊緣的部分,因為離得太遠,所以很不清楚。

「應該說是殘影。」阿克蒂娜淡淡說道︰「牠現下移動的時候也會拉出一連串的殘影,不過現下的身體太過巨大,感覺就沒有剛才那樣明顯。」

這一次,謝小玉聽懂阿克蒂娜話中的意思。

「極動、極靜……動、靜……」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當身體靜止的時候,可以輕而易舉改變方向,所以動作簡單而又靈活,所以能閃開那些必中的攻擊。

突然謝小玉的眼睛一亮。

不久前,在落魂谷那座峽谷中,謝小玉就有那麼一絲感悟,快未必是好,快了之後就難以駕馭,有時候慢一點反而更有好處,而這頭大龜或者這個叫拉古托的土蠻顯然早就明白這個道理。

靜其實也是一種慢,是慢的極致。

戰鬥仍舊持續著。

那一龜一蛇已經佔據上風,恢復大妖之身後,巨龜越發刀槍不入,而且不只是外殼強悍,身體四周有一道看不見的罩子,任何攻擊打在上面都只是激起一陣漣漪,然後就如同泥牛入海般,再也沒有任何聲息。

「這是水,這個傢伙渾身被一大團水籠罩著。」謝小玉看得清清楚楚。

玄武屬水,水是至柔之物,但是足夠濃度的水能阻擋一切攻擊,水還能變成冰,硬如鋼鐵。

籠罩在巨龜四周的水罩顯然具有水的柔和冰的剛,而且不停在剛和柔之間轉光這一層防禦就不容易攻破,更不用說烏龜還有一身濃實的龜殼。

一龜一蛇,龜負責的是守,蛇負責的則是攻。

那條蛇身體不動,身上卻冒出一道道虛影,這些虛影如同彈簧般伸縮,速度快如閃電,力量更是狂猛異常,那些道君、禪師和大巫全都只能閃避,沒人敢硬擋。

「你們的人肯定贏不了。」阿克蒂娜不知道站在哪一邊,居然開始幸災樂禍。

這時,半空中突然出現一陣陣波動,一道接著一道身影冒出來。

「好像沒有那麼容易輸,我們也有援兵。」謝小玉轉頭笑了笑。

援兵是羅元棠叫來的,剛才十幾位道君對付拉古托一人卻始終無法解決,他就意識到不妙,反正他插不上手,所以乾脆跑了一趟明通那邊。

雖然兩邊並不和睦,但是大敵當前加上明通的面子,五行盟那邊的道君沒辦法拒絕。

波動變得越來越密集,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來的全都是分身。

一旦練成元神,就能夠修練元神分身,還有身外化身這類更高明的法門,這是人族比起妖族來少有的幾個優勢之一。

前來增援的人早已經從羅元棠口中知道情況,他們一出現,立刻佔據某個陣位,瞬間布好一座大陣。

這時,地面在發光,光並不強,但是異常濃重,原本橫沖直撞的巨龜,行動一下子變得滯澀起來。

「以土克水。」阿克蒂娜對道家的東西深有研究,一眼就看透其中的奧妙,

眼神中多了 一絲忌憚。

一直以來,土蠻沒少吃陣法的苦頭。

當初北望城之戰,人族能堅守到最後並且獲得最終的勝利,靠的就是兩樣東西,一樣是雷,那缺德到極點,敵我不分,令人神魂皆滅的赤霄紫光雷,絕對是北望城之戰的功臣,另外一樣就是陣法,人族能夠支撐半年之久,靠的就是那數百座大陣。

除了陣法之外,另外一個讓阿克蒂娜忌憚的原因是,道門中人總是能找到克制對手的辦法,和道門為敵,很可能前一刻還大佔上風,下一刻情勢就倒轉過來。

阿克蒂娜正在發愣,卻聽到謝小玉大喊一聲︰「不好﹗」

謝小玉話音一落下,他就化作一道遁光,剎那間飛出數百里遠。

阿克蒂娜並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過她的回應同樣不慢,連忙後退半步。

區區半步,但阿克蒂娜四周的景物瞬間一變,她已經在百里之外。

謝小玉兩人前腳剛逃開,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原本他們站立的地方都被籠罩住,所有的一切都在白光中消失,不管是花草樹木、泥土岩石,全都不見了。

閃光過後是衝擊波,如同海嘯般朝著四面八方擴散,稍微靠近點的樹木瞬間被震成畫粉,遠點的樹木則被連根拔起。

衝擊波捲起地面的塵土,化作滾滾的煙塵朝著四周彌漫,所到之處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謝小玉逃得夠快,但是仍舊被餘波擦到一些,人倒是沒事,只是耳朵暫時聽不到。

謝小玉轉過頭看著那翻卷著緩緩上升的塵雲,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時,旁邊身影一閃,阿克蒂娜出現下謝小玉身邊,臉色有些蒼白。

「是你們的人幹的?還是拉古托的手段?」阿克蒂娜厲聲問道。

「我們的人幹的。」謝小玉神情凝重,他的眼睛能穿透煙霧,所以看得非常清楚,巨龜居然完好無損,大蛇倒是受了傷,軟軟地趴在龜背上,不過顯然沒死。

謝小玉不只看到這些,還看到爆炸的瞬間好像有一道血光攙雜在其中,如果他猜得沒錯,剛才的爆炸是為了轟開對方的防禦,讓聶剛有機會再次施展太陰戮神斬魂符,可惜效果沒有剛才好。

「大妖果然就是大妖,沒有那麼容易對付。」謝小玉低聲自語道。

太陰戮神斬魂符專斬神魂,克制巨龜最厲害,卻也沒能殺掉牠,謝小玉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殺得了  。

這時,陳元奇的傳音傳入謝小玉的耳中,聲音中充滿無奈。

「你快跑﹗我們幫你拖延一段時間,然後我們也得撤了。」

謝小玉一向聽勸,雖然此刻的他只是一個分身,也不想有任何損失。

謝小玉剛想轉身遠遁,卻聽到木靈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為什麼要逃?其實你可以幹掉那傢伙。」

謝小玉大吃一驚,連忙問道︰「怎麼做?」

「用你們的話說,那傢伙屬水,水生木,每生成一分木,水就要少一分,那傢伙再強都不可能強過地脈,只要把牠和靈眼相連,絕對可以把牠吸乾。」木靈說道。

「這需要藉助你的力量……」謝小玉明白是明白,不過成為大巫仍舊讓他心中忐忑。

「我親自動手,那個傢伙既然惹到我頭上,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木靈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不怕它?」謝小玉連忙提醒道,它指的自然是天道。

「我們不能主動滅殺任何一個生靈,但是如果有誰冒犯我們,我們當然可以出手懲戒。你看,我出生的地方都被打壞了,這還不算冒犯嗎?」木靈的理由很充分。

謝小玉微微一愣,隨即一陣狂喜,那一龜一蛇讓那麼多道君束手無策,結果卻被他滅殺,這個震懾力絕對不小。

「我需要做什麼?」謝小玉不再有任何猶豫。

「我知道你練的功法,很有趣,可以吞噬別人的力量,雖然不能化為自己的力量,卻可以轉移到其他地方,你只要觸摸到牠的身體,我就可以把牠的力量導過來。」木靈說出辦法。

「這……這就是你的辦法?」謝小玉不認為有比這更糟的主意,道︰「你有沒有想過,牠會像拍蒼蠅一樣一下子把我拍扁?」

就算這只是一具分身,謝小玉也不想如此浪費。

木靈並沒有因為謝小玉這番質疑而生氣,只是提醒道︰「你不是養著兩種蟲子嗎?其中一種打不死、砸不爛,就算那傢伙也拿牠沒辦法。」

「你是說情絲蟲?」謝小玉恍然大悟。

一想明白,謝小玉立刻動了起來,隨指一彈,一道無形的波紋從指尖彈出去。被謝小玉彈出去的是失心蟲,他沒有把這些蟲子煉成蠱,因為要保留其靈性。和蠱相比,靈蟲擁有更大的潛力,不過也有缺陷,那就是控制起來比較麻煩,可能會不聽話,好在謝小玉並不需要這些蟲子幫他殺敵,而是讓牠們做其他事。

此刻,謝小玉需要失心蟲做的事就是繞著巨龜轉一圈。

失心蟲的腿上纏著一根極長的細絲,這根細絲根本就看不見,也幾乎沒有重量,細絲就是情絲蟲。

情絲蟲既不會飛,也不會爬,只能由失心蟲拖拽著前進。

失心蟲的速度極快,眨眼的工夫就已經到巨龜那邊。

此刻煙塵還沒有散去,煙塵灼熱無比,翻滾著往上蒸,失心蟲以極快的速度穿梭在煙塵之間,因為小,所以氣息微弱,也就不引人注目,又因為沒有敵意,

所以一龜一蛇並沒有在意這只匆匆飛過的小蟲。

此刻,兩邊對峙。

那一龜一蛇雖然沒死,卻也挺淒慘,身體周遭濃濃的水罩已經被炸毀,如山岳般的妖氣也減弱許多,不過想拿下牠們依舊難如登天。

雖然水罩沒了,但是那些攻擊同樣近不了一龜一蛇的身軀,只要稍微靠近一點,就被牠身上發出的玄光擋住。

「傲─﹗」巨龜一聲咆哮,就亂撕亂咬起來。

那些道君都感到莫名其妙,沒人看得清楚巨龜在撕咬什麼,半空中根本什麼東西都沒有。

這時,巨龜背甲上多了 一點綠色,那是一棵嫩芽,緊接著又有一棵嫩芽冒出來,然後越來越多嫩芽冒出來,原本黑如墨、光亮如鏡的表面冒出斑斑點點的綠色,綠色越來越多,已經不只是嫩芽,而是變成藤蔓。

不只是大龜身上,大蛇身上也一樣,大蛇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在龜背上亂蹭亂磨,弄得無數葉片漫天亂飄,無數枝條、藤蔓斷折落下。

但這樣並不能讓情況好一點,那些被一龜一蛇撕扯下來的枝條、藤蔓頑強地生長著,而且迅速蔓延,到了最後,連牠們的牙縫、鼻孔、耳孔、眼角之類的地方也長滿藤蔓。

巨龜不停咆哮著、大蛇不停嘶鳴著,牠們身上再也看不到黑色,全都被綠色覆蓋,而且綠色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你們千萬別動手,只要用大陣拖住這個傢伙就行。」謝小玉的聲音如雷鳴般滾滾而至。

在場的道君有六、七十人,此刻全都傻了,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居然是謝小玉的傑作。

「好強橫的法力﹗這……這傢伙還只是一個真君﹗」

「誰會把他當真君來看?」

「這傢伙到底還藏有多少底牌?」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知道後,或許會讓我失去自信。」

所有道君都很聽話,沒有人隨意出手,有些人是因為好奇,不過更多人是因為忌憚,那雷鳴般的聲音不可能作假,在場那麼多道君也不是都有這樣的本事。

那些道君當然不可能知道謝小玉此刻正苦不堪言,他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爆炸,木靈說得輕鬆,可動手後,謝小玉才知道這其中的凶險。

那一龜一蛇法力強橫到極點,而這股法力必須透過謝小玉才能匯入靈眼中,如果用奔騰的江河形容這股法力,那麼謝小玉自身的法力頂多只有一盆。

妖族的法力本來就比人族強,何況此刻謝小玉面對的更是太古之時赫赫有名的玄武,而玄武的法力渾濃,在妖族數一數二,同為四象,青龍、白虎、朱雀都不能和牠比。

可惜再強橫的生靈,也不可能和天地相比。

謝小玉還隱約記得木靈曾經提過將方圓數千里內的靈脈全都連通起來,所以此刻這頭玄武是和大地相抗衡,天地之威那裡是一頭妖能夠抵擋?

藤蔓越來越多,越來越濃,已經將一龜一蛇完全包裹起來,巨龜身上散發出的玄光變得越來越弱。

相生有時也意味著相克,水生木的結果就是水乾枯;同樣,木生火的結果就是木化灰。

五行相生從來都不是憑空生衍,有生必然有滅。

一聲淒厲的怒吼響徹雲霄。

「快閃﹗這傢伙要拚命﹗」陳元奇一邊喊道,一邊波光一閃,緊接著整個人就消失了。

元神化身就是這點好,逃起來比真身要快得多。

在場眾人不是道君就是禪師、大巫,回應都不慢,幾乎同時波動不斷,一道接著一道身影瞬間消失。

這群人剛跑,無數水箭朝著四面八方亂射,那細密的水箭比飛劍厲害許多,不但沿路碰到的一切都被洞穿,飛散開來的水珠也擁有同樣的殺傷力。

水箭變成水珠,水珠再變成水霧,這一擊的威力或許比不上剛才的爆炸,但是範圍絕對大得多,所到之處一切都被摧毀。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切又恢復平靜。

原來鬱鬱蔥蔥的森林已經消失不見,甚至連山嶺、丘陵都看不到,只有一片光禿禿的平地,不過地面並不平坦,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如同一個巨大的蜂窩.,更遠的地方則是一片狼籍,樹木橫七豎八倒著,石頭、土塊散落得到處都是。

半空中出現陣陣波動,那些道君感覺到危險已經過去,又一個個跑回來。眼前的景象讓眾人唏噓不已,不過當他們看到那兩具龐大的尸體,立刻顯露出欣喜的神情。

突然身影一閃,陳元奇出現下謝小玉面前。

陳元奇看著謝小玉,臉上表情異常古怪,好半天才搖頭嘆道︰「我現下越來越不懂你了……你這小子倒底藏了多少底牌?這又是你幹的吧﹗」

「僥倖。」謝小玉有氣無力地說道,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

謝小玉是強撐著才沒有倒下,現下仍舊有要爆炸的感覺。

羅喉能夠吞噬卻不能化為己用,以往一直令謝小玉感到遺憾,此刻他卻有點慶幸,要不然以他一盆的容量想吸取一條大河的水,結果只會盆毀人亡。

謝小玉隨口一句話,卻讓陳元奇一口氣憋在胸口吐不出來,別提有多難受,他們打了半天都沒辦法對付的大妖,被謝小玉搞定了,他居然只有「僥倖」兩字,似乎這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陳元奇有滿肚子疑問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好半天,他才訕訕地說道︰「那兩頭大妖渾身是寶,我幫你把牠們拆解開。」

「辛苦大家了﹗能夠殺掉這兩頭大妖全都靠大家拖住牠們,見者有分,陳師叔辛苦一下,將這兩頭大妖分一分。」謝小玉向來慷慨。

陳元奇也不矯情,一方面他沒必要和謝小玉客套,另一方面他對這兩頭大妖身上的材料確實有些在意,那個龜殼就不用說,絕對是煉製防禦之寶的頂級材料;骨骼、筋腱也是煉器的好材料;就連最沒用的血肉也可以拿來煉丹。

「最好的一份肯定要留給你,畢竟那兩頭大妖是你幹掉的。」陳元奇說道。

如果換成以前,陳元奇或許對謝小玉不會那麼在意,那些材料分了就分了,頂多另外給謝小玉一些補償,但是現下他絕對不敢這麼做。

說完這番話,陳元奇轉身離開。

「這傢伙總算走了,幾塊爛肉都看得那麼重,真是沒見過好東西。」木靈在一旁訕笑道。

木靈一直在這裡,還不時和謝小玉說兩句話,但是陳元奇身為道君居然看不到。

「幾塊爛肉?」謝小玉哭笑不得。

「我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寶貝。」木靈突然興奮起來。

「現下就去?」謝小玉看了眾人一眼,道︰「要不要等他們離開後再說?」

「怕什麼?跟我來。」木靈一點都不在意。

也沒見木靈施法,可一轉眼,四周的景色全都變了。

謝小玉看到自己站在一個大坑邊,這個大坑不過七、八畝,但是深不見底,更奇怪的是,這個深坑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是靈眼。」好半天,謝小玉才恍然大悟。

靈眼已經乾涸,不知道是因為爆炸,還是因為那一龜一蛇臨死時的爆發造成這樣的結果。

「真可憐,已經有兩口靈眼毀在我手裡了。」謝小玉不由得自嘲道。

當初落魂谷一戰,偽劍山崩塌,那口庚金靈眼崩塌就讓謝小玉心痛許久,而這口靈眼具有甲木、乙木雙重特性,比起一般的靈眼更加難能可貴,可惜也被毀了。

謝小玉兀自感慨萬千,木靈已經沈入地下,片刻後又冒出來,手裡托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綠色珠子。

這顆珠子很特別,居然一分為二,一半墨綠,一半淺綠.,但是墨綠中隱約可見一點淺綠,淺綠中也有一個深色的墨綠點。

如果是一黑一白的話,那就是標準的太極。

謝小玉並不覺得奇怪,這口靈眼同時具有甲木和乙木兩種精氣,甲木為陽,乙木為陰,加上能凝成此珠是借玄武的力量,而玄武是由一龜一蛇兩頭大妖組成,龜為剛,蛇為柔,其中也隱含陰陽相對的意思。

突然謝小玉瞪大眼睛,因為他看到一絲羅喉之力。

「木最擅長同化,南方潮濕多雨,就變得葉大枝茂;北方乾燥寒冷,就變得筆直葉小;沙漠缺水少雨,就變得肉濃無葉.,山崖貧瘠無土,就變得細瘦枯乾。
那兩頭大妖的法力是由你匯入靈眼中,然後和甲木、乙木精氣融合,這才凝練而成,所以除了陰陽剛柔四種特性之外,還多了你的羅喉特性。」木靈連忙解釋道。
「好寶貝﹗真是好寶貝﹗」謝小玉兩眼放光。

以前謝小玉就聽說過,靈眼崩塌時有一定的機率會凝結成這樣的精珠,那是極其難得的天材地寶,而玄武血脈同樣珍稀無比,凝練而成的寶珠絕對可遇而不可求,兩者合二為一更是絕無僅有。

不過最讓謝小玉欣喜的是,這珠子的特性和他太合,他正打算煉製另外一具分身,這件寶貝再合適不過。

「現下就差元神印記了。」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什麼元神印記?」木靈飄到謝小玉的肩頭上。

「就是這個東西。」謝小玉學著陳元奇以前的樣子隨手一指,將自己的想法直接傳過去。

對陳元奇他們來說,「偽元神」之法很了不起.,但是對木靈來說,這根本就不算什麼,也用不著擔心木靈會對別人提起。

「原來是這東西。」木靈若有所思。

身為先天精靈,木靈一誕生就觸及到大道本源,任何神通法術到木靈眼前全都一目了然,一看之下自然明白其中的奧妙,可惜這其中涉及的大道和木靈無關,也沒辦法指點謝小玉,不過有些忙木靈還是幫得上。

「那個砸進土裡的傢伙應該也算是分身吧?現下元神已經逃了,這具空殼裡肯定有你要的東西──」

還沒等木靈說完,謝小玉飛身就來到拉古托倒下的地方。

拉古托砸得很深,陷進土裡至少有七、八丈,之後的爆炸和玄武臨死時的一擊都沒有毀去這具肉身,只是將其深埋起來。

謝小玉記得大致的位置,放出神念四處一搜,很快就找到了。

將肉身從土裡挖出來後,謝小玉先使用搜魂之法,發現裡面果然空空如也,沒有元神就沒有記憶,好像整個腦子被人清洗過一樣,好在他需要的並不是記憶,而是這個殘留的紫府。

紫府又稱為意識海,是人的意識停留的所在,同樣也是元神生化的源頭,這比元神印記強得多了。

可惜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元神印記還可以刻意製造,頂多廢掉一件本命法寶再加上一位道君幾年的時間,讓謝小玉另外煉製一件本命法寶.,可元神紫府就不同了,哪位道君肯放棄自己的肉身?

而想抓這個等級的俘虜可不容易,不管是人是妖都很難抓,先不說逃得多快,一旦走投無路,肯定會選擇自爆,就像剛才那一龜一蛇,所以這樣的機會絕無僅有。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3 14:53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0-3 09:07
第二章 隱憂


「啾──」一聲清脆的口哨聲從山中傳來。

隨著哨聲響起,樹林裡一下子跑出很多人,大家慌慌張張,像是在躲避危險。

一陣喀嚓喀嚓的輕響,整排樹木緩緩倒下來,弄得塵土飛揚,更驚起無數鳥雀,也嚇得眾多狐兔四處亂跑。

隨著一陣嘰裡呱啦的亂喊,剛才飛快跑走的人又迅速跑回來,拿著斧頭砍了起來,枝枝葉葉被砍掉扔在一旁,剩下的主幹被迅速拖走。

在山腳下到處可以聽到嘎吱嘎吱的鋸木聲,單調而嘈雜,不過更嘈雜的是釘木板的聲音。

沿著山壁,一根根棱角分明的方木被立起來,這些方木架起一幢幢房子,結構看起來像苗人的竹樓,不過比竹樓更簡單。

在工地一角有一座用樹枝搭建的涼棚,當中放著兩把榻椅,謝小玉和蠻王愜意地靠在榻椅上,旁邊的茶幾上放著一大盤瓜果。

「這下好了,你的人再也不用拿芭蕉葉子修補房屋。」謝小玉翹著腿,看著土蠻在那裡忙碌。

蠻王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點了點頭,對於眼前的一切充滿欣喜。

這是蠻王的新寨子,原來的那座寨子已經被夷為平地,好在人沒什麼損失,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蠻王轉頭看了看那片平地,有些不滿地說道︰「你們打仗卻把我的寨子毀了,真是豈有此理。」

雖然蠻王看起來很憤怒,不過都是裝出來的,落後並不意味著淳樸,他們也知道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但謝小玉不吃這套,他知道蠻王貪心不足,想要更多好處,所以冷哼一聲,說道︰「你又沒有損失﹗就算你們保養得再好,那座寨子也撐不了幾年,現下我給你們這麼多工具,還教會你們造房子,日子只會比原來更好過,身後那片地方更是天然的農田,你們連平整土地的力氣都可以省下,還有什麼不滿?」

「你當我不知道嗎?你們遲早要走,這些東西反正沒用,給我的話還可以做一點人情。」蠻王也是個老奸巨猾之輩,直接點出謝小玉的心思。

「沒有我教你們,就算有鋸子和鐵釘,你們也只會建造簡陋的木屋,等到了冬天,冷風會從縫隙往裡面灌,夏天又熱得受不了,而且頂多五、六年屋子就朽了,恐怕還比不上你們原來的獸皮帳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攻破三座城,俘虜那麼多人,裡面也有工匠,各種工具也都不缺,但是過的日子一直沒什麼改善……你們根本就是照貓畫虎,不得其法。」

「有什麼了不起?造房子還不簡單?」蠻王嘴上不肯認輸。

「想在天寶州造房子,哪有這麼簡單?」謝小玉冷笑道︰「這裡的瘴煞之氣不但危害人體,對木材也有很大的腐蝕性。當初我們為了讓人在這裡定居,花了不少心思,最後才創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而你們抓的那些工匠是半吊子,只知道如何做,卻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們居然還想從他們那裡學到東西……」說著,謝小玉連連搖頭。

事實上,謝小玉教的也不是全部。

想在天寶州建造房子,最關鍵的就是驅除瘴煞之氣,當年謝小玉等人從礦業會所買下落魂谷的開採權,在那裡建立新礦區,最大的一筆花費就是用來購買界碑。

界碑不只是用來劃定界限,同時也是一座法陣,可以驅散瘴煞陰濕之氣,可以讓人居住。

像這些東西,謝小玉就不可能傳授了。

「時間差不多了,這排房子造好後,你們可以依樣畫葫蘆,用不著我再指點,那邊的農田也已經開墾出來……我的事差不多做完了。」謝小玉緩緩坐起身。

「怎麼?你打算走了?」蠻王也坐直身體,居然有點捨不得。

「我們有一句話──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謝小玉站了起來。

「沒認識你以前,我總覺得漢人不是好東西,不過你還算不錯。」蠻王點了點頭。

謝小玉並不會將蠻王的話當真,這句讚賞是用一大堆東西換來,如果有人也給他一大堆好東西,他也會說那個人不錯。

「走了。」謝小玉打了 一聲招呼。

「以後有時間過來看看,這裡不歡迎漢人,但你是例外。」蠻王朝謝小玉點了點頭。

謝小玉笑了笑,化作一道遁光破空而去。

飛出百餘里,突然謝小玉停了下來。

在謝小玉身旁十丈左右,陳元奇平空冒出來,這裡畢竟是土蠻的地盤,誰都說不清楚會發生什麼事。

「我真不明白,有必要對他們這麼好嗎?」陳元奇嘟囔道。

謝小玉沒有答腔,他懸空而立沈思許久,才緩緩說道︰「天寶州是三百多年前發現,對兩次大劫之間一萬多年的時間來說,三百年如同彈指一瞬間。而你不覺得這實在太巧合了嗎?我被流放到這裡,在這裡認識蘇明成、麻子,又在這裡結識洛文清、你和羅師叔……這一切都讓我無法相信只是巧合。」

還有些話謝小玉不能說──他修練的功法也是在這裡得到,另外還有一件讓他在意的事。

「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天機門,為什麼會讓一個門人來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謝小玉補充道。

陳元奇沈默了,他回答不上來,仔細一想後,他也感到一絲蹊蹺。

「我承認,天寶州確實有些特別,但是那些土蠻應該不是大劫的關鍵吧?」陳元奇的語氣已經沒有剛才那樣肯定。

讓陳元奇感到驚訝的是,謝小玉居然搖了搖頭。

「中土和婆娑大陸有人,這完全可以理解,這兩個地方畢竟是人族的發源地,但天寶州離中土那麼遠,而且海外有數不清的島嶼,大的島嶼也不少,很多比這裡更適合人居住,卻都沒有人的蹤跡,唯獨這裡有,你不覺得奇怪嗎?還有土蠻這種古怪的傳承模式,他們為什麼變成那種模樣?為什麼介乎於人和妖之間?」謝小玉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陳元奇越發答不上來。

「等我一下,我下去有點事。」謝小玉說道。

「需要幫忙嗎?」陳元奇問道。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開口。」謝小玉婉拒了。

陳元奇心領神會,知道謝小玉有太多祕密不想讓人知道,就不再堅持。

謝小玉化作一道遁光朝著遠處飛去,方向正是那口靈眼所在。

此刻這裡長出許多嫩芽,毛茸茸的,而且顏色碧綠,彷佛鋪上一層綠色的地這裡在沒有被毀之前,就常年被木行精氣滋潤,所以靈眼雖然被毀,木行精氣卻沒有完全消失,頂多三五個月這裡又會變得鬱鬱蔥蔥。

那些土蠻腦子不笨,也看出這片土地的價值,急急忙忙就種下種子,就算他們不懂得如何照顧,到了秋天,這裡也會變得一片金黃,謝小玉彷佛已經看到那豐收的景象。

在這片農田的中央有座不算大的池塘,池塘深不見底,一眼望去碧綠晶瑩,彷佛地上鑲著一塊綠寶石。

謝小玉飛到池塘上空直直落下去,迅速沒入水中。

隨著謝小玉下潛得越來越深,頭頂上那一片天空變得越來越小,不過四周並非一片漆黑,而是有些發綠,似乎有光從四周的土裡滲透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的腳終於踩在地面上。

這裡居然沒水,一道巨大的氣罩將所有水都擋在外面,如此重的水壓下來,這裡的壓力可想而知。

「你的辦法真不錯。」木靈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來,因為這裡只有謝小玉,沒有其他人,所以木靈露出身形。

借著水的壓力將靈氣壓縮到極點,這是謝小玉的建議。

「好像恢復得不錯。」謝小玉看著四周。

靈眼乾涸,方圓數百里內的靈脈也全部斷絕,照理說不可能再恢復,但是在巨大的水壓下,殘存的靈氣被壓縮到極點,一個新的靈眼正在形成。

現下時間還短,之後木行精氣會變得越來越精純濃重,不但會恢復到原來的規模,還可能超過。

「可惜這對我已經沒用了。」木靈不無遺憾。

「將來會不會再孕育出一個像你這樣的先天精靈?」謝小玉問道。

「不可能,這裡已經有我的意志,不可能再自我衍化靈智。」木靈搖了搖頭,而且就算能,木靈也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謝小玉倒是沒有氣餒,這裡不行,還有別的靈眼,只不過他無法確定需要多少時間才會有另一個先天精靈誕生。

「我要走了,這一次可能要很久才會回來,甚至有可能永遠回不來。」謝小玉是來告別的。

「我會想你的。」木靈毫不在乎地說道。

「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走?將來大劫一到,這裡肯定會被妖族佔領,到時你會非常危險。」謝小玉圖窮匕見,他真正的目的是拐走木靈。

「這裡是我的根,我沒辦法離開根。」木靈連連搖頭。

「跟我走吧﹗你的實力雖然很強,但是妖族的實力也不弱。太古之時,你的很多同類就是被妖族殺掉。」謝小玉不會輕易放棄,繼續再勸。

「這裡是我的根、是我的源,我不能離開,一旦離開,我就再也沒辦法成長,到時等到你所說的大劫過去,等到它醒來,我仍舊沒有活路。」木靈很無奈。

木靈知道謝小玉沒撒謊,因為木靈一生下來就知道很多事,其中包括太古之時的事。

先天精怪雖然強大,卻不是沒有限制,大道至公,越是強大的存在受到的限制就越多,先天精怪很強,但是不能隨意挪動;妖族雖然弱,但是打不過可以逃,以後聚集更多的力量再打回來,這就是太古之時,天道假借妖族之手滅亡先天精怪的真相。

「應該會有辦法……你能不能像我一樣製造一個分身?」謝小玉退而求其次,覺得拐不了本體,拐一個分身也好。

「不行,絕對不行﹗用你們的話來說,我其實就是一個魂,如果我一分為二,那並不是分身,而是徹底變成兩個,原來的我就不存在了──新生成的兩個魂絕對不會允許對方存在。」木靈一語道破天機。

謝小玉感到鬱悶了,他沒想到大道如此嚴謹,居然連這條路都堵死,同時也有所警醒。

之前木靈說過,任何生命達到至高境界都應該和它一樣,這豈不是意味著修練到最後分身都會變成獨立的自我,而且這些分身會自相殘殺?

一想到這裡,謝小玉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但謝小玉很快就將這個想法拋在腦後,因為要修練到那等境界還不知道何年何月,現下考慮這些實在太早。

一艘艘飛天船降落在臨海城外圍,經過半個多月的航行,受到徵召的修士們終於回來了。

從降落點出來,這些人全都一愣,眼前的這一切讓他們感到陌生。

在這些人的印象中,臨海城非常熱鬧,哪怕夜色已深,只要沒到子夜,臨海城的街道上仍舊人來人往,特別是在夏天,屋內熱得睡不著,很多人乾脆跑到外面納涼,滿大街都是人.,但是現下大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是怎麼了?」一個修士拉著旁邊的守衛問道。

「人都跑到東區去,那裡正在招募人手。」守衛連忙回道。

「又是徵召?」另一個修士罵道。

「這位爺,您聽清楚了,是招募,不是徵召,很多人削尖腦袋想進去,人家還未必要呢﹗」守衛臉上帶著幾絲得意,顯然他用不著擔心,像他們這些當兵的,全都在招募之列。

「招募?有什麼講究嗎?」另外一個修士湊過來。

「講究可大了﹗招募是全憑自願,自己去東區報名,一家人最多領兩張號碼牌,然後去排隊。當過兵、打過仗的人優先,特別是在北望城一戰活下來的,就算七老八十、缺胳膊少腿,一樣有這個資格……」說到這裡,守衛嘖嘖連聲,臉上滿是羨慕的神情。

雖然這守衛也有資格出海,不過私底下都在傳,那群從北望城回來的老弱殘兵得到的待遇和修士同等級。

「繼續說。」修士扔了 一錠銀子過去。

守衛接住銀子後,竟將銀子還給修士,道︰「這位爺,你還沒得到消息,銀子已經沒用了。現下男人每天一斤米,女人八兩,十二歲以下的小孩六兩,錢這東西……」說著,守衛笑嘻嘻地搖了搖頭。

眾位修士聞言,頓時喧鬧起來。

修士比普通人有錢,就算混得再差,幾十萬兩銀子總是有的,沒想到現下全都作廢,他們連花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誰的決定?」一個上了年紀的修士大聲嚷嚷道。

「這是各大門派的決定……其實就算上面沒什麼說法,銀子也已經不管用,這東西又不能吃、又不能穿,雖然平時大家把它當寶貝,但大劫一起,誰還在乎這東西?」守衛連忙說道︰「你們剛走不久米價就一日三翻,錢越來越不值錢了。」

一聽到這番話,眾修士也無話可說。

好半天,突然有人問道︰「你這小子怎麼沒去東區?」

「我用不著去,當兵的都能上船,我已經領了船牌。」守衛從腰上摘下一塊巴掌般大小的銀色牌子。

牌子很薄,就是一塊薄銀片,正面有一道符篆,底下印個血紅色拇指印。

修士中有人熟悉符篆之道,頓時大聲說道︰「不得了,真是不得了﹗這麼一件東西上居然用了金符﹗」

「這是什麼符?」立刻有人追問道。

熟悉符篆的修士也不多說,一把搶過牌子用法力催動,隨即牌子上射出一道淡黃色光芒,中間映照出守衛的上半身影像。

「拇指印裡還有一滴精血,不是本人,拿了牌子也沒用……居然用這東西標記身分……這些大門派實在是財大氣粗。」修士連連搖頭,嘴裡更是嘖嘖連聲。

眾人原本以為所謂的招募只是掛羊頭賣狗肉,實質上仍是徵召,不過是把官府的命令改成大劫到來的恐嚇,讓人自己送上門,但是現下大家的心開始動搖。

「只有一家招募嗎?」人群中傳出一道沈悶的聲音,說話的人顯然不想讓人知道身分。

對於這種藏頭露尾的行徑,一開始眾人有些看不起,不過轉念一想又都明白,這顯然是不想得罪某些人。

「不是,整個東區都被劃分成招募點,官府、道府、各大門派都在那裡招人,你相信誰,就到誰那邊報名,就算全都報一遍也沒關係,只不過船牌只能選一家,而且拿了之後不能反悔。」守衛一邊取回自己的船牌,一邊解釋道。

「這麼自由?」

「不會吧?」

眾人議論紛紛,他們已經習慣被強行徵召,從來沒想過還可以自己選擇,更不用說可以選擇幾家。


「你選的是哪家?」一個滿嘴落腮胡子的修士問道。

「還能選哪家?跟著小老爺吧﹗官府、道府肯定不能相信,別的門派有點難說,只有小老爺那邊最讓人放心。北望城之戰總共有兩萬人活下來,其中一萬人就是跟著小老爺才保住性命,那還都是些老弱殘兵,放在其他城,他們早就成灰了。」守衛顯然對自己的好運氣非常得意。

一個身材矮小的修士看不下去,冷言冷語道︰「人是會變的,當年還好說,現下就未必了。」

「也許吧,不過我還是打算賭一把。」守衛並沒堅持,因為沒必要,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敢和這些修士抬槓。

但是守衛不打算抬槓,對方卻未必,那個人提升嗓門說道︰「如果真的這麼明白事理,為什麼拿了船牌後就不能反悔?這不還是掛羊頭賣狗肉?」

眾人回應各異,有的不以為然,有的暗自點頭,不過厚道的人不少,一個老修士開口道︰「話不能這樣講,煉這樣一塊船牌花費的心思也不少,如果可以隨便反悔,負責招募的人恐怕忙都忙不過來。」

「老爺子的馬屁拍得不錯。」矮子頓時不悅了,瞬間化身瘋狗,逮誰咬誰。老修士臉色鐵青,卻沒興趣爭辯下去。

矮子看到老修士不再開口,以為自己贏了,滿臉得意。

這時,一道紅光飛來,矮子的頭頂上頓時多了 一個「丁四十七」的字樣。

「什麼人?開什麼玩笑?」矮子怒道,兩眼露出凶芒掃視著四周,不過他很快就不敢說話了。

天空中一個人懸空而立,冷眼看著矮子。

能夠懸空而立,起碼是真人,矮子只有練氣境界,根本惹不起這種人物。

「這一次各大門派招募,大家來去自由,沒有人強求,像這種難聽的話沒必要多說,既然閣下看不起我們這幾派,那就另投別家,我幫你打上這個印記,免得我們的人誤會把你收進去,那就不好了。」

說著,這個懸空而立的人冷冷地掃了矮子一眼,轉身飛走。

矮子頓時面紅耳赤,可過了片刻,臉色卻變得蒼白。

矮子並不是不知道守衛和老修士的話沒錯,他剛才這麼說只是為了顯示自己與眾不同,卻自斷一條生路。

「你挑人家,人家也挑你,這很正常。」

「別的門派其實也不錯。」

「是啊,其他門派的條件好得多……只是不清楚會不會兌現?」

一大群人從遠處走過來,他們是來接人的,遠遠地看到這邊有人頭頂著紅光,就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

嘲諷完矮子,這些人分散開來,朝剛剛下船的人迎去。

「老喬、阿海,我等你們很久了。」

「師父,您總算回來了。」

「老哥,真高興又可以看到你。」

兩邊的人互相打著招呼。

「你們已經拿到船牌了嗎??」老修士摟著兩個少年問道。

那兩個少年是老修士的徒弟,老修士不忍心讓他們附應徵召就讓他們躲起來,原本以為再也見不到面,此時重逢老修士心裡百感交集,不過他最在意的是出海之事。

「拿到了。」小徒弟連忙回道。
「是哪家?」老修士立刻追問道。

「當然是璇璣、九曜諸派的船隊。」小徒弟理所當然地說道。

大徒弟有些為難,猶豫一會兒,還是說道︰「師父,我對不起您……」
「怎麼了?」老修士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由得緊張起來。

「師兄打算重修。」小徒弟連忙在一旁解釋道︰「其實我也有這樣的想法。」

「重修?這幾個大門派肯開放他們的功法?」老修士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和其他散修一樣,他的傳承也殘缺不全,而且等級不高,如果真有高明的道法,他也願意從頭來過,當然前提是時間來得及。

「不是那些大門派的功法,而是劍宗傳人自己修練的功法。」小徒弟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麼說。

老修士沒有察覺異常,反而大喜,道︰「那好啊。」

「不是《吞日噬月大法》。」小徒弟知道老修士誤會了。

「那是什麼?」老修士有些疑惑。

「是一門叫《蟲王變》的無上大法,聽說練成後威力無窮。」小徒弟硬著頭皮說道,卻又猶豫起來,話到了嘴邊說不出來。

「還有什麼?」老修士感覺到小徒弟藏著話。

「修練這部功法有一個不好的地方,就是會變得不人不妖。」大徒弟倒是坦然。

老修士輕嘶一聲。

「哼哼──我就說那個傢伙不安好心。」矮子一直在旁邊豎著耳朵聽別人說話,這下他以為有把柄了,又開始大放厥詞起來。

矮子現下是破罐子破摔,甚至暗自期待對謝小玉不滿的門派會欣賞他。

兩個少年看了矮子一眼,正打算爭辯,旁邊一個五大三粗的修士吼道︰「閉上你的鳥嘴﹗再敢胡亂說話,老子把你的腦袋塞進腔子裡﹗」

說話的這個人顯然有點威名,所以他大吼一聲,旁人全都不由自主縮了縮脖子,連矮子也不敢回嘴。

大漢一步步走過來,怒瞪著矮子道︰「你這小子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我不認識劍宗傳人,卻聽很多人提起過他,都沒有不服氣的,特別是那些跟過他的老兵,一提到他全都感激涕零,只有你這鳥人不說人話﹗」

大漢轉過身,朝著眾人喝道︰「告訴你們,老子也打定主意重修。劍宗傳人從來沒拿爛貨唬過人,這《蟲王變》是他自己修練的功法,人家就憑這套功法練成身外化身,聽說他在碧連天外海面對各大派的道君也不弱分毫。」

四周頓時一陣嘩然。

身外化身是道君才擁有的無上神通,蟲王變能夠讓真君修練出身外化身,實在太神奇了。

「我也要重修﹗」

「我也是﹗就算不人不妖又怎麼樣?一旦練成身外化身,絕對道君有望。」
「不只是這樣,有了身外化身,等於平白多了 一條性命。」

眾修士全都興奮起來,只有頭頂著紅字的矮子一臉憤懣,早知道這樣,他就不胡亂開口,如今竟把自己逼入絕境。


「蘇三離了洪桐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

竹樓上傳來一道尖細的唱曲聲,謝景閑一個老頭居然哼唱著旦角的戲,這讓旁人感到毛骨悚然。

「死老頭子,閉嘴﹗你不害臊,我還替你害臊呢﹗」謝小玉的母親在一旁罵道。

「唉──」謝景閑長嘆一聲︰「我這都是無聊,剛過兩天有趣日子就又要出海,再也沒地方可以聽戲,我自己吊吊嗓子還不行嗎?」

「爹,你讓小釵幫忙,找幾個人來說書不就行了?」謝小玉的大姊慫恿道。

「別鬧了,妳以為妳是老幾?我們有這樣的日子都是靠著小玉,妳真當自己是金枝玉葉,別人都得奉承著妳?」謝景閑並不糊塗,他絕對不會忘記謝小玉曾經說過的話面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

「我只想孝順您老人家。」謝小玉的大姊嘟囔道。

「妳要孝順我,就憑自家的本事,別藉妳弟弟的身分作威作福。當初小玉就擔心我們家會和那些豪門一樣,出來一堆狗仗人勢的東西,還真讓他說對了。」

謝景閑指著大女兒的鼻子罵道,眼睛則盯著其他人,他心裡清楚得很,其他人也有這樣的念頭,只是不敢說出來罷了。

這話說得很重,謝小玉的大姊兩眼發紅。

這時,門外傳來謝小玉的聲音。

「爹,大姊也是為了您著想,不過您這話沒錯,咱們應該把眼光放遠,別弄得像暴發戶似的,稍微有點地位就張牙舞爪,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謝小玉這話也不怎麼客氣,他對父母還有點感情,畢竟有生養之恩,但對幾個哥哥姊姊的感情就淡得多了。

「你那邊的事辦完了?」謝景閑笑著問道。

謝小玉的本體一直在這裡,從來沒離開過,不過他的本體整天打坐,偶爾清醒時頂多和陳元奇他們說幾句話,很快又回去打坐,現下突然跑過來,顯然是那邊的事辦完了。

“現下大家都去東城區等著登船出海,戲院,茶館全都關門了,您老想聽說書、看戲也已經沒了,不如我們出發和其他人會合。」謝小玉來這裡就是為了勸家人離開。

「又要坐船?」謝景閑苦著臉問道。

當初謝景閑剛登上飛天劍舟的時候興奮過一段時間,但是連著幾個月在海上漂泊,他實在膩了,覺得還不如在芥子道場裡,飛天劍舟上就算有縮尺成寸的法術,長也不過數百丈,很多地方還不能去,芥子道場畢竟大得多。

「您最好習慣這種生活,接下來可能要在船上待幾十年甚至上百年。」謝小玉並不是嚇謝景閑,這種事完全有可能。

一聽到這番話,謝景閑一臉淒苦,好半天他才站起身來,伸了 一個懶腰說道︰「好,那就走吧。」

謝景閑認命了。

「我去安排船。」門口傳來謝小釵的聲音。

謝小玉一醒過來,謝小釵就感應到了,立刻停止修練。

不只是謝小釵,綺羅、青嵐、姜涵韻也都站在門外。

「才一萬多里要什麼船?」謝小玉袍袖一展,朝著四周一掃,他的家人全都被收進去。

人當然是被收進芥子道場裡,不過沒放回下面那一層,那裡已經成為蟲子的天下,謝小玉只能將家人留在上一層和洪倫海待在一起。

謝小玉飛身跳到天井裡,化作一道劍光,破空而去,劍光飛到一半就隱沒無蹤。

「我們也走吧。」陳元奇看了看四周,道︰「要不要我帶牠們?」

「用不著。」綺羅搶著說道,並用手肘碰碰青嵐。

青嵐早已經取出那卷畫軸,只見一道白光閃過,綺羅、青嵐、姜涵韻、慕容雪、謝小釵全都不見了。

那畫軸包裹在一片水光中沖天而起,速度只比謝小玉稍微慢一點。

「現下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旁邊一位道君無奈地說道,這位道君有點年紀,長袍寬袖,正是當初投降的三位道君之一。



「走吧,別囉嗦了。羅元棠冷著臉說道。

羅元棠一步跨出,身子瞬間消失,這手遁法比起謝小玉不知道高明多少。

人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四方樓變得一片寂靜。

這一次是真正寂靜,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甚至整座臨海城都變得悄無聲息,

大街上空蕩蕩的,所有房子的屋頂上、天井中都停著鳥雀。

「人走了,全都走了。」

突然一陣波光晃動,一個中年人平空冒出來。

如果謝小玉在這裡,肯定可以認出來中年人正是那位天機門的人。

和當初相比,此刻的李鐸雖然外表一模一樣,氣息卻完全不同,給人的感覺高深莫測,身上的氣勢如海似淵,還帶著一股空靈的感覺。

「還是要由我收拾殘局。」李鐸隨手一指,平空冒出一團火,轉眼間就蔓延得到處都是。

不過這火燒得雖旺,卻沒任何東西被點著,反而灰塵污垢之類的東西全都燃燒殆盡。

這時,半空中又是一陣波動,羅元棠平空冒出來。

「怎麼?對我也有懷疑?」李鐸頭都不抬,仍是專心做他的事。

羅元棠沒有回答,只是在一旁看著。

剛才羅元棠確實是離開,不過暗中留了一道元神印記在這裡,火燒到了元神印記他才會跑回來,結果發現是天機門的人在消除痕跡。

身為道君,羅元棠雖然沒見過這種火,卻聽說過這是淨火,燒的是人留下來的痕跡。

「把這裡直接毀掉不就行了?」羅元棠問道。

「做這種事,我是專家。」李鐸笑了笑,沒有多加解釋。

「你難道一直跟在他身後?」羅元棠又問道。

「沒這個必要,我只需要知道他最後在什麼地方,他前腳走,我後腳立刻就到。」李鐸稍微露了一些底牌。

「從什麼時候開始?」羅元棠再問道。

「這就不能說了,其中的緣由涉及天機門存在的意義。」李鐸越發顯得高深莫測。

「李太虛也得到過這樣的待遇?」羅元棠最後問道。

「我不知道。」李鐸很老實地回答道︰「那時候我還沒出生,不知道我的前任怎麼做的。」

羅元棠翻了翻白眼,見沒辦法從李鐸身上套到什麼,身子一晃,漸漸消失了。下面是洶湧的波濤,天寶州的外海風大浪急。

當初謝小玉為了尋找五行精氣曾經出過一趟海,所以對這裡的一切非常熟悉。謝小玉要去的地方離臨海城有一萬多里,一萬多里對以前的他來說絕對是不短的距離,但是現下頂多幾個時辰就到。

到了海上,謝小玉就撤去隱身,一路飛來並沒遇到阻攔,眼看著就要到了,突然一片朱紅色雲團疾飛而至。

到了前方百餘丈的地方,這片雲停下來,緊接著雲團散去,露出幾個年輕人,為首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旁邊還有兩個女孩。

「別往前走了,此路不通。」少年手插著腰、仰著頭大喝一聲。

「你是哪個門派?」謝小玉停了下來。

「你管我是哪個門派的﹗」少年一臉輕蔑,顯然來頭不小。

少年的話音剛落,突然一股巨力出現,直接把他從雲團中拉出來,緊接著就往下方拋去。

這是分光化影手,原本謝小玉是為了抓取丹藥方便才練這種法術,並沒花太多心思,沒想到領悟了六如法剩下的兩式,分光化影手也練得越來越精妙,已經能化幻為實,抓個人絕對手到擒來。

只聽到撲通一聲,少年一頭栽進海裡,謝小玉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自往前飛。

「你給我等著﹗」掉進海裡的少年兀自叫罵著。

還站在雲團上的那些人全都傻眼,好半天,其中一個女孩才醒悟過來,朝著底下叫道︰「師兄,我馬上拉你上來  .」

「不用﹗」少年硬著頭皮說道。

只聽呼的一聲輕響,少年的背後猛然張開一對翅膀,他拍翅膀慢慢飛起來。

這些少年男女顯然都只是練氣層次,連虛空而立都做不到,更不用說飛行。
少年剛飛到雲上,遠處一片五彩光華翻滾蒸騰,一卷畫軸破空而至。
「好寶貝﹗」少年根本沒有吸取剛才的教訓,看到畫軸頓時見獵心喜。

「師兄,你別亂來,萬一這是某位道君高人的法寶,你可就惹大禍了﹗」旁邊一個女孩的腦子還算清醒。

「這卷畫軸飛得如此緩慢,怎麼可能是道君的法寶?」少年不以為然地說道。說完這番話,少年便催動雲朵朝著畫軸飛去。

少年的法力不行,境界更低,但那片雲朵卻是相當了不得的法寶,速度居然不在青嵐全力催動的那卷畫軸之上。

「我來收寶。」另外一個女孩躍躍欲試,從納物袋裡掏出一團輕紗,作勢要拋。

這時,綺羅、青嵐、姜涵韻諸女從畫軸中冒出來。

眾少年男女全都一愣,過了片刻,為首的少年滿臉喜色,輕佻地喊道︰「幾位姐姐真是風度不凡。」

「你是哪個門派的?」綺羅輕笑著問道。

「在下乃是九曜派熒惑峰的弟子,姓路,名戴川,字子恆。」少年傲然道。
「原來是九曜門下……」

綺羅正打算和路戴川開玩笑,突然半空中傳來一聲冷哼。

「妳這麼喜歡九曜門下?」

哼聲一起,路戴川又一個倒栽蔥朝著海裡落去,不過這一次並非一個人,剛才那個想攔截畫卷的女孩也跟著飛出去。

「我只是和他開個玩笑。」綺羅覺得謝小玉有點小心眼。

然而謝小玉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的神情越發陰冷,看著綺羅的眼神也越來越冷。

這下子,只要不是瞎子,誰都知道出問題,綺羅也沒開玩笑的心情了。
謝小玉猛地轉過頭來,身影瞬間消失,緊接著咻的一陣輕響,顯然已經飛遠了。

「他怎麼了??」綺羅莫名其妙地問道。

其他人也不知道所以然,只有青嵐輕嘆一聲,道..「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知道九曜派要倒霉了,下一個被踢出去的肯定是它。」

「這怎麼可能?」綺羅不由得叫道,她知道謝小玉不高興,但是她不覺得謝小玉現下連九曜派都可以不在乎。

「好大的口氣。」那些少年男女之中有人怒道。

青嵐也不多解釋,瞬間消失不見,她已經回到畫軸裡,瞬間畫軸飛了出去。

「等等我﹗」謝小釵第一個回應過來,連忙挪移進畫軸。

第二個回應過來的是慕容雪。

「今天是怎麼了?」綺羅傻愣愣看著謝小玉和青嵐遠去的方向。

「先回去再說。」姜涵韻看了看底下,隨即也消失了。

綺羅被搞得莫名其妙,不過她知道,繼續留在這裡肯定搞不清楚情況,乾脆也一個挪移進入畫軸中。

綺羅剛消失,遠處一朵火雲疾飛而至,上面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道人。

這個道人過來的時候已經看到畫軸,他可不同於剛才那幾個少年,一眼就認出這是青嵐的法寶。

「代師父,快來幫忙﹗師兄他……」留在雲朵上的幾個少年男女大聲喊道,他們看到救兵,心裡終於有了倚靠。

道人接到求援的信號,這才匆匆趕來,半路上看到青嵐的畫軸從他身旁飛過,已經知道這幾個惹禍精又惹下大禍。

道人虎著臉,雙手虛抓,被扔進海中的那一男一女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拎著似的,從海裡飛起來。

還沒等回到雲上,路戴川就大聲嚷嚷道︰「師兄,我被人欺負慘了,有個小子敢不把我們九曜派放在眼裡──」

「好了,你別說了,我知道你後面的話,你是想要我幫你報仇,對不對?」道人打斷路戴川的話。

「你答應了?」路戴川頓時大喜,此刻他正幻想著得罪他的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饒恕,至於那幾個女人全都匍匐在他的面前.....

然而還沒等路戴川想到最美妙的地方,卻聽到一聲冷哼。

「你要我教訓那個人?我有這個資格嗎?他彈一下手指就可以要我的命,就算師父他老人家出手,也未必能夠教訓得了他,弄得不好,還得落個灰頭土臉。」說到這裡,道人越想越氣,不由得罵道︰「你這小子盡知道惹禍,這下子不但你麻煩了,九曜上上下下恐怕都有麻煩了。」

「師兄,你在開玩笑吧?」路戴川根本不信。

不過那幫少年男女中有明白人,那個沒被謝小玉扔進海裡的女孩眼睛一下子睜大,略帶著一絲顫音說道︰「難道那人就是謝小玉?」

「謝小玉﹗」

「劍宗傳人─?」

眾少年男女全都大吃一驚。

「蓮丫頭,還是妳聰明,可惜現下才明白已經晚了。」道人搖頭嘆息一聲。
「就算他是劍宗傳人又怎樣?」路戴川兀自嘴硬。

「你懂什麼﹗這段日子掌門和諸位長老都在擔心一件事─當年丁老怪把劍宗傳人得罪不輕,如今劍宗傳人羽翼豐滿,手裡有巫門、佛門兩支力量,背後還有劍宗撐腰,連天機門都已經公然露面承認他應劫之人的身分,他現下已經用不著忌憚任何一個門派,之前踢出碧連天是他第一次顯示力量,我們九曜派說不定……」說到最後,道人已經沒辦法說下去。

眾少年男女全都傻眼,他們看似膽子很大,成天惹禍,但真有厲害人物他們也不敢招惹。

「你們也別回去了,劍宗傳人十有八九會借題發揮,他正巴不得找一個理由朝我們發難呢﹗」道人倒是明白情況。

「這怎麼可能?他……他就算有點背景,我們九曜派也不是泥捏的。」路戴川仍有些不服氣。

「你還是少說幾句吧﹗師父這一次讓你害慘了,恐怕連我們這一脈都要倒大楣。」道人一臉憤懣地說道。

「我們這一脈?」在一旁的女孩有些聽懂道人話中的意思。


「我們九曜派和那人出身的元辰派有那麼幾分相似,九曜諸脈並不和睦,說是一派,其實更像是九派聯盟,掌門有名無實,根本管不到我們,不然當初丁老怪也不敢那麼做。」說到這裡,道人話鋒一轉,聲調由高轉低︰「不過,這樣一來,掌門一脈想要分家倒是沒有心理負擔。」

「大劫臨頭,居然想撇下我們﹗」路戴川牙根緊咬,一臉憤怒。

「如果沒有理由,他們當然沒辦法這麼做,但現下理由有了。」道人瞪了路戴川一眼。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0-3 15: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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