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夢幻泡影1-50集 作者:藍晶(已完成)

   
maxchen67 2012-9-26 19:4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1895278
gander 發表於 2013-11-12 11:59
第五章 鬼  

幽深、陰暗、潮濕,到處都是嘩嘩的流水聲,地上泥濘不堪,在這座深不見底的洞中,一團黑煙繞來繞去,黑煙中隱約可見一道模糊人影。

謝小玉的臉色有些發白,他沒想到跋居然是鬼修,不過轉念間他又覺得這很正常。

太古之時,鬼族和人族還沒分離,仍舊屬於人族的一分子,兩者混雜而居;人妖大戰的時候,鬼族也出了大力,很多鬼魂在那場戰爭中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突然謝小玉感到毛骨悚然,剛才的念頭根本不應該出現,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額頭更冒出陣陣冷汗。

「桀桀桀……」那個鬼陰笑一聲,瞬間化成一個骨瘦如柴、身披長袍的人。
鬼能化形,這並不奇怪,能讓諸位天帝如此推崇,這個叫「跋」的鬼絕對不簡單,謝小玉甚至有些懷疑跋就是鬼祖。

妖族有妖皇,魔門有魔祖,鬼族同樣也有鬼祖,妖皇毫無疑問是太古之時的人物,在妖族戰敗後,帶著殘餘的妖族進入妖界,這位妖皇此刻的身分應該相當於後世的慕菲青,是某個排名不算靠前的勢力首領。

魔門有三大魔祖,為首的婆羅賀摩在太古之時肯定已經出生,不過現下只是一個小角色.,另外兩位魔祖則是在太古末期、遠古初期誕生,那時候妖族已經戰敗,天地開始異變,重新生成法則,不過大道還沒有完全隱去,這兩位魔祖運氣不錯,遇上最後的好時光,所以才擁有後來的成就。

只有鬼祖不為人知,沒人知道鬼祖的身分,甚至沒人知道鬼祖有幾位,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鬼祖也出生在太古之時,至少不會比那兩位魔祖更晚。

「我已經聽玄說過你的事,治好你對我來說易如反掌,但我為什麼要幫你?」跋繞著謝小玉轉了幾圈。

「我……我……」謝小玉繼續裝傻,強迫自己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可以幫你,不過你得為我做幾件事。」跋一副真小人的模樣,直言不諱。
「你都做不到的事,我怎麼可能做得到?」謝小玉直愣愣地說道,他並不怕冒犯對方,太古之時還沒有後世那麼多禮,這時候的人也很少拐彎抹角。

「你肯定幫得上。」跋又是一陣桀桀怪笑。

謝小玉可不會上當。身為後世之人,他對陌生人充滿戒備,更不用說這種非
「你想讓我做什麼?」謝小玉嘴裡這麼問,手裡卻已經偷偷結了一道法印。
「很簡單,我要你幫我偷一樣東西。」跋湊到謝小玉的跟前,低聲說道︰「你幫我把鬼車的蛋偷來。」

謝小玉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冰冷。

鬼車是和玄武同一層級的生物,鬼車聽上去讓人遍體生寒,很容易讓人以為是鬼魂一類,其實不是,鬼車屬於鳳凰一族,又名九鳳,俗稱九頭鳥。

「放心,我不會讓你做辦不到的事。」跋用充滿誘惑的語氣說道︰「我知道有一頭鬼車已經不行了,正打算涅盤重生,你只需要在牠涅盤重生的那一瞬間,將牠所化的那顆蛋偷過來就行。」

謝小玉想都不想,連連搖頭,這根本就是坑人。

鬼車屬於鳳凰一族,當然會涅盤重生,涅盤重生是鳳凰一生中最脆弱的時刻,牠們最清楚這一點,所以每一頭鳳凰在涅盤前都會做最充分的準備,會選擇最危險、最難以到達的地方,沿途布防,暗設機關,有時候甚至會故布迷陣。

就算謝小玉能破解這一切,但鳳凰是在火中涅盤,他必須從火中將蛋撈出來。鳳凰的火可不是那麼容易承受,任何一種鳳凰都一樣,鬼車的火是幽冥玄陰清靈火,別說謝小玉只是一個剛剛修練的小輩,就算元神大成,被這種火沾上一點都會魂飛魄散,就算他能承受得住,鳳凰涅盤的時間不會超過三息,也就是說,他動手的時間就這麼多,必須突破重重的阻礙、承受鳳凰之火的燒灼將蛋撈出來,然後將其封印,一旦超過三息,他面對的就是一頭破殼而出的鳳凰。

後世喜歡將龍鳳相提並論,似乎兩者地位相同,實際上根本不對,龍族的強大是因為數量。在太古之時,除了人族,就以龍族數量最多,比其他妖族加起來還多.,鳳凰的數量就少得多了,連龍族的萬分之一都不到,以如此少的數量能和龍族相提並論,可見鳳凰一族的強悍。

「我沒這個本事。」謝小玉乾脆拒絕。

跋的神情頓時異常冷漠,又是一陣桀桀輕笑,說道︰「你居然敢拒絕我﹗你以為這就算了嗎?別人知道這件事後,肯定都會以為我好欺負。」

話音落下,四周陰風大作,瞬間將整座洞穴封鎖起來。

謝小玉的回應也不慢,他的手早已經結成寶瓶印,陰風一起,他立刻吐出真言。

「唵──」

佛門真言如同雷鳴般,在洞穴中來回激蕩著,真言瞬間化作一片佛光,將幽深陰暗的洞穴照得通明透亮。

知道跋是鬼後,謝小玉就已經在提防了,他對太古先民沒有那麼多防範,對太古之時的鬼魂卻不會這樣。

鬼之所以被認為是邪惡、會害人,並非沒有道理,鬼吸收陰氣,也吸收負面的情緒,時間長了,鬼會變得多疑、陰狠、狡詐、殘忍。

陰風一碰到佛光頓時四下飛散,這就是謝小玉為什麼用佛門手段而不用道門法術的原因。

佛門的手段恰恰是鬼族的剋星,現下是太古之時,佛門還沒出現,鬼族對佛力根本沒有免疫力,即便以跋近乎於鬼祖的實力,猝不及防之下也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

跋頓時大怒,原本以為伸手就可以捏死的螻蟻居然讓他吃了虧,他一定要讓這個小子後悔生到這個世上。

隨著一聲厲嘯,跋飛撲而上。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禁制憑空出現,將一人一鬼強行隔絕開來。

跋一爪下去,想將禁制撕開,但是鬼爪抓到的地方頓時冒出無數紫色火焰。

「玄,你想干什麼?」跋連忙收手,一看到這些火焰,他就知道誰來了,頓時暴怒無比。

虛空中傳來一聲冷哼,一名老者瞬間走了出來,沒有破開空間的波動,他就像跨過一扇門似的,這一手就和他之前貼在謝小玉額頭上一樣,舉重若輕,信手拈來。

跋的身體微微一抖,彷佛一顆石子扔到湖水中般,蕩起圈圈漣漪,那聲輕哼並不簡單,讓他吃了不小的虧。

名叫「玄」的老者既沒看著跋,也沒看著謝小玉,而是抬頭仰望洞頂,他能夠感覺到頭頂上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徐徐轉動,要不是他用盡全力苦苦支撐,這股力量已經落下來了。

玄看著天,謝小玉則瞪著他。

謝小玉會來這裡就是玄的提議,此刻謝小玉感覺自己上當了,太古之民並非他想像中那樣淳樸,玄就心思細膩、詭詐善變,恐怕玄一開始就已經看破他的身分,之所以騙他到這裡,是想藉跋之手對付他。

謝小玉絕對不會讓自己落在一個鬼仙手中,否則只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情願神魂俱滅。

既然敢撕破臉,謝小玉自然有倚仗,他剛才故意引動佛力,此刻佛門還沒出現,這是絕對不應該存在的力量,天道如果沒有回應那才見鬼了,一且天道有所感應,最大的可能就是將他抹殺,他還隱約有種感覺,那些知情者也會一同被抹殺。

唯一讓謝小玉意想不到的是,玄居然一直暗中跟隨,而且提前一步出手,將這座洞穴封閉起來,不讓天罰落下。

「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玄輕嘆一聲。

「或許是因為你我都太聰明了,又把對方看得太傻。」謝小玉已經不在乎了,徹底拋棄一直以來的偽裝,冷冷地說道。

玄沈默良久,品味著謝小玉的話。

太古時,人和人之間說話都非常直接,很少有這樣意味深長的言語,第一次聽到,他感覺怪怪的,但是不得不承認這話很有道理,而且越想越回味無窮。

「我確實不應該低估你。」玄點頭,之前他已經知道很多,包括謝小玉的來歷,包括陳元奇和羅元棠,包括後世的情況,回去後,他試著感應天機,想看到更多的東西,可惜天機緊鎖,連一點線索都不給他。

預設也是一種回答,更何況天機緊鎖本身就是一種預示,足以說明謝小玉的地位並不比他差,不管是對人族來說還是對天道而言都是和他同一層級的人物,到了這一步玄就後悔了,所以跟了過來。

此刻,玄更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下一瞬間,玄臉色大變,因為他感應到謝小玉的腦子裡想的事讓他不寒而慄。

謝小玉想的是遠古第二劫,也就是人鬼之戰,鬼族大敗,被驅趕到幽冥世界,從此和人族成為死敵。

正如謝小玉所言,玄是聰明人,聰明人立刻就明白謝小玉的想法,這段記憶並不是無意間洩漏,而是有意透露給他和跋──鬼和人遲早會分家,而且會成為你死我活的對頭。

這裡的兩人一鬼都很聰明,有時候聰明真不是什麼好事,因為意味著會互相算計,也意味著不可信任。

第一個做出回應的是跋。

鬼大多陰沈狠辣,而且心性多疑,這裡有兩個人一只鬼,人族和鬼族是對頭,跋自然要猜疑玄和謝小玉會連手對付他。

跋並不知道這是謝小玉的算計,論智能,他們兩人一鬼都差不多;但是說到算計和謀略,太古和後世不能比。

剎那間,洞裡全都是狂亂的鬼影。

跋動,玄也一起動,太古之時的人回應都快過腦子,不像後世,腦子一般快過回應。

雖然比跋晚,玄出手卻更快。

一彈指是十瞬間,一瞬間是十剎那,剎那非常短暫,只有彈指的百分之一,但是如此短暫的時間裡,這一人一鬼巳經交手三十餘招。

洞穴中到處是狂飆的暗勁,四周的岩石一塊塊掉落。

這一人一鬼在太古之時全都是排得上名號的存在,此刻他們沒有絲毫保留。

謝小玉鮮血狂噴,波及的餘力就讓他受傷不輕,而此刻他身上已經打了兩道護符,是中年漢子和老白毛給的。

現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回到後世,但是謝小玉捨不得,這種層次的爭鬥在後世根本看不到。

鬼的動作原本就快,這沒什麼稀奇,玄的速度就讓謝小玉非常驚訝。

玄絕對是人,而且過來的是本體並非元神分身,但是他的速度不比跋慢,甚至更快一點。

謝小玉的眼睛能看到蒼蠅拍動翅膀的每一個細節,能捕捉閃電劃過的那一瞬間,能看到光射出去的剎那,但卻看不清楚玄的動作,反而跋的動作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玄的動作非常詭異,出招收招都比跋慢,之所以快,是因為他同時出手,就彷佛施展分身術一樣,無數個他在和跋交手。

突然,一道金光從其中一個分身手中冒出來,金光初起之時,只有豆大一點,但是轉眼間已經光芒四射,將整個地洞照得通明。

那是佛光,謝小玉絕對不會看錯,雖然和後世的佛光有點不同,但是大致差不多。這讓他感到駭然。

謝小玉可以肯定佛光絕對是第一次出現下這個世界,但是玄只看了一眼居然就學會了。

這怎麼可能?就算天資無限,學習一樣東西也需要時間。瞬間,謝小玉腦中靈光一閃,道︰「時間﹗是時間之道。」

謝小玉徹底明白了,既然空間可以壓縮,可以拉長,可以扭曲,可以重迭,那麼時間肯定也可以這樣做。

壓縮和拉長不算什麼,可是扭曲和折迭就不同了,一旦時間可以折迭,出第一招的同時也可以出第二招、第三招,進攻的同時也可以格擋,對方不管做出什麼應變,都可以從容應對,封住對方的任何攻擊,什麼三頭六臂、千手千眼都無法與之相比。

佛光一起,勝負已經明了,佛光所到之處,不時能聽到慘叫聲。

人死為鬼,鬼全都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更怕死,所有的鬼都會像洪倫海一樣斬出去一些分魂,以便主魂被滅後仍舊能夠活著,可惜這招遇到剋星。

玄單手結了一道寶瓶印,剛才謝小玉用的也是寶瓶印,他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其中的奧妙,不過更可怕的是他的另外一只手,這只手三指蜷縮,只有食指和中指挺立著,似乎夾著什麼。

跋不知道,謝小玉卻猜到了,玄手指中夾的肯定是那絲神念,那絲來自謝小玉身上、來自後世的神念。

這絲神念一旦鎖定目標就如蛆附骨,而且最擅長順藤摸瓜,直擊本源。

太古之時沒有這樣的手段,這是後世發展出來的法門,這招非常實用,特別是對付那些神魂強大,本體卻極為孱弱的家伙。

神念瞬間變得如刀般鋒利,瞬間將跋絞成無數碎片,這下把跋嚇得不輕,他知道,如果不逃的話,恐怕就要永遠留在這裡了。

但是現下想逃已經晚了,剛沖上地面,跋就感覺到洞口被玄的力量籠罩住,外面更盤踞著一股強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

跋想調轉方向鑽地而遁,卻發現洞壁已經被一層淡淡的金光滲透,連泥土中的水都充滿這種力量。

「我要拉你們一起去﹗」跋切牙切齒。

玄搖了搖頭,道︰「你已經來不及了。」

下|瞬間,玄的眼睛裡精光亂閃,那絲神念瞬間爆發,與此同時,籠罩在洞口的封印破開一道縫隙,被阻擋在外的天罰瞬間進來。

「不──」跋發出一聲哀鳴。

這絲神念專戮神魂,正是鬼的剋星,天罰更不用說,那是毀滅一切的力量,哀鳴聲戛然而止。

玄輕嘆一聲,這不是他想要的。

玄原本想藉跋的手挖出謝小玉所有的祕密,同時搞清楚後世之人為什麼能夠來到這個時代,可惜跋太把自己當一回事,根本不受他控制,以至於鬧到這個地步。
隨手一抓,無數黑氣被玄吸引過來,在他手中聚攏成團,那是跋的殘魂。

玄微微閉著眼睛,讀取殘魂中的記憶。

過了好半天,玄的手指輕輕捻動起來,一道金色的火焰出現下手中,將殘魂團團籠罩住,眨眼的工夫,所有的殘魂都被煉化,只剩下一團暗淡的灰光。
玄隨手一甩,那團灰光朝著謝小玉飛去。

謝小玉當然知道這是什麼,這也是殘魂,是強行剝離出來、帶有記憶的殘魂。
人死後也會有這樣的東西,不過人的記憶大部分儲存在腦子裡,魂魄中的記憶很少;而鬼沒有身體,記憶全都在魂魄中,所以才那麼亮。

「裡面有你要的東西。」玄又變得一臉和藹。

謝小玉帶著幾分狐疑將那團光托在手裡,不過並沒有吸收,現下的他對玄一點都不相信。

「我知道你不可能再相信我,但那並非我的本意。」玄很無奈。

謝小玉並不搭話,他不知道真假,也沒打算厘清真假,何況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玄倒不急,因為他知道謝小玉的要害在那裡。

「你不收下這些的話,豈不是白跑一趟?」玄笑著問道,緊接著又看了頭頂一眼。

天罰還沒有散去,只是被玄擋住,一時半刻落不下來。

不過謝小玉也明白自己的身分已經暴露,也已經被天道發現,不可能繼續留在這個時代,讓他不得不行動。

一切牙,謝小玉將那團灰光拍在額頭上,那些記憶瞬間被他吸收進去,其中有一部分功法,不過數量不多。

太古先民大多專精一門,很少有人涉獵眾多,至少謝小玉在他的部落裡沒看到有誰樣樣都會,他恐怕是唯一的例外。

跋也是一樣,他專精的方向並不是後世的鬼修之法,而是神念之道。

怪不得玄要謝小玉找跋,也怪不得另外幾位老者知道跋的為人卻都沒反對,跋確實擅長此道。

等到謝小玉將那些記憶全都仔細地看了 一遍,徹底震驚了,其中大部分是跋的感悟,但謝小玉卻覺得非常眼熟,因為這些根本就是後世佛門的舍利之法和輪回轉世的法門,心想︰難不成這家伙不是鬼祖,反而是佛祖?

突然一個念頭浮現,謝小玉感到渾身寒毛直豎,驚詫地看著玄。

玄指的是黑,這十位地位最高的長老是以顏色命名,分別是赤、橙、黃、綠、青、藍、紫、玄、灰、白。

在後世,這十位被尊稱為天帝,其中最有名的是赤帝、黃帝、青帝、白帝,另外六帝全都被一筆帶過,很少提及,所以謝小玉對玄帝沒什麼印象,但是此刻,他卻想到另外一個玄──玄門的玄。

自古以來,大家都認為這個玄指的是天,所謂天玄地黃,天是玄色,所以玄也代表天。

玄門的特徵就是敬畏天道,在天道圈定的範圍內修練,所謂三千大道、八萬四千法門全都是天道演繹而來。

但是此刻,謝小玉卻產生另外一個想法──或許玄門就是眼前這名老者建立,這個人就是玄門之祖。

越想,謝小玉就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玄修練的也是《混元經》,《混元經》在道門中有萬法之祖的稱號,陰陽、四象、五行、八卦都是由此而來,現下他又學會佛光和真言,還得到舍利和輪回兩種佛門根本大法,可說已經有了佛門的雛形。

「玄門?」玄感到一陣心悸,他一直在窺視謝小玉的想法,他之所以和謝小玉鬧得如此僵,就是為了知道未來的事。

一個從後世來的人,在玄眼中最大的價值就是知道後世發生什麼事。

不過玄為人謹慎,怕因此觸怒天道,所以才打算假手於人,找跋來頂缸,卻沒想到跋不受控制,更沒想到謝小玉實力不強智慧卻高,而且異常有決斷力,結果就變成現下這樣。

此刻感應到謝小玉的想法,玄心頭一震,感到一扇大門正朝著他緩緩敞開,這不正是他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玄的部落已經發展到盡頭,幾萬年過去,人口越來越多,人才卻越來越少;部落的地位越來越高,潛力卻越來越小,這其中有很多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論資排輩,父位子承,血緣的親疏決定地位的高低,大部分人都失去上進心,更糟糕的是,有上進心的人反而遭到壓制。

不只是玄的部落,其他部落乃至整個人族都是如此,人族正漸漸失去活力。

玄一直為此而煩惱,但是始終找不到解決的辦法,現下他終於看到一條新的路,不再以部落為基礎,轉而以修練的功法作為根基,修練同一種功法的人聚在一起,地位不再由血緣親疏決定,而是看每個人的實力;人才也不是問題,可以直接從外面找,想要多少有多少。

轉念間,玄的腦子裡已經產生一大堆想法。

「師徒」這兩個前綴先從玄的腦中閃現,不再有父子,只有師徒,少了血緣上的羈絆,也沒有母、舅之類的牽連,絕對會少掉很多麻煩。

下一瞬間,「出家」這兩個字從玄的腦中浮現,這種新的體系必須和部落有所區別,必須從部落裡脫離。

緊隨其後,「世俗」兩個字從玄的腦中冒出來。

由血緣關係組成的世俗世界保證人族的血脈代代延續,由師徒關係組成的門派保證人族的傳承不會斷絕,這絕對是一套比部落更完美的體系,怪不得後世的人族能夠成為天地的主角,能夠傳承百萬年而日益昌盛。

玄知道這一切肯定能成功,因為眼前就有一個來自後世的玄門弟子。

只要一想到謝小玉是自己數百萬年後的傳人,而且肩負著將他的傳承延續下去的使命,玄的心中就涌起一絲親切感。

「我再幫你一把。」玄輕輕抬起手,瞬間跨過中間的距離,直接搭在謝小玉的額頭上。

剛才被謝小玉吸收的那些記憶中,有一部分是跋的感悟,這些感悟並不屬於謝小玉,所以只能是記憶,只能當作參考,但是此刻,這些感悟卻漸漸融入他的腦海中,其中一部分化為他的感悟,雖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卻已經不得了,這些感悟全都和大道有關,後世的那些真仙都不可能有。

除了跋的感悟之外,融入的還有一絲對時間之道的感悟,顯然這是玄給予的同樣是與道相合,玄和木靈不一樣,木靈天生地養,可以算是大道的投影,直接和大道相連,盡知大道玄機;玄的「道」則是自己領悟,然後和大道相融,對於謝小玉來說更有用。

玄對時間的感悟並不全面,只有壓縮、迭加、靜止、滯塞、加速這幾種,連回溯、快慢都未曾觸及。

這就是太古和後世的不同,後世有了一套完整的體系,每一條大道有哪些分支、各自具有何種特性全都了然於心,所以感悟大道的時候可以按圖索驥,還可以由易到難,層層推進,像謝小玉先取快之道,然後推及時間之道,就是一種竅門,還有觸類旁通之法,比如由木之道延伸到造化之道。

太古之時,一切都在摸索中,即便玄在人族之中是數一數二的存在,對時間的理解也不完整。

不過對謝小玉來說,這一切已經足夠了,那畢竟是時間之道,除了混元、太極、造化這三個初始大道,再也沒有其他大道能夠在它之上,像什麼空間、輪回、陰陽、因果諸般大道都在它之下。


「你該走了。」玄收回了手。

謝小玉明白玄的意思,他抬頭看了看頭頂,盤踞在頭頂的天罰之力已經變得越來越強。

「能幫我一個忙嗎?」謝小玉笑了笑。

此刻,謝小玉對玄的敵意已經消散大半,不是為了玄給予他的那些恩惠,而是因為玄的身分-玄門之祖。

「你想要什麼?」玄沒有拒絕。

謝小玉晃了晃手中的羽扇,道︰「幫我挖個坑把這東西埋起來。」

話用不著多說,幾乎在一瞬間,玄就知道了很多東西──大劫將至、準備出海、空間法則改變、闍羅木、空間秘寶、木靈、最後的底牌……

「要埋在什麼地方?」事關後代的命運,玄很乾脆。

謝小玉腦中瞬間閃過他的部落,閃過他經常盤坐的那片石台,數百萬年之後,那座石台仍舊在原地。

謝小玉緩緩睜開眼睛,他已經回到後世。

太古之時的那個「他」死了,一道天雷落下,將「他」化作灰燼,連那座洞穴也被埋了起來。

「你醒了﹗」李素白一直在旁邊守著,也一直注意謝小玉的變化,道︰「看樣子你真的找到解決的辦法。J

謝小玉微微一愣,不知道李素白為什麼如此肯定。

不過,謝小玉馬上就明白了,因為那絲盤踞在他意識中的神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化去大半,這十有八九是玄干的。

對玄,謝小玉不知道應該怨恨還是應該感激,給了他那麼多好處,卻差一點讓他萬劫不複。

「現下回去,還是再休息一會兒?」李素白問道。

「回去吧﹗我還要挖一樣東西。但願經過了數百萬年,那東西沒有自己化去。」此刻謝小玉最在意的就是那些闍羅木。

李素白也不多問,抓住謝小玉的肩膀一步跨出。

隨著一陣天旋地轉,四周的景物瞬間發生變化,前一步是在天池,下一步已經在群山中,山腳下正是混元一氣宗的山門。

「那邊好像出了什麼事。」李素白朝著山腳一指。

只見在山腳下,幾個人萬分焦急地來回走動著。

「我過去看看。」謝小玉很無奈,他從混元一氣宗得到機緣,就必須有所補李素白也不說什麼,瞬間隱去.,謝小玉則飛身而下,朝著山腳奔去。

「師兄﹗是師兄回來了﹗」那個小師妹大聲叫道。

另外幾個人原本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這下子都精神一振。
「怎麼了?」謝小玉跑到近前問道。

「你出去的時候出了很多事。」小師妹急匆匆地說道。

「太虛門的一位前輩來了一趟,拿來一塊船牌。」另一位師弟插嘴道。

「讓我說﹗」小師妹怒瞪那人一眼,然後氣憤地道︰「不知道哪個缺德鬼將這件事洩漏出去,現下一大群人跑過來,說要加入我們混元一氣宗。」

「加入混元一氣宗?」謝小玉冷笑一聲,這塊船牌是他親自討要,根本沒有人數限制,不過外人絕不會知道這件事,也就是說,來這裡的群人原本就沒安好心,他們加入,肯定要擠掉原來的人。

「師父呢?」謝小玉想看看那位掌門怎麼處理。

「還能怎麼樣?師父愁得頭髮都快掉光了。」小師妹嘟囔道。

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響起破鑼般的聲音︰「嘿嘿嘿,這位就是阿燦師弟?」
「誰是你師弟﹗」小師妹轉過頭怒目而視。

說話的是一個胖子,身體痴肥,滿臉橫肉,年紀不算太大,不過二十二、三歲。
被女孩搶白一通,胖子不但沒生氣,反而笑嘻嘻地說道︰「這有什麼關係?咱們遲早是一家,小師妹──」

說到最後那句時,胖子裡露出一絲色瞇瞇的神情。

「誰是你師妹﹗」女孩越發惱怒。
「現下不是,遲早會是。」胖子仍舊嘻皮笑臉。

「不得無禮﹗混元一氣宗是謝真君看重的門派,憑我們這個小小的世家,還未必進得了呢﹗」旁邊的洞窟中傳出一聲喝斥,另外一個胖子擠進來,這個胖子年紀大得多,頭頂微禿,身上穿著華貴的長袍。

「爹,我那裡無禮了?我來這裡就是想和未來的師兄弟親近親近。」小胖子不服。

「人家可未必願意。」老胖子冷笑連連。

謝小玉沒興趣看這兩個人作秀,冷冷問道︰「你們怎麼得到這個消息的?」

「小子,說話客氣點。」小胖子滿臉猙獰,他正巴不得找藉口動手,在他看來,對付一個剛剛入門的小輩絕對輕而易舉。

小胖子剛捲起袖子,就聽他父親說道︰「是太虛門的張道長說的,張道長和我父親有一面之緣,這一次過來送船牌,在我家落腳,隨口說起這件事,要我們把握住機會。」

說這番話時,老胖子兩眼發直,眼睛裡沒有絲毫神采。

此時,謝小玉手裡掐著一道法訣,這是他干的,用的是從鬼跋那裡得到的法門。

雖然初學乍練,很生疏,不過老胖子只是真人,以謝小玉真君的實力,想捏扁就捏扁,想搓圓就搓圓。

這個回答出乎謝小玉的預料之外,他嘿嘿一笑,朝著旁邊的無人處看了一眼。
謝小玉看的是李素白,沒想到搞了半天,是太虛門的人走漏消息。

「你……你施了什麼手段?」小胖子的臉色頓時變了,他的境界不高,卻多少有點眼光,一看就知道自己父親被人控制了,能夠神不知鬼不覺讓自己父親中招的人,絕對不可能是這麼個小門派的弟子。

謝小玉根本沒興趣搭理小胖子,他身子一晃,瞬間挪移到上面一層。

「師兄。」
「這是師兄?」

混元一氣宗的那些弟子全都張口結舌,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手段。

「瞬間施法,寸步挪移,真君奪舍。」小胖子還算有點見識,臉色早已經變得煞白。


謝小玉一步跨入洞中,這座洞窟是掌門住的,所以寬敞得多,不過此刻顯得頗為擁擠,因為裡面坐著幾個陌生人,全都氣勢洶洶,混元一氣宗的老掌門被圍攏在中間,臉色慘白,顯然受了不少的壓力。

謝小玉這一走進來,頓時引起眾人的注意。

「阿燦,你怎麼跑出來了?」老者瞪大了眼睛。

「原來你就是燦哥,聽說劍宗傳人很欣賞你?」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凶漢,朝著謝小玉大剌剌地說道。

「爺爺、爺爺﹗這位是真君奪舍﹗」小胖子氣喘吁吁地跑上來,他不敢進來,而是站在門口大聲喊道。

「真君奪舍﹗」那幾個陌生人全都臉色大變。

「不知哪位是真君?」凶漢站了起來,朝謝小玉拱了拱手。

事到如今,謝小玉也不打算再掩飾,反正等一會兒還要掀起石台挖東西,動靜肯定小不了。

只聽撲通一聲,「阿燦」倒在地上昏過去了,他剛才站的地方,一團黑影懸空而立,然後漸漸成形,變成人的模樣。

「不……不是真君奪舍,是道君元神化身﹗」凶漢早已經臉色煞白。

不只是凶漢,另外幾個陌生人顫栗不已,如果是真君,他們倒不害怕,畢竟他們也是真君,但是面對道君,他們就沒辦法鎮定了。

「我離道君還差了那麼一點。」謝小玉笑道。

「不知道閣下是哪位高人?」凶漢並沒有鬆口氣,對方以這副模樣出現下他們面前,就算不是道君,也不會差得太遠。

「我姓謝。」謝小玉淡淡說道。

「嘶──」眾人全都倒抽一口涼氣。

「劍宗傳人﹗」老者一臉失魂落魄的神情,當初他徒弟說到路遇劍宗傳人的時候他還有幾分不信,後來太虛門的人拿來船牌,他才真正信了,卻沒想到他徒弟居然就是劍宗傳人奪舍之身。

不過在震驚的同時,老者也替阿燦感到悲傷,在他想來,被奪舍的人肯定已經死了。

謝小玉看出老者的擔憂,道︰「阿燦為人不錯,聰明卻不失忠濃,我借用了他的軀體幾天,總要有所回報。我已經幫他打通奇經八脈,還幫他洗毛伐髓、脫胎換骨,順便在他身上種下兩道神通種子,他只要努力潛修,不半途懈怠,應該道君有望。」

洞中又是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沒人懷疑謝小玉撒謊,他身邊的人哪個不是道君有望?就算氣血枯竭的老人,就算生育過幾胎、元氣耗損的婦人,照樣被他強行提升到真君境界,並且道君有望。

「阿燦沒事??」老者大喜。

「我封印了他的意識,現下剛解開,恐怕要過個把時辰才能恢復過來。」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和老者一問一答,對另外幾個人則理都不理。

那幾個陌生人此刻只求能活著回去,雖然謝小玉不是道君,卻和道君無異,殺他們只是彈指間的事。

「在下和太虛門張道長的關係不錯。」凶漢想套交情。

這時,旁邊人影一閃,一個老道憑空出現,老道隨手一甩,一個圓溜溜的東西滾了出來。

「你殺了他?」謝小玉第一個看清楚那是什麼,那是一顆人頭,頭上打著道髻,看起來三十歲左右。

「張……張道長﹗」凶漢兩眼發直,臉色慘白。

「這件事是我太虛門的錯,我這個當掌門的當然要給你一個交代。」李素白淡淡說道。

「太虛門?」

「掌門?」

洞中頓時響起一陣尖叫聲,站在洞外的小胖子更是不堪,腳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也用不著殺人啊﹗」謝小玉感覺有些過分了。

「這可不是為了討好你。」李素白知道謝小玉想太多了,道︰「我家祖師爺的事,你肯定很清楚。」

謝小玉點頭。

李素白繼續說道︰「祖師爺出身軍旅,後來開宗立派,卻沒忘記本分,太虛門有兩套門規,平時一套,戰時一套,平時的門規和其他門派沒什麼不同,戰時的門規就是軍法,洩漏消息,這是罪一 ;枉徇私情,這是罪二。一罪當斬,猶可戴罪立功,兩罪並罰,殺無赦。」

「我們錯了,別殺我們﹗」凶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另外幾個人一愣,也連忙跪下。

「這幫人和我無關,由你處置。」李素白看都不看一眼。

謝小玉根本沒興趣和這幫家伙一般見識,隨手朝著門口一指。

「滾。」



請續看《夢幻泡影》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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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比較忙,所以今天才修正完畢,對於已看完未修正版的朋友說聲抱歉啦~
這集劇情又有新的突破,藍大真是厲害~厲害~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1-13 09:24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1-25 08:40

封面人物:望海禪師

內頁-功德金蓮與度厄紅蓮

出了崑崙,得了天材地寶與大道感悟,等待著謝小玉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劫難。
一場突如其來的道君圍攻,使謝小玉的靈虛分身被硬生生撞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將僅存的意識附於一道不屬於自己的神念,卻引來一場更甚於天劫的魔劫⋯⋯


【第一章】──婦人之仁
【第二章】──天魔.投影
【第三章】──因禍得福
【第四章】──扣帽子
【第五章】── 功德化池聚業力,紅蓮化生解苦厄

               
               
【第一章】 婦人之仁
               
  
 


曾經的小徑早已經不存在,半山腰有一部分坍塌,當年部落的長老們論法的平地變成陡坡,將謝小玉盤坐的那塊大石頭埋掉一大半,只剩下最前端的一角露在外面,上面滿是風霜雨雪的痕跡,很多地方侵蝕剝落,還滿是斑駁的苔蘚。

謝小玉裝出一副找了半天的模樣,好半天才指著那塊大石頭說道︰「應該是這裡。」

圍著這塊石頭轉了幾圈,謝小玉轉頭喝道︰「你們退開﹗」

這話當然是對混元一氣宗的人喊的,李素白就算站著不動讓這塊大石頭砸,碎的也只會是石頭。

眾人聞言,立刻乖乖地退到百步之外。

「起──」謝小玉手掐法訣,指向那塊石頭。

這是移山換岳之法,是最基礎的法術之一,在搬重物時能派得上用場,不過這樣一個小法術在混元一氣宗的人眼中已經很了不得,幾個人看得目瞪口呆,兩個老者也臉色微變。

這塊石頭體積不小,如同一座小山,有一丈多高,寬也差不多,長更是超過兩丈,但被謝小玉這麼一指,居然緩緩升起來,旁邊的碎石礫渣稀裡嘩啦往下掉。

「底下果然有個洞。」李素白大聲說道。

原本李素白沒打算幫忙,但是此刻有些忍不住,隨手一甩袖子,這塊大石頭彷佛是一顆石子,頓時飛出去數十丈外,轟的一聲落在地上。

謝小玉和李素白根本不當一回事,兩人搶步上前,混元一氣宗的人則呆愣愣地看著那塊砸在地上的石頭。

「好厲害﹗如果讓我們來的話,沒有十幾個人,根本別想讓這塊石頭晃動一下。」女孩吐了吐舌頭。

「這怎麼能比?人家是誰?」老者輕輕點了一下這個女徒弟的額頭,但說是徒弟,他其實當女兒看待。

「師父,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他們兩位專門跑到我們這片窮荒僻壤,為的肯定不是普通之物。」阿燦輕聲問道。

老者嚇了一跳,朝謝小玉那邊連看了幾眼,這才小心翼翼轉過頭來,低聲說道︰「徒兒,這種事輪不到我們操心,就算有東西也不是我們的。」

「師父,我當然明白,我只是想開開眼界。」阿燦連忙解釋,他還沒那麼不知好歹。

「這個......」老者沉吟半晌,他其實也好奇,不過他更怕引起誤會。

正猶豫間,就聽到謝小玉與李素白哈哈大笑起來,緊接著一堆東西升上地面,然後稀裡嘩啦堆在地上。

女孩不等老者和阿燦做出決定,就已經跑了過去。

跑到旁邊一看,女孩頓時感到奇怪,不由得問道︰「咦?都是些爛木頭和碎石子,這也是好東西?」

「小丫頭沒見識。」李素白心情不錯,如果換成以前,他根本懶得跟這樣的小傢伙說話。

謝小玉對人情世故了解得遠比李素白透澈,知道混元一氣宗的人除了好奇,心裡多少有點想法,覺得自家的好東西被拿走了,與其遮遮掩掩,不如說個明白,遂朝著阿燦那邊招了招手。

「他叫我們。」阿燦轉頭看了老者一眼。

「既然謝真君叫我們過去,我們就過去吧。」老者從善如流。

阿燦師徒倆走來,先探頭看了看那塊大石頭底下。

那裡有一個車輪般大小的洞,很深,因為塵封已久,洞口沾滿灰塵和泥土,裡面卻平整光滑,好像挖出來不久似的。

「真沒想到這裡居然有一個大洞,不知道什麼時候挖的?或許有幾千年了吧﹗」阿燦半跪在地上,輕輕撫摸著洞口。

「錯了,時間遠比這久遠得多,不是幾千年,而是數百萬年。」謝小玉連忙糾正道。

「數百萬年……」

「這怎麼可能?」

混元一氣宗的人齊聲驚呼,這和他們的猜測差得太遠了。

謝小玉一邊整理著地上的東西,一邊說道︰「恐怕連你們都不知道,混元一氣宗的來歷可不簡單,甚至說是天下第一宗都不為過。」

謝小玉這番話頓時引起混元一氣宗的人一陣驚詫,也讓蹲在對面的李素白產生興趣,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我一直都沒機會問你,之前你要我帶你去一趟天池,也沒告訴我原因。」

「謝真君,您可別亂說。天下第一宗的稱號我等如何當得起?」老者早已經臉色煞白,一邊說話,一邊看著李素白的回應,唯恐李素白這位天下第一派的掌門惱怒。

「我沒必要騙你們,混元一氣宗傳承自太古,論歷史之久遠,連天機門都不能和你們比。太古之時還沒有門派的說法,這裡原本有一個部落,混元一氣功就是這個部落的獨門傳承。」

謝小玉站起身來,朝著稍微高一些的地方一指,道︰「當時這個部落就定居在那裡,如果將土層扒開,就可以看到一些遺跡,比如洞穴、火塘之類的東西。」

混元一氣宗的人全都呆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謝小玉,好半天,老者才吶吶地說道︰「我以前倒是挖到一些碎陶片和晒乾的硬土塊,不過我沒敢往太古想,只以為是哪位前輩留下的。」

「這就奇怪了,連我們都不知道,您是從那裡得到消息?」阿燦沒有老者那麼多忌諱,忍不住問道。

「書上。」謝小玉根本沒打算多解釋,這其中關係到天機門。

不過,混元一氣宗的人都相信了,畢竟謝小玉博覽群書的名頭天下皆知,說到功法典籍,或許有人比他看得多;但是說到各類雜書,卻沒人能和他比。

「不對啊﹗我記得混元一氣宗開宗在三千多年前。」女孩脫口而出。

在一旁的人頓時神情慌張,唯恐謝小玉惱怒。

謝小玉當然不會為這樣的小事生氣,他微微一笑,說道..「你們以前又不叫混元一氣宗,傳承的也不是《混元經》,是你們的第十一代掌門年輕時偶然發現一處遺跡,在裡面得到傳承,後來他當上掌門,就改了宗派的名字,可惜你們的祖師爺得到傳承的時候境界太低,閱歷不夠,雖然擁有這樣的機緣,但是第一步就踏錯了,選了一條死路,最後度劫未成,身死道消……」

這就是小門派的悲哀,哪怕得到無上大法,哪怕有天大的機緣,也可能把握不住。

謝小玉說這番話只是感慨,混元一氣宗的弟子們聽在耳裡,心裡全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沒有人認為謝小玉撒謊,也沒人認為謝小玉的口氣太大,雖然他只是真君,但是天底下沒有幾個人敢和他比見識。

「不知道我家祖師哪一步走錯了?」阿燦膽子頗大,居然追問起來。

「《混元經》是萬法之祖、道門之源,高深莫測,所涉及的大道龐雜宏大,你家祖師選擇的是至高至大的渾沌之道。」謝小玉解釋道。

阿燦一陣茫然,其他人也一樣,他們對什麼是大道都一知半解,更不用說渾沌之道了。

原本李素白一直聽著,此刻忍不住問道︰「這不是找死嗎?對了,你剛才說這傢伙居然還修練到道君境界……他怎麼練的?」

李素白也是一臉茫然,但他的茫然和混元一氣宗的人完全不同。

混元一氣宗的人更是摸不著頭腦,不過此刻他們越發相信謝小玉剛才那句話,他們的祖師爺一開始就走錯路。

謝小玉不得不照顧這些人,先解釋道︰「渾沌還在大道前,有沒有渾沌之道都還難說,但是可以肯定絕對沒人能夠看到渾沌之道,哪怕在太古之時也不行。」
解釋完後,謝小玉轉頭對李素白說道..「那個人的渾沌之道全都是臆想,又攙雜混濁、混亂、混雜之類的概念,硬生生修練到道君境界。」

李素白呆愣半晌,好半天才哭笑不得地說道︰「好本事,果然好本事﹗這樣都能修練成道君,簡直是古往今來第一人,這個人不但天分極高,運氣也極好,可惜……」

「可惜什麼?」阿燦再次插嘴問道。

「可惜他不死,誰死?他能修成道君,簡直是蒼天沒眼,若是修成真仙,天道豈不成了笑話?」李素白說得很直接,一點都沒留面子。

阿燦還是不明白,其他人也一樣。這些東西遠遠超出他們理解的範圍。

「那我們傳承的這部《混元經》還能不能修練?」老者搶著問道,他怕阿燦繼續糾纏下去會惹惱謝小玉與李素白,同時這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李素白看了謝小玉一眼,不再說話,埋頭整理那些東西。

謝小玉沉吟半晌,這話真的很難說出口,在他看來,《混元經》對現今來說

根本就是一條死路,不過那是人家的根本,他只能儘可能說得委婉。

「不是不能練,不過時代不同了,現下沒有太古之時那樣濃郁的靈氣,而且大道隱沒,修練《混元經》事倍功半……若是壽元無限,修練個千八百年,應該可以成就道君。」

低頭挑揀東西的李素白聞言,不禁噗哧一聲笑出來。

修練成道君也才兩千年左右的壽命,真君只有五百多年壽命,謝小玉這話的意思其實很清楚,就是要混元一氣宗的人別白費力氣,可他偏偏要繞個大圈子。

這一次,混元一氣宗的人明白了,身為修士,他們當然知道各個境界能夠活多久,聞言,只能面面相覷。

外面天光燦爛,裡面卻沒有絲毫燦爛感,混元一氣宗的人心頭一片陰霾。
「今天真是大起大落,突然間聽到咱們混元一氣宗是天下第一宗,可把我樂壞了,沒想到結果……」老者的師弟低著頭。

「是啊。」老者也只能唉聲嘆氣,他也興奮了一下,然後心情直落谷底,現在還沒恢復過來。

「話不能這麼說,咱們畢竟是太古傳承、無上法門,謝小玉都承認了。」女孩安慰道。

但是女孩這話並沒有讓大家振作起來,什麼太古傳承、無上法門,現下也已經沒落了。

「還是好好考慮今後怎麼辦吧。」老者倒是理智,他活到這樣的歲數,自然明白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所謂天下第一宗只是一個說法,頂多就是一個好聽的名頭,根本不能當真。

「謝真君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混元經》恐怕……」老者的師弟吞吞吐吐,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我明白,不然我也不會將你們召集在這裡了。」老者語氣沉重,抬頭看了他最喜歡的徒弟一眼,輕聲問道︰「阿燦,謝道君拿出來的道法沒問題吧?.」

「應該沒有,雖然我被附身的時候就像做夢一樣,渾渾噩噩,不過有些事我還記得很清楚,當初他挑功法的時候猶豫了一陣子。」阿燦回憶道。


「他應該還有更好的法門吧?.」女孩連忙問道。

「肯定有,他得到劍宗傳承,走的是劍修之路,別的功法有一大堆,當時他腦子裡閃過的就有十幾種。」阿燦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為什麼不給我們劍修之法?就算劍宗傳承不能外傳,他肯定有其他劍修之法。」一個混元一氣宗弟子忍不住了。

「別胡說﹗」老者怒斥道,這話要是讓謝小玉聽到,說不定心裡會有疙瘩。

阿燦也連忙說道..「劍修之路可不是那麼容易走,需要無所畏懼、不在意生死,我們沒一個合適……」

「師兄,你怎麼知道這些?」女孩疑惑地問道。

阿燦看了看左右,然後壓低聲音說道..「被附身有一個好處有一些記憶殘留在我腦子裡,大部分是對道法的理解,不過最厲害的是他對幾種大道的感悟……可惜我現下全都弄不明白。」

「大道﹗」好幾個人同時叫了起來,其他人則張大嘴巴。

好半天,老者清醒過來,眉開眼笑地說道︰「好好好,這是你的機緣,不明白沒關係,咱們有的是時間。等到了天寶州,大家都多留心點,儘可能搜羅書籍,隨便什麼書都行。阿燦,你也下點工夫,不管有用沒用,全都看上一遍……」

「師父,您是想讓我學他?」阿燦大吃一驚,眼睛朝著山腳下瞟了瞟。

「今天他說的那番話,給我最大的教訓就是機緣重要,但是見識更重要,如果沒見識,就算機緣落到頭上也把握不住。」說到這裡,老者露出哀傷之色。

眾人都明白,這是為他們那位祖師哀嘆。

「連太虛門掌門都說十一代掌門天分和運氣無人可及,可惜少了見識,第一步就踏錯,修練千年,最後落得個身死道消。」老者的師弟叨念道。

「師父說得對,我們儘可能搜羅各種書讓師兄看,以後就靠師兄指點我們了。」女孩點了點頭。

其他人也不反對,他們原本就對阿燦服氣,現下更是將阿燦當成師父看待,畢竟阿燦的腦子裡有謝小玉留下的大道感悟。

「阿燦,你承擔著我們所有人的希望,得多努力才行。」現下老者對這個徒弟也是萬分期盼。

「聽說那個人在元辰派的時候就是以勤奮著稱,才有今天。」一個人說道。
這人是想借機激勵阿燦,不過這話說出口後,眾人卻是一陣沈默,他們全都想起阿燦被附身的那段日子。

那時候眾人就覺得「阿燦」變了,變得完全不認識了,每天除了看書、抄書,就是打坐練功,一刻都不停下來休息,簡直像是入了魔似的。

「想有所成就,就要有所付出。」老者感慨萬千。

「我儘可能試試。」阿燦不敢把話說滿。

「那麼我們就確定下來,大家都改修那門瞳術……將來修為提升,再考慮宗門的傳承,畢竟那是我們自家的東西,丟了可惜。」老者總算下定決心。

這時,阿燦突然想起一件事,頗為尷尬地說道︰「我忘了告訴你們,這門瞳術好像是他自創。」

眾人張口結舌。

「這樣一來,他豈不是成了咱們的祖師爺?」女孩神情古怪。

「這門功法是什麼等級?」老者在意的是另一回事,他才不在乎那些虛名。

如果謝小玉願意成為混元一氣宗的祖師爺,他絕對雙手贊成,問題是謝小玉根本看不上。

「很厲害……我有種模糊的感覺──那不是全部,後面還有,如果全部練成,在修練瞳術的人中絕對可以算得上是首屈一指。」阿燦努力回憶著,可惜謝小玉保留下來的記憶全都刪改過,最重要的地方全都抹去。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老者大喜。

「我現下都有些等不及想去天寶州了。」老者的師弟也躍躍欲試︰「這裡窮鄉僻壤,沒什麼資源,如果想重修,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修回來?,到了天寶州就不同了,那位隨便給一顆丹藥,就可以省去我們很多麻煩。」

之前混元一氣宗的人都只是做重修的準備,並沒有正式開始,因為重修的話,

有一段日子什麼實力都沒有,別說自保,連趕路都沒辦法。

「咱們去問問,如何?」老者看著阿燦,他說的是「咱們」,實際上是希望阿燦開口,因為謝小玉對他有好感。

阿燦點了點頭。

「你想問我們什麼時候走?」謝小玉仰著頭想了想。

李素白有些不耐煩地道︰「我們兩個人隨時都可以上路,從這裡到海邊頂多半天工夫,這傢伙婆婆媽媽,就是為了帶你們一起走。」說著,李素白指了指桌上的一堆木頭和沙礫,道︰「我們在煉一件法器,把你們全都裝在裡面。」

「這需要很久嗎?」阿燦並不知道其中的難度。

李素白並不解釋,和這樣的外行說不清楚,乾脆不要白費力氣。

謝小玉的耐心不錯,想了想,說道︰「頂多兩、三天,反正我們不打算煉得太好,能帶你們走就行了。」

「叨擾了。」阿燦連忙拱手施禮。

阿燦知道好歹,謝小玉完全可以將他們扔在這裡,然後讓別人接他們,那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但現下大劫將至,早一點到天寶州,不但安全有保障,而且可以早一點重修,保命的機會就大一分,如果晚了的話,說不定命就沒了,更何況他還擔心謝小玉一走,其他人不把他們當一回事,時間長了,很可能就忘了。

要混元一氣宗的人自己前往江洲顯然不可能,他們之中大部分人只會輕功,連遁術都不會,從昆侖山脈到海邊恐怕要兩、三年才能走到。

阿燦告辭離開,準備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師父和其他人。

剛走沒多遠,阿燦突然看到幾道光芒朝著這邊而來,那些光芒或青或黃,速度也不算快。

換成以前,阿燦肯定覺得這幾道光來得很快,但是現下,他有了一部分謝小玉的記憶,謝小玉最擅長的就是速度,兩邊一比,這幾道遁光簡直就像蝸牛爬。

現下阿燦下意識地感覺到這幾道遁光有點慢,來的人實力應該不怎麼樣,不過就算再不怎麼樣,也不是他能對付的。

阿燦轉身正打算回去求救,但是轉念一想又停下來,如果事事求人,未免太懦弱了,更何況兩位高人就在不遠的地方,此刻恐怕已經被驚動,既然沒出來,肯定有他們的原因。

阿燦心中生出一絲勇氣,迎著遁光走過去。

片刻工夫,幾道遁光到了眼前,為首者正是那個凶漢,他還帶著一個人。

阿燦看到那人,頓時大吃一驚︰「師兄,你怎麼來了?還和他們一起?」

凶漢帶來的那個人正是老者的徒弟,也就是那個拿了船牌,然後帶著一群弟子離開的海川。

原本海川臉上還有一絲尷尬之色,但是聽阿燦用責問的口氣說話,頓時惱怒。
「師弟,好手段﹗沒想到你手裡還有一塊船牌,居然不說出來,害我在師父和各位師叔、師弟面前枉做惡人。」

海川越說越怒,好像理由十足似的。

阿燦為人和善,卻不傻,一聽到海川這樣說話,立刻明白海川已經破罐子破摔,連臉皮都不要了。

原本阿燦還猶豫要怎麼面對海川,既然變成這樣,他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
阿燦轉頭朝著上面那層洞窟喊道︰「師父──海川師兄回來了。」

混元一氣宗的人全都在那座洞窟裡等阿燦回來,聽到阿燦這樣一喊,眾人紛紛走出來。

原本老者還猶豫要不要對海川說後來發生的那些事,結果出來一看海川並不是一個人回來,還跟著一群不受歡迎的客人,臉色頓時沉下來。

和阿燦不同,此刻老者心中更多的是悲傷,他將幾個徒弟都視如己出,沒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

「你怎麼回來了?怎麼不帶著其他人逃命?」老者毫不客氣。

「師父,我知道您心裡有怨氣,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好,不過阿燦心存不良,根本沒告訴我他手上還有一塊船牌。」海川毫不示弱,直接反咬一 口。

然而海川的辯解只換來一陣冷笑,除了阿燦之外,其他混元一氣宗的弟子全
都一臉輕蔑。

「我現下真後悔,以前怎麼瞎了眼,認為你忠心幹練、誠實可靠?沒想到你不僅心黑無恥,還蠢不可及,那幾個人肯定沒有告訴你,阿燦和你一起回來的時候已經不是他自己了,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老者冷笑連連。

海川一陣茫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是被那家人說動了才來,根本不知道其中另有隱情,不過他下意識地知道情況不妙。

老者轉過頭對著那個凶漢,大聲喝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凶漢哈哈大笑,一指旁邊的海川,道︰「我剛剛知道混元一氣宗原來已經有了新的掌門,你這個老掌門早不管事了,既然如此,門派的一切都應該由真正的掌門決定。」

「這等忘恩負義之徒也有資格統領門派?」女孩第一個斥罵道。

「我們何曾認過他這個掌門?混元一氣宗的掌門一直都是師父。」另一個弟子也大聲喝道。

老者擺了擺手,阻止自己的徒弟們亂嚷嚷,然後朝著凶漢冷冷說道︰「既然你是來講規矩,那麼你問問他,混元一氣宗有沒有舉行過繼任儀式?我有沒有把掌門印信交給他?」

那天老者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繼任儀式,而且海川急著要走,也沒提掌門印信,他對混元一氣宗掌門的位置並不怎麼放在心上,沒想到現下卻成了關鍵。

「有一手﹗老傢伙,你居然還留有一手,怪不得你徒弟不願意認你這個師父,不過就算你說破天,我也要主持這個公道。」凶漢乾脆撕破臉面,連原本的那一絲遮掩也徹底撇去。

「你不怕劍宗傳人和太虛門掌門找你們麻煩?」老者怒發沖冠,他敢如此質問,就是因為謝小玉和李素白就在旁邊洞中,有他們在,他把握十足。

「什麼?劍宗傳人和太虛門掌門?」海川臉色驟變,那家人並沒告訴他太多,只說阿燦手裡還有一塊船牌是璇璣派發的,遠比他手中那塊船牌要強得多,卻沒想到還牽連著這等級別的人物。

但沒人在意海川,兩邊全都視他為石頭木樁。

凶漢冷笑一聲,說道︰「還有半年,劍宗傳人就要出海,恐怕再也沒機會回到中土;太虛門掌門倒是不會離開,不過在意你們的是劍宗傳人,而不是他,你覺得他會過問你們這些螻蟻的死活嗎?」

突然凶漢轉頭朝著阿燦,說道︰「這位小哥可以放心,就算別人全都出事,你不會有事。劍宗傳人在意的是你,那塊船牌上說不定有你的印記,萬一你死了,或許真會出什麼意外。」

「你們打算挾持我? 」阿燦怒火中燒,他沒見過如此無恥之人。

「挾持?有必要嗎?」後面的小胖子嘿嘿冷笑道︰「炮製你的辦法多了,最簡單的就是做成肉傀儡,雖然能喘氣,卻只是一具隨意任人擺弄的玩具。」說著,小胖子目光淫邪地看著旁邊的女孩,道..「小師妹,我保證妳也不會有事,不過妳也會變成肉傀儡,整天陪在我身邊,我會教妳很多有趣的東西。」

小胖子越說越得意,其他人也一樣,唯獨小胖子的爹感到不對勁。

「你們好像不害怕?」

「為什麼要害怕?」老者冷冷地反問道。

凶漢也感覺到不妙,他朝著四周張望起來,好半天才問道︰「那兩個人不是走了嗎?」

「誰說我們走了?」旁邊的洞窟中傳出謝小玉的聲音。

「是那幾個鬼鬼祟祟的傢伙說的吧?」李素白信步走出來,目光根本就沒看著這幾個人,而是轉向他們來的方向。

「鬼鬼祟祟的傢伙?」凶漢一陣疑惑,緊接著露出駭然的神色,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煩了。

「三個道君、六個真君,如果再加上他們幾個,就是九個真君……場面倒是不小。」謝小玉也走了出來。

論境界、論實力,謝小玉和李素白天差地遠,但是論感知,他絕對在李素白之上。

凶漢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已經明白了,就像那個叫海川的白痴上了他的當,他同樣也上了別人的當。

「記住這個教訓,以後別有婦人之仁。」李素白拍了拍謝小玉的肩膀。

「明白了,將來再遇到這樣噁心的傢伙,我會忍著噁心殺掉,髒了手中的劍總好過任由他們為害。」

謝小玉確實得到教訓,他原本就是一個殺伐決斷的人,只不過之前李素白的表現太過冷酷,太虛門的門規太過鐵血讓他難以接受,等到他處理這家人的時候不由自主受了影響,矯枉過正,變得太過軟弱,以至於留下後患。

此刻謝小玉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修道之人總說太上忘情,並不是要忘卻情感,變得如同活死人般,而是要不受情感左右。

數百里外,東北、西北、正南︰三個方向各有一個人懸空而立,除此之外正東、正西、正北、東南、西南各有一個山頭上面站著人。

這八個人隱約間形成一個包圍圈,而包圍圈中央正是混元一氣宗所在的這座山。

來的人總共有九個,還有一個人遠遠站著,負責補救,哪一路被突破了,他就往哪邊。

這九個人全都盯著謝小玉,李素白和謝小玉也看著他們。
「是戰?是逃?」李素白伸手到背後,握住劍柄。

謝小玉想了想,不疾不徐地說道︰「打打看,打不過再逃。」

李素白有些驚訝地看著謝小玉,他可以肯定,在來之前,謝小玉絕對不會說這話,謝小玉看到道君會偷襲,然後轉身就逃,現下敢這麼說,肯定是有什麼倚仗。

「那三個道君中兩個是分身,一個是本體,我對付他們。你則對付那六個真君,幹掉他們後再來幫我。」李素白分發著任務。

「你對付那個本體和一個分身,另外一個交給我。」謝小玉沒有接受,但並不是逞能。

謝小玉習慣在開戰前計算一番,現下沒帶著菩提珠,沒辦法算得很準,但是大致的結果還是有。李素白能對付三個道君,想纏住他們卻做不到,肯定會有一個人能隨意出手,謝小玉可沒把握一邊躲避道君的追殺,一邊追殺六個真君,與其這樣,還不如由他纏住一個道君,讓李素白脫身,畢竟他對付兩個道君絕對沒
問題,還能順手將那六個真君幹掉。

這是兵法,上駟對中駟,中駟對下聊駟,下駟對上駟。

謝小玉動了,十幾道血絲瞬間飛出,目標是那家人。

六個真君和九個真君並沒什麼區別,但是謝小玉不喜歡多費手腳,先幹掉這些礙手礙腳的傢伙再說。

血絲的速度極快,比飛劍更快,那家人一個都沒躲過,大部分被纏個結結實實,只有凶漢的回應較快,剛一纏上就被他掙脫,不過這已經夠了。

血影鞭是魔門秘法,最為陰毒狠辣,只要沾上一點就會血液逆流,氣血攻心。

凶漢只覺得被血絲掠過的地方一陣躁熱,緊接著渾身的氣血就控制不住,變得異常狂躁。

氣血一亂,法力也跟著變得紊亂,還沒等凶漢明白過來,那根血絲一個轉折,瞬間纏住他的脖頸。

這是御劍的法門,是水之劍意。

謝小玉從未將血影鞭當成鞭子用,當初他練劍時,最初就是拿一根長鞭當飛劍用。

凶漢只是一個小世家的家主,比混元一氣宗稍微好點,仍舊屬於最底層,怎麼可能見識過這麼進階的技巧?他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而另外幾個人早就倒在地上。

只是轉眼間的工夫,這些人已經變得皺紋堆棧、發枯膚白,就像半截入土的老人,而且是常年晒不到太陽、營養不良導致骨瘦如柴。

最噁心的就是那一老一小兩個胖子,他們也被吸成枯骨,一層皮卻像布袋一樣鬆垂著。

混元一氣宗的人看到這一幕,只覺得頭皮發麻,女孩更大叫一聲轉過頭。

「這次可不是婦人之仁。」謝小玉朝著李素白低聲說道︰「我留著他們只是為了當成零食,萬一法力用完了,可以有個補充。」

「我看你越來越像魔道中人了。」李素白搖了搖頭。

謝小玉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轉頭朝老者說道︰「那塊大石頭底下的深洞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想死的話就躲到裡面,這裡很快會變成戰場。」

「那個洞?」老者眨著眼睛。

那裡怎麼看都不是藏身的好地方,離戰場這麼近,洞口又小,萬一被埋了,絕對會活活悶死在裡面,不過老者只是遲疑一下,就馬上照著做,因為謝小玉不可能害他,也用不著害他,再說,那個洞從太古之時儲存至今,肯定有點門道。

其他人回應也不慢,剛才聽到有三個道君、六個真君,他們的心裡就開始打鼓,等到謝小玉彈了彈手指,一群在他們眼中厲害無比的角色被吸成人干,讓他們悚然一驚的同時,也令他們明白彼此的層次差得太遠。

沒人敢提幫忙,他們心知肚明,以他們的實力,不幫倒忙已經不錯了。

「讓你們師妹先下。」老者命令道。

「為什麼?」女孩有些不太願意,她不喜歡別人踩茌她頭上。

「底下最安全,再說,妳想讓哪個師兄看妳裙子底下的風光?」老者居然還有心情說笑。

女孩頓時臉脹得通紅,低著頭跳下去。

其他人也跳進去,事到如今也沒什麼講究,誰踩在誰頭上都一樣,老者自然在最上面,他勉強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況。

等到混元一氣宗的人藏好,謝小玉朝著李素白點了點頭,剎那間,兩人的身形同時隱去。

下一瞬間,謝小玉與李素白同時出現下一個道君身旁。

並不是各選一個目標,而是連手夾擊同一個人,這是理所當然的選擇,如果分開的話,對方有三名道君,其中一個人肯定會放棄李素白,專門對付謝小玉,所以同進共退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對方也料到這種情況。

那個道君瞬間一閃,立刻逃了出來,與此同時,旁邊兩道身影閃現,另外兩個道君挪移過來,一個對上李素白,另一個找上謝小玉。

謝小玉的身影再次隱沒,仍舊追殺最初的目標,李素白卻一下子將那兩個道君攔了下來,這就是他們一開始的計畫。

兩邊的動作都快到極點,一般人根本看不到他們的人影。

比那兩位道君慢了一步,六道身影紛紛出現,不過他們仍舊保持著包圍的姿態,在百丈之外分別佔據一角,他們的作用就是堵住謝小玉,雖然不是謝小玉的對手,不過只要肯捨出性命,拖延一下總是可以,只要有人拖住謝小玉,三個道君中肯定有人能抽得出手。

他們計畫得很好,但謝小玉與李素白根本沒按照他們設想的做,謝小玉反而主動招惹一個道君,讓李素白空了出來。

「噹啷 -」

一道輕鳴,李素白拔出背後的長劍,六個真君瞬間都感覺到身後一涼,一道劍光破空而出。

有人躲過了,居然是兩個人,其中一個人被劍氣掃到,一條胳膊立刻斷裂,不過他畢竟保住一條性命,另外四個人全都被劍鋒劃過,斬成兩段。

「可惜。」李素白有些不爽,要不是大部分精力放在這兩個道君身上,他根本不會失手。

此刻李素白牽制住的畢竟是兩位道君,其中一位道君還是本體,而他來的只是分身,原本就吃虧。

「退﹗你們兩個退出來﹗」對面為首的道君朝著倖存的兩個真君大聲喝道,此刻他已經明白自己失算,謝小玉的實力比他們知道的還厲害。

兩個真君沒有絲毫猶豫,他們也都明白自己在這裡用處不大,反而礙手礙腳,所以立刻轉身朝著遠處遁去。

為首的道君原本以為這樣就可以放手一搏,沒想到他剛分心他用,戰場上已經發生新的變故。

只見被謝小玉纏住的道君身體猛地一僵,被李素白長劍一揮,劃出一道尺長的劍痕,那個人是元神分身,就算被斬成兩段都不會死,不過他已經不能再戰。

「這怎麼可能?」為首的道君張口結舌。

「意念如刀。」被一劍劃成兩截的道君對李素白沒有絲毫怨恨,卻朝著謝小玉怒目而視。

讓這道君吃了這麼大虧的不是別人,正是謝小玉。

謝小玉揮出漫天鞭影,看上去又猛又惡,卻只是虛招,真正的殺手鐧是意念攻擊,無聲無息、無影無蹤,讓人根本無法防範。

說到威力,這一擊並不強,謝小玉在那位可能是玄門之祖的老人幫助下,降服了附著在意識中的那絲神念,而這一擊正是借用那絲神念的力量。

那絲神念原本就是紫府中那道神念分離出來的一部分,連萬分之一都沒有,所以那道神念可以一擊斬殺羅元棠的身外化身,能讓陳元奇元神受創、本命飛劍折損,他卻只能讓那個道君瞬間失神。

不過這已經夠了,就像奔跑中腳底踩到一顆珠子,即便立刻恢復平衡,也免不了稍有踉蹌,如果換成其他對手便罷,但他們的對手是李素白。

太虛門是為了戰鬥而生的門派,身為掌門,李素白更是最強的戰士,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劍出手,身分兩段。

「我的元神分身看來不能用了。」那個道君切牙切齒,雖然只是被劃一劍,看上去沒什麼大礙,但是仔細看卻可以發現傷口的地方正迅速潰散,畢竟傷他的的劍可不是凡物,在萬年前,神皇就是死在這把劍下,威力可想而知。

「幫我擋住他﹗」那個道君朝著同伴大喝一聲,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往自己身上一劃,沿著劍痕將自己切成兩段,這是為了防止傷勢蔓延。

下一瞬間,這道君殘存的半截身體朝著謝小玉飛撲過去。

另外兩位道君知道這道君要做什麼,畢竟他們的目標並不是李素白,而是謝小玉,只要殺掉謝小玉,一切都值得,此時他們已經知道,想殺掉謝小玉就必須付出一些代價。

兩個人一左一右緊緊纏住李素白,為首的道君來的是本體,自然充當主力,這一次他再也不敢分心。

謝小玉早在那個道君中劍的時候就感覺不妙,轉身就逃,可惜那個道君的速度比他更快,氣機緊緊鎖住他,彷佛有一根無形的鎖煉套在他身上,而且那個道君原本就沒打算保住元神分身,所以乾脆燃燒法力全力朝著謝小玉撲來。

這就像瞬息萬里的法門,孤注一擲,不遺餘力,元神分身的速度本來就快,瞬息萬里只是等閒,現下全力發動更快得不可思議。

這種層次的爭鬥,勝負只在剎那之間。

謝小玉眼看避無可避,頓時凶性大發,反身撲了過去,兩個人瞬間撞在一起。
靈虛分身一下子被撞散開來,謝小玉畢竟不是道君,假的元神比不上真的元神,假的元神分身也比不上真的元神分身。

「不﹗」李素白怒火中燒。

沒人比李素白更清楚這件事的後果,靈虛分身不只是分身,因為離得太遠,在來之前他們只能將謝小玉的意識從本體剝離,全都移到這具分身上,所以這具分身毀了的話,謝小玉就再也醒不過來,和死沒有什麼兩樣。

怒極而發,一股不屬於道君的威壓從李素白身上散發出來,朝著四面八方瞬間蕩開。

那兩個緊緊纏住李素白的道君突然發現不能動了,緊接著他們看到身體被割裂成無數碎塊,其中一個人是元神分身,瞬間就化為虛無,另外一個人是本體,肉身被斬成飛散的血肉,一個拳頭般大小、顏色紫紅的幼小嬰兒飛了出來,瞬間朝著遠處逃去。

將謝小玉的靈虛分身撞散的道君也逃了,雖然他做好放棄這具元神分身的準備,但是能夠保留下來總是好事。

李素白根本沒有追,此刻他的心思全都放在救人上。

瞬間挪移到謝小玉身旁,李素白一手握劍,一手掐訣,想將已經散開的靈虛分身強行聚攏。

李素白不知道這是否有用,此刻他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謝小玉的靈虛分身早已經被撞得散開,化作一片彌漫的黑色煙雲,被強行收攝起來後,漸漸有了一些人的模樣。

李素白見狀,臉上少了幾絲陰鷲。

這時,一片捲曲的雲團化作謝小玉的臉。

李素白頓時大喜,以為總算將謝小玉救回來,但是下一瞬間,他感到毛骨悚然,同時他看到那張臉上帶著一絲微笑,那是一抹異常詭異的微笑,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李素白回應極快,就像被蠍子蟄了般猛地一甩手,將聚攏成團的煙霧揮出數十丈遠,緊接著一個挪移,退到深洞的洞口。

混元一氣宗的人全都躲在裡面,一個接一個,像疊羅漢似的。

李素白隨手一抓將這些人抓出來,然後身形一閃,帶著眾人挪移到百里之外的一座山頭上。

「怎麼了?怎麼了?」

「難道已經打完了?」

混元一氣宗的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全都七嘴八舌嚷嚷起來。

「謝真君呢?他沒事吧?」老者第一個清醒。

「我也不知道。但願他沒事。」李素白的臉色異常難看。此刻他後悔極了,不該聽謝小玉的話打這一仗。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1-26 10:12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1-25 08:42
第二章 天魔.投影

無盡的絕望、死亡的彷徨,還有悔恨和懊惱,被撞散的那一瞬間,謝小玉腦中一片空白,心頭卻滿是這些情緒。

在被撞上的那一瞬間,謝小玉看到四周變得一片漆黑,然後意識開始慢慢消散。

不﹗我不想死﹗謝小玉在心中大聲呼喊道。

突然謝小玉感應到那一絲神念,那不屬於他的神念。

謝小玉的神魂比不上真正的元神,靈虛分身也比元神分身脆弱得多,但是那絲神念不同,如果將意識附在上面,他就不會死,至於會不會造成惡果,他現下也顧不得了。

這個念頭一起,謝小玉的意識立刻動了起來,瞬間合了上去。

兩邊一合,意識有了依托,那漸漸消散的感覺頓時消失,謝小玉清楚感覺到靈虛分身正漸漸聚攏,不過他並不知道當中還有李素白的幫助。

只是片刻工夫,原本已經完全散開的靈虛分身就收攏回大半,謝小玉甚至發現這不是簡單的重新凝聚,而是重組。

如果說以前的靈虛分身就像一袋沙子和一袋黏土混合在一起,此刻則相當於被扔進窯爐裡,黏土和沙子迅速融化,然後融為一體,變成陶。

謝小玉還沒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更不知道這是好是壞,突然預料外的變化發生了,他察覺到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的存在。

靈虛分身根本沒練那部魔門大法,謝小玉是故意的,不過就算他想這麼做也來不及,靈虛分身凝練成型才十天,他就急匆匆地離開天寶州趕往昆侖,根本沒那個時間。

如果只有一絲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謝小玉還不會感到頭痛,問題是它正融合羅喉之力和血影化虛之法,難道是因為它們同屬一源的緣故?

更令謝小玉傻眼的是,裡面好像還有《混元經》的痕跡。

《混元經》是萬法之祖,嚴格說起來並不屬於道門獨有,魔門、佛門甚至巫門中人都能修練,頂多就是運行的路徑稍微改變一下。

《混元經》也有衍化萬法的特性,但同樣是衍化萬法,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是融合得到其他法門的特性,然後類比出類似的特性,而《混元經》是真正的衍化。

謝小玉的心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 ─難道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是從《混元經》衍化而來?或者是《混元經》的另外一個版本?

然而,現下謝小玉沒空研究這件事。

就像當初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融合其他功法一樣,此刻也失去控制,謝小玉的第一個回應就是六欲天魔分身投影沒有被驅除乾淨,現下又死灰複燃。

一想到這個可能,謝小玉感到毛骨悚然。

突然謝小玉感覺到一陣莫名的飢餓感,緊接著他發現旁邊有好吃的,有三具元神分身、一個元嬰,還有一些微弱的殘魂。

那三具元神分身有一具最強,而且完好;一具已經被毀,只剩下無數碎片;另外一具殘損大半,正拚命逃跑。

謝小玉根本沒機會多想,本能驅使著他朝最近的元神分身撲去。

那具元神分身正是李素白,他回應極快,一下子就把謝小玉揮出去,然後轉身遁到遠處。

完全被本能控制住的謝小玉根本不知道追,而是轉身朝著被毀的元神分身撲去。

這具元神分身被李素白一劍斬碎,早已經化作絲絲縷縷,所以謝小玉沒費吹灰之力,一撲一卷,就將所有元神碎片吸進去。

如果說原來的靈虛分身是泥巴和沙子的混合體,重新凝聚起來的靈虛分身是陶,那麼這些元神碎片就相當於石頭,應該沒辦法消化才對,但詭異的是,那絲絲縷縷的元神碎片瞬間化散開來,完全融入靈虛分身中。

吸完這具分身後,謝小玉轉身朝著那具拚命逃跑的元神分身追去,他沒感應到李素白的蹤跡,李素白早已經將所有氣息盡數斂去,躲開他的搜索。

那具元神分身正是把謝小玉撞散的罪魁禍首,是他最痛恨的冤家對頭。
這個道君已經飛出數萬里外,原本以為沒人能夠追上他,沒想到一陣心神恍惚突然襲來,緊接著他就發現自己被撲中了。

這道君怎麼都想不透的是,撲住他的居然是謝小玉,更讓他想不透的是,謝小玉居然沒有聚攏成形,而是絲絲縷縷,彷佛一陣風就會被吹散的模樣。

危險,極度危險﹗這道君的心中警兆連連,突然他看到謝小玉的臉,那張臉朦朦朧朧,一片模糊,五官都看不清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地覺得謝小玉在笑,而且笑容非常詭異。

「天魔﹗」這位道君大聲驚呼道。

在遠處,在百里之外的山頭上,李素白一臉陰沈地眺望著遠方,不停喃喃自語道︰「天魔……怎麼會是天魔?」

老者嚇了一跳,東張西望地問道︰「難道那幾個人都是異族的奸細?是魔門的人?」

其他人同樣膽顫心驚,他們以前只覺得大劫離自己很遠,沒想到現下卻如此接近。

「不是魔門的那種所謂天魔,而是真正的天魔,這是那小子的魔劫。」李素白一臉苦澀。

李素白已經求救了,太虛門幾位太上長老正往這邊趕。

「魔劫?」老者一臉迷惘。這東西對他來說比天地大劫還遠。

換成平日,李素白肯定沒空搭理老者,但是現下說話能讓他的心安定一些,便道︰「成為道君後就會有劫,總共有三種劫,一種就是天劫,是天道的考驗,你們的那個祖師爺就沒能度過天劫,身死道消;另外還有兩種劫,一種是人劫,也就是人禍,說起來這一次也能算人劫;不過三種劫中最麻煩的還是魔劫,沒人知道天魔是怎麼來的,這東西來無蹤,去無影,沒辦法防,沒辦法避,抓也抓不住,殺也殺不掉,只能硬撐到魔劫過去。」

混元一氣宗的人面面相覷,這番話大部分內容都超出他們的理解範圍,但是有一點他們聽懂了。

「道君……嘖……」老者已經說不出話來,覺得人和人真不能比,謝小玉不但實力可以和道君看齊,連遭遇的事都是道君層次。

一想到自家祖師就是因為天劫而殞落,老者突然覺得修練得慢點也不是壞事。

「前輩,您為什麼不救救他?」阿燦急切地問道。

「我沒這本事,好在我已經請師門的前輩趕過來了,他們或許能制住他,然後再想別的辦法。」李素白說這番話的時候完全沒有把握。

如果是和別人爭鬥,太虛門的人絕對不會退縮,但是要他們驅逐天魔就有些困難了,這種事最拿手的還是佛門。

「不好﹗」李素白的臉色突然又一變。

「怎麼了?」旁人同時問道,此刻他們都很懊惱為什麼自己的實力這麼差,連在一旁看的資格都沒有。

「這傢伙去追元嬰了。」李素白現下也有些後悔,剛才他應該追上去先劈碎那個元嬰再說。

元嬰可不同於元神分身,實力強得多,和本體沒有什麼兩樣。

只過了幾個彈指的時間,空氣微微震動一下,緊接著遠處傳來沈悶的爆炸聲。

「打雷了?」女孩看了看天。

「那是法雷。」李素白一步跨出,他現下顧不得照顧這些人了。

下一步,李素白已經到了那片戰場。

不遠處,紫色的雷火翻滾閃耀,地上飛沙走石,滾滾的煙塵朝著四面八方散開,隱約可見底下是一個大洞,那裡本該有一座山,現下整座山頭都被炸毀。

李素白的臉色十分難看,被這樣的雷轟中,元神分身也會被炸得灰飛煙滅。這時,突然一縷神魂飛射而來。

「讓我躲一下。」那是謝小玉的神魂,此刻他看上去異常虛弱,一陣風就可以將他吹散。

「你居然逃出來了﹗」李素白頗有些驚異。

「那傢伙發雷的時候,我就知道機會來了,早一步撕裂分身逃走。」謝小玉想起當時的情景,仍舊心有餘悸,如果早一步的話,肯定會被天魔發現?,如果晚一步的話,他就會被雷火卷進去。

「我們走,讓他們打。」李素白又是一步踏出,下一瞬間,他已經回到混元一氣宗的山門。

「之前你準備的零食都還在,要吸兩口嗎?」李素白朝著地上一指,他並非迂腐之人,此刻最重要的是保住謝小玉的性命。

「阿燦呢?我附在他身上就行。」謝小玉說道,與其吸人生機、奪人血肉,還不如附身。

李素白二話不說,隨手一抓,瞬間前方一陣波動,緊接著混元一氣宗的人全都出現下眼前。

「我們又回來了﹗」女孩大聲叫道。

這時,一道光芒從李素白的袖管裡飛出,瞬間沒入阿燦的額頭。

「阿燦」的神情頓時為之一變,然後轉頭朝著眾人微微一笑,說道︰「不好意思,再借他的肉身一用。」

混元一氣宗的人全都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好半天才明白過來,阿燦又被附身了,又變成劍宗傳人。

「快來看,天魔投影好像不行了。」李素白一直都在關注遠處那場戰鬥,原本是主角,現下卻變成觀眾,這讓他有種滑稽的感覺。

李素白說的天魔投影就是謝小玉那具被佔據的靈虛分身,天魔根本沒有身體,近乎於真正的虛無,無法察覺,只能隱約感覺到,可一旦吞噬魂魄或者元神,就不再像原來那樣無影無蹤,而是變得能察覺,這就叫天魔投影。

謝小玉也在看,這是難得的經驗,將來再遇到魔劫,他就知道怎麼應付了。 空氣又微微震動了一下,又是一發雷。

「可惜這只是普通的法雷。」謝小玉搖頭嘆息,剛才第一次雷發,那個天魔沒有準備,所以被擊散大半,原本已經變得若有若無的身軀又化作絲絲縷縷,如果再挨一下,肯定會被徹底擊散,雖然天魔並不會死,但是少了憑依,凶威就減弱不少,又有李素白在一旁護法,他絕對能支撐到魔劫過去。

但是這一次天魔有了準備,變得渾不著力,彷佛一張紙片,又猶如一粒灰塵,順著爆炸的衝擊炸飛出去數百丈,卻無損分毫。

謝小玉確實失望,不過多少仍有點斬獲,至少他已經知道用這種辦法對付不了天魔,也知道將來遇到這種威力強桿的雷法必須順勢卸力,絕對不能硬頂。

「你不說我都忘了。」李素白猛地一拍腦袋,掌心上浮起一座法陣,那是一座傳送陣。

「沒什麼了不起,這玩意只能傳送死物,而且體積不能太大,更不能是空間類的法器。」李素白隨口解釋道。

謝小玉當然不會當真,有了這個就用不著帶納物袋,只要將東西放在家裡,要的時候直接拿。

不過謝小玉沒多問,這肯定是太虛門的不傳之秘,十有八九是太虛道君留下的法門。

傳送陣一閃即逝,李素白的掌心上多了 一顆梧桐子大小、金光燦燦、紫氣氤氳的珠子。

「無音神雷﹗」謝小玉大吃一驚,他認得這玩意,當初在婆娑大陸的時候,他從婆娑大陸佛門的手中弄到幾顆。

「聽說你狠狠敲了婆娑佛門一筆,這想必就是那時候討來的吧?」謝小玉問道。

「你說對了。」李素白嘿嘿一笑,笑得很奸詐。

手持著神雷,李素白並不急著打出去,他在等待機會。

沈悶的雷聲一陣接著一陣,那個元嬰雙手各抓一顆拳頭般大小的雷珠,顏色深紫,四周電弧劈裡啪啦亂閃,看上去就知道威力不凡。

這絕對是個厲害人物,在道君中也算實力頂尖,哪怕陳元奇遇上他也敗多勝少,可惜這個人運氣不好,碰上李素白,被一劍斬殺肉身,現下又碰上天魔投影。

這人經歷過天劫,卻沒遇過魔劫,對此多少有些陌生,他雖頗有章法,一時之間沒露出敗象,但是難以持久,這種威力的法雷,每一發都損耗巨大。

一連發了六雷,將天魔投影遠遠逼開,這個道君再也撐不下去,現下逃,雖然冒點風險,卻還有餘力;再晚一些,法力枯竭,想逃都難。

一切牙,這人的身體四周放出一片紅光,一眼看去,彷佛火焰蒸騰,這是在燃燒法力。

這時,這道君的面前多了一絲縫隙,空間被無聲無息地切開,一截劍尖冒了出來,那是李素白的長劍,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燃燒法力是道君最後的一招,也是保命的一招,不過點燃法力的一剎那,正是最容易受到攻擊的時刻。

無法躲,也躲不開,燃燒法力就如同聚集全力,這一剎那身體不能動彈。

劍尖瞬間穿透元嬰,沒有血,從傷口噴出的是兩道弧光,四周那熊熊燃燒的法力開始亂竄起來,下一瞬間,絲絲縷縷的輕煙卷住元嬰。

那是天魔投影,它來撿便宜了。

就在這時,啵的一聲輕響,好像氣泡爆開,緊接著四周蕩起一陣漣漪。

天魔投影被那樣厲害的法雷擊中都能分毫無損,現下卻遇到剋星,就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散開來,眨眼間無影無蹤。

這就是時機,最好的時機,也是唯一的時機,天魔狡詐多疑,想讓天魔吃虧可不容易,只有捕獲獵物的一剎那會失去警戒。

「這傢伙還在嗎?」李素白轉頭問謝小玉。

天魔是謝小玉招來的,這是他的魔劫,身為當事人,總會有一些感應。
謝小玉閉目凝神查探著四周,此刻他的心裡已經沒有那絲心悸,魔劫應該過了,不過他仍舊不敢大意。

好半天,謝小玉才說道︰「應該沒事了。」

突然謝小玉臉色驟變,不是因為感應到天魔的存在,而是因為絲絲縷縷的殘魂正朝著他飛來,被他吸收,融入神魂中,轉化成為他的一部分。

原本謝小玉元氣大傷,只能附在阿燦身上,隨著這些殘魂融入,他就覺得恢復大半。

撲通一聲,阿燦再次倒在地上,謝小玉已經飛了出來,此刻的他已經叫人看得清楚輪廓。

這是靈虛分身,卻有點不像,原本的靈虛分身是一片黑影,光線穿過他的靈體,大部分會被擋住,現下卻變得完全通透,只比四周稍微黯淡,像是一片陰影,
更大的不同在於凝練程度,比真正的元神分身或許差一些,卻沒以前差那麼遠。

突然,謝小玉渾身一震,那絲神念已經飛了回來。

無音神雷將一切化為虛無,連那個元嬰也被徹底湮滅,沒有剩下分毫,但是這絲神念卻絲毫無損,讓謝小玉意外的同時又感到無比震驚。

等到謝小玉收回那絲神念時,又是一愣,他有種很強烈的感覺,這絲神念和原來不同,好像多了什麼。

謝小玉第一個念頭就是天魔沒有離去,就藏在這一縷神念中,這個念頭讓他渾身顫栗,那陰影般的分身抖動個不停。

不過,謝小玉馬上恢復平靜,因為他沒感覺到心忭,也沒有絲毫的警兆。

平心靜氣,仔細再看,這一次謝小玉看清楚了,神念中多出來的東西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有點像他在太古之時看到的大道之痕,只不過比那淡得多,幾乎難以察覺。

難不成是天魔的殘骸?謝小玉的腦子裡瞬間冒出這個念頭。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閃了 一閃,隨即被謝小玉否決。

數百萬年間無數先賢進行各種嘗試,特別是魔門中人更用盡各種手段,也沒能殺死或者捕獲天魔,更沒聽說過有天魔殘骸。這十有八九是天魔留下的痕跡,就像在泥地上行走會留下腳印。

用力搖了搖頭,謝小玉不敢再想下去。以他現下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明白其中的奧妙,所以還是先顧眼前再說。

收回那絲神念,靈虛分身又發生變化,剛才還像一片陰影,現下連陰影都不像,幾乎完全透明,此刻謝小玉就像是水中的波紋,隔著他的身體可以看到對面的一切,只是景象有點扭曲,還帶著一些晃動。

謝小玉對這再熟悉不過,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隱形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

念頭一轉,轉眼間,透明如同水波般的身體變成謝小玉本體的樣子,不再是朦朧的黑影,他看上去一切正常,頭髮、皮膚、身上的衣裳……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真的,這是幻術,以假亂真的幻術。

謝小玉臉上帶著一絲苦笑,靈虛分身原本就有吸收氣血、生機的能力,這是血影化虛之法和羅喉之力相融的結果,現下又有了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的特性。

「不知道是好是壞。」謝小玉喃喃自語著,最後只能自我安慰︰「還好,沒什麼魔頭潛伏暗處。」

「那可未必。」旁邊響起李素白的聲音。

「我……我沒察覺。」謝小玉有些慌張起來。

「你不覺得這具分身很像天魔嗎?我說的是魔門的那種天魔。」李素白很嚴肅,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魔門的天魔只是贗品,和真正的天魔不能比,只不過是一種無影無形的魔頭,這類魔頭又分好幾種,一種是由神魂煉成,有些是用鬼魂來煉,以鬼煉魔,拘役魔頭。這是魔門一貫的做法,也有用自己的元神,這種叫天魔分身;另外一種是由心魔煉成,心魔化意魔,意魔化陰魔,陰魔化天魔。

謝小玉心頭一震,緊接著恐懼、擔憂、彷徨、迷茫的情感朝著他湧來,這些負面的情感全都來自混元一氣宗的人。

這些情感全被謝小玉吸收進去,也化作養分,滋養著他的神魂。

當然也有一些正面的情感,比如劫後餘生的喜悅、得到翼庇的歡愉,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願力,這些人喜歡得到他的翼庇。

但怎麼會這樣?

吸取願力倒是不難理解,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就有這樣的特性,當初謝小玉就偷偷竊取過萬佛山上那些寺院數千年累積的願力,但連情感都能吸取就有些不妙,這是鬼魂和魔頭的特徵。

「你不會把我當成魔頭幹掉吧?」謝小玉半開玩笑地問道。

「現下不會,將來難說。」李素白卻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他的眼睛始終盯著謝小玉,唯恐謝小玉已經受到天魔控制。

謝小玉說不出話來,腦子一團亂,李素白的警告和當初木靈給過他的另外一個警告同時浮現出來。

木靈不只一次說過,修練分身不是什麼好事,只是一時方便,遲早會出大事,隨著修練的境界越來越高,特別是與道相合後,分身就會產生自我意識,到時候肯定會掙脫控制,還會反噬本體。

原本謝小玉以為那一天太過遙遠,或許永遠都不會碰到,但是現下看來,或許沒有那麼遠,分身入魔,轉化成為魔頭,同樣是失控的一種,而且魔頭絕對會反噬本體,這絕對是麻煩,而且是必須解決的麻煩,在找到解決辦法之前,必須限制這具分身的實力,現下已經強得過分了。

「他們怎麼了?怎麼都死了?」女孩的叫喊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他們真的死了,這家人全都死了,連海川……也死了。」另外一個弟子也跟著說道,他正翻動尸體,想尋找致命的原因。

但這人什麼都沒找到,幾個人全都安詳地躺著,好像睡著一樣。

「不用找了,他們全都成了天魔的餌食。」李素白淡淡地說道。
"便宜了他們。"女孩看到這家人安詳的模樣,心中忍不住有氣,在她想來,這家人就應該粉身碎骨。

「便宜?」李素白一臉古怪地看著女孩。

「早死早投胎,也算是一種解脫。」旁邊那個弟子輕聲說道。

「投胎?」李素白越發哭笑不得,覺得這群人也能算是修士嗎?竟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

「成了天魔的餌食,他們的魂魄都已經被天魔吸取,天地間再也沒這幾個人了,說起來這倒是徹底的解脫,再也用不著受輪回之苦。」謝小玉感嘆道。

混元一氣宗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心中惻然,他們認為死亡就是最大的慘事,

沒想到連死都會變成奢望,動不動就神魂皆滅。

「剛才要不是李掌門,你們也完了,那個洞擋不住天魔,你們也會變成天魔的餌食。」謝小玉提醒道。

混元一氣宗的人頓時醒悟過來,全都朝著李素白連連作揖。

只有那個女孩呆愣愣地站在那裡,好半天突然大叫一聲︰「我要修練﹗我要拚命修練﹗至少要修練到道君境界,這樣就不容易死了。」

「有點志氣。」李素白總算多了 一絲笑意。

話音剛剛落下,遠處傳來沈悶的雷鳴,那隆隆的聲音滾滾而至,混元一氣宗的人全都面如土色。

「不好了﹗不好了﹗又有人殺來了﹗」女孩一臉慌張地看著那個洞口,她不知道要不要躲進去,萬一又是天魔怎麼辦?

「別怕,是自己人。」李素白輕喝一聲。

同樣是雷聲,卻不是道君發出的法雷,而是天道對真仙的警告,援兵總算到了,可惜這邊已經打完。

好在這些人也沒白來,當不成援兵就當苦力,將混元一氣宗的人帶往海邊。
原本謝小玉還打算煉一件空間法器把人裝了帶走,現下法器也別煉了。這裡已經成了是非之地,越早離開越好。

九天之上,雲層之中,一片殘影若隱若現,那殘影頗為黯淡,每一次出現都離前一次出現有百餘丈遠,殘影旁邊還有一道痕跡,彷彿一道波痕橫於空中,初看上去好像什麼都沒有,仔細看會發現那裡的景物有一些扭曲。

兩者都奇快無比,剛才還在天際那頭,眨眼間已經到了另一端。

謝小玉沉醉在速度的感覺中,以前他的速度已經夠快,但是和現下不能比,沒有身體拖累,想怎麼飛就怎麼飛,急停、轉彎都沒問題,也沒有任何阻力。

謝小玉沒有一路傳送回去而是自己飛,為的就是品味這種極致的速度,順便熟悉這具分身。

突然,謝小玉猛地一折,朝著地面落去。

這是虛體唯一的缺陷──法力又不夠了,謝小玉可不敢讓法力完全消耗殆盡。

如果說實體就如同經營田莊的地主,就算把錢花乾淨,只要有土地在,就吃喝不愁,那麼虛體就像店鋪,無論如何都得留下一部分本錢,一旦沒有資金周轉,

店鋪就會出問題。

眼看著快落地,砰的一聲,謝小玉飛散開來,化作一片廣布數十畝方圓的巨 網,瞬間罩住底下一片樹林。

現下是深秋,樹木原本就枯黃,不過至少還有生機,可這張網一罩下去,所有的生機瞬間被謝小玉抽取,無論是樹木還是花草全都迅速枯萎。

這樣竭澤而漁,如果換成以前,謝小玉不會做得如此過分,但是現下大劫將至,所有的地盤都要放棄,人族不得不逃往外海,與其將這些留給妖族,還不如讓它們做出最後一點貢獻。

「我現下總算明白,為什麼經歷一場大劫,這方天地就衰敗一次,恐怕大家都是和你一樣想法。」李素白站定了,看著謝小玉化作的大網飄浮起來,又落到旁邊的山頭上。

這一幕李素白已經看到好幾次。幾乎每隔十幾萬里,謝小玉就得找一片樹林吸取生機恢復法力。

一連吸了三片樹林,謝小玉這才恢復原來的模樣,他並無絲毫慚愧,坦然說道︰「這樣不是很好嗎?或許妖族會對這方天地失去興趣,然後就沒事了。」李素白苦笑了起來,不過他內心中也有過類似的想法。

妖喜歡密林,喜歡草原,太古時的環境對妖族再適合不過,可滄海桑田,世易時移,經過數百萬年的歲月,現下這個世界已經和當年完全不同,除了蠻荒和天寶州這些未曾開化之地,其他地方想要找成片的森林可不是容易的事。

這和人族的繁衍有關,人多了,就需要糧食,種糧食需要土地,人越多,需要的土地越多,那些茂密的森林遭到砍伐,變成一片片農田。

蠻荒之地能夠保留大片森林,一方面是因為那裡被巫門佔據,自成體系,外人進不去;另一方面是因為那裡山多,土地不算肥沃,開墾的代價太大。

至於天寶州,無所不在的瘴毒對當地的人和樹木來說絕對是天大的福音,不然那裡的樹恐怕也早被砍光了。

「你說,妖族、鬼族、魔族為什麼要回來?這方世界對這三族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謝小玉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但始終沒有答案。

「我那裡會知道。」李素白的神情顯得有些複雜,有些好奇又有些猶豫。

「真的聯絡不上仙界嗎?」謝小玉乾脆直接問,他剛才繞了半天,其實就是想知道這一點。

歷次大劫都有一個原因──道法之爭的根源是重道和重法的爭執,神道大劫是神道想取代佛道兩門。

這次異族來襲只是表象,背後的理由卻沒人知道。

「誰能保證他們說的是實話?誰又敢保證他們對這方世界沒有企圖?」李素白在謝小玉面前很少遮遮掩掩。

這話的意思再明了不過,太虛門果然如同大家所預料,並非不能和仙界聯絡,而是不想。

「我不知道這種想法是對是錯,問題是站著茅坑不拉屎絕對是一件讓人痛恨的事,仙界就算另有企圖,他們和妖、魔、鬼三族也不可能連手。」謝小玉可沒什麼顧忌,他剛剛明白,想更上一層樓就必須讓心不受束縛,而告訴他這些的正是李素白。

「他們會拿人族當炮灰。」李素白自有想法。

「成為炮灰總好過被屠殺。」謝小玉同樣也堅持自己的看法。

當初謝小玉奉命前往北望城,心裡確實充滿怨氣,不過他還是去了,理由只有一個─從中土來的人和那些土蠻確實不共戴天,沒有調解的餘地,至少在那個時候是這樣。

如果官府不組織抵抗,北望城就會輕而易舉被攻破,平民會被屠殺、被俘虜,北望城會被洗劫,土蠻的實力會因此而增強,他們的膽子也會越來越大,總有一天會殺到他的頭上,所以謝小玉心裡再不願意還是接受征召。

那時候,謝小玉並不把官府當成仇敵,直到大敵當前,官府中某些人還整天想著在背後捅刀子,他才憤怒地打定主意要討一個公道。

李素白沈默不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更何況就算李素白認可謝小玉的想法,是否聯絡仙界也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

謝小玉沒有繼續追問,他明白裡面肯定有更深的原因,太虛門實在太神祕了,有著太多祕密,甚至涉及上一次大劫。

謝小玉兩人再度上路,一串殘影和一道微不可察的波紋在天空中劃過。
太陽漸漸西行,快落山的時候,謝小玉兩人遠遠看到一條大江。

這條江的江面很寬,兩邊的江岸隔著一裡多遠,江水洶涌澎湃,奔騰不息。
但是這樣寬的一條江此刻看上去卻顯得擁擠,因為江面上停滿了船。

那都不是普通的船,而是一艘艘飛天劍舟,從上游一直排到下游,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盡頭,這場面和當初碧連天外海有幾分相似。

不過和江面上相比,兩岸更顯擁擠,就和現下的臨海城一樣,岸邊到處都是帳篷,而且數量比臨海城那邊更多。

「現下你安全了,我還有事,不陪你了,等你要回天寶州的時候,我再過來。」李素白對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明白,剛才的問題讓他和李素白之間有了 一絲隔閡,但是沒辦法,有些話必須說。

向李素白拱了拱手以示道謝,謝小玉飛身落下去。

下方,翠羽宮宮門前早有一群人恭候在那裡,為首者是二十多歲的道姑。

「虞師姑。」謝小玉連忙見禮。

出迎的不只是這位虞道姑,旁邊還有一大群人,都是道君修為。

和眾人見過禮後,謝小玉問道︰「虞師姑,剛才我看到江邊有很多人,我記得運往天寶州的人好像只剩最後幾批,怎麼還有這麼多?」

「那是得到消息後自己趕過來的,沿江有六十一個州,走陸路的話,幾年都未必到得了我們這裡,坐船就容易,順江而下,日夜兼程,頂多一二個月就到了。」虞道姑苦笑著看了看山外。

「現下整個江洲都快沒落腳的地方了。」旁邊一名道君插口道。

「這麼多人吃什麼?」謝小玉感到疑惑,他為了能養活那幾億人絞盡腦汁,而聚攏在這裡的人絕對幾倍於此。

「那些人大部分有些身家,自己就有船,全都帶足糧食過來,他們還帶著大量的金銀細軟,現下到處都有人花大錢買船牌,以至於一批混混專門以此為生,搶了船牌去賣,被我們殺了一批後,又改成私造船牌,樣子倒是造得很像,不過沒那座法陣。」虞道姑開始閑聊。

謝小玉已經無話可說,這些人異想天開,卻不仔細想想這邊怎麼可能帶一大群閑人逃生?

船牌的用處其實並不大,頂多就是一個憑証,要帶誰走,還要看之後的表現。

到了天寶州,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位置,要不去兵營,要不去作坊,除了四歲以下的幼兒,每個人都有事可做,這也是一道篩選,不夠資格的人就算得到一塊船牌混到天寶州,最後也會被刷下來,弄得不好,這些人帶去服侍自己的奴仆和護衛最後留了下來,他們卻被刷掉。

至於那些混混更讓謝小玉感到可悲,大劫一起,任何錢財都變得毫無意義,到時候金銀如糞土,珠玉路邊扔,反倒是一塊大餅會有人打破頭搶。

「這邊準備得怎麼樣了??」謝小玉問道。

謝小玉之所以沒有直接回天寶州,就是想知道這邊的情況,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虞道姑沒有誇誇其談,只是淡淡說道︰「應該能按計畫完成所有的事。」

虞道姑不誇口,旁邊自然有人會誇口,另外一位道君大聲說道︰「江洲得天獨厚,各種資源沿江而下,搜羅起來容易,你要的東西都已經備齊了,而且還有…」「 是啊,是啊。當初如果一來就選這裡而不是碧連天,恐怕還能再多幾倍。」

另外一位道君趁機打落水狗,這既是幫自己說話,又捧了翠羽宮一把,順便還拍了謝小玉的馬屁。

誰都知道一開始的時候,謝小玉更贊成將出發地放在江洲,最後碧連天之所以勝出,是因為碧連天的實力更強,說話聲音更響。

「不如我們去看看,親眼看到,心裡才踏實。」另外一位道君說出謝小玉的心裡話。

這同樣是邀功,事情做得漂亮,自然就希望上面的人來檢查。

道門和世俗有時候差不多,都有各自的利益,只不過出發點不同,世俗中人為的是富貴錢財,而眼前這些人是為了自家門派在聯盟中的地位。

謝小玉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不會冷了這些人的心,更何況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翠羽宮後山,原本用來建造飛天劍舟的地方現下空了出來,飛天劍舟的建造全都放在天寶州,這裡變成堆放貨物的場地,偌大一片空地被堆得滿滿的。

堆放在這裡的全都是一只只大麻袋,謝小玉讓人收集的不是什麼稀奇東西,大部分是稻穀。

在南疆的時候,謝小玉讓苗人試驗種什麼作物最劃算,最後得出的結果就是稻穀。

除了稻穀,還有一些豆子,當初謝小玉守衛北望城的時候,就是靠喂馬的黑豆填飽肚子,這讓他對豆子的印象極深,豆子產量沒稻穀那麼高,不過可以當菜吃,油水又足?,另外還有一小部分菜蔬瓜果的種子,這種東西顯然不可能被大多數人享用。

「雞蛋、鴨蛋、幼兔之類的存放麻煩,現下暫時不急。」虞道姑說道,能被派到中土主持這麼大一個攤子,絕對是精明的人物。

「有勞了。」謝小玉點了點頭。

「再往那邊是藥材,不過我有點不明白要那麼多藥材幹什麼,這對修士又沒用。」虞道姑指了指遠處,她沒打算過去。

遠處煙霧騰騰,冒出來的煙顏色都有些異常,或紅或青,離得還很遠就已經隱約聞到一股濃重的苦味。

藥材太占地方,直接帶走的話根本帶不了太多,所以謝小玉乾脆讓人將藥材全都熬一遍,提取其中的精華,藥渣則直接倒掉。

「將來上億人口聚集在一起,免不了會有病痛,再說,他們之中大部分人最後都會成為修士,免不了要洗毛伐髓、脫胎換骨,而這類藥雖然說不上稀少,數量卻也不夠那麼多人用,所以只能另想辦法。」謝小玉耐心解釋道,不過沒說準備用什麼辦法。

虞道姑也不多問,她知道有些事可以打聽,有些事不能。

「太虛門的幾位前輩帶了一群人來,說是你安排的,你要不要見他們?」虞道姑問道。

虞道姑提起的正是混元一氣宗的人,他們被幾位真仙帶著走,所以反倒比謝小玉早到。

謝小玉稍微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道︰「不需要,師姑就安排他們坐下一班船,送他們前往天寶州。」

混元一氣宗的情況和莆煥派很像,卻有些不同。莆煥派貢獻出《龍王變》,成為公開的秘法,作為補償,謝小玉收下莆煥派的人作為直屬手下,而混元一氣宗給過他一些幫助,他帶混元一氣宗的人離開。
兩邊互不相欠。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1-25 17:18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1-25 11:14
第三章 因禍得福

海面上突然掀起一道巨浪,一頭十幾丈長的巨鯨躍出水面。發出一聲悲淒的嘶鳴,轟的一聲落回海中,砸起數丈高的浪頭,然後再也不動了。

巨鯨靜靜浮在海面上,隨著海水或沉或浮,身體迅速收縮,原本光滑飽滿的身軀漸漸變得干枯粗澀,完全失去生機。

過了片刻,巨鯨的額頭出現一道透明的波紋,有東西飛了出來。

李素白面無表情地凌空而立,他現下對謝小玉無話可說,如果以前他遇到這樣的事,早就出手降妖伏魔,這等吸食血肉、掠奪生機的傢伙絕對不會是好東西。

「還是讓我帶著你走吧,看你這一路造孽……」李素白朝著巨鯨的尸體連連搖頭。

「你之前不是告誡我不能有婦人之仁嗎?」謝小玉不服氣地說道。

「這怎麼能混為一談?  招惹你了嗎?」李素白反問道。

「現下沒有,將來未必。」謝小玉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之前他遇過很多智力低下的妖族。

謝小玉一直懷疑妖族有某種秘法能幫獸類開啟智慧,如此一來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大量製造妖,讓妖族的規模迅速擴大。

太古之時,人族之所以能夠戰勝妖族,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人族數量遠遠超過妖族,顯然妖族吸取這個教訓。

其實李素白明白謝小玉的想法,不過他有自己的堅持,太虛門的人全都秉承祖師爺的為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但是不會為了防範於未然就下殺手,然而他又不能說謝小玉有錯,這件事見仁見智。

「好吧,你帶著我飛。」謝小玉不想多說。

謝小玉也明白此事無所謂對錯,更何況李素白那句「作孽」也讓他的心頭一動。

佛門講因果業報,道門卻很少提這些,不過道門也有因果之說,差別在於佛門儘可能避免結下因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道門則認為順其自然。

謝小玉屬於道門,接受的是道門的觀點,他敢放手殺戮,是因為應劫之人有天地氣運加身,讓他不怎麼害怕因果,不過這畢竟是麻煩,能避免就避免。

謝小玉的身體猛地一縮化作一顆透明的珠子,瞬間投入李素白的袖管中。

李素白一拍背後的劍靶,一道劍光飛出,帶著他和謝小玉,那個方向有一座傳送陣。

傳送一段飛一段,然後再傳送一段……一切都和來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

太陽漸漸落山了,月亮升起,因為之前是謝小玉自己飛行,耽誤不少時間,所以等到兩人回到天寶州時已經是深夜時分。

離營地還有百里距離,遠遠地看到許多遁光從營地中飛起,瞬間到了眼前,為首者正是玄元子。

「哈哈哈﹗就知道你們今天回來。」玄元子顯得異常熱情,緊接著頗為關切地問謝小玉︰「怎麼?麻煩解決了?」

謝小玉在翠羽宮待了一天,那邊已經將消息傳回來,因此玄元子這邊早已經做好準備,傍晚時分就開始等。

「沒事了,反倒因禍得福。」謝小玉微微一笑。

「這小子現下遇上道君都有一戰之力,未必能打贏,不過想拿下他也不容易。」李素白評論道。

這話聽起來好像沒什麼了不起,但是在場的人卻都驚詫得難以形容,特別是跟著玄元子過來的洛文清更是睜大眼睛,因為以前謝小玉面對道君頂多偷襲一把,而且還要對方沒有防備,如果是正面交手,他肯定不是對手,甚至連逃都逃不了。

眾人都有些發愣,第一個清醒過來的是玄元子︰「有話回去說,在這裡成什麼樣子?.」

被玄元子一點醒,大家才發現這等於是在家門口聊天。

簇擁著謝小玉兩人回到營地,整個營地原本已經熄燈,現下一盞盞燈又點亮起來。

「去準備點吃的,大家趁機輕鬆一下。」玄元子轉頭吩咐洛文清。

洛文清立刻去辦了。

想弄吃的很容易,營地裡雞鴨魚肉一樣不缺,修道之人對吃不怎麼在意,不過各大門派都有賜餐,每隔兩、三天都會有一頓靈食,所以廚子什麼的同樣不缺。

隨後,其他人都進入正中央的那頂大帳篷。

帳篷裡面早已經擺好座位,那是一張張蒲團,不過現下還多了一樣東西,就是一張張小桌,桌子不高,才一尺多些,寬也是一尺左右,長度差不多有三尺六寸,也就是一劍之長。

這是古禮,只有修士還遵從。

「說說看,昆侖是什麼樣子?」剛一坐下,玄元子就立刻問道。

身為一派掌門,而且是璇璣派最有作為的掌門,玄元子絕對沉得住氣,他之所以這樣急不可耐,當然有他的考慮。

玄元子已經從太虛門的太上長老那裡聽說謝小玉和李素白遇到襲擊,襲擊者是三名道君和六名真君,都是不同門派的人,所以謝小玉去過昆侖山脈已經不是祕密,別人很快就會知道。

之前不說謝小玉去哪兒是為了他的安全,現下還不說就有些過分,如果等到大家從其他途徑知道這件事,難免有想法,所以玄元子趁這個機會先提出來。

果然,玄元子的話一說出口,除了李素白之外,其他人全都轉過頭盯著謝小玉,他們都曾經猜測過謝小玉去那裡尋找解決的辦法,大多數人都猜是太虛門,甚至有人進一步猜測是地上神國,或是太虛道尊本人親自指點。

會這樣猜很正常,謝小玉離開之前,很多人看到李素白在這裡,如此一來,自然會產生這樣的猜測;現下聽到答案是昆侖,眾人心中的謎團瞬間消失,與此同時生出的是強烈的好奇心。

地上神國是傳說,太虛道尊仍舊留在人間也是傳說,不過和昆侖這個流傳了百萬年的傳說相比,就有點不夠看了。

「你真的進了昆侖?」翠羽宮宮主第一個發問。

「如果那算是昆侖的話……我確實進去了。」謝小玉說得有些含糊。

這話讓在場諸人都摸不著頭腦,紛紛將目光轉向李素白。
「別看我,我也不清楚,從頭到尾我就是個保鏢。」李素白也想知道昆侖裡面的情況,不然將謝小玉送到到達站他就該轉身走人了。

「昆侖不是一個地方,不是類似天門和須彌山那樣的空間碎片,更不是什麼洞天,而是一道時間裂縫,裂縫的另一頭是距今一、兩百萬年前的某一段時間,只有意識可以進去,而且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入,好像只有道君以下才有這個可能。

謝小玉加最後那一句完全是因為私心,他怕一堆人跑去昆侖山脈,乾脆絕了這些人的念頭。

李素白插嘴道︰「這點我可以證明,我在那裡的時候一直沒停過嘗試。我也想進去看看,可惜沒機會。」

眾人原本都兩眼發亮,頓時眼神變得黯淡,不過有些人仍舊沒有放棄,這種事誰都說不清楚,李素白不行,他們未必不行,他們對謝小玉最後那句話也沒當真,不管怎麼樣,都要試過才知道。

「你在太古之時看到了什麼?」這一次提問的是慕菲青。

「還能有什麼?就和你們想像的一樣,遍地是天材地寶,就連茅坑旁邊長著的也都是珍稀的藥材,可惜……一件都帶不回來。」

謝小玉沒提闍羅木和空石的事,在來這裡之前,他已經請李素白幫忙將混元一氣宗的那些人的記憶清洗一遍,其他的全都保留下來,唯獨這部分抹掉了。

「那你可以弄點金屬和石頭,然後隨便找一個地方埋起來啊﹗」立刻有人想到謝小玉的辦法。

「第一,我不能肯定這樣做是否有用.,第二,我自己還有麻煩要解決,不想被其他事耽誤;第三,太古之時最珍貴的不是這些天材地寶,而是無所不在的大道痕跡,我參悟大道都來不及。」謝小玉回答得很不客氣。

那人頓時無語,這話一點都沒錯,謝小玉進去的目的不是挖石頭,而是為了祛除那絲神念。

看到眾人有些冷場,玄元子連忙將話頭搶過來︰「是誰幫你祛除神念?」

謝小玉正打算開口,突然微微一愣,不經意地掃了玄元子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謝小玉猛然間浮現一個念頭──他和「玄」倒是挺有緣,在這個時代,幫助他最多的就是璇璣派,而這位璇璣派掌門叫玄元子,太古之時幫他的人則叫「玄」。

「你說啊﹗」眾人等著答案,謝小玉卻遲遲不開口,讓大家心癢難熬,至少十幾個人同時喊道。

「幫我的人很可能是黑帝。」謝小玉吞吞吐吐,話也只說一半,而且故意說「黑帝」而不是「玄帝」。

黑帝是後世的稱呼,十位天帝是以十種顏色來命名,紅、橙、黃、綠、青、藍、紫、黑、灰、白,不過太古之時沒有紅、綠、黑這些字,一般用朱或赤代表紅,用碧或翠代表綠,用玄或墨代表黑;到了後世,世人仍舊用朱和赤代表紅,但是另外兩種顏色已經很少代指,所以黑帝的叫法遠比玄帝常用。

「黑帝﹗了不起﹗」

「十天帝之一啊﹗」

周遭一片贊嘆聲,這比見到太虛道尊厲害多了,十天帝是人族之祖,十尊者的名頭根本沒辦法與之相比。

「你說詳細點,讓我們也增加一些見識。」慕菲青來了興致。

眾人連連點頭。

這時洛文清走了進來,身後是一群翠羽宮的女弟子,每個人的手裡都端著托盤,上面放著吃食,東西倒簡單,也就青菜、豆芽之類的東西。

「大家一邊吃,一邊說。」玄元子連忙提議。

子夜時分,眾人意猶未盡地走出帳篷,大家都有很多問題想問,畢竟事關昆侖──人族的祖地,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盤算著有沒有機會進去。

正如謝小玉所說,太古之時最珍貴的不是天材地寶,而是隨處可見的大道痕跡,有資格進入帳篷的全都是道君,如果能親眼看到大道痕跡,他們對大道的感悟絕對會突飛猛進,實力自然也會跟著大幅度提升。

謝小玉連帳篷都沒出,直接從座位上消失,因為他的本體已經醒了。

一睜開眼睛,謝小玉就看到綺羅和青嵐一左一右盤坐著。

「你總算回來了。」綺羅語帶幽怨。

「妳都已經成了一派掌門,怎麼還這樣一副小女兒模樣?」謝小玉隨口開著玩笑。

還沒等謝小玉笑完,綺羅就抓起他的胳膊,然後一口咬了下去。

謝小玉回應極快,立刻收回手,連聲說道︰「別別別,我不和妳開玩笑了。」
「她是氣你逞強。以後別再那樣不管罔顧,該撤的時候就撤,讓別人斷後。」

青嵐勸道,這幾天她們不時就過來看看,沒人的時候也會吐露一些真心話,所以關係親密許多。

「知道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謝小玉確實吸取教訓,不只這個教訓,還有婦人之仁的教訓。

自從煉成分身後,謝小玉的膽子確實越來越大,有了分身讓他覺得安心許多,覺得不會那麼容易死,不然換成以前,他就算不殺那家人,也不會在混元一氣宗的山門多停留,將那些闍羅木和空石弄出來後肯定立刻走人。

「現下別說這些了,你的麻煩還沒徹底解決呢﹗我們替你護法,你先祛除紫府中的那道神念再說。」綺羅當了掌門後,不知不覺變得大氣許多。

「又不急在一時。」謝小玉悻悻回道,不過他也沒堅持,畢竟這是老婆的一番好意。

青嵐早已經從角落裡搬了 一張蒲團過來,謝小玉接過蒲團,轉身坐好,兩腿趺坐,手捏法訣,另外一個他瞬間出現,那是靈虛分身,緊接著靈虛分身往下一合,瞬間沒入本體內。

靈虛分身相當於元神分身,和本體相合再正常不過,這相當於收回自己的神念。

下一瞬間,謝小玉進入紫府中。

在紫府中,一道晶壁橫亙而過,幾乎將整個紫府一分為二,被鎖在晶壁中的正是那道神念,晶壁旁邊有一個青綠色小人懸浮空中。

木靈看到謝小玉進來,立刻興奮得又蹦又跳︰「我知道你給我帶來了好東西﹗快給我、快給我﹗」

「我怎麼拿得進來?」謝小玉翻了翻白眼,雖然闍羅木是空間之寶,沒有真正的實體,他也沒辦法收入紫府中。

「你真笨—」木靈輕斥道,緊接著木靈隨手一撈,一大堆黑漆漆的木頭瞬間出現下這裡。

「你當然有這本事。」謝小玉悻悻說道。

謝小玉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手段,這也是投影,就和天魔投影一樣,這類法門就是將一樣東西投射到另外一個世界,相當於在那邊製造一道最頂級的運用。

天魔投影是將自身投射到這個世界,木靈所用的手法正好相反,將別的東西投影進來。

這些闍羅木雖然只是投影,卻和實物沒有什麼兩樣,如果拿起一根闍羅木投影將之折斷,外面那根闍羅木也會被折斷。

「可惜還是少了一些。」木靈沒心沒肺地說道,根本可不管這東西有多麼難得。

這可不只是謝小玉在太古之時得到的那點闍羅木,那點東西只能做扇子骨,他從深洞裡挖出來的闍羅木總共有六十幾塊,最大的有拳頭般大小,都是玄帝幫他收集的。

即便在太古之時,也很難找到闍羅木,收集這些闍羅木恐怕要幾十萬年甚至上百萬年的時間。

木靈一下子撲到闍羅木上,深吸一口氣,轉眼間,每一根闍羅木中都浮現出無數星星點點的光屑,這些光屑被木靈吸了進去,化入木靈的體內。

「咯──」木靈打了一個飽嗝,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

「太好了,這又省了我不少事。」木靈的心情變得越發愉快。
「現下輪到我了,這東西你得幫我搞定。」謝小玉朝著晶壁一指。
「放心,在外面有那傢伙盯著,我沒辦法出手,裡面就沒關係了。」木靈很輕鬆地說道。

謝小玉看了那堆已經被吸取過的闍羅木一眼,暗自撇了撇嘴。

如果真的肯幫忙,木靈肯定也能做到,只要將別人投影進來,還不是任由木靈搓弄?不過這話謝小玉不敢亂說,畢竟涉及到天道。

修練得越深,實力越強,謝小玉對天道的敬畏就越深。

不再多想,謝小玉將那絲已經馴服的神念剝離出來朝著晶壁射去,晶壁瞬間破開一平交道子讓神念透過,隨即又恢復原狀。

那絲神念原本就是晶壁中封印的這道神念的一部分,所以一進去就如同一滴水落進海裡,不過瞬間異變發生了。被封鎖住的那道神念翻騰起來,彷佛活了過來,知道情況不妙,所以拚命掙扎。

整塊晶壁都在震顏,彷佛裡面有一頭猛獸想脫困而出。每一下震顏,晶壁都會微微裂開,會有晶片窸窸窣窣剝落下來,如牆頭塗抹的鍛石一塊塊掉落。

「要不要緊?」謝小玉兩眼緊盯著晶壁,神情異常凝重。

木靈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頂多就是晶壁出現明顯裂縫的時候,會抬一下手虛抓一把,然後就看到那道裂縫慢慢彌合。

震顫越來越劇烈,從晶壁上掉落的晶片也越來越多,整面晶壁已經變得如同蜘蛛網般,各種裂縫縱橫交錯。

晶壁裡,爭鬥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那道神念像是燒開的水般,不停蒸騰翻滾,突然神念開始急劇鼓漲,四周晶壁被完全撐開來,彷佛要爆裂般。

此時木靈變得比較認真,抬起頭,雙手合攏。
「砰──|

一聲沈悶的輕響從晶壁中傳來,晶壁猛地一震,很多地方被震裂了。

「不好﹗」謝小玉的臉色變得煞白。

「放心,那是最後一搏,既然沒成功,就意味著它已經完蛋了。」木靈懶洋洋地說道,並收回了手。

果然,那已經像殘垣斷壁般的晶壁靜靜豎立在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殘破的地方漏出來,朝四面八方彌漫開。

那其實只是謝小玉的感覺,漏出來的東西無形無質,看不見摸不著,這些都是那道神念的一部分。

「嘩啦﹗」晶壁崩碎開來,它已經完成使命。

崩碎的晶壁化作碎屑然後飛散開來,化為虛無,它們原本就是數十位真仙的意念和幾萬僧侶的願力所化,此刻全都便宜了謝小玉。

等到這些晶壁全都散去,那道神念終於顯露出來,它已經縮水大半,也不再讓人感到心驚肉跳。

不過謝小玉仍舊不敢靠得太近,這道神念還是如同一把刀般鋒利無比,只不過以前這把刀架在他的脖頸上,甚至一大半已經割進肉裡,隨時可能把他的腦袋割下來,現下這把刀卻被他握在手裡,還套上刀鞘。

「接下來就是你的事了。能不能煉化、能煉化到什麼程度,全都看你自己,別人幫不上忙。」呼的一聲木靈消失不見,回到那朵優曇花中,從那些闍羅木中吸取來的世界之源等著它煉化。

紫府中只剩下謝小玉,此時他想笑,想仰天大笑,只要他煉化這道神念,他的神魂就無限接近於元神,甚至在凝練程度上比一般的元神還強,這也意味著他離道君境界只有咫尺之遙。

謝小玉對道的感悟也夠了,現下只剩下修為,他的修為還差了不少。

謝小玉先是一陣興奮,緊接著便鬱悶起來,興奮的是,修為的累積是水磨工夫,肯花時間就行;鬱悶的同樣也是這一點,沒有任何快捷模式可走,就算修練魔功,到了這個地步也必須靠自己,掠奪來的法力沒用,必須經過洗練,再加以提純,最後化作自己的東西,花的力氣也不小。

「接下來有必要收一下心,好好苦修一番。」謝小玉自言自語道。

不過要怎麼練,謝小玉陷入了沈思。

本體倒是用不著多想,第一目標是道君境界,能不能達到道君境界和分身無關,只看本體的實力,所以本體只需要一門心思修練《吞日噬月羅喉大法》,不需要分心旁顧。

兩具分身就要好好安排,除了累積修為,謝小玉還要將以前不足的地方全都補上。

正好,螟蜉劍體是從頭開始,謝小玉可以趁機打好基礎,補回當初缺失的東西。

謝小玉不打算再像以前那樣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螟蜉劍體必須走純粹的劍修之路,將來當打手的角色。

走劍修之路的話,《吞日噬月羅喉大法》就不合適了,《六如法》也不合適,因為《六如法》的核心-大夢真訣並非劍修法門,而且不適合這個時代。

好在這並非什麼難題,謝小玉手頭上就有一部不錯的核心功法名為《萬劍真訣》,正是配合萬劍之體的法訣。

《萬劍真訣》可不簡單,一旦練到大成境界,就可以身化萬劍,不但和人戰鬥的時候萬劍齊飛,威力強橫,而且每一把飛劍就相當一個分身,也相當一條性命。

在混元一氣宗的時候,李素白如果會分身之法,一分為幾,他就用不著拚命,同樣的,如果對方有一個擅長分身之法的人,結果可能完全不一樣。

核心換成《萬劍真訣》,其他地方仍舊用《六如法》,這是謝小玉的根本,就算修練到道君境界也不會改變,因為這涉及大道的選擇。

確定了螟蜉劍體的發展方向,謝小玉開始為另外一具分身犯愁。

正如李素白所說,靈虛分身給人的感覺很不好,很有天魔分身的味道,因此不能讓它太強,不然失控的話,反噬起來就麻煩了,謝小玉乾脆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交給靈虛分身練。

《大夢真訣》、《吞日噬月羅喉大法》、《劍符真解》、血符之道、木行法術、水行法術,還有《無相佛光》、《琉璃寶焰佛光》也不能丟下,靈虛分身的魔性深重,或許能藉助佛法化解。

當然,《混元經》也不能丟下,這部功法是拖後腿的好東西,而且裡面已經融入謝小玉對數種大道的感悟,現下看上去用處不大,但等到他修練成道君後,用處就體現出來。

突然,謝小玉又想到李素白在來的路上露的那一手。

同樣是元神分身,李素白想拿什麼東西,隨手就能取來,不但方便,而且帥到極點,那是太虛門的不傳之秘,謝小玉沒奢望能討要過來,他只是猜測類似的法門在其他門派應該也有。

「你要那種法門幹什麼?」突然木靈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木靈冒了出來。

「你不去煉化世界之源?」謝小玉不答反問。

「正在煉化,你現下看到的只是我的投影。」木靈有些得意,然後追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呢﹗」

謝小玉只得說道︰「我那個分身什麼都不能帶,實在不太方便。」

「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想說你根本用不著外求,你不是會一種叫《虛空無定曼荼羅》的法門嗎?這種法門能夠穿行各界,可以出入空間,用它就行。」
木靈說話很直接。

要不是木靈提起,謝小玉發現自己都快忘記《虛空無定曼荼羅》這部功法了。
到了道君層次,幾乎人人能破開空間,所以就算謝小玉躲入虛空中也沒用,反倒畫地為牢,而失去躲閃的機會。

之前他們圍殺那三頭大妖,就是趁著空間翻轉的機會將牠們卡在兩個空間中,讓  們動彈不得,這才將其滅殺。

這並不是傳送類的法門,傳送是對空間進行折疊,將兩個點直接連接,從這點進去立刻能從那點出來.,虛空無定曼荼羅是破開空間壁障,製造出一片虛無空間,然後躲入其中,雖然都是空間類的秘法,本質卻完全不同。

不過虛空無定曼荼羅的兩大前身──三界胎藏大曼荼羅倒是有破開空間和空間折疊兩種特性,能夠出入各界,來去自如,可惜那是在遠古之時,現下天道異變,法則更改,不管是破開空間還是空間折疊都比以前難了許多,更不用說兩者合一。

「樹挪死,人挪活,這句話很有道理。你們人族自認為萬靈之長,倒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但是你怎麼就沒有這樣的特徵?既然天地法則變了,你們也應該跟著變才對啊。」木靈搖搖頭,緊接著話鋒一轉,道︰「這倒不怪你,你們道門在這方面好像確實不怎麼行,比佛門差遠了。」

「這說得有些過分了,道門中也有袖裡乾坤的法門。」謝小玉聽得很不舒服。

「除此之外呢?」木靈一句話回了過去。

袖裡乾坤包羅萬象,作為空間類的神通絕對無可比擬,裡面有類似曼荼羅的瞬間永恆之道,也有掌中佛國容納萬千生靈的特性,還有類似巫門身化天地的能力,可以說妙用無窮。可惜正因為妙用無窮,上古之後,這招就和三界胎藏大曼荼羅一樣徹底廢了。

袖裡乾坤說是失傳,但其實很多門派都有傳承,只不過大家都使不出來,又因為各種版本多少有些出入,誰都不知道哪種是真的,所以乾脆說是失傳,省得大家爭執。這和《六如法》、《龍王變》的失傳完全不同。

似乎覺得打擊得謝小玉還不夠,木靈繼續說道︰「那幫和尚有一點比你們強──他們知道變,以前的法門不能用了,就另外研究出一套新的辦法。」

「道門也有。」謝小玉不是抬杠,道門同樣在變,不過道門更重傳承,這一點和佛門不同。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差異,和兩教的經歷有關。

道門得到玄門的大部分傳承,佛門就可憐了,只得到一小部分,後來的那些東西幾乎全是從魔門那裡搬過來,所以佛門遠比道門更擅長借鏡和吸收,更何況魔門的東西無所不用其極,雖然佛門扔掉不合適的部分,難免有些殘餘,這也讓佛門比道門更多幾分膽量,不怕錯,敢嘗試,久而久之就變成現下這種狀況。

謝小玉其實很清楚這一點,至少在空間秘法方面,道門確實有打腫臉充胖子的味道。

「那你告訴我應該怎麼變?」謝小玉直接問道。

「很簡單,將虛空無定曼荼羅按照另外一種法門修改,或者乾脆和那種法門融合,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木靈說道。

謝小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哪種空間類的法門對他管用,袖裡乾坤肯定不行,

掌中佛國、恆沙世界也一樣,現下的空間法則對它們限制極大,帶著它們不能挪移、不能傳送,還不如帶一只納物袋方便。

「別盡往佛、道兩門想。」木靈嘻嘻一笑,現下的木靈越來越像個人。

「難道是魔門秘法?」謝小玉越發頭痛,現下他對魔門秘法頗為排斥,靈虛分身的魔性已經夠重了。

「你忘了地上神國。」木靈搖頭嘆道。

謝小玉先是一愣,緊接著恍然大悟。

謝小玉想起來了,當初在劍宗傳承之地,他看過上古之時劍宗之祖和神皇一戰的情景,地上神國就在神皇手中,不過那並不是真正的地上神國,應該說是一道投影,或說是一扇大門。

緊接著謝小玉也明白了,李素白所用的法門恐怕就是從地上神國推衍而來,怪不得連解釋的話都沒有,好像唯恐他學去似的。

和地上神國有關,這確實是太虛門不傳之秘,絕對不會允許外人知道。

與此同時,謝小玉也明白木靈的意思,曼荼羅是空間的一種,虛空無定曼荼羅可以在虛空中開辟出一個空間,他需要的只是開幾扇門,就像地上神國一樣。

既然李素白能隨手施展出這樣的手段,說明天道對這方面沒有限制,這或許是空間法規的漏洞,木靈又說過可以用虛空無定曼荼羅修改,也就是說,虛空無定曼荼羅和這個漏洞有關。

與此同時,謝小玉閃出一個念頭,木靈特意跑出來指點他,或許有其目的,也許有朝一日,他必須靠這個漏洞逃出去。

「大哥﹗大哥﹗聽說你回來了﹗」李福祿在房門口大呼小叫。

如果換成以前,李福祿早就闖進來了,不過被綺羅收拾幾次後就再也不敢了,知道要等在外面。

謝小玉從入定中醒來,猜到李福祿這幫人會來。

昨天因為有一大群道君在,除了洛文清在一旁陪著,其他人連陪的資格都沒有,今天就沒這樣的拘束,果然謝小玉出門一看,幾個愣子還有李光宗、老礦頭等人全都等在門口。

「沒事了吧?」李光宗第一個問道,他是真的關心謝小玉,不像玄元子有許多心思。

「沒事了。」謝小玉顯得異常輕鬆,現下他是真的沒事了,連最後一點隱患都已經消除。

「大哥,既然你沒事,俺們今天好好慶祝一下。」李福祿大剌剌地說道。李福祿正說話的時候,綺羅和青嵐從帳篷裡走了出來。

李福祿天不怕地不怕,唯獨看到綺羅立刻縮了。
「我才不管你們呢﹗不過話說在前頭,你們慶祝沒問題,但是不許喝酒,至少他不行。」綺羅管得很嚴。

上一次李福祿來找謝小玉就帶著好幾葫蘆的酒,幾個人倒是沒有喝醉,不過嘴裡滿是酒氣,那天晚上綺羅恰好過來,原本要和謝小玉親熱一番,結果被酒氣熏到了,沒親熱成。她當然不會責怪自己男人,這件事就被記在李福祿頭上。

「不喝、不喝。」李福祿連聲說道,他會怕綺羅,是因為他老婆拜入霓裳門,對綺羅這個掌門俯首帖耳,綺羅要他老婆收拾他,他老婆絕對不會放水。

就在這時,十幾道遁光由遠而近,瞬間落在面前,最前面那個人正是蘇明成,他立刻問道︰「什麼不喝?不喝什麼?」

「不許喝酒。」綺羅插著腰說道。

「不喝﹗酒有什麼好喝的﹗」蘇明成也挺乖巧,畢竟也是有家室的人。

來的人不只是蘇明成,其他人也都到了,王晨、吳榮華、趙博……就連法磬都來了。

「可惜麻哥事情太多,想來都來不了。」蘇明成搖頭嘆息。

謝小玉並不介意,他比其他人更清楚麻子有多忙,麻子手上的一堆事半數以上是他塞過去的。

「走走走,咱們找|個地方聚一聚,人已經很久沒這麼齊了。」蘇明成大聲嚷嚷道。

眾人有意無意掃了綺羅一眼,誰都知道之所以要另外找個地方,為的就是避開這位嫂子的眼睛。

不只是李福祿,其他人也或多或少領教過綺羅的凶威,自從她當上掌門後,氣勢就越來越強。

「要不然……咱們去天寶州?說到熱鬧,還是得去那裡。」李福祿提議道,

顯然他的這個提議夾帶不少私心。

「這一來一去好幾個時辰,有點麻煩吧﹗」王晨裝出一副猶豫的模樣,因為他偷偷看到綺羅變了臉色。

「有傳送陣了,你們不知道嗎?就這幾天架起來的。」趙博沒心眼,一點都沒察覺到綺羅的變化,反炒賣弄自己消息靈通,卻不想想在這方面他怎能和王晨比。

「都要離開了,怎麼突然想起要造傳送陣?」謝小玉嘟囔道。

造傳送陣可不是簡單的事,建造傳送陣所需的材料都很珍貴,而且傳送陣一旦造好,將來廢棄不用的話,只有很少一部分材料能收回來再用,大部分材料就只能廢棄,相當可惜,正因為如此,之前沒人想過要造傳送陣。

趙博並不回答,只是瞪著謝小玉。

謝小玉很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是之前那場危機讓大家有所警覺,所以認為沒必要在這方面節省,如果那艘船上有一座傳送法陣,陳元奇、羅元棠、敦昆和謝小玉這幾個人就用不著留下來斷後。

身為當事人,謝小玉很難評論,連忙轉移話題,朝眾人說道︰「既然有傳送陣,我們就去天寶州吧﹗」

「等等我﹗」遠處傳來一聲呼喊,那是洛文清的聲音,他不像其他人那樣,自由自在,他上面有師父和一大堆師叔,下面有師兄弟,剛才好不容易請假出來。

「你老兄總算來了,我們原本以為你和麻子一樣呢﹗」蘇明成打趣道,他現在和洛文清也越來越隨便,再也不像當初那樣拘謹。

「走了、走了。」謝小玉大聲招呼道。

片刻後,一群人已經踏上天寶州的土地,傳送陣在內城區。

因為之前出過事,謝小玉的侄子被人設下圈套,最終引發一場軒然大波,所以現下每個街區都有一個拳頭般大小的東西懸浮在半空中,這些全都是記錄影像的法器,雖然以前也有,不過數量少得多,而且管這東西的人來歷複雜;現下就不同了,不但數量多,還全部控制在璇璣派手中,由最可信的弟子負責。

謝小玉等人隨便找了 一幢朱漆金裹的酒樓,這幢酒樓給人的感覺是奢華富貴,和修士很不相稱,不過在場的人大多是散修出身,對這種地方沒一點排斥。

出發前,謝小玉用幻術掩蓋眾人的真面目,所以酒樓的伙計沒認出來他們的真實身分。

「咱們人多,給我單獨一層。」蘇明成朝著那個伙計吩咐道。

「幾位跟我來。」伙計熱絡地在前面帶路。

不需要樓梯,大廳角落掛著一面明黃色的帘子,那是一座挪移陣,走過帘子,一轉眼,謝小玉等人已經來到樓上。

這是一個空的樓層,四周都是窗戶,推開窗往外看,可以看到整座臨海城。
沒人感覺奇怪,對這種酒樓來說,所謂的獨立一層就相當於包廂的意思,反正有縮尺成寸的法術,一層樓佔用不了多少空間,至於窗外的景色也只不過是簡單的幻術,酒樓沒有那麼高。

「拼桌還是分開?」蘇明成問道。

修士吃飯一般是分散坐開,每個人一張小桌,就像昨天那樣,不過這些人全都是散修,更喜歡熱鬧,習慣和世俗中人差不多。

「拼桌吧。」謝小玉就算不為蘇明成等人想,也要替幾個愣子想想,再說,大家來這裡就圖個熱鬧。

眾人紛紛說好,唯一對此不習慣的就是洛文清,不過他絕對不會說煞風景的話,乾脆從善如流。

沒人注意到那名伙計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神情,此刻臨海城到處都是真人,真君也有一大堆,甚至連道君也有幾十位,散修絕對是最底層的一群人。

「我對這裡不熟。」謝小玉看了洛文清一眼。
「我也不熟。」洛文清不打算搶這個鋒頭。

「老蘇,就交給你了,你負責點菜。」謝小玉笑道,他不在乎被旁邊的伙計聽去,天底下姓蘇的人多的是,未必會猜到蘇明成頭上。

隨後,蘇明成跟著伙計去點菜。

李光宗看著那個伙計消失的背影,輕啐了一 口,低聲罵道︰「直娘賊,敢看不起我等。」

「狗眼看人低,用不著在意。」謝小玉拍了拍李光宗的肩膀安慰道,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有些奇怪地問道︰「咦──你怎麼知道?」

剛才那個伙計掩飾得極好,鄙夷之色一閃即逝,李光宗一直背對著伙計,應該沒看到才對。

謝小玉也沒看到,他是感覺到的,靈虛分身能夠吸收各種情緒,不管是正面還是負面,剛才那個伙計身上散發出一絲鄙夷的情緒,立刻被靈虛分身捕捉到。

李光宗搔了搔頭,有些無奈地說道︰「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自己可以感覺到別人的喜怒哀樂,比如那傢伙打從心底看不起我們,臉上卻沒流露出來,還一個勁地虛情假意,我就覺得渾身難受,恨不得給他一記耳光。」

謝小玉微微一愣,緊接著就想起一件事。

當初謝小玉去找忠義堂的人算賬,李光宗跟著他一起去,就是在那個時候,李光宗觸動機緣,感應天地,晉升練氣八重,而且和別人不同,李光宗感應的並不是天地之力,而是世態人情。

「別人對你感恩的話,你是不是也能感覺出來?」謝小玉連忙追問道。

「是啊。」李光宗茫然地說道,他覺得奇怪,還認為謝小玉是不是傻了,感激不也是一種情緒,當然能被他察覺到。

「我再問你,每當有人對你感恩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渾身有勁?」謝小玉繼續追問道。

李光宗這一次不太肯定了,他想了好半天,然後含糊地說道︰「好像有。」

「這裡面有什麼特別的嗎?」王晨問道,他對謝小玉非常了解,知道謝小玉對某些事在意肯定有特別的原因。

謝小玉猶豫了 一下,這件事關係到李光宗。
「小哥,是不是我有什麼不妥?你儘管說,我承受得住。」李光宗也有些緊張。

既然李光宗這樣說了,謝小玉也就沒什麼可隱瞞的,道︰「我懷疑你誤打誤撞走上了神道之路。」

「神道?」周遭頓時一陣喧騰。

大門派出身的人對神道並沒有特別的歧視,更不會有敵意,大乘佛法就是脫胎於神道,散修就不同了,因為神道大劫的緣故,散修大多認為神道不是好東西。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李光宗等人,他們連散修都算不上,完全是半路出家,他們聽人提起過神道,卻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大叔,這段日子你想必幫了不少人吧﹗」謝小玉看了窗外一眼。

李光宗尷尬地笑了笑,讓他自己回答確實有些為難,這豈不成了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那當然,不只是俺爹,俺們也幫了不少人。俺們看到下面那些人,就忍不住想俺們當初也和他們一樣,要不是碰到大哥,俺們說不定還不如他們呢﹗」李福祿就沒有這麼多顧忌了。

王晨也插嘴道︰「他們幾個現下的身分不低,說的話比一些大門派的掌門都管用,著實幫了不少人。」

「恐怕還不只這些,別忘了,被招募進來的那些人不是都會被帶走?是被踢掉,還是被留下全都在他們的一念之間。如果被踢掉,就是死路一條,所以每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向他們祈禱千萬讓自己留下,這可比什麼感恩還強烈得多。」
吳榮華說道,他負責監視,那些拿著船牌的人以為躲在帳篷裡,別人就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其實一舉一動都在他眼裡。

「這就對了。」謝小玉將前因後果全都湊了起來︰「大叔,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踏出感應天地這一步的嗎?」

「感應天地?」李光宗拚命回憶著,對他來說,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

「在忠義堂門口。」謝小玉提醒道。

李光宗猛地拍了 一下大腿,道︰「我想起來了﹗那天你殺了姓朱的老傢伙,我以前也是忠義堂的人,一時之間有些想不透,出來之後腦子裡迷迷糊糊,看到來來往往的行人,突然間就知道了他們的喜怒哀樂……對了,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得不正常。」

李光宗總算知道是什麼時候出問題,卻不清楚問題出在那裡。

其他人同樣不懂,他們對理論方面的東西也是一竅不通,這些年來,他們也學謝小玉看了很多書,但看書和明白道理是兩回事。

「一時半刻說不清楚,不過這確實是神道的法門。大叔握著決定別人去留的大權,又幫了不少人,得了他們的感激,這就轉化成為願力。」謝小玉簡單地解釋道,如果說得太複雜,他怕這些人聽不懂。

「願力?那豈不是很糟糕?」法磬問道,他在九曜派的時候多少聽別人提起過願力之道,也知道大乘佛門現下的困厄。

此話一出,眾人全都嚇了一跳,連李光宗都有些心驚膽顫。

「那倒不會。大叔是先幫了別人然後得到別人的感恩,這才生成願力,和大乘佛門那套不能相提並論,所以用不著擔心。」謝小玉連忙說道,這主要是為了讓李光宗安心。

大家這才鬆了口氣。

這時,角落裡那座傳送陣發出一陣輕響,蘇明成回來了,他一邊走,一邊嚷嚷道︰「菜點好了,難得輕鬆一下,我點了這裡的特產,有生猛海鮮,也有珍饈野味,不過話說在前面,珍饈野味裡有些東西多少還留了一些瘴毒,忌諱的話就別碰。」

突然蘇明成感覺氣氛不對勁,疑惑地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大哥剛才說了,俺爹莫名其妙走了神道之路。」李福祿嘴快。
「我早就知道……怎麼了?.」蘇明成莫名其妙。

「你知道?」眾人全都震驚。

「是啊,當初我就感覺出來了,麻子也是,洛哥應該也看出來了。」蘇明成越發疑惑起來。

「你們……你們怎麼都沒吭聲?」法磬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那個時候還不同於現下,他在這群人中,實力只排在洛文清和麻子後面,絕對在蘇明成之前,沒想到蘇明成看出來了他卻沒有。

「這不是謝哥的意圖嗎?」蘇明成傻愣愣地問了一句,緊接著又說道︰「我們三個都是這麼覺得──李叔年紀大了,以前又沒底子,尋常的路恐怕走不通,所以謝哥讓他兼修神道,藉神道之力提升修為,突破瓶頸……難道不是這樣?」說完,蘇明成看著洛文清。

「看來我們都猜錯了。」洛文清搖頭苦笑。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1-26 08:45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1-25 11:16
第四章 扣帽子

出了酒樓,幾個愣子還舔著嘴角回味著剛才的美味。

「以你們現下的身分,不時過來吃頓飯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吧?」謝小玉覺得奇怪。

「俺爹不許,俺們不能忘了本分。」李福祿不好意思地說道,他其實也覺得過分,但老爹的話不能不聽。

謝小玉默然點頭,他在意的不是這番話的對錯,而是李光宗的為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地位變了,性情隨之改變,李光宗卻依然故我。

「現下要幹什麼?」蘇明成仍舊意猶未盡,覺得這麼早就回去實在可惜。

「隨便逛一下唄,消化消化。」謝小玉難得輕鬆一趟。

「我就不陪你們了。」洛文清連忙說道。

「忙你的吧。」謝小玉也不強留,不只洛文清,他知道吳榮華肯定也有事,王晨就難說了,這傢伙忙起來忙死,閑起來閑死。

果然,有洛文清開頭,又有幾個人告辭離開,不過剩下的人也不少,有將近三十來個,這群人漫無到達站在城裡蹓躂著。

此刻內城仍舊繁華熱鬧,現下不是只有五行盟和遁一盟,中土很多門派結成聯盟陸陸續續來到這裡,所以現下的內城異常擁擠,比當初熱鬧許多。

不過,出了內城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遁一盟已經完成招募,整個天寶州將近一半的人都已經住進遁一盟圈定的那片區域.,五行盟雖然還沒完成招募,不過也已經完成大半,那些人也被帶往他們圈定的區域。

曾經擁擠的臨海城一下子變得非常冷清,偶爾可以看到一、兩個孤魂野鬼般亂竄的傢伙,蓬頭垢面、精神萎靡。

遠遠的,謝小玉就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情感從這些人身上散發出來,那是悲傷、絕望、怨恨,甚至還有毀滅的衝動。

那些人也看到謝小玉一行人,立刻圍攏過來,滿臉諂媚,不停打躬作揖喃喃道︰「行行好,修士老爺,收留我們吧。」

「我們不該出來的。」李光宗輕嘆一聲,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確實樂於助人,不過也要看對方是什麼人。


眼前這幾個人渾身散發著怨恨和毀滅的情緒,別人察覺不到,李光宗卻一目了然,所以這些人看上去再可憐,也不會讓他有絲毫憐憫。

「不要再求他們了﹗這幫人冷酷無情,他們不會可憐我們的。」突然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子大聲喊道,他猛地從背後摸出來一包東西作勢欲扔。

然而,今天來幫謝小玉慶祝的全都是最早跟著謝小玉的人,個個都是真君,怎麼可能會被一個普通人偷襲得手?

幾聲怒哼同時響起,那個人倒飛出去,一直飛出七、八丈外才落在地上。

「殺人了﹗修士殺人了﹗」另外幾個邋遢漢大聲哭嚎起來,不過他們學聰明了 ,知道謝小玉等人不好惹,所以一邊喊一邊逃。

「可憐人必有可恨處。」李光宗連連搖頭。

「現下就算是缺胳膊、斷腿的人都有地方可去,仍舊在城裡晃蕩的人都是自己不好。」王晨最清楚其中的內幕,確定招募條件的人裡就有他。

招募的條件放得很寬──散修和武者優先,士兵和匠人其次,接下來是礦工、苦力、車夫之類的,到了最後連作奸犯科、惡貫滿盈之徒也要,只不過這些人會被告知只能去敢死營,願意就進,不願意就滾。

正如聯盟的名稱一樣──遁去的一,給所有人一線生機。

這些仍舊在城裡晃蕩的人,要不就是只想活命,不想有任何付出.,要不就是被招募進去後,聽到外面的風言風語立刻退出。

「走吧,碰到這種人實在晦氣。」謝小玉已經沒了興致。

眾人都有同感,正打算離開,卻看到幾道遁光朝著這邊而來。

「遁一盟的人好威風啊﹗沒事欺負幾個普通人。」為首的人遠遠地就冷言冷語起來。

「這是什麼人?好像不是五行盟的。」謝小玉轉頭問道。

「誰知道﹗這段日子天寶州一下子冒出很多牛鬼蛇神。」蘇明成聳了聳肩膀。
「你別管我們是什麼盟的,我們就是看你們不順眼,堂堂修士欺負普通人。」對面另一個人大聲嚷嚷起來。

「大哥,要教訓他們嗎?」李福祿原本就有氣,現下更有點忍不住了。

「瘋狗要咬你,你難道打算咬回來?」謝小玉瞪了李福祿一眼。

「俺會一棒子打死那條瘋狗。」李福祿握緊拳頭。

「走吧,你還真有心情欺負幾個小傢伙?」謝小玉搖了搖頭,來的這些全都是真人,還都是新晉不久的真人,十有八九是用丹藥灌出來的。

自從各派知道大劫將至的消息,都開始有所動作,以前舍不得用的丹藥全都拿出來,所以這幾年有很多人突破瓶頸。

「不準走﹗先賠禮道歉再說﹗」對面為首的那個人氣勢洶洶地喝道。

「聒噪。」法磬隨手一揮,沒用什麼法力,直接將那幾個人遠遠打飛出去。

一看到人被打飛,謝小玉頓時皺起眉頭,他感覺麻煩又來了。

果然,只聽到遠處有人大喝一聲︰「好大的膽子﹗」

隨著喝聲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威壓。

「道君﹗」法磬大驚失色。

謝小玉同樣臉色微變,他無法確定這是不是巧合。

這時,半空中傳來輕笑聲︰「韓老頭,小輩們打架,你一把年紀也要插手?」洶湧而來的威壓驟然消失。

「你們遁一盟未免太霸道了吧﹗」半空中出現一個老頭,赤面白發,滿臉落腮鬍。

對面青光一閃,出現一個中年人,也是道君,他朝韓老頭笑了笑,道︰「你這老傢伙最會搞鬼,明明是你門下故意找碴,這樣的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的人被打了,卻還說我找碴?」韓老頭怒道。

「一群真人看到真君不遠遠躲開,反倒湊上前來,還這般放肆無禮,不是找碴又是什麼?」中年人寸步不讓,他並不是為了討好謝小玉,這幫人身上的偵裝是謝小玉的手段,即便是道君也看不出來。

中年人之所以這麼說,是為了維護遁一盟的名聲。

最近這段日子天寶州越來越亂,大大小小的聯盟從中土過來,有些聯盟安分守己,有些卻不是,這個韓老頭所屬的聯盟就是鬧得最凶的。

對於這種挑釁,遁一盟上上下下想法一致,那就是絕對不能讓別人占了上風,絕對不能弱了自家氣勢,不然今後的事難以預料。

「你遁一盟的修士居然欺負幾個普通人,好不要臉﹗我的弟子看不下去前來主持公道,這難道有錯?」韓老頭自認為占住道理。

「一群真君欺負幾個普通人?虧你們想得出來。」中年人氣極反笑。

兩位道君在半空中對峙,沒有比這更引人注目了,這裡離內城不遠,很快就有很多人從內城湧出來。

看到圍觀的人越聚越多,韓老頭越發起勁,大聲說道..「這又如何?很多人境界雖高,但是心性不好,拿幾個普通人鬧著玩有什麼奇怪?你遁一盟搜羅一大堆散修,然後強行提升他們的境界,所以這種人最多,他們就是榜樣﹗」

「對﹗

「就是這樣。」

立刻有人跟著起哄。

「你敢說這話,只不過因為這裡屬於外城,沒有那麼多記錄影像的法器。」謝小玉笑了起來。

謝小玉已經可以確定這只是一場巧合,那些人針對的是遁一盟,並非針對他,因為韓老頭一口咬定他們是散修。

不管是蘇明成還是李福祿等人全都是道家打扮,從外表上絕對看不出來是散修,所以對方肯定早就盯上他們。

謝小玉甚至能猜到,洩漏他們散修身分的,十有八九就是那家酒樓的伙計。

與此同時,謝小玉也已經注意到這個角落恰好沒有記錄影像的法器,偏偏那些邋遢漢只在這邊蹓躂,這是針對遁一盟的挑釁。

「小輩,這裡沒你說話的分﹗」韓老頭怒瞪一眼,無盡威壓朝著謝小玉湧來。

中年人這次沒擋,因為他對謝小玉多少有些不滿,他不知道謝小玉的身分,只以為是散修。

身為遁一盟的成員,中年人當然要維護遁一盟的人;但是身為道君,他同樣要維護道君的尊嚴。

所有人都以為謝小玉要吃苦頭,有些人幸災樂禍地看著,然而他們沒看到謝小玉屁滾尿流倒在地上,反倒是韓老頭臉色劇變,像見了鬼似的。

韓老頭確實見鬼了,因為謝小玉也放出意念,而且鋒利如刀,就像切豆腐一樣,瞬間將他的威壓劈成兩半,還順勢反斬過來。

意念的速度最快,比飛劍、雷法都快萬倍,根本無法閃避,韓老頭只能提聚意念格擋。

和剛才一樣,兩邊稍一接觸,韓老頭的意念就被切開、絞碎。

這一下子,韓老頭已經不是驚詫,而是駭然。

一道波紋從韓老頭的額頭冒出來,波紋中隱約可見另外一個他,不過小得多,形如嬰兒。

韓老頭拚命了,他的元嬰並攏雙手,朝著那如刀般的意念推去。

沒有令人震懾的聲勢,沒有讓人顫栗的場面,只是憑空多了一條細縫,光線扭曲折轉,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一擊被擋住了,但韓老頭沒有像陳元奇、羅元棠那樣受傷,畢竟謝小玉的這一擊比那跨界而至的一擊差遠了。

「是你﹗」韓老頭雙眼圓睜,雖然擋住謝小玉的突襲,他卻沒有絲毫喜色,反而滿臉震驚,甚至還帶著一絲憂急。

中年人也臉色大變,憂急中帶著懊惱。

到了這個地步,韓老頭與中年人都已經猜到謝小玉的身分。

韓老頭還好,反正他們的聯盟和遁一盟沒交情,中年人就不同了,他現下悔恨莫及,剛才為什麼不擋一下?雖然謝小玉根本用不著他幫忙,但是不幫忙就是立場問題,他明顯選錯邊了。

此刻,兩個道君都愣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韓老頭面目猙獰,心頭閃出一絲惡念..或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但隨即韓老頭打消這個念頭,先不說中年人肯定會出手阻止,就算沒有,他也沒自信能幹掉謝小玉。

這一猶豫,四周頓時傳來陣陣波動,還有幾道遁光瞬間到了眼前,幾十個道君同時跑了過來,其中大半是遁一盟的人。

韓老頭用不著傷腦筋了,他現下想下手都來不及。

看到大隊人馬到來,謝小玉撤去偽裝,隨手劃了 一個圓,一面水鏡頓時顯現在眾人面前。

「我有個好習慣,那就是隨時留意四周。」謝小玉淡淡說道,這是他吃了好幾次虧才得到的教訓,當初他如果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他師父怎麼可能把他當棄子用?

水鏡中映照出剛才發生的一切,那些邋遢漢先是苦苦哀求,然後其中一個人破口大罵,還試圖掏東西出來。

眼見為實,誰對誰錯一目了然。

「你們看這個人。」謝小玉將影像倒回去,然後指著一道不起眼的身影。

只見謝小玉等人剛剛從內城門出來,遠遠地可以看到有個少年正從他們吃飯的酒樓出來,朝著這邊張望。

「很明顯,我們吃飯的時候就被人盯上了。」謝小玉抬起頭朝著己方的一位道君拱了拱手,道︰「這位師叔,請你幫忙問一下,這人是否打聽過我們的情況。」說著,謝小玉又裝作剛剛想起來,連忙補充道︰「有一個伙計相當可疑,十有八九是他通風報信。」

「不要緊,抓起來搜一下魂就什麼都明白了。」那位道君嘿嘿一笑,看了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臉頰的肌肉抽搐兩下,他明白謝小玉沒找他,是表示對他很不滿。

「現下輪到閣下了。」謝小玉轉過頭看著韓老頭。

「你想怎樣?」韓老頭臉一沉。

這時,又有許多道遁光飛過來,不過沒有飛近,而是遠遠地在半空中結成陣型,這讓韓老頭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不只是韓老頭,在旁邊看熱鬧的人,特別是那幾個跟著起哄的傢伙也都一樣,甚至更不堪,很多人已經在瑟瑟發抖。

「韓老頭,你是青雲洞戰堂長老,我沒說錯吧?」謝小玉問道。

韓老頭的眼皮微微跳動兩下,謝小玉提到青雲洞,讓他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泊州青雲洞、郴州煙霞派,聯合三十六個門派組建雲霞盟,仿造十六萬五千七百餘艘天劍舟,率三百餘萬名弟子出海,一個半月前第一批成員到達天寶州,我沒說錯吧?」謝小玉能知道這些事,是有人暗中用傳心術告訴他。

「你要怎樣?」韓老頭越發肯定這件事不會輕易了結,他有種感覺,謝小玉不打算息事寧人,而是要將事情鬧大。

韓老頭聽說過九曜派分裂的前因後果,一開始只是一件小事,卻被謝小玉硬生生搞成大事,而九曜派是天下第二派,高手無數,隨便哪座山峰都比他們聯盟強上幾倍,連這樣的門派都頂不住,他們更不用說了。

此刻韓老頭氣勢不減,但其實心裡一點把握都沒有。

「不久前,我剛剛遭遇過襲擊,三位道君與六位真君居然想圍殺我和太虛李掌門,那三個道君是三個門派的長老,他們的身分和閣下差不多。」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謝小玉沒有一個字指控韓老頭,不過誰都聽得出來這番話中隱含的意思。

更讓眾人心驚肉跳的是,其中還牽扯出了太虛門,雖然現下各派對太虛門沒有以前那麼在意,不過天下第一派的威名仍舊還在,而且非常管用。

和另外幾位道尊建立的門派不同,太虛門的威名不只是太虛道尊建立,更是用鮮血和人命書寫而成。

大門派並不是沒有被滅過,這萬年來有四個大型門派被滅門,其中一個是白雲殿。那是惹了眾怒,被一堆大門派連手圍攻,最終破了山門,另外三個門派卻是被太虛門誅滅。

白雲殿之戰異常慘烈,前前後後打了七年,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史稱白雲之劫,另外三個門派卻是被一夕攻破,所有門人從仆役到太上長老盡數被誅,由此可見太虛門的強悍和狠辣。

「小輩,你好狠的心腸﹗」韓老頭急了。

「你和你的弟子無故挑釁,而且一上來就突施辣手,一點餘地都不留,這讓我不能不懷疑你的身分。異族預謀已久,在人族中遍插暗探,甚至有些大門派的掌門都是異族的奸細,更何況一個長老。」謝小玉一口咬死,這一次他不會有婦人之仁了。

韓老頭張了張口,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韓老頭唯一能說的就是剛才沒下辣手,只是釋放出威壓,不過這個理由站不住腳,如果謝小玉一口咬定他暗下狠手,威壓中帶有意念攻擊,他根本拿不出反駁的證明。

「真君何必咄咄逼人?」遠處傳來一聲輕呼,緊隨其後的是一句「阿彌陀佛」。

只見金光一閃,三個老和尚飛過來。

「你是何人?」謝小玉明知道對方是禪師,卻沒有絲毫的畏懼。

「貧僧是懸空寺望海,這兩位是我師弟,望山和望川。」為首的老和尚連忙說道。

望海口稱貧僧而不是老衲,姿態放得很低。

「懸空寺?」謝小玉原本正在猜什麼人居然敢在這時候插進來,這下子不感到意外了。

懸空寺是空蟬的道場,不過並非主脈,而是分支。

空蟬和太虛、九曜兩位道尊不同,沒有建立一個超級宗門,而是建了很多道場,其中以懸空、淨空、觀空、聞空四間寺院為最。

「這算是強行阻止,還是討要人情?」謝小玉冷言問道。

「強行不敢,倒是有心阻止,如果檀越能給個人情,那是再好不過。」望海說起話來總有一股打機鋒的味道。
「你拿什麼保證這個人不是異族的探子?又拿什麼保證這個雲霞盟沒有異族的探子?」謝小玉原本就有心將事情搞大,現下乾脆直說,順便將半截矛頭指向懸空寺。

「老衲願以性命擔保,如果將來有一天證明這位施主是異族奸細,或者雲霞盟中有異族的奸細,而且今天之事正是那個奸細安排,老衲任憑閣下處置。」望海倒也爽快,他沒用懸空寺壓人,因為他知道懸空寺的名頭對別人或許好用,但是對謝小玉根本沒用,所以他乾脆拿自己的性命作保。

這番話很感人,至少讓韓老頭非常感激,不過仔細想來卻是一句空話。

第一,韓老頭是異族奸細的可能性不大,連謝小玉都清楚這一點.,第二,除非現下拿下韓老頭,然後順藤摸瓜徹查此事,不然根本不可能知道有沒有異族奸細搞鬼,放過韓老頭,線索就斷了,根本無從查起。

更何況望海只說任憑處置,沒說立刻就死,到時候自然有人會幫他說情。

「老和尚很會說話,可惜別人說這話,我或許會相信,唯獨空蟬一脈,我一點都不會放在心上,反而還會越發警戒。」謝小玉乾脆將門關死,省得多費口舌。

「施主對我佛門誤會太深……」望海無奈搖頭。

「不是佛門,而是空蟬一脈。」謝小玉立刻打斷望海的話,道︰「我和佛門淵源不淺,眾所周知,我修練的《六如法》正是佛門劍修一脈,我也算是半個佛門弟子,當初困厄之時,我也曾托庇於佛門。我在道門未曾開宗立派,在佛門卻已經有了自己的山門,還有一群徒子徒孫.,我還度化不少苗疆大巫,讓他們轉入佛門,更接納數十萬名佛門弟子。所以你的話根本不對,出家人不該口出妄語。」望海一陣愕然。這話確實很難反駁,因為都是事實。

還有一點讓望海為難──謝小玉和佛門有恩有怨,偏偏那些怨大多是佛門先結下的,前有九空山,後有婆娑佛門,全都錯在佛門這邊。

「不知檀越為何對我空蟬一脈仇恨深重?」望海沒有別的托詞,只能換個方向。

「不是仇恨,而是懷疑。」謝小玉當過和尚,深通和尚那套爭辯的本事,如果跟著和尚的節奏,最後肯定會被轉暈,當初他在萬佛山的時候就不敢和萬佛山那些和尚辯論,更別說望海等三個和尚,所以他乾脆掌握主動。

「因何懷疑?」望海不得不問。

此刻,周遭的人越聚越多,各個聯盟的人都來了,甚至包括雲霞盟的人也到了,真君之類的人物已經沒資格站在前面,全都乖乖退到後面,方圓百丈之內全都是道君。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聽著,大家都想聽謝小玉怎麼說。

「大乘佛法是空蟬所創,沒錯吧?」謝小玉大聲質問道。

望海連忙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他倒是不怎麼意外,空蟬祖師創出大乘佛法,大乘佛法確實有妙處,讓佛門迅速興旺,這萬年來,佛門大興,反壓道門一頭,但是大乘佛法有致命弱點──大劫到來,願力反噬,不知道有多少佛門弟子受到牽追根溯源,這確實是空蟬祖師的疏漏。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再說,未來之事不可預測,又和天地大劫有關……」望海立刻說道,這是佛門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謝小玉哈哈大笑起來,打斷望海的話,道︰「禪師很會說話,輕而易舉就將責任推卸得干乾淨淨。」

突然謝小玉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異常強硬︰「但是我卻不這麼看,大乘佛法聚集萬眾願力,根本就是借債還債之法,用新債還舊債,債上累債,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總有一日雪球會崩塌,所以就算沒有這場大劫,大乘佛法也難逃破滅之局。你家祖師智慧超絕,會不知道這個缺陷?為何他仍舊將大乘佛法拋出?」

望海雙手合十,連忙說道︰「祖師原本就有警告,借人願力,得人好處,必須償還,奈何後世弟子不肖,只知索取,不知回報,積少成多,以至於釀成災禍,這絕對不是祖師本意。」

謝小玉冷哼一聲,繼續叱問道︰「你家祖師智慧超絕,是上一場大劫中的第一智者,通達人性,怎麼可能連這都看不出來?世人多愚昧,子孫多不肖,貪婪之心人皆有之,誠信之人百無其一,明知道後世子孫會借債不還,最後必然債台高築,不但子孫遭殃,還會禍及天下,他仍舊一意孤行,這可就不是『疏忽』兩字說得過去。」

「不錯。」虛空中傳來李素白的聲音,他一步踏出,出現下眾人面前。

在場的人,只要是道君以上全都認得李素白,看到他來了,大家紛紛點頭致意,連韓老頭和三個和尚也變得恭敬起來。

「當初大乘佛法創出時,天機曾有示警,我家祖師爺和九曜道君都為此事找過空蟬,勸他放手,但是他執意不聽。」李素白幫謝小玉作證。

這絕對是壓垮一切的證明,如果是別人說這話,未必有人相信,但是出自李素白之口,大家立刻相信大半。

謝小玉沒想到李素白會幫著說話,他知道機會來了,連忙打鐵趁熱。

「空蟬創出大乘佛法,所以佛門大興,眾多佛子紛紛飛升,令世人對大乘佛法越發有了信心,修練大乘佛法的人越來越多,最終大乘佛法成了主流,佔據佛門大半。積沙成山,積水成淵,佛門欠下願力越來越多,修習大乘佛法的佛門弟子個個背負重債,大劫一至,他們根本沒有活路,對他們來說,只有兩個選擇──要不身死道消,要不背叛佛門,加入魔門,成為異族入侵此界的先鋒。」

「小輩信口雌黃﹗」望海勃然大怒。

「住口﹗你家祖師爺做的事,難道我等說不得?」李素白之所以跑出來,就是因為他已經猜到謝小玉的意圖。

其實李素白剛明白的時候也嚇了一跳,敢質疑空蟬,不但是要將空蟬拉下神壇,還要狠狠踩上兩腳,這絕對是瘋狂的念頭,不過他喜歡,太虛門的人對空蟬一脈從來都沒好感。

有人撐腰,謝小玉越發有了信心,繼續說道︰「這如果只是自私,只是為佛門打算,想讓佛門壓過道門,那還好說,怕只怕,背後還有其他原因。」

「小輩,你再敢胡說,我拚著性命不要,也要替我家祖師討個公道﹗」望海跳腳吼道。

謝小玉自然不吃這套,他跨前一步,大聲喝問道︰「我且問你,『空蟬』的那個『蟬』字是什麼意思?什麼是蟬?蟬是什麼?.」

這一聲喝問如同驚雷般響徹雲霄,也如同驚雷般震得人頭皮發麻、心頭髮顫。
「蟬……」望海臉色大變,另外兩個和尚也沒有剛才的從容。

不只是望海三人,旁邊眾位道君、真君也一樣,能修練到這等境界,除了李光宗、李福祿這幫奇葩,其他人無不智能超絕,一聽就明白謝小玉所指何意──蟬是虫,虫是妖……難道空蟬是妖?難道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今日?

「妖、鬼、魔三族在上一次大劫之前就已經進入這界卻沒有動手,一來,是因為上古之時人族力量仍舊很強,佛、道兩門再加上神道足以抗衡妖、鬼、魔三族連手,所以他們不敢亂動,選擇蟄伏,不過他們肯定做了什麼。」謝小玉將這件事掀了出來。

這件事佛、道兩門都知道,當初謝小玉和陳元奇、羅元棠、明通等人進入那個小千世界,在裡面打探到的消息只守密了半年,就被刻意地散播開。

謝小玉這話一說出口,望海等三個和尚的額頭上都滲出汗珠。

謝小玉繼續說道︰「如此一來,一切都解釋得過去。你家祖師明著是為了光大佛門,暗中行的是釜底抽薪之計,用大乘佛法為餌,將佛門中大部分弟子吸引過去,讓佛門看上去氣運高漲,但是時機一到,大乘佛法分崩瓦解,佛門隨之崩潰,反倒替異族準備大批先鋒,除此之外,佛門大興,壓制道門,佛道相爭,進一步削弱人族的實力,更可慮的是,那些陸續飛升的佛門高僧未必乾淨,其中不知道藏著多少異族探子。說不定妖、鬼、魔三族的目光不只局限在這方天地,說不定對仙、佛兩界也有些想法,就算得不到仙、佛兩界,也能牽制這兩界的增援,讓佛、道兩門孤軍奮戰。」

謝小玉一口氣將所有懷疑全部說出來。

此刻,周遭少說有五、六萬人,幾乎每一個人都被謝小玉說得不寒而慄,越想越感覺恐怖。

三個和尚神情各不相同,為首的望海倒還坦然自若,另外兩人則一人茫然無措,一人滿臉猙獰。

他們當然知道這只是假設、猜測,只是一種可能,謝小玉絕對拿不出證據,他們可以用這駁斥謝小玉,問題是他們未必能贏,這種事根本用不著證據,有假設就夠了,因為這個假設完全說得過去。

大乘佛法的問題擺在那裡,確實有致命缺陷,也確實崩潰在即,大乘佛法一旦崩潰,佛門實力必然大大削弱,這是不爭的事實,修練大乘佛法的佛門弟子紛紛背叛佛門轉而加入魔門,同樣是不爭的事實。

三個和尚甚至已經注意到了,被他們救下的韓老頭看著他們的目光也充滿警戒,請他們過來的那幾個聯盟的道君同樣有意無意離他們遠了一些,謝小玉的話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更讓三個和尚感到恐慌的是,這番話如果傳到中土,對空蟬一脈絕對是極大的打擊。

佛、道兩門有很多人聯絡懸空寺,望海三人之所以過來,就是得到某個聯盟的請托,對方想利用懸空寺抗衡太虛門和九曜派,同樣也想趁這個機會插上一腳,為將來謀一條退路。

空蟬祖師可能是異族探子的流言一旦散播開來,大家肯定會對空蟬一脈敬而遠之,再和懸空寺合作就不是互相利用,而是自尋死路,就算有人敢這麼做,旁邊的人也會群起而攻。

兩邊仍舊對峙著,謝小玉說的那番話卻如同長了翅膀般,迅速在臨海城散播開來。

此刻人心惶惶,自然對這類話題異常敏感,不過更重要的原因是有人推波助瀾。


經歷了九曜之變和誣陷風波,謝小玉越來越重視輿論的控制,他的手下專門有一批人替他散播消息。

換成其他地方,要說佛門的壞話絕對不是容易的事,萬年來,佛門信仰深入人心,到處都有佛門信徒,肯定會有人站出來替佛門說話。

好在這裡是天寶州,天寶州一向都是道門的地盤,對佛門嚴防死守,所以佛門的影響力極弱,根本沒人替佛門說話,謝小玉的話最先在天寶州的人中散播開來,速度快到極點。

等到這番話傳到從中土過來的人耳中,終於有人替佛門說話了。

中土過來的人中有一些佛門信徒,不過信徒的數量畢竟是少數,篤信佛門的人更少之又少,大多數信徒抱著信其有、求保佑的心態?,可現下他們人在天寶州,這裡全都由道門掌控,是道門帶他們逃亡出海,從頭到尾與佛門無關,很多信徒早就見機轉向,就算幫佛門說幾句話也不會太堅持。

虔誠信佛、一心為佛門辯解的人也有,不過沒人想聽他們說什麼,而且都把他們當傻子看待,大家都猜這些人會被踢出去,而且是全家一起被踢。

短短半個時辰,消息就傳遍整座臨海城,一股濃烈的猜忌、懷疑、憤怒、厭惡的情緒蒸騰而起,彌漫在臨海城上空。

這些負面的情感絲絲縷縷融入謝小玉的神魂中,被他的靈虛分身吸收進去。

三個老和尚全都眼睛一亮,為首的望海恍然大悟般說道︰「原來施主也修練了神道法門,怪不得施主進展如此神速。」

一名和尚朝著李光宗一指,道︰「這個也是。」

一名和尚勃然大怒道︰「你等也走願力之路,吸收願力增進修為,難道就不怕願力崩潰,禍害無窮?」

三個和尚已經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將謝小玉也拖下水再說。

望海三人很清楚這話站不住腳,大乘佛法和神道不是一回事,大乘佛法的問題是借債還債,債上累債,貽害後人,神道更近似於借債買地,然後自己耕種,萬一遇上天災,同樣會讓人傾家蕩產,不過危害僅限於此,不會蔓延。

謝小玉明白望海的意圖,也知道有辦法辯駁,不過他並不打算那麼做,否則最後只會變成口舌之爭,他更明白這些和尚巴不得如此,這樣一來,兩邊就會捲入口水戰,他對空蟬的質疑就會被人淡忘。

所以謝小玉必須另想破解之法,不能和空蟬一脈糾纏不休。

問題是,這個破解之法沒那麼容易找到。

神道法門的核心就是借債,這個本質不可能改變,更糟糕的是,願力根本不受控制,人心貪婪,總會生出無數欲念,所以會有願望,很多人喜歡隨意發願,反正發願不費力氣。

到目前為止,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縮小規模,接受小範圍的願力供養,這樣就算願力崩塌,問題也不會太大,所以大乘佛法崩潰了,但是祕密傳承的密宗則問題不大,可惜這對謝小玉同樣不合適。

源頭控制不住,只有往其他方向想辦法。

中間這一段也不用考慮,吸收願力同樣很難控制,大乘佛法的困局就是最好的教訓,謝小玉只能將目光轉向願力的去處。

當年神皇建立神道,是將願力直接轉化為戰力,所以神道大軍一開始所向披靡,可一旦願力崩潰,戰力也隨之消失,還變得加倍孱弱,輝煌一時的神皇帝國終因此陷落。

大乘佛法則是將願力用來提升修練速度,願力崩潰,修為自然大幅倒退。

最聰明的反倒是一直被認為愚昧、不開化的土蠻,他們是將願力兌換成輔助類的神通,比如滴血重生,就算願力崩潰,神通消失,那些滴血重生的人也不會因此死亡。

土蠻絕對是賴賬的高手,等於借債後買了一大堆吃的、用的,然後送給親戚朋友,別人來討債,如果能還上,就儘可能還.,如果還不上,借債的人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得到實惠的親戚朋友頂多背一些惡名,沒有什麼實際損失,這絕對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謝小玉也可以這麼辦,靈虛分身是最合適的選擇,如果願力崩潰,靈虛分身頂多失去一種神通,他原本就要弱化靈虛分身,倒是沒什麼問題。

李光宗也可以這麼辦,甚至比靈虛分身更合適,不過這種事只能做,不能說,不然也會被這幫和尚揪住不放。

謝小玉越看越覺得這三個和尚討厭,他剛剛吸收了無數絕望、恐懼之類的負面情感,原本就壓抑得難受,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影響,心頭升起一絲惡念。

邪邪一笑,謝小玉朝望海說道..「別人怕業力,我卻不怕。」

突然謝小玉伸指一彈,一道顏色血紅的豆大火苗朝著望海飛去。

「小輩,好膽﹗」一名和尚大聲喝罵道。

「師弟,不得莽撞—」望海連忙阻止,他隨手一掐,居然用兩根手指夾住飛來的火苗。

望海就這樣捻著,就好像那不是火,而是一朵小花。

「善哉、善哉,沒想到施主宅心仁濃,練此秘法……施主難道打算借用神道之力修練此法,繼而煉化業力?」望海顯然誤會了,態度頓時客氣許多。

望海是真正的有德高僧,可以和謝小玉據理力爭,卻不會昧著良心說話。

這黃豆般大小的火苗不是普通的火,也不是佛火、魔火或者天地異火,而是業力所化的業火。

能化業力為業火,只有佛門無上大法《度厄紅蓮》有此功效,這部佛門無上大法難練得很,練成後又沒有別的妙用,所以佛門中沒幾個人重視。

但凡是修練《度厄紅蓮》並且修練有成之人,都是真正的高僧大德,具大慈悲、發菩提心,對這樣的人,真正的佛門弟子都心懷敬意。

望海的誤會頓時點醒謝小玉。

謝小玉是一時惡念想讓望海吃點苦頭,他對《度厄紅蓮》從來沒重視過,甚至快忘記了,這一朵業火是他強行凝聚起來,但是此刻他突然意識到《度厄紅蓮》恰好能破解這個難題。

願力之道的問題,歸根究柢是因為業力,而願力崩潰會化作業力,這才是神道大劫後期神皇帝國戰力喪失的根源,也是大乘佛法此刻面臨困厄的原因。

謝小玉有《度厄紅蓮》這部佛門大法,能煉化業力,完全可以借用願力聚集業力,同時借用願力推展《度厄紅蓮》煉化這些業力。

同樣是借債,謝小玉是借債放債,而且做的全都是熟人的生意,更有抵押在手,就算碰上天災人禍,信徒被大量屠戮,但是這些信徒同樣也是受益之人,按照天道法則,結果必然是兩相抵消。


明白這些後,謝小玉再也沒有一絲擔憂,他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說道︰「在下也算半個佛門弟子,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我借神道法門聚集人族業力,以無上佛法將之煉化,哪怕杯水車薪也是好的,至少能護住一方民眾、億萬百姓。」

「你當真這樣想?」一名和尚大聲喝問道,他根本不信。

「我敢對天發願。」謝小玉一手指天。

這時,天空中響起一聲雷鳴,謝小玉只感覺一陣心驚肉跳,在不知不覺中,腦子變得昏沉起來。

下一瞬間,一股無形的力量操縱著謝小玉,他仰頭對天,輕聲吟道︰「我願億萬眾生不再受苦,一切業力集於我身.,我願億萬眾生厄運盡消,大劫之中得保平安;我願億萬眾生逢凶化吉,為人族留一線生機。心存此想,天地為証,日月可鑒。」

謝小玉的聲音不大,卻剎那間傳遍整座臨海城,彷佛在每個人耳邊輕語般。

與此同時,那些被遁一盟招募、受到遁一盟庇佑的人全都靈機觸動,心有所感。

剎那間,無窮願力從臨海城一角升起,直接投入謝小玉的體內。

眨眼工夫,一朵紅蓮從謝小玉的頭頂冒出來,懸浮在半空中徐徐轉動。

三個和尚悚然動容,全都雙手合十,誦起佛經。

和謝小玉最不對盤的望海也沒心思多想,謝小玉發下誓願,天地為之應和,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就算抬出空蟬也沒用,空蟬再大,也大不過天道。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1-26 09:23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1-25 11:40
第五章 功德化池聚業力,紅蓮化生解苦厄

願力越聚越多,不只限於遁一盟,四面八方都有願力升騰而起。不過這些願力無法聚攏成堆,升起後隨即散去,顯然天道只承認遁一盟中那億萬人族受到謝小玉翼庇,其他人並不在此列。

突然,懸浮著的那朵紅蓮冒出點點金芒,這些金芒極為細小,甚至微不可察,彷佛無數金屑沾染在紅蓮表面,閃閃發亮,煞是耀眼。

「功德﹗」三個和尚都大吃一驚。

謝小玉也認出了那是功德,他在普陀聖地裡就看過無窮功德,甚至將那裡的水都染成金色。

謝小玉得到的芥子道場裡有一口功德金池,池中開著不少功德金蓮,池邊更長了 一叢清淨紫竹,這兩種東西全都是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是無量功德化成。

功德也和願力有關,如果願力被人吸取,發願之人卻沒得到回報,願力就會化作業力;相反的,如果願力沒被吸取,發願之人卻得到回報,願力就會化作功德。

看著那從紅蓮中滲透出的功德,謝小玉的腦子突然變得無比清醒,與此同時,很多原來不知道的東西憑空多了出來,全都和願力之道有關。

剎那間,謝小玉全都明白了,他明白了願力的構成,明白了神道營運的規律,也明白了大乘佛法的奧妙。

讓謝小玉震驚的是,大乘佛法並非一點都沒救,空蟬創立大乘佛法時,就已經預見今日的困厄,也想到化解之法。

化解困厄的關鍵,就是那些聖地中蘊含的功德。

功德和業力恰好一正一反,雖然不能抵消業力,卻可以防止業力的侵蝕。

空蟬創立大乘佛法,讓佛門在這萬年中無比興旺,得到萬眾信仰,又編造出一個西方極樂淨土,讓無數人熱切向往,希望死後能夠往生彼岸,得大解脫。

這個願望只有死後才能實現,而人死後就不屬於這方世界,不在天道管轄範圍內,所以只要這個人壽終正寢,不是死於非命,就會被當成得到解脫。

這些願力不會被任何佛門弟子吸取,只會化作功德,一部分化作佛門氣運,讓佛門越發興旺?,一部分匯聚於各個聖地中,如同債權人已死,又沒子孫後代,他放出去的錢就便宜了借貸者。

空蟬明知道大乘佛法有問題,仍舊推出大乘佛法,原因就在這裡。

同樣,太虛、九曜兩位道尊看出其中的問題,也得到天道示警卻沒有強行阻止,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明白了這一點,謝小玉一陣尷尬,他剛才拚命暗示空蟬是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坑害佛門,進而累及人族。

不過謝小玉不打算解釋,既然兩邊已經成仇,他自然不會有婦人之仁。

這時,一陣莫名的壓抑從頭頂上方傳來。

謝小玉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圍攏在四周的道君全都遠遠地退開。
謝小玉抬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只見頭頂上空籠罩著一層濃密的陰雲,那壓抑的感覺就來自其中。

「謝施主,你還不收取這些業力,難不成想等它們落下?」望海大聲喝問道,多少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這麼快?我拿什麼收取這些業力?」謝小玉急得跳腳。

「我來幫你。」李素白冷哼一聲。

李素白原本就對空蟬一脈沒什麼好感,此時三個和尚想看熱鬧,他偏偏讓他們看不成。

轉眼間李素白出現下謝小玉身側,一只手搭在謝小玉的肩膀上,問道??「你不是有一件空間法寶嗎?拿出來。」

謝小玉知道李素白所說的空間法寶肯定是指芥子道場,他當然舍不得,但是不拿出來不行,業力落下,如果沒有東西承載,肯定會四散開來,誰沾上都會倒楣,因此造成的禍事都會算在他的頭上,業力會加倍,如此一來就成了惡性循環,業力變成危害,危害又造成業力,循環不止,越來越多,到時候有天大的氣運也壓不住。

「怎麼做?」

謝小玉一切牙,將芥子道場拿出來。

「隨我念。」李素白大聲喝道︰「我以功德為池,承載無窮業力,來──」謝小玉連忙跟上。

「轟﹗」又是一聲雷鳴,天空中的陰雲開始旋轉起來,漸漸化作一道巨大的漩渦,漩渦的中央就在謝小玉的頭頂上,接著一道金光裹著無窮業力從天而降,

徑直投入那顆小石子中。

那顆小石子彷佛承載不住似的,喀嚓一聲碎裂開來。

謝小玉嚇了 一跳,好在他隨即發現芥子道場沒事,只是樣子變了。

芥子道場的外觀只是一顆不起眼的石子,裡面則是一座山洞,形狀猶如一只倒扣的大海碗,長寬有百餘丈,高也有十幾丈,現下則被壓扁了,從大海碗變成碟子,又扁又平,高不過一丈,長寬卻擴大百倍不止,而且再也不是封閉的,上面沒有洞頂,只有一片廣闊無垠的天空,陽光直照進來,裡面一片敞亮。

突然,謝小玉眉頭一皺,發現自己忘記一樣東西。

芥子道場裡沒人,謝小玉的家人都出去了,洪倫海現下也在外面,但是他從落魂谷谷底帶出來的大蜂窩還在裡面,別的就罷了,那只蠱母對他忠心耿耿,他不能不管。

不過,此刻想將蠱母移出來已經來不及了,謝小玉頭頂上的那片陰雲化作一道巨大的漩渦,漩渦的中心無窮無盡的業力直落下來。

謝小玉一切牙,分了一絲功德投入蠱母體內,現下只能這樣做,但願這點功德足夠讓蠱母撐到結束。

芥子道場裡原本有一座小池塘,池水金光閃閃,全都是功德,此刻這些金光從池水中滲出,朝著四面八方鋪開。

「快﹗以功德為泥,鋪就池底。」李素白在一旁指點道。

謝小玉立刻就明白了,這正是佛門八寶功德池的建造之法,只不過八寶功德池的作用是積聚功德,省得功德化散開,而這口池子積聚的是業力。

「這些功德並非你所有,只是借來的,不能持久,你必須盡快積攢功德,在它們失效之前替代它們。」李素白連聲指點道。

謝小玉牢牢記在心頭,他對此倒是不擔心,積聚業力,本身就有一樁功德,煉化業力,同樣也有功德,只要他賣力點,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替代那些功德。

不過也有些東西讓他心疼,謝小玉看著被無窮業力吞沒的功德金蓮,有些懊悔剛才太急切了,忘記把這些功德金蓮弄出來。

功德金蓮是天材地寶,洪倫海最早煉製出靈丹全都多虧了它們,後來謝小玉在天門中得到了大量珍稀藥材,功德金蓮作為能夠再生的天材地寶,就沒再動用過,他只能祈禱這些功德金蓮能挺過去。

這時,謝小玉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這些功德金蓮能夠轉化成度厄紅蓮就好了。

「轟隆隆﹗」頭頂上又是一聲雷響。

彷佛是和雷聲應和一般,所有功德金蓮全都冒出刺眼的金光。

金光中,原本猶如黃金鑄成的蓮葉漸漸生出一絲綠色,猶如黃金鑄成的蓮花變成了金紅色。

「這是怎麼回事?」李素白睜大眼睛。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謝小玉抬頭看了看天,那聲雷鳴讓他懷疑這是天道的安排,不過他還有另外一絲懷疑──這也可能是木靈的手段,那聲雷鳴是天道的警告。

「功德金蓮可以轉化成為度厄紅蓮?」

李素白難以置信地看著謝小玉手裡的東西,那已經不能再叫芥子道場,原來的小石子變成薄薄的鏡片,有巴掌般大小,底下金光閃閃,上面波光粼粼,鏡面上浮著一些金紅色的小點。

功德金蓮的變化越來越明顯,蓮花越來越紅,蓮葉越來越綠。

「這不是真的,只能算贗品,少了很多妙用。」謝小玉搖了搖頭,他也不清楚自己怎麼會知道這些。

「少了什麼妙用?」李素白興趣來了。

「度厄紅蓮最可貴之處就是能夠避劫,它們不行。」謝小玉解釋道。

不管是佛門還是道門,一旦接觸大道,每前進一步都要經歷天道的考驗,也就是天劫,很多人卡在某個境界過不去並不是因為瓶頸,而是因為他們沒把握度過天劫,而修練度厄紅蓮最大的好處就是用不著經歷天劫,甚至連飛升都沒天劫。

「那麼,煉化業力的作用呢?.」李素白問道。

「這倒沒問題,效率也不差,有真品的八成。」謝小玉隨口說道,好像對此了如指掌似的,事實上,這都是莫名其妙出現下他腦子裡的。

李素白拍了拍謝小玉的肩膀,只要這個功能在,那就足夠了。

「現下該做出決定了,你打算讓本體修練這門功法,還是讓分身來?」李素白問道。

《度厄紅蓮》之所以少有人練,就是因為它必須作為主修功法,偏偏這部佛門大法相當難練,進展極慢,修練出來的佛力也遠比其他功法差得多,除了煉化業力,幾乎沒有其他用處。

讓李素白意外的是,謝小玉居然毫不猶豫地問道??「要怎麼做?」

「沒什麼特別的步驟,直接指定就行。」李素白說道。

李素白的話音剛落,謝小玉就大喝一聲︰「分身出﹗」

一陣波光蕩漾,另外一個謝小玉飛身而出,下一瞬間,一股天地偉力直落下來,打在那個謝小玉身上。

這是天地感應,是天道的認可。

剎那間,謝小玉就感覺到靈虛分身起了變化,原本就孱弱的法力迅速跌落,反倒有一絲佛力生出來,靈虛分身原本精通的各種法門也都變得生澀起來,好像剛剛練成沒多久的樣子,唯一不受影響的就只有《混元經》,這具分身算是徹底廢了。

李素白先是一愣,緊接著暗自點頭,靈虛分身雖然很強,可惜魔性太重,現下這樣也是好事,可以藉佛門無上大法消除魔性,就算魔性不減,危害也會小得多。

但是其他人就不明白了,知道靈虛分身厲害的道君全都瞪大眼睛,甚至替謝小玉惋惜。

突然異變又生,一直在半空中轉動不停的那朵紅蓮迅速縮小,然後落入業力池中。

原本池中有十幾片蓮葉、幾根孤零零的蓮莖和三朵蓮花,隨著紅蓮落下,一根根蓮莖冒了出來,轉眼間頂端長出蓮葉,生出花苞。

只是片刻工夫,原本零零散散的幾株金蓮就東一簇、西一簇佈滿整座池子,金綠色的蓮葉連成一片,和金紅色的蓮花相映成輝,蓮花上更籠罩著一片紅光,彷佛火焰燃燒般。


臨海城一天比一天熱鬧,越來越多人從中土過來。
這天清晨,突然一個消息讓臨海城徹底沸騰。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遁一盟好像要發放船牌,只是不知道有多少。」
「真的還是假的?這種事不能開玩笑。」

「騙你是小狗,不相信就算了。」

「相信、相信,我絕對相信……現下告訴我怎麼才能弄到船牌?」

「有船牌嗎?要遁一盟的。」

「開什麼玩笑?哪輪得到你?你這小子剛從中土過來吧﹗只有你們這些人才會做這種傻事。」

「沒錯﹗遁一盟和其他聯盟不同,只要有機會進去就肯定有活路,所以真有船牌的話,也不會落到你我的手裡。」
「真有這麼好?」

「我騙你幹什麼?你如果不信,可以到別處打聽,遁一盟高人無數,而且悲天憫人,曾經發下大宏願要保億萬人平安。老天爺都被感動了,幫著作證。」

「哎呀,我失算了﹗我剛拿了百川盟的船牌,不知道現下能不能反悔。」

「最好不要,人家最恨的就是出爾反爾的人,如果你放棄那邊,就算拿到遁一盟的船牌,人家也不會要你,反而連那邊也得罪了,最後只能和城裡那些垃圾待在一起。」

「唉……沒福氣。」

「老兄已經很不錯了,至少還有一個地方可去,咱們這些人才叫慘,到現下還懸著呢。」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還有機會進遁一盟。就算進不了,也遲早有機會上船,只是早晚罷了。」

臨海城各個角落裡,總有人三五成群聚攏著,談論的話題全都和遁一盟有關。不久之前城裡發生的那件事,整座臨海城的人全都感覺到了。

此刻臨海城到處是修士,想打聽的話,總能找到願意說的修士,當大家知道謝小玉發下宏願要度億萬人脫離苦海,為人族保留一絲元氣,這個誓願驚動蒼天,以至於降下神跡,頓時轟動起來。

遁一盟的風評原本就不錯,現下更是烈火烹油,聲望之高,沒有第二個勢力能夠與之相比。

在內城,一幢高樓上,一群老者眺望著四周,有資格聚攏在這裡的全是道君,他們想知道那些普通人說什麼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

「姓謝的小子成氣候了,連天道都為他作證。」一位容顏枯瘦的老者搖頭嘆。

「這算什麼?他早就成氣候了。」旁邊一個花白鬍子的道君連忙糾正,緊接著嘖嘖連聲︰「敢把空蟬當踏腳石,現下的年輕人膽子真大。」

「那小子的話確實有道理。」另一個老道低聲說道。

眾人臉色微變,他們也有同樣的想法,不過都不敢開口。

這正是謝小玉那番話厲害的地方,完全是推測,沒有一點證據,不求任何人相信,只是讓人產生猜疑,對空蟬生出一絲忌憚之心。

然而,有這一絲忌憚之心就夠了,現下大劫臨頭,大家都是寧可信其有,如此一來,不知不覺就和空蟬一脈起了疏遠之心。


這番話另一個厲害的地方就是只針對空蟬,並不涉及佛門,而且謝小玉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半個佛門中人,言語間暗示整個佛門都是受害者,被空蟬拖累了。
「我現下想看這小子下一步怎麼走。」花白鬍子的老道說道。

「你想知道這個?簡單,很快就會得到消息了。」

幾個道君都笑了起來,他們都想看謝小玉下一步怎麼走,更想看謝小玉能走到什麼地步。

聚集在這裡的道君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出身的門派要不不大,要不就是散修,所以他們想投靠一方勢力。

眾人不再說話,只是喝著茶、看著風景。

過了半個多時辰,外面一陣波動,一個人冒了出來,飛身跳進來。

來人五短身材,頭上梳著一個沖天辮,第一眼看去還以為是小孩,仔細再看,就會發現他的臉上雖然沒皺紋,卻滿是風霜之色,年紀絕對不小。

「快說,打聽到什麼?」花白鬍子老頭興致極好,看到這個老小孩進來立刻催問道。

「那小子野心不小,他正打算立教。」

老小孩一下子跳到椅子上,像只猴似的蹲在那裡,拿起茶壺就往嘴裡灌。

「立教?他真打算讓神道重現?」一位道君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很奇怪嗎?」老小孩嘿嘿一笑︰「那小子雖是道門,卻佛魔兼修,連巫蠱之術都有所涉獵,顯然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人物,神道確實有獨特之處,他怎麼可能放過?」

「快說,他有什麼打算?」花白鬍子老道早已經等得不耐煩,連聲催促道。

「那小子搞了一個教派名叫太平道,連口號都有了,說什麼『求太平,保平安,消苦厄,度劫難』。」老小孩坐了下來,二郎腿一翹,說著打探到的事。

眾人面面相覷,好半天,花白鬍子老道點了點頭,道︰「厲害。這個太平道不同於神道,也不同於佛門,目標專一,一心只為平安,加上他早有提防,倒是用不著擔心願力崩潰。」

「這小子難道真是聖賢?積聚願力卻不用來修練,也不用來提升實力,玩什麼悲天憫人、替世人化解業力。」一個道君疑惑不解。

「不管怎麼說,《度厄紅蓮》也是佛門無上大法,消災解厄,化解業力,更能避去天劫。」

說到這裡,花白鬍子老道停了下來,疑惑地問道︰「我只覺得奇怪,他為什麼讓分身修練《度厄紅蓮》?他那分身聽說挺厲害的,如此一來豈不是廢了,「聽說,《度厄紅蓮》只有本體修練才能避過天劫,讓分身修練根本沒用,他難道真的那麼好心,只為替別人消厄避難?」

酒樓中一片寂靜,眾人全都似笑非笑地看著花白鬍子老道,誰都不說話。

「怎麼了?」花白鬍子老道莫名其妙。

「你老糊塗了?那小子不管怎麼說也是太虛、九曜同一個層級的人物,他會在乎天劫?」老小孩諷刺起來一點不留情面。

花白鬍子老道頓時滿臉通紅,連忙說道︰「這幾天事情太多,腦子發昏、腦子發昏。」

一個道君正色說道︰「我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悲天憫人,不過我知道這是一筆不錯的生意。」

「生意?」眾人好奇道。

「一切業力都集於他身,這樣一來,別人如果修練神道,就用不著擔心願力反噬了,他廢了一具分身,換來一支神道大軍,怎麼看都劃算。」那個道君解釋了其中的奧妙。

好幾個人同時一拍大腿,到了這個地步,很多東西一點就透。

「說得有道理,我正覺得奇怪,這小子突然對佛門好得一塌糊塗,居然讓他手下幾個和尚回中土,這一次好像要弄百來萬名和尚過來。」老小孩恍然大悟,

他聽到的消息零零碎碎,有些事串不起來,現下有人提起,這才明白過來。

「和尚?」那個道君微微一愣。

眾人閉口不語,都等著那個道君想通,這群人中就數他腦子最靈通。

好半天,那個道君才抬起頭來,喃喃道︰「我有點明白了……好算計,真是好算計。」

「快說、快說﹗別賣關子。」花白鬍子老道有些等不及了,拍著桌子問道。

「現下大乘佛門還沒崩潰,正是挖牆腳的好時候,將那些和尚拉過來,先讓他們脫宗,雖然他們的境界會跌落,卻比遭受願力反噬好得多,再化解他們身上的業力,如此一來,這些和尚就和大乘佛門無關……」那個道君細細解釋起來。

「我明白了﹗大乘佛門就如同錢莊,這個錢莊快倒閉了,謝小玉趁著錢莊還沒關門,拚命將股東拉出來,讓那些股東提前清賬,脫離錢莊,將來錢莊倒閉就和他們沒任何關係。」老小孩大剌剌地說道,他那模樣一點都不像修士,更別說是道君。

「粗俗﹗不過道理沒錯。」那個道君輕斥一句,卻表示贊同。

「我看不出這有什麼用,難道是為了讓那些和尚少跌幾層境界?」花白鬍子老道比較笨,偏偏想得多,所以很多地方不明白。

「錯。」那個道君一拍桌子,道︰「這可不是多跌少跌幾層境界的問題。願力反噬之下,已經凝結的舍利都會破碎,想重新修回來根本不可能。脫宗就不同了,上人仍舊是上人,不會跌回練氣層次,上師倒是會跌落到上人境界,但是舍利不會碎,修練回去只是時間問題,更關鍵的是,他們仍舊能走願力之路,只要轉成密宗就行。」

眾人恍然大悟。

這一來一去差別極大,如果脫宗,那些和尚頂多五、六年就可以修練回來。這一萬年來,佛門發展極快,而佛門中又以大乘最是興旺,修練大乘佛法的人佔據八成,小乘只佔據兩成。

大乘中高僧無數,禪師數以百萬計,阿羅漢同樣車載鬥量,這絕對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厲害,這個牆角挖得厲害。」老小孩喃喃自語道。

「應該還不只這些。」那個道君皺眉沈思,總覺得謝小玉另有圖謀。

「氣運,我在意的是佛門的氣運。」

營地裡,一頂帳篷內有三個人面對面盤坐著,說話的是謝小玉。

「你的胃口倒是不小。」

李素白搖頭苦笑,身為天下第一派的掌門,他可說沒什麼不敢想的,卻從未想過侵吞佛門氣運,這實在太瘋狂了。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玄元子疑惑不解地問道,他比李素白更震驚,畢竟他的層次比李素白低,李素白都沒想過的事,他更不敢想。

謝小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實情是那天和三個和尚爭辯,讓他有了一絲意外的觸動。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認為自己是道門中人,即使他修練的《六如法》是佛門無上大法,即使他當過和尚、有自己的寺院,他對佛門也沒多少認同感。

但是這一次,謝小玉卻有了不同的想法,佛門和他淵源極深,如果太古之時那段經歷是真的,那麼佛門的出現十有八九和他有關,他可以說是半個佛門之祖。

為什麼要區分佛門、道門?佛、道原本就是一體,都是太古玄門的分支,他為什麼不把自己看作太古玄門的延續?更何況,他還打算在佛、道兩門之外再開闢一個術門。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玄元子聳了聳肩,他是一時好奇才開口詢問,不過轉念一想,這種涉及佛道氣運的事他好像沒必要攪和,也攪和不起。

玄元子不問,謝小玉反倒開口了。

「想在大劫中求生存,氣運非常重要。人族的氣運大部分在佛門,而佛門氣運八成在大乘,大乘氣運白白流失,實在讓人痛心,所以我才這麼打算,趁最後的機會攔截一部分大乘氣運。」

「這個想法不錯。」李素白鼓掌道。

太虛門同樣精通願力之道,完全可以像謝小玉那樣侵吞大乘氣運。

氣運這種東西虛無縹緲,不過也有規律可循,大乘氣運強盛,就算已經處於下坡,卻不可能一下子散盡,隨著大量佛門弟子叛逃,大乘氣運一邊消散,一邊往殘存的弟子身上集中,只要做得巧妙,這些氣運完全可以劫奪下來。

玄元子與李素白並不知道謝小玉還有一點沒說──他盯上的不只是佛門氣運,還有大乘佛門萬年來累積的巨量功德。

功德不會隨著願力崩潰而消散,這一次謝小玉派幾位禪師回中土,有一個任務就是進入幾處佛門聖地抽取其中的功德。

「你打算招募多少和尚?」李素白詢問起細節,他已經決定跟著做。

李素白不喜歡和尚,不過大劫臨頭,多一分力量總是好的,再說,對於侵吞佛門氣運這個主意他舉雙手贊成。

「不是說百來萬嗎?」玄元子輕聲問道,可當謝小玉提到大乘氣運,他已經明白不可能才這麼一點。

謝小玉笑嘻嘻地道︰「真的只有百來萬。」

「我不信。」李素白連連搖頭,他和玄元子一樣,都覺得不可能。

「底線是上師,上師以下,一概不取。」謝小玉笑著說出答案。

李素白和玄元子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們早猜到謝小玉不會客氣,這是要將大乘佛門的精華一網打盡。

「那些和尚未必肯。」李素白多少有些擔憂。

「是啊,不得不承認佛門對師徒關係看得比道門要重。」玄元子悻然嘆道。
道門中也有師徒情深,玄元子和洛文清就是,李素白對徒弟也很不錯,不過對徒弟冷漠的也有不少,謝小玉就是最好的例子,被自己師父當成棄子,受了冤枉還不明不白。

「這很簡單,萬佛山的那些和尚已經證明一件事──和尚都不怕死。」謝小玉早就有了決定。

練氣層次和上人全都境界太低,還不如重新來過,轉修《虫王變》。有願力加持,再加上金球輔助,頂多五年就可以修練回來,再過五年,大部分的人可以達到上師境界。

謝小玉並不怕和尚們會拒絕,萬佛山那些和尚就是最好的榜樣,再說,大乘佛門的弟子大多明白什麼是滴血重生,更清楚什麼是神道之法,不難想像滴血重生加上神道之法就等於活命的可能,傻子才會拒絕。

換成其他宗門就未必了,滴血重生有失敗率,成功率一般都只有兩、三成,這是拿命去搏,很多人未必願意,換成普通人就更不必說了,肯定以為這是要殺了他們。

「你的想法不錯。」

李素白連連點頭,與此同時,他已經將謝小玉的想法傳到本體那邊,太虛門很快也會行動起來,多搶一些和尚。

突然,李素白定在那裡,好半天他才恢復過來,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怎麼了?」玄元子連忙問道。

遲疑了片刻,李素白說道︰「你們或許會很高興……已經聯絡上仙界了。」
謝小玉一下子跳了起來,玄元子也坐直身體,這個消息確實出乎預料。

「別高興得太早,那邊傳話過來,他們可以幫忙,不過給我們兩個選擇,其一是仙、佛兩界連手封住妖界、鬼界和魔界通道,兩邊的大能都不能直接進入,也不能直接出手,上一次你們碰到的麻煩再也不會有了;其二是不受控制,大家都能出手。」

李素白等著謝小玉和玄元子給個答覆。

「這件事必須召集眾人商議。」玄元子為人謹慎,不願隨意做出決定。

「當然是後者,各門各派都有大量異族奸細潛伏,我們這邊抓得差不多了,別派卻有。」

「異族準備了上萬年,我們才準備多少年?如果仙、佛兩界不出手怎麼行?」

「現下不同於太古之時,這方世界靈氣稀薄,修士的數量和實力都不能和太古、遠古之時相比,妖、鬼、魔三界卻得天獨厚,沒有仙、佛兩界幫忙,恐怕我等支撐不住。」

「第二種選擇,肯定要第二種選擇﹗不說別的,鬼族數以千億,只憑數量就遠遠壓制人族。」

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說著同樣的話。

說這些話的全都是各派的長老,甚至是太上長老。

因為事關重大,這個消息不能秘而不宣,所以玄元子乾脆將各大門派的掌門全都找來,讓他們回去商量。

一開始還只限於遁一盟,後來五行盟透過明通老道聽說了這件事,消息一下子散播開,到了最後,天寶州的門派全都得到消息。

每一個門派都在商量同一件事,大部分人的意見都一樣──希望仙、佛兩界直接插手。

營地一角,謝小玉煩悶地踱著步,青嵐遠遠地站著。

自從成為掌門,綺羅一下子變得忙碌起來,而且這一次各大門派開會,霓裳門也不例外,她要主持門中的事務,所以只剩下青嵐。

「我現下總算知道螳臂擋車需要有多大的勇氣。」謝小玉自嘲地說道。

「這可算不上螳臂擋車,就算擋不住,你會被碾得粉身碎骨嗎?你頂多是螞蟻撼樹罷了。」青嵐不是人云亦云的女人,她有自己的想法。

謝小玉品味著青嵐的話,好半天點了點頭,確實只能算螞蟻撼樹,頂多不成功,遠沒有螳臂當車那樣悲壯。

「不甘心啊﹗」謝小玉終於吐露出心中的感慨,明知道不可為卻無法阻擋,因為其他人全都想這麼做。

「我不太懂為什麼你要這樣堅持?他們的選擇也沒錯啊﹗」青嵐並不是有意刺激謝小玉,她只是有什麼說什麼。

「妳沒見識過那些大能的可怕,而我不但親眼看到,還親身體會過,以那些大能的實力,一個念頭就可以把我們都殺死。」謝小玉臉上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面對道君,謝小玉有一爭高下的勇氣?,面對真君,他也敢動手;但是提到這些大能,他連正面對敵的勇氣都沒有。

謝小玉唯一 一次對這樣的存在動手是在鬼跋的洞裡,那是迫不得已,他已經退無可退。

當時謝小玉還曾經沾沾自喜,至少在鬼跋面前走了個來回,可事後仔細想來,他隱約感覺到那不是他的本事,十有八九是玄帝暗中保護他,當然,那時候的玄帝未必有什麼好心,可能怕他被鬼跋殺掉。

「那是你的想法,你的想法未必一定正確,更何況就算你說得沒錯,這件事關係到大家的安危,每個人都有權力做出選擇。」青嵐幽幽說道。

謝小玉一臉古怪,突然感覺到這番話有些耳熟,好半天他終於想起來,不久之前他在李素白面前說過類似的話。

一想到這裡,謝小玉不由得苦笑起來,覺得說別人容易,輪到自己身上時是另外一回事。

此時此刻,謝小玉明白了李素白的心情,也明白了青嵐的想法。

這時,洛文清遠遠地走過來。


「有結果了?」謝小玉仍舊眺望著大海,他其實已經猜到結果。

「你可能會很失望,所有人都贊同仙、佛兩界的大能直接出手。」

洛文清是謝小玉真正的朋友,自然明白這段日子謝小玉為什麼煩心。

「你怎麼想的??」謝小玉轉過身來問道。

遲疑了片刻,最後洛文清還是實話實說︰「很抱歉,在這件事上,我和你想得不同。」說著,洛文清有些疑惑地問道︰「我其實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堅持第一種選擇?是因為對仙界有所忌憚?」

「你真正想的恐怕是仙界介入後,我的作用就小了,地位也沒這麼高,所以我拚命反對仙、佛兩界直接插手。」謝小玉看了看洛文清兩人。

「我可沒這個意思。」洛文清立刻搖頭道︰「我對你還不了解嗎?如果真是這樣,你肯定會暗中準備,隨時打算帶著家人離開,就像當初你剛回中土時一樣。


青嵐也笑了起來︰「不知道你這次會不會帶上我和綺羅?如果會的話,霓裳門怎麼辦?也帶走?你手下那些人呢??」

謝小玉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如果他真有這樣的想法,肯定會感到朝不保夕,按照他的習慣,根本不會反對仙、佛兩界直接插手,而是遠遠跑開,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看好戲,反正他別的本事沒有,逃命的本事一流。

「你的路數已經被人摸熟了。」洛文清笑道。

正因為這個緣故,洛文清和他師父少了很多煩惱,不然他們就必須從中做出選擇,最大的可能就是將璇璣派一分為二,由他帶著一部分跟著謝小玉。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麼想的?」洛文清催促道,這也是他師父想知道的。

遲疑片刻,謝小玉轉頭看向海面,又過了好半晌,才不疾不徐地說道︰「我一直沒告訴任何人我在太古遭遇到的一切。」

洛文清兩人眼睛一亮,頓時豎起耳朵,心怦怦直跳,他們意識到,謝小玉接下去要說的肯定很不簡單。

「我曾經說過,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入昆侖,想知道原因嗎?」謝小玉問道。青嵐和洛文清沒有回答,不過神情已經暴露出他們的想法。

「我之所以能夠回到太古,是因為那裡有我的前世。」謝小玉淡淡地說道。聽到這個答案,洛文清兩人先是吃了一驚,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很正常,太古時,人族雖然沒有現下數量眾多,卻已經是第一大族,謝小玉前世也是人族,頂多說他運氣不錯。

「我對自己的前世沒有一點感覺,完全就像是兩個人,回到前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附身在另外一個人身上。」謝小玉說著自己的感受。

「前世不可追,後世不可期,只有今世是真實。」洛文清嘴裡念念有詞,這是道門中對前世、今世、後世的看法,和佛門完全不同,佛門融入了因果報應,

講的是前世之因、今世之果,今世造孽,後世還報。

其實兩邊都正確,不過道門並非不在意因果,只是看得很淡。

「以前我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這一次回來後,我一直在思考,那些異族既然轉世為人,為什麼還忠於原來的族群?而且還是那樣死忠,連形神俱滅都不在意。」謝小玉自言自語問了一連串問題。

「或許他們被某種秘法暗中製住,如有背叛,就立刻生不如死.,如果盡心竭力,不但沒事,就算死了也能復活。」洛文清早就想過,不只他想過,他師父和很多人都想過。

「為什麼不尋求破解之法?很多探子都修練到極高境界,全都具有大智慧,應該明白最好的選擇是掙脫鎖煉。」謝小玉順著洛文清的話問道。

「或許他們的身上被異族大能暗中下了手,一旦有背叛的心思,立刻會死無葬身之地。」洛文清只能這樣解釋。

可這話一說出口,洛文清隱約有點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不管前世是妖、是鬼,今世他們是人,異族若是獲勝,他們能保證自己也跟著沾光,而不是狡兔,死走狗烹?」謝小玉再一次追問道。

洛文清頓時說不出話來,妖、鬼、魔三族的名聲都不好,妖族弱肉強食,鬼族等級森嚴,魔族狡詐無信,如果他是那些探子,肯定會擔心過河拆橋的事發生。

「或許……那些探子全都是某位大能的分身。」青嵐吶吶說道,她也想過類似的問題,也有過類似的懷疑,最後只想到這樣一個不怎麼可靠的答案。

「我一直有件事忘記告訴你們──分身之法確實方便,不過練到最後卻不是什麼好事。分身會漸漸產生自我意識,到那時候就會反噬本體,有資格被稱作為大能的,至少應該是這個層次。」謝小玉又丟出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真的?」洛文清瞪大了眼睛︰「那你……」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這件事。」謝小玉沒有多說。

洛文清和青嵐卻自以為明白了,兩人都以為謝小玉是回到太古之後才得知這個消息,那時候已經晚了。

與此同時,洛文清和青嵐恍然大悟,怪不得謝小玉拿最強的分身修練《度厄紅蓮》。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洛文清切牙說道。

切斷妖、鬼、魔三界的聯繫,那些探子沒了威脅,肯定會替自己打算。

「可惜現下太晚了,如果早幾百年,這招或許有用,但是現下大劫臨頭,情況對人族不妙,就算沒了威脅,那些探子恐怕也不會靠向人族這邊。」洛文清已經接受謝小玉的觀點,不過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我不這麼認為,異族獲勝,那些探子未必能得到好處?,人族獲勝,他們或許能活得更有滋味,我根本不需要他們幫忙,只需要他們偷偷懶就行。」謝小玉相信聰明人肯定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問題是異族勢大,而且數量超過人族。」洛文清也和其他人有同樣想法。
「這裡畢竟是我們的世界,這個世界是我們的主場。」謝小玉隱隱有種感覺,天道雖然沒有完全站在人族這邊,卻多少有點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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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nder 發表於 2013-12-9 08:31

太虛門成功聯絡仙界,借用其力量,為大劫到來增加了多一重保障。
出海在即,五行盟卻欲捨棄大部分招募而來的平民百姓,為了減少業力反噬並維護人族元氣,謝小玉只好採用非常手段帶領眾人出海,卻在海上遇到異族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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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表面和背後
【第二章】──多出來的事
【第三章】──危機突現
【第四章】──仙界之力
【第五章】──大劫起

【第一章】 表面和背後

亂,一片混亂,因為聯絡上了仙界,道門各派一下子陷入混亂中,大家都考慮一個問題──既然聯絡上了仙界,還有沒有必要逃往出海?

出海有出海的好處,畢竟安全許多,這方天地廣闊無邊,誰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大,躲得遠遠的,找一個異族顧及不到的地方躲起來,完全可以躲到大劫結束。

如果人族戰敗,那麼萬事休矣,大劫的失敗者就會被天道抹殺,這是歷次大劫已經證明的事;如果人族沒敗,他們再回來也不遲。

不過出海也有出海的壞處,最大的壞處就是缺乏資源。

璇璣、九曜從幾年前就已經開始籌備,食物、藥材、金屬和丹藥收集許多,船只也建造一大堆,即便如此也有些捉襟見肘,到現下為止還加緊籌備,因此那些跟風學樣的門派肯定更差。

其中,劍派聯盟和五行盟還算好,成立的時間只比遁一盟晚一些,規模和遁有盟差不多,勉強有點希望;其他聯盟就不行了。

在距離天寶州萬里之外的一片群島上,幾十位道君聚集在一起,這片群島現下控制在五行盟手中,原本是最早建立起來的營地。


這些道君都是不同聯盟的代表,他們來這裡是為了商量要不要出海。

此刻,五行盟的當家者名義上是碧連天,實際上沒人能做主,這個聯盟已經徹底變成鬆散的組合。

碧連天的人看其他門派不順眼,其他門派對碧連天的態度也差不多,現下就連日常巡邏都是由一支巡邏隊負責,各門派的人都有,所以規模異常龐大,效率卻相當差,看著這群道君到來,巡邏隊的人說是去稟報,可好半天都沒動靜。

「五行盟規模大,架子也不小。」

「沒辦法,誰教人家是第一個建立起來的聯盟。」

「人家的規模也最大,大門派就有六十幾個,比遁一盟還多。」

被阻在外面的道君們紛紛抱怨著,說什麼話的都有,唯獨沒有好聽的話。
五行盟巡邏隊的人怒目而視,卻沒人敢發作,來的這些道君不但實力強、境界高,更關鍵的是背景厚,是代表各自的聯盟過來。

好半天,一個面白如玉、美髯飄擺的中年道人從營地裡飛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臉色陰沈、腰懸劍囊的道士。

中年道人遠遠地就滿懷歉意地拱手說道︰「貧道迎接來遲,恕罪、恕罪。」

中年道人出現,各個聯盟的代表並沒什麼回應。

這名道人法號明樂,是代替明通在這裡坐  ,也是五行盟在這裡的當家,不過大家都知道這個當家不過是名義上的,沒什麼了不起。

讓這些道君悚然而驚的是,後面那個臉色陰沈的道士,此人叫白河子,是天劍山的人,代表的是劍派聯盟。

劍派聯盟曾經解散過,當初劍宗重現,在劍宗傳承之地顯露凶威,道門各派不得不對謝小玉有個交代,最終太虛、九曜、璇璣諸派逼迫劍派聯盟解散,等到謝小玉帶著眾人出海,這個聯盟才又死灰複燃。

這些道君可以不將五行盟放在眼裡,卻不能不將劍派聯盟放在眼裡。

劍修最注重戰力,劍派聯盟的戰力之強焊,甚至有資格和太虛門叫板,也有資格和遁一盟擺臉色,不然當初劍派聯盟對謝小玉出手,璇璣派、九曜諸派也不至於袖手旁觀。

另外,劍派聯盟很團結,至少比五行盟團結得多,從解散後還能重建就可見一斑,如果換成五行盟解散,肯定不可能再重組。

「你們到的時候,我和明樂師兄正在說話,底下的人不敢進來報告。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白河子幫明樂說話。

白河子說話,這些道君都得聽,眾人一起點頭。

這些道君原本也沒興師問罪的意思,誰不清楚五行盟的情況?五行盟現下是一盤散沙,發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請進、請進,各位師兄能到來,簡直是天大的面子。」明樂和前任的明通不同,很擅長交際,幾句話就抹消剛才的尷尬。

這片群島有三座稍微大一點的島嶼,自然而然成了主營,這裡的氣派不小,建造著一排排大殿,畢竟他們來得最早,時間還算充裕,需要什麼材料也可以直接從天寶州拿,各方麵條件都比後來的聯盟好得多。

將眾人請進議事大殿,明樂還來不及開口,五行盟的人就三三兩兩走了進來,他們各自得到消息,早就等候在此,卻一直等到明樂出面才跑過來。

前來拜訪的各聯盟代表看到此情此景,全都暗自搖頭,覺得這哪有聯盟的感覺,看來碧連天和璇璣派確實差得遠。

明樂也不管這些自己走進來的人,他袍袖一甩,地上立刻出現一張張蒲團,每位代表一張,而那些自己走進來的人卻沒有蒲團可坐,顯然是表示不歡迎他們。

各聯盟代表面面相覷,好半天終於決定無視這一切,反正這是五行盟的內部事務,和他們沒關係。

「師弟,你想必已經猜到我們來的目的了。」一個滿臉壽斑的老道終於開口,此人代表的是青雲白玉盟。

在來這裡之前,各個聯盟就已經磋商過,推選了幾個首領,這個老道就是其中之一。

這老道之所以被推選出來並不是因為實力強,也不是因為境界高,而是因為他的人面廣。

老道姓姜,修練的功法比較特別,最高只能修練到道君境界,卻有近萬年的壽算,老道現下才三千多歲,還有好幾千年可活,偏偏他已經修練到頭,進階無望,所以到處交朋友,人緣極好。

明樂和姜老道交情不淺,姜老道開口,他不得不回答︰「太虛門總算聯絡上仙界,這下子我等就有領頭者了。」

「各位可曾發現,這個消息一傳出來,有不少師兄弟就借故離開,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回來?」一名道君冷嘲熱諷道,他並沒針對任何人,只是陳述事實。

大家都能猜到,那些突然離開的人十有八九是異族的奸細,因為怕被識破,所以紛紛溜掉。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再也沒有異族奸細,膽子大、以為不會暴露出身分的人肯定還有。

「是啊、是啊,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異族對仙界插手還是很忌憚的。」又有一名道君開口說道。

這就是眾人的想法,也是現下的主流。

「師弟,你覺得現下還需要出海嗎?」姜老道問道。

眾人全都看著明樂,大家來這裡,就是想知道五行盟的打算,畢竟事關重大,如果明樂有其他觀點,他們自然樂意聽,如果想法和他們一樣,那就更好了。

「有。」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明樂沒說出他們想聽的答案。

「願聞其詳。」姜老道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仙界插手,當然會讓我們的處境比以前好得多,至少用不著再擔心那些探子,不過就算有仙界插手,也不能打包票一定能贏得勝利,所以留條後路總是好的。」明樂說出自己的想法。

原本眾人以為明樂會說出反對的意見,沒想到只是提了句留條後路。

「不錯、不錯,應該留條後路。」姜老道連連點頭。

「沒錯,應該將那些菁英弟子送出去,這樣就算我們全都完了,有他們在,至少還能保住傳承不斷。」另一名道君也表示同意。

各大門派之所以不想出海,原因就是準備得太倉促,出發前又將出海看得太簡單,貪心不足,想帶走全部的普通人,等到真正出海後才發現很多事情沒辦法解決,連讓那些普通人填飽肚子這種最根本的事都很難辦到。

但是,範圍縮小到菁英弟子就好多了,能算得上是菁英弟子,至少是真人以 上,都能辟穀,這就用不著準備食物;船也用不著那麼多,有十幾艘就行;每個門派再派一個道君隨行,不但負責保護,也負責兩邊的聯絡,同時還負責傳授菁英弟子們道法。

「在下還有一言。」明樂提升嗓門,說道。

眾人聞言,轉過頭盯著明樂。

在來之前,這些道君只是想打探五行盟的意思,順便拉攏這個規模最大的聯盟;可來了之後,看到五行盟如同一盤散沙,他們原本頗為失望,但是現下又產生了興趣。

「我們五行盟不但會送菁英弟子出海,還會加緊進行出海的準備,萬一情況有變,也不至於事出倉促。」明樂繼續說道。

「有理,非常有理。」

「這是老成之言,不能因為仙界插手就忘乎所以,異族勢大,不可不防。」

「原本我等各派都倉促出海,現下已經知道準備不足;仙界插手,讓我們有了更多的準備時間。」


「未慮勝,先慮敗,敗不可怕,只要敗而不亂就行。」

眾人全都接受明樂的意見,因為這些意見聽起來確實有理。

「不知道遁一盟又是如何打算?」姜老道繼續問道,這才是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

這些道君不可能直接問玄元子,就算問了也沒用,玄元子根本不會說真話,所以他們跑來這裡試探碧連天的態度。

誰都知道碧連天雖然被一腳踢開,但是還有明通在遁一盟,明通不是狠心腸的人,如果遁一盟有什麼打算,碧連天多多少少會得到一些消息。

「這其實就是那位的意思,別看他年紀不大,為人卻異常謹慎。」明和加了一句自己的評論。

「那當然。」眾人也同樣點頭。

人全都走了,被明樂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等到其他人都離開,明樂收起那張笑臉。

白河子看了門外一眼,冷笑一聲,道︰「一群白痴。」

「這不是很好嗎?」明樂沒有剛才的和善,略帶著一絲落寞地說道︰「他們想留下就儘管留下,如此一來,我們離開就沒有那麼顯眼了。」

「高明。」白河子贊道。

「你老兄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明樂苦笑道,畢竟如果真的高明,碧連天也不會落到現下的地步,所以白河子這句讚揚在他聽來滿是諷刺的味道。

「那人真的打算出海?」白河子指的自然是謝小玉。

和那些聯盟一樣,劍派聯盟得到仙界插手的消息後也立刻跑來五行盟,為的是弄清楚謝小玉的想法,他們可不像那些聯盟好唬弄,逼著明和說出真相。

「他對仙界插手原本就有看法,一開始就反對直接利用仙界的力量,知道其他門派有了留下的打算後,他讓人暗中加快準備的速度。如果我猜得沒錯,遁一盟恐怕會提前離開。」明樂既然已經將遁一盟的打算說出來,就不在乎說得更多。
如同劍派聯盟需要碧連天一樣,碧連天也需要劍派聯盟。
「這不是很好嗎??」白河子笑道,他已經將消息傳回去,劍派聯盟得到消息後,肯定也會加快準備的速度。

劍派聯盟成立的時間比遁一盟都早,一直在做出海的準備,不過他們到現下為止還沒離開中土,沒有前來天寶州,但並不是準備得不夠,而是劍派聯盟根本不想湊這個熱鬧。

其他門派都覺得天寶州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劍派聯盟卻不這麼認為。

至於天寶州的那點資源,同樣沒被劍派聯盟放在眼裡,中土的資源確實少得多,可當大部分門派都跑來天寶州後,資源就多出來了,足夠他們用,更何況身為第一批準備的門派,他們比別人更清楚出海的艱難,其他聯盟都沒意識到食物的問題,他們卻想到了。

中土比天寶州優越的地方就是食物很容易弄到,所以劍派聯盟沒大規模出海,準備工作反而在各派之上。

「你家掌門怎麼想到和我們聯手?」明樂感到有些奇怪。

白河子嘿嘿一笑,反問道︰「你真的想不到?」

這不是明擺著嗎?碧連天的價值就在於明通,因為明通的關係,碧連天能得到謝小玉的消息,其他門派則不能。

「那畢竟只是謝小玉一個人的想法,遁一盟大大小小幾十個門派,未必都和他同樣心思,就連璇璣派說不定也有其他想法。」明樂搖頭嘆道。

白河子很不給面子地輕嗤一聲,問道︰「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至少有這個可能。」明樂硬著頭皮說道。

可白河子一點都不相信,明樂可以騙那些聯盟的代表,同樣可以騙他。

「以前的事,最後都證明他是對的,沒有跟著他走的人最後都悔恨莫及,現下他說走,遁一盟裡會有誰堅決留下?」

白河子的話說得很不客氣,畢竟這裡面也包括碧連天,他在當面揭瘡疤。

明樂的臉頰微微抖動兩下,然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是掌門一系,而且掌門讓他過來就是因為他和明通的關係極好,也因為他是當時少有幾個反對組建五行盟的人。

白河子看到明樂這副模樣,不由得笑道︰「現下還有什麼好想的?真要後悔,此刻最後悔的應該是空蟬一脈,再來才是我們。」

「空蟬一脈?是因為那番質疑?」明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在他看來,他們是第一,劍派聯盟是第二。

「不只這些。謝小玉和空蟬一脈的仇大著呢﹗」白河子又是一陣冷笑。

「怎麼?」明樂感覺話中有話。

「現下可以說出來了﹗九空山那件事就是空蟬一脈搞鬼,他們很早就知道大劫之事,而且他們也算出機緣在天寶州,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伙就是空蟬一脈選出來的,那個家伙確實有緣,確實找到了應劫之人。」白河子顯然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祕密。

明樂大吃一驚,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驚詫地問道??「既然他們知道,為什麼還要做出後來那一連串的事?」

白河子居然笑了,好像有什麼事非常可笑似的,此刻他完全不是剛才那副陰沈的模樣,道︰「我聽說,他們得到的預示是佛道齊光,所以他們認為這場大劫的主角至少有兩個,一個佛門,一個道門,謝小玉是道門中人,因此他們拚命打壓,為的是對佛門有利。」

明樂張口結舌,緊接著他也感到好笑。

「這倒不能怪他們,誰能猜到那小子其實是佛道兼修,而且底子還是佛門的東西,可以說更偏向佛門一些。」

何謂天意弄人?這就是最好的註解。

突然明樂轉頭看著白河子,若有所思地問道︰「那麼,你們呢?」

「你猜對了﹗當時我們為難謝小玉,也是受了空蟬一脈的挑唆,不過這怪不得我們,當時誰能想到會有今天?」

「你說,空蟬會不會是……」明樂欲言又止,不敢全說出來。

白河子知道明樂想說什麼,還不是謝小玉扣在空蟬頭上的那頂異族奸細的帽子。

「沒人敢說肯定不是,不過我覺得可能性不大,空蟬對人族有沒有虧欠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對佛門絕對沒虧欠,他早就替佛門安排好了退路。」

身為曾經的盟友,劍派聯盟多少知道一些內幕。

「我不明白。」明樂一臉疑惑地道︰「大乘佛門都已經落到現下的地步,他對佛門還沒虧欠?」

「謝小玉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將人踢開?」白河子嘿嘿一笑,又在揭瘡疤。
不過這一次明樂的感受不同,剛才是既尷尬又痛苦,現下是若有所思。
明樂當然知道謝小玉從來沒有主動踢過人,一向都是讓別人選擇,每一次謝小玉似乎都岌岌可危,好像跟著他根本沒前途,那些「聰明人」自然要棄他而去。而現下的佛門何其相似,至少大乘佛門被認定崩潰在即,眾多弟子紛紛逃離。
「明白了嗎??」白河子踱著方步,顯得很輕鬆。

「有點明白了,大乘佛門不是沒救,而是時機未到。」明樂確實明白了。
「天下第一聰明腦袋,這個名頭可不是假的,萬年前是,現下也是,一步步都算計好了。」白河子嘖嘖連聲,他這話多少帶著一語雙關的味道,像是說空蟬,又似乎投射謝小玉。

明樂卻沒心思考慮,畢竟謝小玉和明樂都不是他能夠看清的。

「別人的事沒必要說,還是說說我們自己吧﹗你們那位掌門也是個厲害角色,各派掌門裡,除了李素白和玄元子,就數他最厲害,不知道他有什麼可以指教?」

明樂並不是自己想問,而是代替明和問這件事。

曾幾何時,明和自認智慧和閱歷都不比玄元子差,但是經歷這一連串的打擊,他總算認清自我,現下變得謙虛許多。

「五行盟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再留著也沒意思,不如趁這個機會甩掉。」白河子來這裡的目的,既是為了打探消息,也是為了拉攏碧連天。

「想讓我們加入劍派聯盟?」明樂不傻。

「掌門師兄說了,如果明和師兄願意,他可以提議由碧連天為首,重新組建一個碧天劍盟。」

白河子拋出他們事先想好的條件,他們本就想拋棄劍派聯盟這塊牌子,因為這塊牌子已經臭了,再說,將來出海確實需要像碧連天這樣擅水的門派。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算不上理由的理由──碧連天這個名字太巧了,正好可以和天劍山連起來,組成碧天劍盟。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道門中人對這非常講究。

「我會轉告。」明樂不打算替明和做決定,他不是明夷,而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

「這可以慢慢來,不過有一件事你最好先解決──之前你們卯起來和遁一盟一爭長短,天寶州的人有一半被你們招募走了,一旦五行盟分崩離析,這幫人可就沒了去處。」白河子善意地提醒道。

「這件事確實要安排妥當。」明樂點頭,現下想來,他也覺得這真是作孽。
突然明樂狐疑地看著白河子,問道︰「你家掌門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悲天憫人?」天劍山是劍修門派,一向鐵石心腸。

「你不懂了吧﹗告訴你一個祕密,我們天劍山根基可不淺,和太虛、九曜、翠羽宮一樣,我們祖師爺也是十尊者之一。」白河子在來之前就得到自家掌門的授意,可以適當透露一些消息。

「這怎麼可能?我記得天劍山是十尊者飛升之後才有的。」明樂不信,懷疑白河子在往自己臉上貼金。

「那是祖師爺故意的安排,因為我們這一派有點犯忌諱。」白河子悻悻說道。
「犯忌諱?」明樂沉吟半晌,突然輕聲問道︰「難道是赤屠?」

十尊者大部分屬於道門,只有兩個人不是,其中一個人是空蟬,他是佛門中人?,另外一個人就是赤屠,他的來歷沒人知道,有人說他是道門,有人說他是佛門,甚至還有人說他是魔門中人。

赤屠好殺,走的是殺道,這就是很多人懷疑他是魔門中人的原因,另外一個原因是,他和太虛、空蟬一樣沒有當眾飛升,甚至沒人知道他是否飛升。

現下大劫降臨,魔族入侵,魔門和人族站在敵對的立場上,空蟬都受到質疑,赤屠就更不用說了。

「我不能洩漏太多,只能告訴你,在萬年之前祖師爺他們就已經發現異族的蹤跡,甚至算到今天這場大劫,所以幾位祖師都各有安排。」白河子又拋出一個消息。

「你們早就知道大劫到來?」明樂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那倒不是,我們原來甚至不知道和赤屠有關,只是當你們開始毀掉自家洞天,我們也跟著做了,這才發現祖師爺留下了一些東西。」白河子不打算說得太詳細,甚至沒說自家祖師爺留下什麼。

明樂也不敢多問,他的神情變得凝重,道︰「這件事,別家知道嗎?」

「除了你,只有太虛門知道,我們一發現自家來歷,掌門師兄就立刻帶著東西去太虛門。」說到這裡,白河子臉上有些悻悻之色,畢竟這是去太虛門報備,並非什麼光彩之事。

離群島不遠的地方的一片海面上,一座建在暗礁上的平台中,一頂很大的帳篷內有十幾個人盤腿坐著,當中有玄元子、謝小玉、左道人、周龍、明通、慕菲青等人,這些不是一派掌門,就是像明通這樣的代表。

除了謝小玉之外,還有兩個年輕人。

其中一個是李道玄,此刻他看上去比以前淡然許多,沒有四子七真的氣勢,好像泯然於眾人面前一樣,不過在場眾人卻都明白,這是返璞歸真。

李道玄不愧是四子七真之首,已經將其他人都甩在後面。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下年輕一輩領頭的人物不是四子七真,而是謝小玉,李道玄的實力和謝小玉比,差的不是一點點。

另外一個年輕人是姜涵韻,她的頭上披著一掛珠帘,這是翠羽宮宮主的標誌,不過她還只是代宮主。

翠羽宮這麼早就完成交接,多少受到霓裳門的影響,不過更主要的原因是翠羽宮底子有些薄,雖然也是大門派,各方面卻都有不少差距,特別是真仙數量實在太少,所以前任宮主決定趁現下大劫未起,卸掉手中的職權專心閉關,等到大劫一至,天道隱去,她就和幾位師姐妹一起度劫,成為真仙。

歷次大劫對於飛升來說絕對不是好時機,因為天劫不受控制,飛升之劫會變得異常恐怖,但是對成為真仙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機會。

同樣是不受控制,真仙之劫的威力不會增加,反而會大大減弱,原本沒把握度過真仙之劫的道君基本上都可以度過。

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歷次大劫才會高手倍出,強手林立。

「我們這邊的情況倒不錯,本來我以為很多人會因為外面的傳言而搖擺不定,沒想到大家的心還挺齊的。」玄元子顯得很高興。

「還不是因為這小子一直玩那套把戲。」周龍向來有什麼說什麼,諸位掌門中,他的性子最直。

不過話說回來,此刻仍舊能這樣說謝小玉的就只有周龍、玄元子、陳元奇等有限的幾個人,除此之外都不行,明通沒資格,碧連天就是被謝小玉踢掉的;北燕山也曾經和謝小玉有過節;九曜的情況和北燕山一樣;姜涵韻前倨後恭,也做錯過不少事.,慕菲青等人加入得太晚,更沒這個資格。

想想當初摩雲嶺在幾個門派裡墊底,完全是章笑山沒什麼架子,主動搭上這層關係,沒想到時過境遷,摩雲嶺不但一直跟著,地位還越來越穩固。

「這話不錯。」陳元奇點頭道,閉關一個多月,他總算將元神補回來。

「大家未必沒什麼異心,只不過都變聰明了,知道兩邊押注,就算不想離開天寶州,也會安排一部分人跟著出海。」明通有點破罐子破摔,乾脆將話挑明,算是替碧連天說幾句話。

玄元子、周龍等人哈哈一笑,左道人也不在乎,慕菲青等人也在笑,不過他們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他們就有那樣的心思,不過現下被挑破,如果再這麼做就太不給面子了。

「太虛門聯絡上仙界的消息,現下宣揚得人盡皆知。」謝小玉悶悶不樂地說道,別人覺得好,他卻感覺很糟糕︰「很多門派都有人借故離開,這些人十有八九是異族奸細,如果我是異族的首領,肯定會先下手為強。」

這就是謝小玉召集眾人開會的原因。

沒人表示懷疑謝小玉的猜測,這是應有的回應,現下仍舊是異族佔據主動,畢竟異族準備數萬年之久,不過現下仙界插手了,時間一長,人族佔據主場優勢,說不定情況會逆轉過來。

更何況謝小玉另有隱憂,他繼續說道︰「各派雲集於此是一件好事,也是個麻煩。天寶州才多大?頂多相當中土那邊三個州的大小,卻集中這麼多人,很容易被人聚而殲之。」

在這裡的都是聰明絕頂、閱歷高深的人物,一聽就明白了。

彈丸之地卻擁擠不堪,絕對是一塊上好的肥肉, 一 口咬下去滿嘴流油。更何況這裡資源豐富,又是道門各派逃亡海外的必經之地,是咽喉要道,兵家必爭之地。

確實不能久留,而且得快走。左道人第一個表態。
「早走為妙,和別人擠在一起沒什麼好處。」
「人越多越麻煩。」

其他人也紛紛表態,大乘佛門的困厄、五行盟的現狀,都讓人明白人多未必力量大,此刻的天寶州已經顯露出一片亂象。

明通沒有表態,他不是不願意走,而是盤算著要不要告知碧連天,他很猶豫。

前幾天,明樂向明通打聽這邊的動向,他說的全都是他觀察的結果,這一次就不同了,謝小玉和盤托出,他如果通風報信,那就太沒義氣了。

如果明通只是孤身一人也就算了,但他不是,他手底下還有一群碧連天的弟子,是碧連天最後的希望,更何況消息就算傳回去也未必有用,五行盟中大部分門派不會走,難道碧連天獨自出海?那樣就勢單力薄,只會成為異族攻擊的目標。

而且碧連天本身也有問題,很多長老對掌門一系相當不滿,掌門一系對之前搞事的支脈也很不滿,就算掌門決定出海,肯定會有長老和太上長老表示反對,最後消息會散佈出去。

明通感到左右為難,其他人卻已經做出決定。

「我們應該怎麼辦?還有一大堆事沒有完成呢﹗」姜涵韻道。

本來姜涵韻還想提議將出海的時間往後推一個月,因為準備工作要花費的時間比預計長,中土那邊還有兩批物資沒有到來,第二批招募也沒完成。

「只能扔下不管了﹗讓中土那邊的人全都過來會合,剩下的物資不要了,這邊也一樣,我已經跟麻子說過,他手上的東西該毀的毀、該扔的扔。」謝小玉向來不是婆婆媽媽的人。

「那養殖船呢?」姜涵韻直指關鍵。

「我告訴過麻子,有幾樣東西必須加緊打造,這就是其中之一。」謝小玉當然不會被難住。

「好吧,我不反對。」姜涵韻不再說話,既然謝小玉早有安排,她覺得自己的顧慮是多餘的。

「其他人還有什麼疑問??」玄元子看了看左右。

這一次沒人再開口。

「說到出發,其實還有一段時間,我們要做的是加快探路的進度,全一段時間我們都有太多的事要忙,探路的事沒被重視。」謝小玉看了左道人一眼。

左道人老臉一紅,因為早在陳元奇、羅元棠和謝小玉出事之前,就已經決定往西南方向探索,找尋一條安全的通道,這件事是由北燕山負責,因為鬼無形無質,速度最快,所以這件事交給他們負責再合適不過,然而他們沒當一回事。
「我會將人全都派出去。」左道人打算亡羊補牢。

「千萬不要。」謝小玉連忙阻止道︰「我們確實要加快進度,但是表面上不能表現出來,還得裝作打算留下來的模樣,探路的事只能悄悄進行。」

「這可就有些難辦了。」左道人搔頭,他現下很後悔當初沒有早點進行,不然就沒這麼多麻煩。

「不能大張旗鼓,又要加快速度,看來只有用道君探路了。」周龍看著左道人,心裡暗自得意,北燕山在謝小玉心目中的位置又低了幾分。

「這倒是可行。」謝小玉隨口說道。

左道人的心微微一沉,周龍則是心花怒放。

這麼長時間下來,眾人都已經看出來謝小玉雖然念舊,卻不是因情廢事之人,在他手下,有用的人才會有地位;沒用的人,關係再近都得靠邊站,頂多被養起來。

「大家各自去準備吧。」玄元子宣佈散會。

眾人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只有玄元子、謝小玉和姜涵韻沒走,玄元子是名義上的盟主,謝小玉是決策者,姜涵韻的角色類似於總管,他們必須將接下來的工作加以細分。

這時,玄元子彈指布下一層結界,緊接著波光一閃,原本已經消失的李天一冒了出來。

九曜一脈絕對可以信賴,他們在道門中有著至高的地位,這也讓他們成為眾矢之的,道門不倒,他們不倒;道門倒了,他們必然灰飛煙滅。

「我要妳打造的東西都好了嗎?」謝小玉轉頭朝姜涵韻問道,他們的關係不算好,但是說到信任,那絕對沒話說。

姜涵韻從衣服下摸出一只小荷包,這東西看似體積不大,卻是最頂級的納物袋,用的不是縮尺成寸的辦法,而是另外開發出一個空間,類似於謝小玉原來的芥子道場,只不過沒那麼大,而且裡面不能放活物。

姜涵韻從納物袋裡掏出一面幡旗,只有一尺方圓,表面上繡著繁複的花紋及密密麻麻的符篆。

謝小玉接過幡旗輕輕撫摸著,這是翠羽宮獨有的織陣之法,用針線將金屬細絲繡織成陣,再填上各種材料,一座法陣就煉製成功,不像別家煉製陣盤都是用金屬打造或者玉石雕琢。

「總共一百六十面,這已經是全部了。」姜涵韻說道。

「能傳送多遠?」玄元子問道,他是知情人,不過他只知道一個大概,具體情況並不清楚。

「比預想得差很多,材料有問題,那些闍羅木效果很差。」姜涵韻有些無奈。
「有本事,妳去弄點好的來。」謝小玉哼了一聲,他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闍羅木裡的精華已經被木靈吸走,所以效果大減,但這種事他肯定不會說。

「我又沒怪你。」姜涵韻悻悻地說道。

「這些闍羅木從太古之時保留下來已經數百萬年了,效果減弱也是正常的事。」玄元子連忙打圓場。

「別說這些了,到底能傳送多遠?」謝小玉轉移話題。

「五萬里。」姜涵韻說道。

「這倒是挺方便的,當初架設傳送陣的時候,如果也做成這樣就好了。」李天一多少感到可惜,那些材料全都千金難買。

「這東西限制太大。」謝小玉自己清楚。

同樣是傳送陣,中土和天寶州之間的傳送陣可以傳送一般的東西,可以將一個活人傳到十幾萬里之外;這些法陣卻只能傳送虛體,用途大減,說穿了,這是為道君以上準備的東西。

「怪不得要找我。」李天一笑了起來,這東西只對道君以上的人有用,說到道君的數量,誰敢和九曜派比?

現下九曜雖然分裂,但九曜任何一座峰的道君都比璇璣派多。

「這東西最大的用處不是給元神分身用的。」玄元子似笑非笑,朝謝小玉努了努嘴,說︰這小子四處撒網,讓大家做各種嘗試,他讓莫倫和敦昆想辦法將御鬼之法和那種感應秘法融合起來,沒想到成功了。」

李天一頓時露出一絲驚詫的神情,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好事﹗天大的好事﹗」李天一連聲贊嘆。

這場大劫,兩邊實力相差懸殊,人族最好的辦法就是打游擊,如此一來,勝負的關鍵就取決於斥候。

「能離多遠?查探的距離又是多遠?」李天一立刻追問道。

「那種鬼魂最遠可以離御鬼之人萬里左右,查探的距離差不多有三千餘里。」謝小玉說道,只有他知道這些,其他人就連玄元子也是第一次聽到。

眾人都有些不太滿足,覺得這樣的距離似乎短了點。

「新的斥候船正在打造,每艘船配兩位道君,一日夜來去十五萬里,上面有十艘小船,每艘坐十個人,每個人操縱一頭鬼魂,這樣一來,一艘斥候船就可以控制方圓十幾萬里。」謝小玉說出自己的打算。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玄元子轉頭看了看李天一。

李天一沉吟半晌,最後終於下定決心,道︰「這件事就交給我了。」

所有門派內部都有派系,九曜也一樣,九曜九峰,相當於九個支脈,互相也鬥得很厲害;璇璣派表面上和諧,內部也分成三大派系。

而派系最多,鬥得最厲害的自然是謝小玉出身的元辰派。

正因為派系間鬥得厲害,派系內部就相對穩定得多,比如元辰派,當初為了幫謝小玉二師兄脫罪,其他人一致指認謝小玉是罪犯,可見元辰派藏經殿一脈還是很團結。

「再加上翠羽宮吧﹗反正這些法陣都是她們做的,她們本就是知情人。」謝小玉提議道。

玄元子和李天一想了想,也沒反對。

翠羽宮的情況又不一樣,雖然也有派系,但是因為女修數量太少,能夠稱得上大門派的又都是她們的仇家,所以翠羽宮想不團結都不行。

「按理說我也應該出點力,可惜……我這一脈總共五位道君,羅師弟還有傷在身。」玄元子很無奈。

玄元子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手中根本沒人可用,羅元裳身外化身被廢,陳元奇元神分身剛修復,本人不能輕動;朱元機擅長易算,對璇璣派來說太過重要,唯一能用的就只有褚元修。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2-9 14:19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2-9 08:33
【第二章】  多出來的事

「呼呼呼!」

頭頂上全都是扇輪轉動的聲音,一艘艘天劍舟來來往往,每一艘天劍舟落地,都有很多人從船上下來。

這些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身上散發著惡臭,比那些坐遁一盟的船過來的人還要野狼狽得多。

遁一盟運人用的是飛天劍舟,從中土到天寶州只要十天;這些門派沒有飛天劍舟,跑一趟要兩個月,當然不能比。

「快走、快走﹗別擋道﹗」很多練氣層次的修士拿著長木棒驅趕著人群。
遠處,一輛輛板車被拉了過來,板車上裝的是成卷的金屬板、成捆的金屬條,這些物資將被運往外海。

和遁一、五行兩個聯盟一樣,新到的這些聯盟也都不打算在天寶州落腳,這裡的瘴毒令人畏懼,在外海選擇一個地方作為基地是最合適的模式。

「看來都不打算走了。」高樓上,窗台前,一群道君倚欄而望,其中一名道君輕聲嘆息道。

「大家都有什麼打算?是走是留?」一名年長的道君問道。

「人多力量大,團結好辦事。」一名道君說出自己的看法,顯然不打算走。
「老猴子,那邊是什麼回應?」另外一名道君問道。

被叫做老猴子的就是那個老小孩,此人矮小枯瘦,又沒有長者的模樣,喜歡蹲在椅子上,確實有幾分猴子的模樣。

老小孩倒不以為忤,此刻他正坐在窗沿上,也往外面張望,聽到有人問起,他嘿嘿一笑,道︰「那邊很有意思,看上去似乎也不打算走了,還組織一群人開墾荒田,暗地裡卻加快準備,十有八九會提前離開。」

「有這事?」眾人吃了 一驚。

一個頭大如鬥、小眼睛、小鼻子的道君撥開眾人,走到老小孩身邊問道︰「你說清楚,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說話之人正是這群道君中最有心機的,此人姓何,單名一個苗字,因為他這副尊容,又因為他腦袋靈光,所以有個外號叫「大腦袋」。

「對,對,快說出來,讓何大腦袋好好參詳一番。」花白鬍子老道也走過來。

「我不保證說的話都是對的。」老小孩先將醜話說在前面。

「你說。」何苗拉過一把椅子,翹起二郎腿,道︰「是真是假,我自然會分辨。」

其他人也都湊過來,豎起耳朵聽著。

「我說這話有三個理由,第一個理由是那片工場區裡已經沒什麼人了。」老小孩豎起一根手指。

「慢﹗你怎麼敢肯定?」何苗立刻打斷老小孩的話,問道。

其他人也感到狐疑,那片工場區是遁一盟把守最嚴密的地方,四周重重阻隔,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他們都試過,卻沒有人能知道裡面的情況。

「裡面有那麼多大鐵錘亂砸,那種震動可不容易隔絕,你們難道感覺不到嗎?」老小孩問道。

「能感覺到。」一名道君點了點頭,緊接著滿臉狐疑地問道︰「現下不是也有嗎?」

「不一樣了。」老小孩滿臉得意地道︰「你們感覺不出來,我卻感覺出來了,現下的震動太乾淨了。」

「乾淨?」眾人面面相覷,實在不懂震動還有乾淨的說法。

不過當中並不包括何苗,他一拍扶把,大喝一聲︰「我懂了﹗」

如果裡面有人在干活,重物搬來搬去,鄉頭錘子叮當亂砸,這些都會引起震動,而震動最強的就是那些沖錘,這些玩意都有千斤重,從一丈多高砸落下來,那動靜實在太大了。

和聲音一樣,小的震動會被大的震動掩蓋,所以大部分人能夠感覺到的只有沖錘砸落時的動靜,老小孩卻能分辨出其他的震動。

所謂太乾淨,就是裡面只有一台台沖錘上下砸落。

「那麼第二點呢?」何苗問道,這意味著他已經認可第一個理由。

「你們之中有幾個人幹過農活?現下大冬天的開什麼荒?」老小孩轉頭掃了眾人一眼。

何苗摸了摸下巴,他真不知道這事。

散修的出身雖各不相同,但大多散修出身不錯,才有心思想著要長生,若出身貧寒,連肚子都填不飽,誰還有心思想長生。

「上面的人一句話,就算再不合理,底下的人敢抗命嗎?」一名道君爭辯道。
「不可能。」何苗搖了搖頭,道︰「那小子身邊有內行人,姓李的一家都是農人出身,種田是一把好手,且說話很有分量,那小子不會不聽。」

何苗這麼一分析,眾人頓時無話可說,他們可以不相信老小孩,但是何苗的話沒人敢不信。

「第三個理由,我發現太平道的人四處亂走,到處說他們要留下。」老小孩繼續說道。

這個理由嚴格說起來不能算理由,不過有了前面兩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欲蓋彌彰,大家都懂。

何苗也點了點頭,得出和老小孩一樣的結論──遁一盟要走,而且會提前離開。「那我們……怎麼辦?」花白鬍子老道吞吞吐吐地問道。

還沒等何苗表態,老小孩搶著說道︰「我打算走,好不容易來到這裡,不就是為了搭上遁一盟的船嗎?」

其他人就沒有這麼乾脆了,面面相覷,全都不說話。

何苗沈思半晌,這才不疾不徐地說道︰「我打算留下看看情況再說。反正遁一盟帶著那麼多人,速度肯定快不起來,我們總能追上。」

「對對對,這話不錯,現下我們不巴結,將來也還有機會,如果太早下注,反而不能抽身,誰都知道那位最恨出爾反爾的人。」一名道君立刻開口說道。

有人表態,眾人紛紛贊成,他們也將仙界插手看作轉機。

花白鬍子老道看了看眾人,嘆道..「我跟猴子一起,反正遲早都要投靠,晚不如早,再說,現下時機不錯。」

花白鬍子老道這話也有道理,現下大家都看好仙界,只有劍宗傳人覺得不妙準備提早離開,這時候前去投靠,肯定會得到重視。

不過就算有道理,他們也情願聚眾,這是人之常情,只有和大家在一起,才可以趨利避害。

「人各有志,我們是一起過來的,沒想到今天要分道揚鑣了。」老小孩性子剛硬,既然有了分歧,他也不強求別人的理解。

老小孩拿起旁邊的酒壺隨手一揮,酒水從壺中飛出,自動化作酒盅的形狀,緩緩飄到眾人面前。

「這是送行酒,喝完之後,我和老鬍子就去遁一盟的營地,各位祝我們好運吧﹗」說著,老小孩拿起酒壺,嘴對著嘴,一口氣將剩下的酒漿飲盡,然後將酒壺扔在地上。

老小孩化作一道暗影,瞬間飛出窗外。

「這家伙就是性急。」花白鬍子老道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隨手抄起面前的酒一 口喝下,也朝著周遭的人打了 一聲招呼︰「各位後會有期,小老兒走了。」又是一道遁光破窗而去,眨眼間消失在天際盡頭。

「哎──人各有志,散了、散了﹗」何苗也搖著頭,滿臉遺憾。

何苗的身影漸漸隱沒,同時面前懸浮的酒化作一團霧氣,隨風散去。

原本熱鬧的氣氛因為老小孩和花白鬍子老道一走,也因為何苗那聲「散了」,頓時清冷起來。


「是啊,是該散了﹗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選擇也不同,老猴子說不定是對 的……誰知道呢?」一名道君輕聲長嘆,他一口將酒喝乾,同樣飛身而去。

人一個接著一個消失,正如老小孩說的那樣,大家分道揚鑣,各奔前程。

萬里外的海面上,遁一盟的營地外,老小孩的身影冒了出來。

這不是挪移,而是一種非常高明的隱身之法,和「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無相佛光」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飛行之時都無影無蹤、無形無跡。

老小孩正盤算著要怎麼過去,是直接求見玄元子,還是找人幫他援引?就在這時,一道遁光電射而至。

「你走得太匆忙了吧?也不等等我。」來的人正是花白鬍子老道。

「既然各自選擇,還有什麼可說的﹗」老小孩很不以為然。

「我還以為你心裡不舒服。」花白鬍子老道確實有些誤會了。
「有必要發火嗎?如果我是對的,將來有他們後悔的時候;如果我錯了,那也是我自作自受。」老小孩微微一笑。

「你若是這樣想,我就放心了。」虛空中傳來何苗的聲音。

「咦?你怎麼來了?」老小孩和花白鬍子老道同時驚問道。

「你們遠沒有我聰明,都看得出來這是一條活路,留在天寶州只有死路一條,我怎麼可能不明白??」何苗自負道。

「我們什麼都沒看出來,只是打算搏一把。」老小孩沒那麼多心眼,他來這裡,原本就是賭謝小玉是對的。

「一樣,我也是搏一把,只不過我是看準了下注。」何苗洋洋得意,雖然選擇一樣,但是本質不同,老小孩和花白鬍子老道是瞎猜的,他卻信心十足,這讓他很有優越感。

「你也認為……留下不是好事?」花白鬍子老道低聲問道。

「明擺著嘛﹗你我境界還低的時候,看到道君打架,還不是有多遠跑多遠,誰敢留下來看熱鬧?不要命了?」何苗嘿嘿一笑。

老小孩和花白鬍子老道沈思起來,好半天,老小孩問道︰「天底下不只你一個聰明人,為什麼別人沒有想到?」

何苗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道︰「你說的聰明人大部分是門派出身,道君打架,他們當然可以在一旁看著,因為他們的師門尊長肯定會護住他們;我們就不一樣,我們是散修。」

「有道理。」老小孩生出一絲感嘆。

花白鬍子老道覺得奇怪,心想︰既然這家伙看得一清二楚,為什麼還說自己想留下,故意誤導其他人?

「你剛才……」

「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們都想留下,我只是說出他們的心思罷了﹗」何苗哈哈狂笑。

把人賣了,別人還幫著他數錢,是最讓何苗得意的事。
「這有意思嗎?損人不利己。」老小孩啐道。

「我不是幫他們下定決心嗎?既然有了想法,何必拖泥帶水?」何苗自有他的一套說辭。

花白鬍子老道拍了 一下老小孩的肩膀,道︰「你還不知道這家伙的為人?」

「現下怎麼辦?我們可玩不過他。」老小孩有想到今後要和何苗在一起,就感到渾身不自在,畢竟一起來的,按理說應該互相照應,可何苗就難說了。

「放心,我不會出賣你們的。」何苗怕老小孩和花白鬍子老道不信,特意解釋道︰「任何地方都有圈子,遁一盟也不例外,我們三個人是外來戶,根本別想融入原來的圈子,只有自己形成一個圈子。」

老小孩和花白鬍子老道點了點頭。

「既然都來了,還待在外面幹什麼?為什麼不進去?」何苗催促道。
「我在想怎麼樣才能讓他們重視。」老小孩看了何苗一眼,不再煩心,有何苗在,他就用不著動腦筋了。

「有什麼可以等的?直接叫門啊﹗我們也是堂堂道君,不管怎麼說,也有資格讓玄元子出來迎接。」何苗自我感覺一向極好。

「狗屁﹗憑我們三個散修?」老小孩沒這個自信。

何苗嘿嘿一笑,道︰「就因為我們是散修,玄元子才會重視。」

說到這裡,何苗朝營地落了下去。

「有三個道君前來投靠?」謝小玉頗為意外。

「那三個人都是散修,為首的是紫炎焚天風聞,老家伙在散修中是有名的怪人,平時很和善,可一旦出手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窮追猛打,不死不休,另外兩個人是不老童子朴天吉和鬼師爺何苗。」陳元奇說道。

「鬼師爺?」謝小玉比較注意何苗,因為他聽說過此人的大名。

「這家伙在散修裡是有名的會算計,號稱多智近妖,雖然實力不算很強,卻沒什麼人願意招惹他。」陳元奇和何苗有過一面之緣,印象很深。

「多智近妖?」謝小玉喃喃自語道,他有種感覺,遁一盟的這番佈置恐怕已經被那位鬼師爺識破。

「不老童子朴天吉也不簡單,他出身微寒,是佃戶人家,被地主逼租,家破人亡,只有他爹和他活下來。這父子倆都是狠角色,偷偷溜進地主家裡將地主一家殺了,走的時候順手牽羊拿了不少東西,裡面居然有部道書,父子倆就開始修練。他爹已經過了修練的年齡,最後只到練氣層次,他卻一路突飛猛進,最後成了道君。陳元奇說起此事,頗有幾分感嘆。

「他擅長什麼?」謝小玉對朴天吉的生平不感興趣,要說淒慘,麻子的遭遇比此人淒慘多了。

「他擅隱遁,也擅長五行遁法,還修了一門瞳術,後來又從佛門中盜取了一部佛經,練成了六感神通。」陳元奇專門問過朴天吉的事情。

「六感神通,其智如妖……」謝小玉喃喃自語道,他可以肯定,遁一盟的意圖已經被識破了,隨即道︰「這三個人交給我處理。」

陳元奇就等謝小玉說這句話,這也是玄元子的意思。

風聞、朴天吉、何苗都是散修,後兩位還出了名的桀驁不馴,放在璇璣派肯定不合適,只有歸到謝小玉麾下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不打算見見他們?」陳元奇提醒道。

「他們在那裡?」謝小玉隨口問道。

陳元奇朝著遠處一頂帳篷指了指,那頂帳篷在平台邊緣,明顯是新搭的。

謝小玉掃了那頂帳篷一眼,但什麼都沒看到,帳篷有設定一道禁制,裡面和外面隔絕開來。

幾乎同時,帳篷內的朴天吉抬頭看了頭頂一眼。
「怎麼了?」花白鬍子老道風聞問道。

「有人正盯著我們。」朴天吉說道。

「我怎麼沒有一點感覺?」風聞並不是質疑朴天吉的判斷,只是感到奇怪。
身為道君,被人盯著肯定有點感應,甚至別人演算天機恰好和他們有關,他們也會有回應。

當初,謝小玉在劍宗傳承之地沿著時間之河溯流而上,看到有道君進來,那些道君無一例外都感覺到他的窺視,有人施法屏蔽,也有人直接出手。

「很奇怪,不是佛、道兩門的手段……也應該不屬於魔門。」朴天吉皺起眉頭,他也說不明白。

「聽說遁一盟有一種特殊的法門,能夠觀萬里之內的動靜,這種法門和巫門有關,你和巫門沒打過什麼交道,自然識不得。」何苗說道,他自有消息來源,絕不比各大門派的掌門差。

「巫門的東西?」朴天吉喃喃自語道。

「不過會這招的人不多,除了一個大巫,好像就只有劍宗傳人精於此道。」

何苗看了頭頂上一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隔絕內外的禁制開了一絲縫隙。

「何前輩不愧是散修中第一智者,名不虛傳。」謝小玉的身形緩緩冒了出來。

「你應該也算散修吧?有你在,我這個第一智者豈不是有名無實?」何苗並不接受這番恭維。

「別前輩長,前輩短的,這裡又沒有外人,有必要那麼客套嗎?」朴天吉只覺得渾身不舒服。

謝小玉並不感到意外,他和散修沒少打交道,甚至他也算是半個散修。

所謂散修,除了沒有門派之外,還有一個說法就是他們自由散漫,不喜歡拘束,不講究客套。

「玄元子肯定想讓你指揮我們。」何苗不愧有智者之稱,從謝小玉過來就猜到前因後果。

謝小玉並不回答,而是直接問道︰「你們看破了我的打算?.」

「好一招瞞天過海之計,好一手李代桃僵之策。」何苗嘆息道。

謝小玉讓人四處宣揚遁一盟也會留下,暗地裡卻做出發的準備,正是瞞天過海之計,將其他聯盟留下抵御異族,自己溜之大吉,正是李代桃僵之策。

「果然沒能瞞過你們的眼睛。」謝小玉笑道。

「放心,就算有人看破也沒用。像我們這樣的散修,只有跑來投靠你;有門派拖累的人得想辦法說服其他人,可惜這很難做到。」何苗笑道︰「有門派,很多地方佔便宜,卻也有諸多無奈,明知道屁股底下是火山口卻不能挪開。可憐啊......

何苗幸災樂禍,風聞和撲天吉則直瞪眼。

謝小玉則裝作沒看見,散修中乖張之人多的是。
「在下勢單力薄,還請三位助我一臂之力。」謝小玉乾脆直接挑明,也不拐彎抹角。

「玄元子果然讓你指揮我們三個人。」何苗早就料到了。

「我手底下有數千名天門派弟子,都是算命一脈,當初我招募他們,是為了幫我謀算策劃,可惜一直缺少個智慧超絕之人幫我將這塊撐起來。」謝小玉淡淡說道。

風聞和朴天吉轉頭看向何苗,他們很清楚謝小玉是針對何苗說的,他們全都做不了這事。

何苗歪著大腦袋思索著,他原本就想謝小玉會用什麼辦法招攬他,他不缺功法,也不需要靈丹和法寶,無欲無求,自認為很難被打動,沒想到一下子就被搔到癢處。

雖然被稱作散修第一智者,何苗卻一直沒有施展的機會,散修很少勾心鬥角,一旦有紛爭,大多用拳頭解決,以往他只能替人出出主意,根本顯示不出他的本事。

「讓我想想。」

何苗沒有立刻答應,風聞和朴天吉卻知道他只是為了面子。

謝小玉也明白,這就是散修的做派,當初麻子也是這樣。

解決了一個,謝小玉轉頭朝朴天吉說道︰「天底下恐怕沒人比我對斥候更在意的了﹗我手下有三支斥候隊,一支是苗人,一支是天寶州的散修,剩下的一支是各大門派修練瞳術的修士,前兩支都沒問題,唯獨最後一支不太理想,領隊之人精於瞳術,卻不擅長搜索偵察,我想讓你取代他。」

「你想招攬我?可以,那三支斥候隊都歸我管。」朴天吉大剌剌地說道。
「呵呵。」謝小玉干笑兩聲,臉猛地一板,道︰「看來你還沒搞清楚。在我眼裡,道君根本不稀奇,假以時日,我的麾下會有很多道君,你讓我看中的只是搜索偵察方面的經驗,說到實力,現下的領隊比你強得多,比瞳術,你未必能贏,至於另外兩隊,你更比不上。

「第一斥候隊的領隊是敦昆,就是你們剛才提到的那個人,他會的巫門神通對我們來說不可或缺。你有這個資格嗎?

「第二斥候隊的領隊叫吳榮華,他的實力不如你,境界不如你,但是他專修瞳術,為此放棄一切,沒有自保之力,連遁法都不怎麼樣,他那隊人全是如此,

他們負責的是營地的安全,如果營地遭到攻擊,別人還能逃,他們連逃都逃不了你願意這麼做嗎?」

「老猴子自找沒趣。」何苗冷冷說道,他其實是替朴天吉解圍,不然就沒轉圜餘地了。

緊接著,何苗開始賣弄起自己的智慧,搖頭晃腦地說道︰「三支斥候隊等於三雙眼睛,一雙盯著外面,一雙盯著裡面,一雙無所不在,三雙眼睛既互相監視,又拾遺補缺,因為要互相監視,所以三支斥候隊絕對不能控制在一個人手中,誰敢打這主意,要不是沒腦子的家伙,要不就是異族探子。」

被何苗道破天機,謝小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突然他感覺到有人召喚他,正好趁機找台階下,淡淡道︰「我還有事,三位考慮清楚。」

說著,謝小玉身形一閃,瞬間消失。

謝小玉一走,何苗立刻指著朴天吉的鼻子開罵︰「你不是老猴子,你是老公豬不然怎麼生了一副豬腦子﹗」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朴天吉仍舊嘴硬。

「你是來投靠,不是來做生意﹗連自己的位置都沒擺正﹗」何苗大聲喝罵。
何苗只知道說別人,卻沒想自己一開始也有漫天要價的念頭,只不過謝小玉拋出的條件很合他的胃口,讓他沒辦法拒絕。

召喚謝小玉的是明通,他滿臉通紅,看到謝小玉過來,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師弟來找他了。」在一旁的陳元奇只得幫忙說話。

「師弟?明樂道人?」謝小玉覺得奇怪。

「你說還是我說?」陳元奇看了明通一眼。

明通硬著頭皮說道︰「我們不是放出風聲說要留在天寶州嗎?外面都信以為真了﹗當初準備出海,各個聯盟都拚命招人,為的是延續傳承?現下不走了,就用不著這麼多人……」

說到這裡,明通又支支吾吾,他明白五行盟不太講義氣,當初搶人搶得挺歡,現下看到風頭轉了就打算撒手不管。

陳元奇輕嘆一聲,只能幫著說下去:主要是食物不夠,當時他們一心想著拉人,卻沒想過食物怎麼解決,以為從我們這裡學了兩招就行,等到入秋後,他們才發現沒打算好。」

五行盟也有養殖場,而且規模不小,不過他們的方法很原始,還是謝小玉在蠻荒深處時的那套,需要大量的人力。

謝小玉靜靜聽著,如果換成別人有麻煩,他根本不會幫忙,明樂就不同了,當初明樂對他不錯,五行盟有人找他麻煩,也是明樂暗中通風報信。

「碧連天能吃下多少人?」謝小玉問道,他不提五行盟,只問碧連天,誰都看得出來五行盟支撐不了多久。

五行盟之所以還沒分裂,是因為那些天劍舟的緣故。

大部分的天劍舟是碧連天建造,小部分是青木宗和百花谷用秘法催生而成,其他門派出過力,卻不佔大頭,如果拆伙,天劍舟的歸屬就成了大問題,如果全都歸碧連天,其他門派肯定不願意;如果大家平分,碧連天豈不成了冤大頭?

現下不走了,天劍舟的意義就小了許多,更何況大家都在盤算說不定能夠從仙界得到更好的船。

「勉強可以盛得下一億人左右。」明通切牙說道,這已經是極限。

「你這家伙……」陳元奇立刻變了臉色,明通剛才沒說數量,所以他還幫著敲邊鼓,此刻一聽碧連天這麼不講義氣,他立刻惱火了。

五行盟在天寶州招募了很多人,又從中土帶來很多人,加起來差不多有七億,他們只留一億人,豈不是要將這個包袱全都拋給謝小玉這邊?

謝小玉的臉頰也抽動兩下,他也覺得明通太無恥了。

「只有這點胃口,當初你們怎麼敢大肆招人?」謝小玉說話不再客氣了。
這件事如果早幾個月很容易解決,只有遁一盟願意帶人出海逃亡,他們就可以將招募條件提得很高,不符合招募條件的人,可以選擇滴血重生,這樣一來,再多的人都能帶走,就是因為有五行盟這個競爭者,他們只能放寬條件,更不用說什麼滴血重生,這幫家伙根本就是損人不利己。

明通一臉淒苦,狠狠打了自己一記耳光,說道︰「這事怪我。」

「怎麼可能?」

謝小玉和陳元奇面面相覷,謝小玉甚至懷疑明通在施展苦肉計。

明通知道謝小玉不相信,嘆道︰「這件事最初是我搞的,我學你的樣子建造三艘養殖船,負責此事的是一個弟子。當時他拍著胸膛說,養多少人都沒關係,而我也沒在意,也覺得養殖船不就是搭一些架子,然後在架子上種東西,養雞、養鴨、養兔子,這有什麼難的?如果一艘船不夠,就用兩艘船,反正船多的是。」

陳元奇張大嘴巴,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問題真出在明通身上。

陳元奇對這番話並不懷疑,如果換成他,也會這樣想。

「結果呢?」謝小玉問道。

明通嘆了 一口氣,道︰「我離開碧連天,這件事就交給明樂負責。在幾個月前,那個弟子報告這件事有難度,一艘船頂多能養一萬人,七億人就需要七萬艘船,而且每艘船上至少要三百人忙碌。」

「好大的烏龍。」陳元奇冷冷評論道,反正這是別人家的事,他用不著在意。

「你們沒讓青木宗、百花谷參與此事?」謝小玉覺得奇怪。

明通搖了搖頭,道︰「當時我覺得這件事不難,用不著別人幫忙,再說,掌門也不贊成別的門派插手。」

謝小玉和陳元奇無話可說了。

一群外行人拍腦袋的決定造成這麼可怕的後果,五行盟前前後後招募七億多人,更糟糕的是其他聯盟跟著有樣學樣也帶了大量人口,現下是騎虎難下。

如果撒手不管,等於將數十億百姓往死路推,巨大的怨念化作業力,五行盟上上下下全要灰飛煙滅,其他聯盟恐怕也沒有好下場,結果就是人族元氣大傷。

「不能答應……但是不答應又不行……」陳元奇自言自語道,滿臉迷惘。
謝小玉原本以為這只是小事,他猶豫的是要不要賣明樂的面子,現下不是了,變成關係到人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我決定不了,大家召集起來開會吧。」謝小玉也覺得渾身無力。


「不行﹗絕對不行﹗碧連天弄這麼大一個爛攤子,現下卻要我們收拾,萬一我們收拾不了,無窮的業力豈不是要我們來背?」周龍第一個表示反對。

摩雲嶺作為一個實力不強的門派能夠傳承到現下,靠的就是「謹慎」兩字,周龍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我也覺得要量力而為。」姜涵韻也表態,她現下已經是翠羽宮代宮主,而翠羽宮和碧連天的關係一向不怎麼樣,出海之前兩家就是競爭對手。

「我也覺得不該答應,我們養活不了這麼多人。」這次說話的是慕菲青,養殖船現下就是青木宗、百花谷和苗人在管。

在場的人都明白,這是人族最大的危機,如果不解決,那數十億百姓連同大半道門都會完蛋,但是他們情願局勢糟糕,也不願意接下這個爛攤子,否則會讓他們也搭進去。

「現下有幾艘船?」玄元子有氣無力地問道,他指的是養殖船。

地位不同,想法也不同,玄元子考慮的是人族是否能在這場大劫中存活下來,所以能救的話就儘可能救。

「七艘。」慕菲青和麻子同時答道,這件事是他們共管,麻子負責建造,慕菲青負責佈置。

「我調一批空石給你們。」謝小玉開口了。

當初謝小玉和李素白分贓,闍羅木全都歸他,空石給了李素白,不過他可以肯定李素白知道這邊的麻煩後,會拿一批空石出來。

「麻子,工場區還能重新開工嗎?.」謝小玉隨即問道。

眾人都明白,謝小玉打算接手爛攤子,所以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沒問題,重型的家伙都沒拆走,其他東西一天就能重新搭好。」麻子倒是不怎麼在意,他和謝小玉是生死哥兒們,肯定全力支援。

「不需要完全恢復,只要將建造養殖船的那一塊恢復就行,接下來就全力打造這東西。」謝小玉用力按壓著太陽穴,這根本就是多出來的事。

「你真的打算接手?」慕菲青輕聲問道,他的聲音都有些走調了。
「實在不行,我們將養殖船的佈置方法公開算了。」花錦雲試探著說道,與其將這麼多累贅扛在身上,還不如公開一點技術讓大家自力更生。

謝小玉搖了搖頭,道︰「就算公佈,其他門派也未必在意,但如果被異族得到,反而是個大麻煩。」

謝小玉抹了一把臉,有些黯然地說道︰「我會量力而為,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眾人鬆了一口氣。

「不是全盤接下就行。」慕菲青不再反對。

「你說怎麼干幹」周龍也不多囉嗦了。

謝小玉正了正神色,他雖然頭痛,卻也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想將數十億人口全都帶走,唯一的辦法就是滴血重生。

「讓太平道的人將這件事宣揚出去,就告訴那些老百姓,他們已經被各派放棄,唯一的選擇就是滴血重生,如果死了,還可以復活……對了,順便告訴他們,只有虔誠的人才有復活的機會。」

「這不太好吧?說各派的壞話,會讓我們成為眾矢之的。」朱元機有些擔憂,緊接著又想到一個問題,道..「而且這會暴露我們的意圖,會讓別人猜到我們要跑路。」

「這不要緊。」謝小玉對於編造理由早已經駕輕就熟︰「就告訴大家天寶州的瘴毒越來越重,想活命只有搬到外海。」

眾人點了點頭,都認可這個說法,天寶州的瘴毒原本就很有名,何況現下確實變得越來越厲害。

「或許我們應該建造懸空島?」洛文清舊事重提。

如果換成以前,謝小玉想都不會想,但是現下他不得不正視此事。

現下就算全力開工也不可能建造那麼多飛天劍舟,懸空島就不同了,一艘能頂幾千艘飛天劍舟。

「我知道你和麻子一直沒有放棄過這個主意,也一直在私底下試驗,有什麼結果嗎?」謝小玉問道。

「很麻煩。」洛文清無奈地說道︰「船的體積不成問題,麻煩是載重量。」
「可以增加翅膀,就像天蜈船。」謝小玉立刻說道。

「這樣一來速度就慢了。」洛文清並不是沒想過。

「實在不行,就降下速度,不需要像飛天劍舟那麼快,只要比別人快一些就行,讓異族去追別人。」謝小玉拋出一個「自私」的想法。

「這樣一來,豈不是和飛天劍舟的速度接不上?難道讓飛天劍舟停下來等?」
陳元奇插嘴問道。


「可以分開走,飛天劍舟負責打前哨,或者乾脆改成運兵船,那些平民百姓就乘懸空島,速度慢點也沒關係。」謝小玉說這番話還暗藏了一些心思,萬一事不可為,還可以扔下那些平民百姓。

在場的人都聽得懂其中的意思,雖然沒人喜歡這個想法,卻也沒人表示反對。
「現下還有時間搞這些嗎?」陳元奇不太看好,時間太緊迫了,如果早兩個月或許沒問題,可現下出海的日期迫在眉睫,偏偏懸空島還沒有現成樣板可以套用,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眾人全都皺眉,時間才是最大的問題。

「這都是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事。」周龍搔著頭,狠狠瞪了明通一眼。

別人也多多少少有這樣的看法。

「做得到嗎?」玄元子朝謝小玉低聲問道。

謝小玉沈默不語,菩提珠裡天機盤瘋狂轉動著,好半天,他終於抬起頭來。
「辦法確實有,當初我帶赤月侗的人進蠻荒深處,用的是一種牽引船,只要改進一下,讓船貼著海面飛行,隨時能借力,載重會比飛天劍舟大得多,一艘能頂千餘艘飛天劍舟。」

「你將圖畫出來,我立刻命人建造。」洛文清一下子跳了起來。

「來不及。」陳元奇連連搖頭,道︰「飛天劍舟可以載一、兩千人,一千艘飛天劍舟只不過一、兩百萬人,想帶上幾億人口,需要上千艘這樣的船。」

「一步步來,我們仍舊按計畫離開,先將我們招募的人安頓好,回過頭來再接別的人。清兒加把力,能造幾艘是幾艘。」玄元子能成為一派掌門,而且璇璣派在他手中越來越興旺,並非沒有理由,他很懂得取捨。

人必須要救,為了人族的未來,也為了在大劫中增加幾分勝算,但是玄元子不會為了救人讓自己賠上,原計畫不變,他們先逃,同時建造懸空島,如果一切正常,他們安頓好第一批人,就回來接人.,如果這期間異族發動進攻,天寶州上的人族慘遭不幸,他們也無可奈何。

這樣一來,如果成功將人救走,他們功德無量,也有著無限的潛力;如果失敗,也不至於業力沾身。

眾人面面相覷,卻提不出更好的辦法。

「你覺得可以嗎?」玄元子再一次詢問謝小玉的意思。

「這是最好的辦法。」謝小玉當然認可,不過有些補充︰「再煉一批船牌,這批船牌要和以前不同,拿到船牌的人必須對著船牌祈禱,越是虔誠,船牌的顏色就會越紅,到時候優先上船。」

「不錯,必須有所取捨。」玄元子同樣認可謝小玉的想法。

現下天寶州聚集著數十億人,如果只接收五行盟的爛攤子,其他人肯定不會願意,會產生巨大的怨念,而謝小玉的辦法就是一種篩選。

這種篩選方法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快,以前要區分武林中人、士兵、手藝人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現下只要看船牌就行。

「這樣也好。」其他人也都認可。

虔誠的人大多聽話,也懂得感恩,眾人可不想救一群忘恩負義之徒。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2-9 15:25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2-9 08:37
【第三章】 危機突現

「聽說了嗎?我們被拋棄了﹗當初那些修士說只有出海才能活命,現下他們聯絡上仙界,一下子安全許多,就不打算出海了,想把我們扔在這裡。」

「天殺的﹗這裡是天寶州啊﹗到處是瘴毒,要我們怎麼活啊??」

「那些道士說已經沒糧食了,這可怎麼辦?我們豈不是要餓死?」

「不好了、不好了!五行盟開始踢人了﹗除了散修、武者、獵人、工匠和種田的,其他人都被踢了,所有船牌全都作廢﹗」

「其他門派也開始踢人了,這是要將我們往絕路上逼﹗當初我怎麼會相信這些道士,千里迢迢跟著他們來這裡?」

「老天爺,你不長眼啊﹗」

無盡的怨念、憎惡、絕望和悔恨在臨海城上空彌漫著。

一開始,大家對那些消息還半信半疑,可隨著五行盟開始踢人,其他聯盟也跟著學樣,再也沒人懷疑。

「快去遁一盟﹗別家都在踢人,他們卻發放船牌。」

「快去、快去﹗這次的船牌不一樣,沒任何限制,誰都能拿。」

「不只是發放船牌,那裡還有東西吃,快去領,不要錢的。」

「真是救命菩薩﹗」

「早就聽說遁一盟不錯,果然是這樣。」
另外一個消息同樣在臨海城飛快散播著,無數人得到消息後,紛紛涌向海邊,遁一盟發放船牌的地方是固定的,沒人不知道。

只見海邊一字排開上千個攤位,每個攤位都有十幾個人守著,他們的後面是一只只籮筐,籮筐裡裝滿船牌。

這些船牌同樣是鐵片打造而成,不過和原來的船牌不一樣,上面有兩排小孔,數量正好是十個。

「回去之後,先往小孔裡滴血,填滿一個小孔差不多要三滴,將來上船要驗。
「拿著船牌後要虔誠祈禱,祈求平安,祈求能逃出生天,誰的心誠,你們手
上的船牌自然能知道,到時候招人,就看你們是否虔誠。

「記住,一個人虔誠沒用,別妄想找一個老實人讓他天天祈禱,只要有一個人不誠心,都會拖其他人的後腿。

「別妄想搶別人的船牌,沒用。」

「大家得把握這個最後的機會,船牌名額有限,名額一滿,後面的人只能自認倒霉,到時候再虔誠祈禱也沒用。」

發放船牌的人全都是太平道的信徒,他們一邊發放船牌,一邊做著解釋。

不只是發放船牌,裝滿船牌的籮筐後還有一口口大缸,裡面全都是墨綠色的東西,散發著厚厚的腥味。那是海藻。

當初謝小玉為了煉成靈虛分身,曾經將一大片海域化作海藻池,現下糧食奇缺,他又想起海藻的好處。

海藻可以吃,和海帶差不多,能填飽肚子,不過味道實在不怎麼樣。

有人急著拿船牌,也有人先過來領吃的,領到的人全都皺著眉頭,不過此刻很多人都餓著肚子,沒什麼好挑剔的。

但挑剔的人還是有,一個少年捧著瓦罐大聲抱怨道︰「這東西能吃嗎?」

「別挑剔,有得吃就不錯了,對這不感興趣的話,你可以去別處討要吃食。」負責發放食物的一個太平道信徒冷冷說道。

「道士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少年怒瞪一眼,捧著瓦罐走了。

「這孩子一邊吃人家的東西,一邊罵人,真是沒教養。」一名老者搖頭嘆道。

「沒關係。」那個太平道的信徒毫不在乎地道︰「這種事我看得多了,他還算好的,有些人吃了其他門派的虧,從中土跑來這裡,現下卻被一腳踢開,心裡想不通,就拿我們出氣。」

「那你們怎麼辦?」老者連忙問道。

「還能怎麼辦?忍著嘍﹗當初我們也是這樣過來,只不過我們的運氣不錯,跟對了人。」這名信徒倒願意多說幾句。

「有這麼便宜的事?我聽說北街就有一個人被殺,因為他罵人。」有一個人嘿嘿冷笑,顯然不信,不過他怕太平道的人惱怒,連忙解釋道︰「別誤會,我可沒有其他意思。」

「放心,我們又不吃人。」這名太平道信徒性情平和,淡淡說道︰「被殺的那個家伙肯定越過線了,罵人沒關係,但是不能動手打人。我們也是爹娘生養的,又不是誆騙他們過來,憑什麼被他們毒打一頓?有本事和騙他們來的那些門派理論。


另一個太平道信徒插嘴說道︰「沒錯,我們好心好意分發吃的東西,給大家一條活路,憑什麼要挨揍?欺軟怕硬也別沖著我們來,我們也不是軟柿子,上面有人盯著呢﹗敢動手打人,殺.,敢污了吃食,殺,敢滋擾生事,殺。」

三個「殺」字,讓周遭的人不敢多囉嗦,這確實霸道,不過也有道理。

「如果罵你們,你們就忍著?」問話的人顯然不太相信。

「挨幾句罵有什麼關係?.」插話的太平道信徒朝著剛才抱怨的少年一指,道︰「別看這小子現下痛快,如果他家領了船牌,他老爹、老娘再怎麼虔誠也沒用,全家都會被他拖累,到時候別家有條活路,他家只能在這裡等死,看他還神氣什麼﹗」

這話一說出口,眾人悚然而驚,此刻眾人才想起來,分發船牌的時候,太平道的人就叮囑過,光一個人虔誠沒用,只要有人不誠心,結果就是全家倒霉。

「這可如何是好?我家也有幾個不受教的孩子,整天怨天尤人,這豈不是拖累了全家?」一個胖子大聲呼號起來。

此刻排隊領取吃食的人有不少都急了,他們的情況也都差不多。

兩個太平道的信徒不說話了,表情似笑非笑,埋頭做自己的事。

「兩位,幫我指條明路吧,我……」胖子撲通一聲跪下來,道︰「我給兩位磕頭了﹗」

「別、別、別。」其中一個太平道信徒連忙繞過那些籮筐,將胖子從地上攙扶起來,道︰「我不是不想說,而是這主意太缺德,我不能說。」

另外一個太平道信徒冷笑一聲,搶先開口說道︰「辦法當然有,簡單得很。那等不肖子孫帶著干嘛?讓他自生自滅就好。」

「你啊──」另外一個太平道信徒出聲勸阻,這是挑唆別人分家。

胖子聽懂了,他傻愣愣地站在那裡。

同樣的一幕也在其他地方上演,總有人提出同樣的問題,提問的人或是胖子,或是瘦子,或是高個,或是矮個,但是他們都有同樣的特徵──得到答案後全都傻了半天,然後失魂落魄地走了,連吃的東西都沒拿。

看了這些人離去,周遭的人充滿同情,不過想到自己也差不多,家裡也有人對道門心存怨憤,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有這樣的想法,又感覺忐忑和憂慮。

在臨海城的上空,有個地方微微起伏波動著。

沒人注意到這裡的情況,即便有道君偶爾掃過一道神念,也沒發現這裡有異。
那是謝小玉,說得更確切點,那是靈虛分身,此刻他正盡情吸收著四周彌漫的負面情感,這些情感並不能化作他的法力,也不會讓他的境界提升,卻能夠用來增強神念。

這絕對不是道門的修練之法,也不是佛門、巫門,甚至魔門的修練之法。

吸收怨念'憎恨、恐懼和彷徨這類負面情緒是鬼魂的能力,吸收各式各樣的情感化為自己的力量則是魔頭的特徵,謝小玉的靈虛分身兩種特性兼而有之。
不知道為什麼,謝小玉有種感覺──這是一條快捷模式,通往永恆的快捷模式。
謝小玉曾經問過木靈,木靈對此一無所知,因為木靈走的不是神念強化的路,好在木靈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妥。

既然沒什麼不妥,謝小玉就練了再說。

謝小玉從來不怕冒險,從他踏上修道之路的那天起,他就走上一條不歸路,成功的話,就能永恆不滅?,一旦失敗,很可能連從頭再來的機會都沒有。

負面情感源源不斷被謝小玉吸收進來,那股怨恨、絕望的感覺讓人發瘋,不過也是最好的淬煉心性的手段。

突然謝小玉心頭一動,隨著一陣波光抖動,他面前多了一面鏡子一樣的東西,只不過鏡子是銀色的,而這東西金光閃閃,而且上面還密密麻麻有許多紅色的小點。
「又多了一簇。」謝小玉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鏡子上其中一個角落有三個很小的紅點,這些紅點正是度厄紅蓮,不過是由功德金蓮轉化而來的偽度厄紅蓮。

功德金蓮出了名的生長緩慢,轉化成度厄紅蓮後,一下子長得飛快,一開始只有三簇十六朵,現下已經有十一簇,總共六十七朵之多,可惜它和功德金蓮不同,除了能吸收轉化業力,再也沒任何作用,不能入藥,也不能煉成法器。

好在謝小玉已經滿足了,天底下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此物能夠幫他煉化業力,就已經比任何天材地寶都總都珍貴的多。

「還是不夠,煉化業力的速度比不上業力積聚,看來虔誠之人還是太少。」

謝小玉輕嘆一聲,合上手掌,那面鏡子一樣的東西也自動消失。

芥子道場變成這副模樣後,裡面再也不能放東西,就算能放,謝小玉也不敢放,裡面全都是業力,誰敢進入?

不過變成這樣之後也有好處,天道似乎特意網開一面,謝小玉可以帶著這東西到處走動,也可以帶著這東西傳送。

突然間多出三朵度厄紅蓮,自然和底下正在發生的事有關,下面那一幕幕全都是謝小玉的安排,這也沒辦法,業力積聚的速度太快,煉化的速度卻跟不上,業力池已經快要滿溢了,所以他需要大量虔誠的信徒。

現下謝小玉明白為什麼佛門喜歡騙人,世人愚昧,用正常的方法很難讓人擁有虔誠之心,反而用欺騙的辦法能輕易做到,至於這樣做是對是錯,他已經顧不上了,反正有這麼多人,他不可能全救,五個人裡頂多救一個人,另外四個人只能放棄,那為什麼不救那些真正誠心的人?

「你過來一趟,這邊又有麻煩了。」

陳元奇的聲音突然在謝小玉的耳邊響起。

謝小玉眉頭一皺,他不喜歡麻煩,一聽到這兩個字,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隨著一陣風刮過,謝小玉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不是傳送,也不是挪移,而是他的本體已經醒來,這具分身自然就消散了。

謝小玉的本體在營地中,此刻他的周遭一片金氣氤氳,還有大片五彩神光混雜其中,那是庚金精氣和幻天幽火玄元極光。

謝小玉的本體一直在閉關,畢竟功力需要長時間累積,只有不間斷地苦修。身形一晃,謝小玉從金球裡挪移出來,緊接著又從房間中消失,這原本是道君境界才能玩的花樣,他卻已經提前用上。

「出了什麼事?」等到謝小玉再一次出現的時候,他已經在營地中央的那頂大帳篷裡。

帳篷裡除了玄元子、陳元奇之外,還有九曜掌門李天一。
「負責探路的人報告,發現了妖族的蹤跡,可能還有鬼族和魔族,像是朝著這邊集結。」李天一長話短說。

「看來異族打算先發制人。」玄元子嘆道,謝小玉過來之前,他們三個人已經商量過了。

「換成我,也會這麼做。」謝小玉並不覺得意外。

「這可能是本次天地大劫的第一仗。」玄元子說這番話的時候,心裡很不安。

一開始總沒好事,人妖大戰的時候,人族一開始被妖族壓著打;佛魔之爭也是一樣,一開始魔門就佔據優勢.,甚至連後來的道法之爭、神道之劫,最初的時候也是岌岌可危的樣子。

「要告訴其他門派嗎?」陳元奇問道。

另外三個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玄元子說道︰「講吧,反正相信的人自然會相信,不相信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

「關鍵是我們該怎麼辦?」李天一才不會管別人,當初他們決定逃出海,就已經決定只管自己,讓別人抵擋異族最初的進攻。

「真糟糕,事情都撞在一塊了﹗船牌剛剛發出去,麻子那邊也才開工。」謝小玉很鬱悶,一直以來他都在和時間賽跑,卻始終追不上,還有種被越拉越遠的感覺。

「你有什麼打算?」玄元子問道。

「還能有什麼打算。」謝小玉不認為玄元子連這都看不出來。

當初謝小玉得知太虛門聯絡上仙界,立刻就擔心仙界和另外三界直接交手,引發的碰撞將會是一場災難,所以他才匆匆忙忙想跑路,現下已經有了跡象,唯一的選擇就是立刻出發。

「或許情況沒有那麼嚴重,或許異族只是想探探我們的虛實。」陳元奇找了一個理由。

「你自己恐怕都不信。」謝小玉一點都不給陳元奇面子。

陳元奇苦笑了起來,確實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此刻天寶州聚集道門將近半數的大派和數十億人口卻立足未穩,所有人都擠成一團,絕對是一塊誘人的肥肉,一口咬下去油水十足,更何況天寶州地理位置極為重要,打掉這裡,不但可以佔據豐富的資源,還能卡住人族的退路,這絕對是兵家必爭之地。  

「哪些地方發現妖族蹤跡?」謝小玉轉頭問李天一,這件事是他負責。

「西南面有一個區域最多,西面和南面也有。」李天一輕嘆一聲..「看來妖族猜到我們會朝著這個方向逃跑。」

「不知道異族還有多少力量可以動用。」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妖族應該沒什麼厲害家伙,就那麼幾頭大妖,被我們幹掉兩頭,入口也被我們弄得崩塌,想過來恐怕不容易,只是不知道魔族和鬼族的實力如何?」陳元奇在一旁分析道,他最擔心的其實是魔族,畢竟剛剛吃過大虧。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直接用道君出戰,道君以下就別攙和了。」謝小玉和陳元奇一樣,吃一塹長一智。

「沒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玄元子完全贊成,他的想法和謝小玉兩人差不多,當時他也在場,只不過運氣好,幾個人中唯獨他沒事。

李天一沒吃過苦頭,不過他肯定不會反對。

「全用道君的話,人數太少了吧?.」陳元奇經歷過北望城之戰,知道擊潰容易殲滅難,而他們需要的是殲滅。

謝小玉搔了搔頭,他自己就擅長逃命,自然明白那些異族一心想逃的話,幾百個道君也無計可施。

「可以設下結界。」李天一提議道。

「越大的結界力量越弱,擋不住衝擊,結界小了的話又沒意義。」陳元奇直搖頭。

李天一沈默了,這個道理他也懂,剛才他想的是借用仙界的力量,不過既然借用仙界的力量,何必弄結界,不如直接殺了那些異族。

「結界還是有用的,可以用來對付鬼魂。」玄元子插話道︰「結界可以比作獵網,這東西網不住獅子、老虎,用來對付兔子都勉強,但是用來捕捉飛鳥再合適不過。」

李天一和陳元奇聽到這話全都點頭。

謝小玉則眼睛一亮,大聲問道︰「我送給李福祿他們的那些蜘蛛怎麼樣了?」「你為什麼想到牠們?」陳元奇很疑惑。

「你們提到獵網,讓我想起了獵狗。」謝小玉道。

陳元奇一拍巴掌,道︰「沒錯﹗」

那些蜘蛛攻擊力不強,但是刀槍不入,而且精於五遁,在水裡的速度極快,又擅長追蹤尋跡,更能吐絲結網,絕對是最好的「獵狗」。

「我幫你問一下。」陳元奇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像是在出神。

過了片刻,陳元奇睜開眼睛說道︰「羅老說他也不清楚,可能……大概有十幾萬只。」

「這麼多?」玄元子吃驚地問道,半年前他們圍捕那三頭大妖的時候,也將五遁蜘蛛當成獵狗來用,那時候才一萬餘只。

「這東西很會生養,加上他們在天寶州找到很多土蜘蛛卵,按照羅老的說法,要不是怕數量太多顧不過來,想要多少都行。」陳元奇剛才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已經從羅老那邊得到答案。

「十幾萬只?」謝小玉大喜,已經夠用了,緊接著他又問道︰「怎麼會顧不過來?這東西很難養嗎?」

「好養,這玩意不挑食,葷素都吃,問題是牠們會自相殘殺,又喜歡到處亂躥,他不敢多養。」陳元奇立刻說道,剛才他問得很仔細。

「讓他不要管這些,儘可能多繁殖一些五遁蜘蛛。」謝小玉吩咐道。

「幫手的事解決了。」玄元子將話題拉了回來,問道︰「現下問題是,怎麼將異族的藏身之處找出來?」

「能不能借用仙界的力量?」謝小玉看著玄元子,好鋼用在刀刃上,這才是最合適的地方。

玄元子想了想,有些為難地說道︰「萬一對方也借用異界大能的力量怎麼辦?」

謝小玉嘖了 一聲,這確實是個問題。

「還是用老辦法,撒開網找。」陳元奇提議道︰「就像上次那樣,將十個道君編成一組,每一組負責一片海域。」

陳元奇說的正是當初搜捕那三頭大妖時的策略。

眾人沈思半晌,玄元子第一個說道︰「我覺得可行。」

「那就這樣吧。」謝小玉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我去安排。」李天一身形一晃就走了,此刻負責探路的全都是九曜派太陽峰的人。

不用說,接下來的戰鬥肯定也是由太陽峰負責。

玄元子和陳元奇明白李天一的想法,都沒打算插手。

現下遁一盟中,璇璣派的地位已經穩固,負責總攬全局.,翠羽宮的地位也很穩固,相當於管事的身分.,除此之外,就是青木、百花兩派位置很穩,不過這兩派只是農民的角色,沒人會爭,也爭不過。

現下,李天一顯然盯上保鏢護院的位置。

「還有什麼事嗎?」謝小玉問道,如果沒事,他就要告辭忙碌去了。

「天寶州的那些人怎麼辦?」陳元奇隨口問道。

謝小玉沈著臉,這才是他最頭痛的地方,他剛完成佈置,卻出了這樣的事,相當於剛剛播種卻馬上來了一場洪水。

謝小玉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最終無可奈何地說道︰「幫個忙,等等陪我去一趟天寶州,我打算找土蠻商量一下,借他們的地方一用。」

道門好幾次想剿滅土蠻都沒有成功,原因就是土蠻有藏身之處,那肯定是類似洞天的地方,也可能是小千世界。

「他們未必願意。」陳元奇搖頭,如果別人想將自家弟子寄養在璇璣派,還指定要進洞天,他肯定不會答應。

「我有辦法說服他們。」謝小玉對此倒是很有自信,利益收買這套手法對土蠻絕對管用。

謝小玉轉頭向玄元子問道︰「如果請十幾位道君同時施展移山之法,能讓一艘裝了千萬人的船浮在空中多久?」

「千萬人?」玄元子喃喃自語道..「就算每個人平均一百斤,一千萬人就是十億斤……」

道君號稱能移山倒海,這當然不是真的,炸掉一座山頭都比移走山頭要容易得多,頂多只能讓一座小山崗浮在半空中。

「能支撐九個時辰。」玄元子總算有了結果。

「不知道麻子又打造了幾艘養殖船?」謝小玉喃喃自語道,養殖船裡的空間足夠廣大,裝下一千萬人絕對綽綽有餘,問題是太重。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陳元奇被弄胡涂了。

「一部分帶走,一部分送往天寶州深處,能救多少是多少。」謝小玉說出自己的打算。

一道劍光劃空而過,劍光旁邊是一道微微扭曲波動的痕跡,速度都快到極點。
陳元奇一邊飛,一邊酸溜溜地回憶以前的時光,曾幾何時,他和羅元棠帶著謝小玉、洛文清、麻子等人趕路,那時候謝小玉對這樣的速度瞠目結舌,羨慕不已,沒想到幾年後,謝小玉已經可以和他並肩飛遁,不但速度分毫不差,還無影無蹤,這本事可比他高明多了。

「到了,我們下去。」謝小玉身形一轉,往地面落去。

只見下邊山頭上站著一個女人。

「阿克蒂娜大長老,別來無恙。」謝小玉顯出身形,朝著阿克蒂娜拱了拱手。

「你們不是已經聯絡上仙界了嗎?怎麼還來找我?.」阿克蒂娜滿臉警戒地問道。

「妳已經得到消息了?」謝小玉頗有些意外,妖族倒還好說,畢竟妖族在各門各派安插許多眼線,土蠻可沒有眼線,他們怎麼知道的?

謝小玉首先想到的是,土蠻腳踏兩頭船和異族暗通款曲,若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煩了。

「這片土地是我們的家園,這裡的風、這裡的草、這裡的樹木、這裡的一切都會為我們通風報信。」阿克蒂娜頗為得意地說道。

謝小玉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應該是某種神通。

道門有聽風之法,可以聽到順風而至的聲音,距離說不清楚,有時候能聽到十幾萬里之外的動靜.,佛門有心音感應之法,能夠感應到別人心中所想,距離也可以遠達萬里。

「妳既然已經知道了,想必也知道我並不希望仙界直接插手,只是想讓他們封鎖這方世界。」謝小玉反問道。

「我不知道。」阿克蒂娜倒是老實。

謝小玉越發放心了。土蠻之所以知道這邊聯絡上仙界,是因為某種秘法的緣故,並不是從異族那邊得來消息。

這類法門,效果都有問題,道門聽風之法,全看風能不能刮到,有的風平靜而和順,聲音就可以傳很遠,不過大多數時間風都很亂,包裹在其中的聲音很快就消散了,所以能聽到什麼全憑運氣.,佛門心音感應之法倒是精準,不過能發出心音的人百里無一,還集中在同一類人,他們所思所想很可能都差不多,所以心音感應之法容易失之偏頗。

「我找妳就是為了這件事,你們最好小心點,用不了多久,天寶州就會變成戰場,我們已經發現妖族有所異動了。」謝小玉先不提要求。

「我們在內陸,又不是在海邊。」阿克蒂娜不以為然。

「你們根本無法想像仙界、妖界那些大能的恐怖,還記得那只大烏龜嗎?如果牠願意,絕對可以將這裡橫掃一遍,但是這樣的家伙在妖界只能算是小角色。」

謝小玉拚命嚇唬,不過這也不全是嚇唬,那只大烏龜只是有一絲玄武血脈,對妖界真正的大能來說確實只是一個小角色。

「離那麼遠也會被波及?」阿克蒂娜有些擔憂了,她覺得謝小玉不會隨意騙人,因為沒必要。

「妳發願不對其他人提起,我就告訴妳一個祕密。」謝小玉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壓低嗓言說道。

阿克蒂娜臉色微變,好半天才道︰「既然不相信我,你就用不著說了,我相信你不會撒謊。」

謝小玉見阿克蒂娜不肯發願,微微一愣,他本來想進一步恫嚇,沒想到對方不接招。

「直接說你的目的吧。」阿克蒂娜顯得有些不耐煩。

謝小玉沒辦法再拐彎抹角。

「我來找妳,是想請妳幫忙。我們從中土運來數十億人,本來打算帶他們出海,沒想到妖族突然來襲,所以我想讓他們在這裡躲一下,只要躲過這一陣子就好。

「你在開玩笑。」阿克蒂娜看著謝小玉,懷疑謝小玉是否在發燒,為什麼滿嘴胡話?

不說土蠻有沒有義務幫助漢人,單單這麼多人就讓他們承受不住。

原本土蠻沒有數量概念,不過他們懂得學習,而身為大長老,阿克蒂娜當然知道數十億代表什麼。

「放心,不可能有這麼多,頂多只有七、八億,而且用不著你們養,我會準備足夠的食物,夠他們吃一年,如果不到一年,剩下的東西就全歸你們。」謝小玉有意隱瞞他準備的是什麼食物,那可不是稻穀或者小麥,而是堆積如山的海藻。

「不行﹗你們的人太多,萬一有什麼壞心思,我們豈不是危險?」阿克蒂娜忍受住了誘惑,和中土來的人鬥了這麼久,她已經學會凡事往壞處想。

「那沒辦法了,就算妳不答應,我也會把人往內陸送。我會多派一些人馬過來,既提防妖族,也提防你們。」謝小玉利誘不成就改為威脅。

「你儘管派人來,看我們怎麼收拾你們的人﹗」阿克蒂娜不吃這套。

「我也會順便將妖族引來,只靠我們抵擋太不公平了,你們也得出一些力。」

原本謝小玉就打著以鄰為壑的主意。

「你……你敢﹗」阿克蒂娜猛地一瞪眼,身上頓時散發出一絲殺氣,與此同時,四周的山嶺中也騰起一股殺氣。

「妳覺得我會沒準備就跑過來嗎?」謝小玉冷笑一聲,身影漸漸淡去。
這只是一具元神分身,在來之前又做好了準備,由別人幫忙,助謝小玉化生出一張天遁血符,這張符是專門給虛體用的,一旦發動,分身立刻消散,意識返回本體。

之所以準備這招,就是為了防止上一次的事發生,分身被滅了可以再煉,本體受損或者傷到神魂那就麻煩了,未必每次都有那麼好運。
「怎麼?你們把我當死人了?」陳元奇怒道。

兩邊頓時劍拔弩張,氣氛一下子變得異常緊張。

僵持了好半天,阿克蒂娜好像得到什麼消息似的,切牙切齒朝著陳元奇點了點頭,道︰「你們贏了,我們讓出一處聖土讓你們用,不過你那點糧食可不夠打發我們。

波光一動,謝小玉再次出現,道︰「妳要什麼?」

「我要種糧食的辦法。」阿克蒂娜之所以妥協,為的還是利益。

阿克蒂娜一直在注意漢人的動靜,所以知道過來的船雖然多,但是裝的全都是人,運過來的糧食並不多,不可能養活數十億人,稍微一想,她們就猜到謝小玉拿出來的食物十有八九是這裡種的。

「成交。」謝小玉沒有絲毫猶豫。

海藻不可能在陸地上養,土蠻又沒有大規模的運輸手段,不可能將大批海藻從海邊運到內陸,同樣的,他們也不可能離開深山住到海邊,所以謝小玉拿出來的技術對土蠻沒什麼用。

謝小玉倒是期望土蠻改變習慣,從內陸走出來遷往海邊,這樣一來,等到大劫過去後,想對付土蠻就容易多了。

「妳再幫我做一件事──那些人裡肯定有異族的奸細,幫我把他們找出來。」謝小玉順口說道。

「我覺得他們全都是異族的奸細,乾脆這樣,我幫你把他們全都殺掉。」阿克蒂娜冷冷地說道。

這當然是氣話,阿克蒂娜不願意招惹謝小玉,但也不敢小瞧那些異族奸細。
原本土蠻和異族的關係不錯,但是自從發現很多寨子已經被異族暗中吞併,所有人都變成異族,他們立刻改變了態度。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後者遠比前者更可怕。

「乙等六品,第二區。」

「丙等,不合格。」

「丁等,不合格。」

「乙等三品,第二區。」

「甲等七品,第一區。」

臨海城外的海灘前,無數人聚集在那裡,拖家帶口等候著檢驗船牌。

遁一盟的人幹這活已經非常熟練,這一次比起以往又簡單許多,不需要查問來歷,不需要詢問擅長什麼,只要將船牌往法陣裡一扔,船牌上立刻會放出紅光,紅光越亮,證明得到船牌的人越是虔誠。

被選中的人會被帶到一旁,接下來就是驗明正身,確認船牌和上面滴的血是他們的,這些人就會被安排妥當。

甲等去第一區,那是謝小玉準備帶走的人,乙等去第二區,他們也會上船,不過並非跟遁一盟走,而是前往天寶州深處,將被藏在土蠻的聖地。

至於乙等以下的人謝小玉也沒心思管了,只能讓他們聽天由命。

不過謝小玉並非鐵石心腸,還是留了一記──船牌都被他收回來,上面有那些人的血,看上去已經乾涸,其實被儲存在船牌裡,為的就是將來滴血重生。
在更遠的地方,到處都是哭泣聲。

骨肉分離是人間最淒慘的事之一。

這些人都是被道門各派誆騙而來,他們滿懷希望登船,最後卻走投無路,難免心生怨憤,想讓他們仍舊對道門虔誠向往根本不可能,他們本能中就有種抗拒,但因為太平道到處宣揚「一人怨憤,全家遭殃」,所以想讓家人進入遁一盟,他們就必須留下。

「快走、快走!別誤了船。」一旁有太平道的人催促著,他們並不是缺乏同情心,此刻大家都朝不保夕,能有條活路就不錯了。

在海邊,已經道別完的人們排成長隊朝海面走去,海水已經被法術定住,變得如同冰一般平整,也像冰一般堅硬,可以讓人踩在上面,卻不像冰那樣滑溜。

「快,趕快﹗速度這麼慢的話,什麼時候才完?.」幾個太平道的人提著長木桿一邊驅趕,一邊吆喝道。

在不遠處的海面上漂浮著十二艘巨船,這些全是後造的養殖船,其中三艘都已經開始裝支架。

謝小玉一個命令下來,搭好的支架被重新拆開,好在支架並不需要全部拆掉,只需要拆掉一部分,讓間隔變得大一些,能讓人睡就行。

這些巨船靠海灘的一側全都掛著黃幡,人只要從黃幡下走過,就立刻消失無蹤,等他們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在船裡了。

等到進入船艙裡,那些人全都呆愣愣地看著,他們在來天寶州的時候,坐的是各大門派仿造的天劍舟,天劍舟內狹小擁擠,卻已經讓他們嘆為觀止,覺得仙家手段不可思議,現下更不得了。

從外面看,這十幾艘巨船只偏長,寬度和高度並不特出,但是到了裡面就不同了,兩邊看不見邊緣,高有十餘丈,簡直是另外一番天地,更令眾人感到震驚的是,裡面居然還搭著一排排架子,頂天立地,同樣看不到盡頭。

「別發呆,往那邊走,這個地方大著呢,你們先安頓下來。」和外面一樣,船裡也有太平道的人負責指引。

「我們會幫你們指定鋪位,到了就睡覺,睡不著也別亂走動,從架子上掉下來的話,摔死活該,就算沒摔死,你們也未必回得去。每戶人家的鋪位旁邊有一個紅圈,想上茅房就蹲在裡面默念『五穀輪回』,不過別把這當好玩,不守規矩的人會被扔下海。」那人警告道。

另外一個地方,還有一批人也在登船,不過他們登上的不是這十幾艘大船,而是普通的天劍舟,這些天劍舟全都是從五行盟借來,裝滿人後,這些船就朝著天寶州內陸而去。

半空中,兩個人懸空而立。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再悲天憫人,也沒必要把自己賠上吧?你難道沒想過帶這麼多人怎麼走?每艘船安排十幾個道君施展移山之法,確實可以讓這些船飛起來,但是能飛多遠?以後他們不用干別的事了?整天就幫你托著這些船?」何苗疑惑不解地問道。

「如果不救他們,讓他們任憑宰割,人族必然元氣大傷,無盡的怨憤化作業力會讓這裡大部分門派灰飛煙滅,道門將一蹶不振,再想恢復過來可就千難萬難了。」謝小玉嘆道。

何苗看著謝小玉,想了想,仍舊滿臉狐疑。

「我總覺得你沒說實話,你還沒回答我那幾個問題呢﹗是答不出,還是不想回答?如果是前者的話,你連自己都顧不上,居然還要考慮別人,實在有夠蠢的,我都有些懷疑投靠你是否正確;如果是後者的話,你肯定另有安排。」

謝小玉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何苗不比他人,不但腦子靈光,還不怎麼給面子,換成玄元子、左道人、慕菲青等人,如果問不出的話就不會再問。

這時,一聲哨響從謝小玉兩人耳邊劃過,這聲音只有他們能聽到,是搜索隊遭遇妖族的警報。

「不好﹗」謝小玉臉色微變,他的身影迅速隱沒,化作一道無形的波動朝著遠處飛去。

不只是謝小玉,其他道君也聽到哨響,幾乎同時,一道道遁光朝著遁一盟位於外海的營地飛去。

何苗兀自懸空而立,前線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和他無關,他需要做的只是運籌帷幄,這是當初謝小玉請他加盟的時候就和他約定好的。

「這像伙跑這麼快,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何苗還想著剛才的事,道︰「不對,他明顯是避著我,看來我猜得沒錯,這家伙確實另有安排。」

一明白這些後,何苗第一個回應就是憤怒──他明顯沒得到信任。

這時,一道陰影瞬間飛到何苗眼前,朴天吉從陰影中冒了出來。
「你怎麼回來了?」何苗問道。

「當初說好,我只管打探情報,打仗的事用不著我管,現下搜索隊發現妖族的大隊人馬,我當然就撤回來了。」朴天吉聳了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白痴﹗你碰上的那些肯定都是小妖,不會有大妖,這麼一個博取信任的機會給你白白放棄了﹗你現下逃回來,雖然算不上臨陣脫逃,但是一個膽小如鼠的名頭肯定逃不了,連我和老瘋子都會被你拖累。」何苗破口大罵,完全忘記自己也是這麼做。

朴天吉不以為然地說道︰「別五十步笑百步,別人都過去增援,你在這裡倒是悠閒。我們投靠遁一盟原本就是為了保命,沒必要太過賣力。」

何苗當然不會被這樣堵住,怒道︰「我沒過去是因為用不著我,我是用這個的。」說著,何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緊接著又道︰「我剛才正在分析敵情,搞不好妖族玩的是調虎離山計,將這邊的人全都騙過去,然後從別的方向打過來。」
何苗也是個說瞎話的高手,隨便編了一個理由後,立刻變得理直氣壯起來,指著朴天吉的鼻子罵道︰「姓謝的小子明顯還有很多事瞞著我們,他不信任我們,知道為什麼嗎?就因為有你這種出工不出力的家伙,你不把自己當這裡的人,他怎麼可能把我們當自己人?不當自己人,當然要防一手。」

何苗替剛才的事找了一個理由,為的就是發洩憤怒。

「不當自己人?」朴天吉歪著頭想了想,緊接著道︰「是不是那家伙有什麼事瞞著你,所以你覺得很沒面子?」

朴天吉對何苗太熟悉,所以根本不吃這一套。

何苗聞言,作勢欲走。

朴天吉一把拉住何苗,他的好奇心被勾了出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何苗朝著底下一指,道︰「我懷疑那小子另有安排,那小子絕對不是菩薩心腸,就算是為了收集願力,也不該置自己於險境,所以我覺得他肯定早就在準備了。」

「就因為這樣,你拿我出氣?」朴天吉暴跳如雷地道︰「他有什麼安排關你屁事?」

何苗的脾氣同樣暴烈,破口罵道︰「老子能和你們比嗎?你們是幹活的,知道得越少越好,想得越少越好﹗可老子是智囊、是軍師,當然要總攬全局﹗」

朴天吉寸步不讓,繼續罵道︰「你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像你這種散修,能讓你拾遺補缺你就該燒香了,還想總攬全局?你當自己是空蟬不成?」
「我就當自己是空蟬,怎麼樣﹗」何苗徹底怒了,吼道。

朴天吉越發來勁,跳腳罵道?.「就算你腦子不差,那家伙也不是太虛、九曜,他的腦子聰明著呢﹗還有天機盤這樣的利器,你有嗎?」

聽到朴天吉提到天機盤,何苗頓時啞口無言,他來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以往歷次戰鬥的記錄影像全都看了一遍,一來,他要知道遁一盟的戰力如何,二來,他要知道謝小玉以前怎麼指揮。

在看影像之前,何苗還打算挑剔一番,最好能把謝小玉說得啞口無言,將來行軍打仗轉而由他指揮,可等到看過後,他再也沒有這樣的心思,因為他見識到天機盤的恐怖,不但計算極快,而且算無遺漏,那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朴天吉得意異常,不由得教訓道︰「我們三個人混混日子就行,別把自己看得有多高明,更不要以為憑一點小聰明就可以讓別人言聽計從。」

見何苗不以為然,朴天吉眼珠一轉,從另一個方面勸道︰「那家伙已經夠聰明了,天機盤、飛天劍舟……一樣東西接著一樣東西往外拋,不過他有今天,靠的並不是腦子,而是他自己的一群班底。

「他之前訓我的時候就說過,那群苗人是不可或缺,而那群天寶州的散修絕對可信,現下不是他需要璇璣、九曜、翠羽宮,他帶著人照樣可以跑路,是那些門派離不開他。你光會玩腦子和耍嘴皮子,為人又尖酸刻薄,我和老瘋子雖然和你一伙都覺得你討厭,你還想和人家比?」

何苗沈默不語,這番話觸動他的心弦。

離天寶州數十萬里之外的一片海域中,一塊礁石孤零零地聳立著。

突然礁石上亮光一閃,浮現一座法陣,礁石上頓時多了 一團完全透明的東西,從輪廓看像是一個人。

接連不斷的傳送讓謝小玉感覺有些疲憊,問題還是法力不夠,這是靈虛分身最大的缺點。

此刻謝小玉踩著的就是之前布設的傳送陣,如果沒這傳送陣,他要大半天才能趕到這裡。

下一瞬間,謝小玉飛身而起,直入雲層中。

在濃密的雲層中,一艘斥候船靜靜懸浮在那裡。

此刻南面和西面的海域,只要是已經探開的方向到處都散佈著這樣的斥候船,如果那些探路者是眼睛,他們就是耳朵,隨時傾聽著四周,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立刻發出警報。

船裡已經聚集很多人,包括陳元奇與玄元子,原本負責這艘船的那兩個苗人現下只能可憐兮兮躲在角落裡。

「情況怎麼樣?」謝小玉一上船就問道。

「對方好像也在搜索我們,出動的是鬼族,數量不少,至於具體的數字就別問了,我也搞不清楚。」回答的是敦昆,他也是剛剛趕過來,比謝小玉只早到了半步。

「讓我看看。」

謝小玉走了過去,眾人連忙讓開。

斥候船上有幾張蒲團,是為負責監視的斥候準備的,謝小玉盤坐其上,意識瞬間和頭頂上方那張徐徐轉動的巨大金屬網融為一體。

剎那間,四周的景象變了。

一片漆黑,當中卻有著或深或淺的光亮,有些凝聚而明亮,比如底下的礁石和水裡的魚兒;有些分散而黯淡,比如天空中隨風而動的雲層和下方波濤翻滾的大海;還有一些東西介乎於凝聚和分散之間,若有若無,時明時暗,能夠感知到,卻模模糊糊,而且速度極快。

「真是鬼族。」謝小玉並不是不相信敦昆,只不過眼見為實,他必須親自確認。

「或許是魔族。」一名道君輕聲說道。

「不是魔族,我們用各種魔頭測試過,不是這種回應。」謝小玉立刻否定。
魔頭遠比鬼魂清晰得多,不只是有形魔頭,連那些肉眼看不見的無形魔頭也如同火炬一般,很遠便能察覺到。

「這片區域的搜索隊都已經撤回來了嗎?」謝小玉不想打草驚蛇。

「都已經撤了,我還叮嚀別的方向的搜索隊和斥候提升警戒。」一名中年道士說道,他是九曜太陽峰一脈的人,搜索隊就是由他負責調度。

謝小玉沒有立刻做出答覆,他的意識已經收了回來,並且回到數十萬里外的本體上。

謝小玉的本體同樣盤腿而坐,手中托著菩提珠,裡面的天機盤急速轉動著,他在分析異族要幹什麼,會不會是想進攻。

好半天,謝小玉睜開眼睛,對陳元奇說道︰「給我那片海域的海圖。」

天機盤已經算出幾種可能,現下謝小玉需要看海圖才能確認是哪一種。

海圖很快就拿來了,那是一卷畫軸,上面的畫可以活動,乍看之下,海圖畫得似乎很粗糙,不過只要盯著其中一塊區域,那裡就會慢慢放大,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謝小玉注意的是海底,特別是海床的情況。

果然這邊的海床漸漸抬高,近則七、八萬里,遠則十幾萬里,必然會有一片群島。

謝小玉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我們的運氣似乎不錯,無意間撞上異族的一個藏身之處。」

眾人聞言,一陣哄然。

「無論如何,這根釘子肯定要拔掉。」陳元奇毫不猶豫地說道。

這個地方太討厭了,正好在他們逃跑的方向上,如果想繞開必須兜很大一圈,而且還不能保證其他方向會不會也有這樣的藏身處。

「我們會算,異族同樣會算,算到我們會跑,更算到我們會走這條路,所以
事先做了安排。」玄元子和陳元奇有著同樣的想法。

「要跑,就必須踢開這塊擋路的石子,不過踢開石子也會驚動到對方。」謝小玉有些為難。

眾人頓時沈默下來。

「或許可以繞過。」周龍不太肯定地說道。

「恐怕很難,我們的船隊規模太大,萬一沒繞開,反而被對方攔腰一擊,麻煩就大了。」謝小玉不喜歡周龍的提議,這很被動,等於將賭注押在對方發現不了上,但他更喜歡的是搬開障礙,這是爭取主動。

兵法中有所謂「兵家必爭之地」,就是指這種繞不過去,如果跳過不管就會導致己方側翼暴露的地方。

對這類兵家必爭之地,要不大迂迴徹底避開?,要不強攻.,要不圍而不打,讓裡面的人出不來,反正就這三種對策。

「打,集中全力一擊。」玄元子做出了決定。

「前面或許還有封鎖。」一名道君說道。

「不可能﹗對方有多少兵力可以在一個方向設定重重阻攔?」謝小玉並不擔心這種事發生,除非大劫正式開始,各界和這方世界的通道完全打開,異族大規模湧入,或許才有這個實力,現下卻還做不到。

「其他方向或許也有封鎖,我們攻打這裡,或許對方會有援軍來援救。」剛才那名道君繼續說道,顯然也懂得一些兵法。

謝小玉笑道︰「所以我們得有所安排。」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2-9 16:15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12-9 11:20
【第四章】仙界之力

臨海城郊外的海灘上,已經看不到人潮擁擠的場面,雖然仍舊有不少人聚集在那裡,但是比起之前人山人海的場面冷清許多。

停靠在海邊那十幾艘大船正駛離海灘,漸漸遠去,如果仔細看,還可以發現它們正緩緩升高,原本被海水淹沒的地方一點一點顯露出來。

突然最前面那艘船升離海面,海水滴滴答答落在海面上。

「轟﹗

一聲巨響,那艘船的船尾噴吐出百餘丈長的火舌。

火舌顏色青藍,溫度高到極點,火舌下方的海水瞬間蒸發,化作彌漫的霧氣。

巨船猛地一震,就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推了 一把似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快。

又是一艘巨船抬離海面,又是一聲轟響,船尾噴吐出火舌……

十幾艘巨船一艘接著一艘朝著天際飛去,如同大雁一樣排成一個「人」字。
天上雲層很厚,這十幾艘巨船鑽入雲層中。

一進去,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就消失了,也再看不到火舌,這些船彷佛融入了雲裡。

突然,在雲層下方一道劍光憑空閃現,緊接著兩個人冒出來,其中一個人身材魁梧,體態壯碩,腳下踩著一把巨劍;另外一個人神情冷漠,雙手交叉背後,身上散發出森冷的劍氣。

「沒事跟著我們的船幹什麼?」那個大漢怒喝一聲。

「看他們鬼鬼祟祟的樣子,肯定是異族的奸細,廢話什麼?殺了再說﹗」負著手的冷面人語氣很平淡,話語中卻殺氣騰騰。

「別誤會、別誤會﹗我們走,我們馬上就走。」對面原本是虛空一片,突然一個人顯現出來,不停打躬作揖,然後轉身就走,行色匆匆。

更遠的地方,另外幾個人也連忙閃身走人,他們原本也打算跟過去看看,現在不敢了。

在雲層中,最前面那艘船的船頂上,幾個人盤腿而坐,正中央的正是李道玄,此刻他手中捏著一張金色符篆。

「可以開始了。」謝小玉朝著李道玄點了點頭。

李道玄將手中的符篆猛地往船上一拍,剎那間這十幾艘船全都隱去,再也沒有一絲蹤影,連飛過的地方也沒絲毫痕跡。

這並非人間的力量,而是仙界的神通。

各大門派都有一次借用仙界力量的機會,李道玄手中的金色符篆叫做「仙引」。

這張仙引是摩雲嶺貢獻出來的,謝小玉不需要仙界幫其他忙,只要逃跑的時候能幫他們隱匿形跡就行。

謝小玉要的隱匿形跡不只是看不見、摸不著,還要掩蓋天機,讓妖、鬼、魔三界的大能也看不出絲毫破綻。

「有請各位老祖出手。」謝小玉轉身朝著虛空中拱了拱手。

「這事關係到人族興亡,我等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虛空中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下一瞬間,一道道老邁的身影憑空出現。

這些人全是真仙,因為仙界的力量摒蔽四周,連天道都暫時被隱瞞,所以才沒有雷鳴電閃。

「接下來看我們的﹗」一名矮胖老者大聲喝道。

話音落下,這些真仙的身影瞬間消失,前方的雲層中卻多了 一條黯淡的光帶,這光帶從外面看不到,只有裡面才能看到。

眾人腳下的巨船又是一震,和剛才一樣,彷佛有一股巨力傳來,推著巨船往前就走。

「那邊想必也已經開始了,不知道進展得如何?」陳元奇低聲嘀咕道。

「既然沒消息,就表示一切正常。」謝小玉氣定神閑,反正急也沒用。

「你倒是毫不在意。」陳元奇翻了翻白眼。

「在意又如何?那邊是你家掌門親自帶隊,半數大巫、七成道君全都被他帶去,如果還不能贏,我也沒辦法了。」

謝小玉心裡很平靜,他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遁一盟也拿出全部的力量,如果再不能勝,那就是運氣了。

謝小玉不再說話,身影漸漸淡去。

船隊最後面,一艘斥候船中,另外一個謝小玉盤腿坐在蒲團上。

這是謝小玉的船,他也是一個斥候。

事實上,除了敦昆之外,謝小玉就是這支隊伍中最好的斥候,比新加入的朴天吉還要強上半籌。

再次將意識融入那張巨大的金屬網內,謝小玉瞬間進入一種神祕的感應中。

一片漆黑,卻充滿或明或暗的亮光,和幾天前相比,現下的感應越發清晰,這是因為謝小玉的意念越發凝練。

意念的凝練是靈虛分身帶來的好處,短短幾天內,靈虛分身吸收大量的情緒,正面的、負面的都有,這絕對是最好的補品。

意念越強,感應也隨之變得越強,現下謝小玉不但能吸收情緒,還能感知到和這些情緒有關的想法,雖然不太清晰,不過他大致能知道發出這些情緒的人是為什麼悲?為什麼喜?為什麼怒?為什麼而憂?

這應該是《太上感應經》擁有的特性,就像大夢真訣能夠夢中演法一樣。
如果原來的靈虛分身有點天魔分身的味道,現下的靈虛分身就有點像神佛,能夠感應他人的喜怒哀樂、知道別人的想法,如果謝小玉再一一滿足對方的願望,以那真的和神佛沒有兩樣。

冥冥之中謝小玉有一種感覺,《六如法》和與之相應的《太上感應經》是他的根本,當初他來到天寶州,在那家小店鋪裡得到《六如法》,這都是天意的安排。

謝小玉從來沒有妄自菲薄認為自己是天道中意之人,當初他在元辰派時默默無聞,他一直覺得自己之所以時來運轉,是因為來了天寶州。

天寶州或許是天賜福地、是大劫的契機,和這場大劫有關的關鍵全都在天寶州,《六如法》就是其中之一,《太上感應經》也是,還有神道之法、天生木靈,或許還要加上蘇明成手裡的《劍符真解》。

他被天道選中,是因為他無意中得到了《六如法》。

謝小玉輕輕搖了搖頭,將這些紛亂的心思甩出去,凝神靜氣感應著四周。

突然謝小玉發現很多東西在船隊後面快速地掃來掃去,少說有七、八個,奇快無比。

「果然被異族盯上了。」謝小玉自言自語道,然後朝著虛空中拱了拱手,道︰「還請前輩出手相助。」

「知道了﹗不就是幾只魔頭嗎?討厭的蒼蠅罷了。」虛空中傳來一道聲音。
「說不定背後有魔界的大能主持,還請前輩小心為是。」謝小玉連忙提醒道,他吃過魔門的虧,現下想起來都有些害怕。

「放心,我們幾個老家伙知道好歹,不會誤事的。」傳來另外一道蒼老的聲音︰「等你們過去之後,我們就動手。」

謝小玉不再多說什麼,他的注意力轉了回來。

現下離天寶州還不遠,到處都是生命氣息,所以在謝小玉的感應中,四周全都是星星點點的東西,如果換成以前,他根本分辨不出誰是敵誰是友?,可現下不同,他能感應到情緒,能知道情緒背後的想法,再怎麼掩飾都沒用。

從這一點上來說,謝小玉比敦昆來得強。

船在航行,速度越來越快,已經超出天劍舟能夠達到的速度,因為那些真仙在推展前進。

離天寶州越遠,生命跡象就越稀疏,後面也再沒東西跟著。

太陽漸漸升高,陽光照在這些巨大的船體上。

「大家準備﹗」同樣的命令在每一艘船中回蕩。

隨著這聲號令,所有的修士,從道君到仆役全都調息運氣,所有法力匯聚在一起,注入一座座法陣中。

大門派之所以吃立不倒,就是因為有護山大陣,每個大門派都有數萬名弟子、幾十萬名仆役,一旦連手,所有法力匯聚於護山大陣,發揮出的力量令人難以想像,即便是真仙,在這種力量面前也顯得相形見絀。

這支龐大的船隊同樣有大陣,是和護山大陣同一等級的大陣,它們的用途只有一個,那就是推展船只前進。

所有船再次被加速,從來沒有船能達到這樣的速度,飛天劍舟全速航行也不天寶州已經被甩在身後,而且越來越遠,謝小玉終於放下心,最令他擔憂、最有可能出問題的就是出發的時候。

突然一陣波動,陳元奇從虛空中走出來,道︰「師兄傳來消息,你要聽嗎?」

「現下才來消息?」謝小玉有些意外。

「得到我們出發的消息後,他們才開始進攻,那個異族基地的位置又比我們預計的要遠。」陳元奇解釋原因。

「那邊沒碰到什麼厲害的家伙吧?」謝小玉可不想出意外,如果折損了什麼人,就算這邊一切順利,也得不償失。

「有一些厲害家伙,幾頭鬼王和三十六具天罡神魔都已經擺平了,沒看到有什麼大妖,或許那邊已經沒大妖可用。」陳元奇說著自己的猜測。

天門一戰,妖族損失不小,那座小千世界崩毀,死了兩頭大妖,之後又被幹掉一頭玄武,土蠻好像也殺掉一頭大妖,大劫還沒正式開始,妖族已經連連受挫。

「幾頭鬼王?」謝小玉沒有提天罡神魔,那玩意是煉製出來的魔頭,只要肯付出代價,就可以弄出來,對於這樣的斬獲,他實在提不起興趣。

「有一樣東西倒是不錯,妖族果然有開智的法門,師兄說,他好不容易保住了一座法陣。」陳元奇補充道。

「有這東西??」謝小玉渾身一震,他思索了片刻,然後不再猶豫,道︰「我們過去看看。」

破壞永遠比保護容易,萬一那座法陣保不住怎麼辦?但為了保住一座法陣,卻  牲許多條人命,那又太得不償失,所以謝小玉要趕過去看看。

謝小玉從來不妄自尊大,他不認為自己在陣法方面勝過那些擅長此道的人,但是說到分析,就沒人能和他比。

到處是尸體、到處是血,整片海面全被染紅,泛起的浪花都成了鮮紅色的血沫。

這是一場屠殺,單方面的屠殺,雖然異族數量眾多,但是這邊集中了遁一盟半數的道君。

再多的數量也彌補不了質量上的差距,更何況遁一盟是準備充分,異族是倉促應戰,而且遁一盟動手之前偵察了很久,一上來就是雷霆手段,集中所有力量將對方厲害的家伙幹掉;而異族一開始還沒回應過來,幾頭鬼王被滅殺後才開始反擊,不過那時候已經被分割開來,根本無法形成合力,結果可想而知。

「就是那座法陣。」陳元奇朝著其中一座島嶼一指。

那座島嶼不算很大,長有百丈,寬僅十餘丈,被一片五光十色的禁制籠罩著,那道禁制是道門手段。

禁制外面,無數小妖前仆後繼,舍死忘生,瘋狂朝著島上猛衝。

「你們怎麼來了?」玄元子的聲音從禁制裡傳出來,他已經發現陳元奇和謝小玉的到來,轉念一想,立刻明白他們的來意,隨即笑道︰「用不著擔心,九曜的師兄和翠羽宮的師妹已經將這座法陣解讀得差不多,現下只剩下一些細節還沒弄清楚。」

謝小玉苦笑了 一聲,早知道這樣,他就用不著匆匆忙忙趕來了。

「既然來都來了,就別急著回去了。」陳元奇本就有些手癢,他隨手一指,一道劍光掃過,無數小妖被攔腰斬斷。

謝小玉遲疑了片刻,然後朝著一群小妖落下。

謝小玉的手中飛出無數血色長絲,那是血影鞭,卻又不是血影鞭。

血影鞭是由血氣化成,是血影魔功自帶的法術,真正的血鞭有形無質,如同現下這樣。

光和影,可以看得見但是摸不著,此刻謝小玉放出的血色長絲卻有形有質,這些血色長絲速度同樣快到極點,命中目標之後立刻緊貼上去,甩都甩不掉。

被血絲黏住的小妖,只感覺到生機和精血源源不斷傾瀉而出,這些小妖想斷開這些血絲,卻無法。

雖然血絲有形有質,卻渾不著力,用力扯的話會越扯越長,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似的,刀砍斧剁也沒用,用火都燒不斷,更恐怖的是,血絲會分化,一根變成十根,十根變成一百根,最終化作一張巨網將小妖團團包裹,變成一顆顆血繭。

這是情絲蠱,是當年謝小玉在落魂谷煉製而成的七情劍蠱中的一種,也是僅有的兩種活下來的蠱虫之一。

之前芥子道場化作業力池,謝小玉忙中出錯,沒拿出這兩種蠱,海量的業力徑直灌入,差一點要了牠們的命,幸好謝小玉分出一絲功德保住那只蠱母,蠱母又分出一部分功德讓其他的蠱也活下來。

蠱原本就是天地間至為兇惡之物,被無邊業力侵染,頓時生出異變,變成現在的樣子。

「砰﹗」一聲輕響,一顆血繭炸裂開來,無數血絲朝著四面八方飛散,還隨風而舞,飄得越來越遠,它們沾到血肉就立刻貼上去,沾到小妖則是之前的一幕再一次重現。

分裂,不停的分裂,這就是情絲蠱被業力侵染後生出的能力,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片刻間就變得不可收拾。

血絲隨風而舞,隨波起伏,漂浮在海面上的尸體漸漸不見了,倒在地上的尸體則迅速化為枯骨,只要是血肉就會被吸收,根本不管是死是活,甚至連混入海水中的鮮血都被吸個干乾淨淨,而且隨著數量變得越來越多,吸力也變得越來越大,吸取生機、血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一開始被血絲沾上的小妖還有機會試著拉斷,然後就會被分裂出來的血絲纏住,血絲越纏越多,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才會被徹底吸乾,後來就不同了,只要一沾上,血絲就會立刻飛散,化作一張血色絲網,轉瞬間化作血繭,隨即用肉眼看得見的速度乾癟下去,喝一 口茶的工夫就被吸成骸骨,然後砰的一聲炸裂開來。
這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戮,每殺一頭妖,謝小玉都感覺到有業力落下。

自從修練度厄紅蓮後,謝小玉對業力變得異常敏感,可以清楚感覺到業力的增加和減少,此刻他就發現業力不斷增加,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因為血絲的數量越來越多,飄散的範圍也越來越大。

不過業力落下的同時,也會有一分功德落在謝小玉身上。

看來只要是殺生,都會被天道認為是罪孽,會有業報,不過兩邊是仇敵,此刻謝小玉為自己的族群而殺戮,所以同時有功德落下。

謝小玉有點糊塗了,他不知道功德是從那裡來的,以前他一直以為功德和業力都是天道降下的東西,但是現下他產生了懷疑。

難道功德是受益的族群給予?謝小玉不敢繼續想下去,一來時機不對,二來深究下去的話,這事說不定和各族的氣運有關,這可不是現下的他有資格碰觸。

謝小玉出手的速度更快了,他絕對不會嫌功德太多。

突然謝小玉張開手掌,一面金光閃閃、如同鏡子的圓盤冒出來,圓盤上散落著一些紅點,這是業力池。

下一瞬間,無數血絲從業力池中噴涌而出,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這些血絲前端全都有一只只異常細小、形如柳葉的蠱虫,這些蠱虫飛得極快。

七情劍蠱最後就剩下這兩種,這兩種虫連手,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簡直就是天災。

血影鞭雖兇猛,距離卻太短,這些飛虫就沒有距離的限制,後面的血絲有長度限制,不過要延伸幾千里幾乎沒問題,更妙的是,這兩種虫名義上是蠱虫,實際上已經退化成靈虫,完全按照本能工作,不需要謝小玉操縱,所以他不需要消耗絲毫的法力,反而有無窮無盡的法力和生機朝著他涌來。

吸來的法力和生機,謝小玉得一半,這些虫得一半。

謝小玉「吃撐了」,他根本就消化不了,但是讓這些法力和生機白白消散,他又不甘心。

「凝﹗」謝小玉飛快結著法印。

靈虛分身血光翻卷,一張張血符冒出來,那洶涌而來的法力和生機被他匯入血符之中。

啵的一聲輕響,彷佛氣泡破裂般,一張血符爆開,不過沒有破碎,而是化作許多很小的血符。

一張血符化作數十張細小的血符,這些新分裂出來的血符貪婪吸收著法力和生機,變得越來越晶瑩、越來越凝練、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

這也是分裂,和血絲一樣的分裂。

血影魔功的特徵就是吞噬、吸收、轉化和分裂。

這同樣也是血符之道的奧妙所在,最艱難的一步就是化生出第一張血符,那是種子,接下來的血符就不需要費心煉,只要提供足夠的法力,加上所需的材料,就可以分裂出新的血符。

「啵啵啵……」氣泡破裂聲一陣接著一陣,一張接著一張血符爆開,化作無數新的血符,這些血符吸收了法力和生機,迅速成長,然後再次爆開……

每多一張符篆,謝小玉就感覺自己強大一分,這當然是錯覺。修練到他這樣的境界,數量上的累積已經沒有意義,他需要的是質量上的突破,不過這種強大卻是實實在在,能夠施展幾十個法術和能夠連續不斷施展成千上萬個法術的效果肯定不一樣。

不過,最令謝小玉欣喜的是源源不斷降下的功德,雖然伴隨功德落下的還有業力,不過他不在乎業力。

之前謝小玉還為業力池快要滿溢而煩惱,不過現下不用了,如果說業力是水,那麼功德就是堤岸,堤岸抬高一寸,能夠承載的水就會多出許多。

謝小玉賺到了,而且是大賺,等到他煉化這些業力,又會得到功德。

如此巨大的好處讓謝小玉越發沒有忌憚,甚至有些殺紅眼。

在不知不覺中,那些道君停下來,殺一些境界極低的小妖表現不出他們的本事,再說,他們沒修練度厄紅蓮,對業力還是很忌諱,所以能不殺生就最好不要殺生。

偌大的一片海域只剩下謝小玉一個人在戰鬥,還有十幾萬只五遁蜘蛛助陣,但這些蜘蛛同樣不敢靠近,因為被血絲沾上,牠們也別想活命,所以牠們只在外圍搜捕漏網之魚。

這些蜘蛛不只會撿便宜,很多小妖潛入海底深處,甚至遁入海床中,想逃跑,都被牠們「挖」了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片海域重新恢復平靜,海面上仍舊是紅色的,但不是因為鮮血的緣故,而是無數血絲或沉或浮。

突然所有血絲急速收縮,片刻工夫就縮成一團,重新回到那如同鏡子一般的業力池裡。

業力池原本金光閃閃,看上去頗為漂亮,這些血絲一縮回去,頓時變成金紅色,比原來更漂亮,不過籠罩其上的血光讓人感到很不舒服。

「道兄,接下來看你的了。」玄元子轉頭朝著北燕山掌門左道人說道。

左道人手裡拎著一面聚魂幡,眼睛微微往上翻著,不停念念有詞,這是搜魂,最高明的搜魂之法,是北燕山的不傳之秘。

一道無形的結界籠罩方圓千里,這道結界對其他東西沒有任何障礙,唯獨魂魄之類的東西無法離開。

被殺戮的妖族不計其數,死後魂魄離體卻始終逃不出去,只能四處亂撞,還有無數鬼魂也被困在裡面。

隨著那面聚魂幡不停揮舞,妖魂和鬼魂被強行吸進去,這些魂魄被毫不留情地絞散,魂魄中帶有的記憶被剝離出來。

好半天,左道人總算眼珠翻了回來,他看上去很虛弱,臉色蒼白,滿頭大汗。
「幸不辱命,這些妖族都是不久之前剛剛聚攏,用秘法強行開啟智能,其中的一部分神魂中還沒有被設下禁制,所以殺死之後記憶仍在。」

「太好了﹗」在一旁的道君齊聲歡呼。

「師兄快說,你看到了什麼?」聶剛急切地問道。

「大軍─?妖族大軍、鬼族大軍,數量都很多,數都數不清,像這樣的基地至少有幾百個。」左道人之所以臉色難看,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聽到這番話,眾人全都臉色大變。

「能確定其他基地的位置嗎?」玄元子問道。

「可以確定的有六個,還有幾個需要搜索一下,我只知道大致的方位,其他的就沒辦法了。」左道人很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很清楚這根本就是杯水車薪。這時,一陣尖銳的哨聲在眾人耳邊響起。

「不好﹗妖族的援兵來了,快走﹗」玄元子大喝一聲。

他們等了這麼多天才動手,除了要等天寶州那邊的平民上船,還為了準備。既要防備這是一個誘餌,又要防備對方的援兵,所以他們動手之前,早已經在十萬里外布設四個瞭望哨,各盯住一個方向,此刻就是其中一個瞭望哨發出警報。

下一瞬間,所有人身上都多了一道光環,不只是人,連那些五遁蜘蛛也都被套上光環,緊接著金光一閃,這片海域就不見人影,甚至也看不到其他東西,只有起伏的海浪和一座座島嶼。

與此同時,一塊五光十色的晶體憑空冒出來,晶體表面貼著一張金色符篆,那也是「仙引」,這塊晶體轉瞬間又悄然隱去。

過了大概兩、三口茶的工夫,遠處傳來一道尖嘯聲,緊接著一道火光電射而至,火光收斂,化作一只渾身冒著赤紅色火焰的飛鳥。

妖族中,羽族的速度最快,當初謝小玉等人回中土的路上,遇到的三頭大妖中,最令人忌憚的也是一頭鳥妖。

這只渾身冒火的大鳥飛到島嶼上空,看了下方一眼,頓時怒發欲狂。

島上到處都是打鬥留下的痕跡,卻空蕩蕩,連一個活物的影子都看不到,地上也沒血跡之類的東西。

「啾──」大鳥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化作一道紅光飛到高空,沿著一道圓弧狀的軌跡繞飛起來,尋找著兇手的蹤跡。

這只鳥知道,憑自己的實力對付不了那麼多人族強者,牠只是想找到對方的蹤跡,然後緊跟在後面。

大鳥有自信沒人能追得上自己,即便最快的身外化身也沒辦法和自己比速度,這是鳥妖的優勢。

鳥天生會飛,一旦成為大妖,最先領悟的大道中必然有一門和速度相關。那大鳥剛飛走,遠處又有一道道不同顏色的光芒疾射而至,那些也都是鳥。異族的藏身處相距都很遠,最近的也相隔三十餘萬里,這些鳥妖飛得最快,所以到得最早,但這些鳥妖沒有像剛才那頭渾身冒火的大鳥一樣追蹤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遠處又傳來一道呼嘯,這次不是鳥叫聲,聲音如同無數人嚎哭,令人肝腸寸斷。

眨眼間,一片陰雲席卷而至,陰雲中十幾個人懸空而立。

這一次來的全都是鬼魂,但不是普通的鬼,而是鬼族的大尊。

鬼魂的速度也很快,不過比不上鳥妖,所以慢了半步,不過數量絕對在鳥妖之上。

和妖族損傷慘重相比,鬼族幾乎沒有遭遇到太大的損失,所以和大妖同等級的鬼族大尊數量不少。

幾乎前後腳,一道火光破空而至。

和剛才那頭渾身冒火的大鳥相比,此刻來的這位聲勢駭人得多,熊熊的火焰將海面照得通紅,樣子也很恐怖,看上去像一具骷髏,不過只有一顆骷髏頭、兩只白骨手、一副黑漆漆的胸骨,互相之間是分開的,被赤紅色的火焰包裹著,這是火魔。

又過了片刻,幾團雲團飛掠而至,這些雲顏色各異,來的速度也都極快,不過快不過前面那些家伙。

這一次來的是大妖,不過都是羽族,所以速度慢了許多。

前方紅光一閃,那頭渾身冒火的大鳥飛了回來。

那大鳥剛才朝著東面飛,然後兜到北面,牠覺得如果對方想逃,只可能走這兩個方向。

「有斬獲嗎?」一個鬼族大尊問道。

「那群人逃得太快,一下子就看不到人影了。」大鳥口吐人言。

人有人言,妖有妖語,不過這一次三族連手,其中鬼族和魔族原本都是人族的一分子,用的都是上古人族的語言,所以這些妖族不得不說人類的話。

「他們是被傳送走的,人族早有準備。」火魔怒吼連連。

十幾位鬼族大尊互相看了 一眼,其中一個頭戴高冠的鬼尊慢悠悠地問道︰「那怎麼辦?」

「他們進攻這裡,肯定是為了逃出去。」一片紫色雲團上,一個身材瘦小、頭上長著無數觸角、每一根觸角上都有一顆眼珠的怪妖說道︰「天寶州那邊剛剛傳來消息,停在海邊的那十幾艘船動了,而且出海之後就消失無蹤。」

「想逃?」渾身冒火的鳥妖怒喝道︰「不能讓他們如願以償﹗」

「就憑我們幾個想守住這片海域?」另一頭鳥妖說著洩氣話。

妖族各有所長,如果換成一頭玄武,輕而易舉就能頂住上百名道君的攻擊;鳥妖卻不行,牠們攻強守弱,一旦遭遇圍攻,必死無疑。

不只是鳥妖,那十幾個鬼族大尊也一樣,甚至連火魔也有些攻強守弱,頂多比較好一點,能倚賴的只有剩下的幾頭大妖。

「不需要死守,只要纏住他們就行,人族數量眾多,大大小小的船有十幾萬艘,我們只要找到他們的行方,然後跟在後面就好。」火魔打的是避實就虛的主意,不打算硬碰硬。

「難道要我們親自巡邏?.」最後趕來的那幾頭大妖中,有一頭身材矮胖的大妖嚷嚷起來。

鬼族大尊們互相看著,正在暗中溝通,好半天,頭戴高冠的鬼族大尊抬頭說道︰「好吧,我們也該出點力氣。」

說到這裡,那名鬼族大尊朝空中一指。

此刻正當午時,天空一片光亮,突然天裂開一道縫,緊接著縫越來越大,變成一個大洞。

「嗚嗚嗚──」洞中響起陣陣令人心驚瞻顫的撕叫,無數鬼魂從裡面飛出來,這些都是一般的鬼魂,甚至對光亮感到有些畏懼。

「桀桀。」陰雲上,一個鬼族大尊怪笑起來..「晚上就交給我們了,保證一個活物都別想逃過去?,不過白天別指望我們,我們的這些手下還不太適應這太陽底下的世界。」

「哼,就知道偷奸耍滑。」渾身冒火的大鳥冷哼一聲,緊接著牠仰起頭,張開嘴,發出嗽的一聲尖鳴。聲音劃破天際,遠遠傳了出去。

幾個時辰後,遠處傳來撲打翅膀的聲音,一開始,聲音低沈而散碎,漸漸地變得如同雷鳴般。

天際盡頭出現一片黑壓壓的烏雲,那並不是真的雲,而是數不清的鳥正朝著這邊飛來,牠們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飛到近前,這絕對不是牠們的本事,也不是那頭渾身冒火的大鳥的本事,而是借用妖界大能的力量。

不過,借用妖界的力量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鳥爭先恐後落到島上,看起來萎靡不振,趴在地上就動彈不得,顯然飛到這裡對牠們是極大的負擔。

「滿意了嗎?」渾身冒火的大鳥冷冷地問道。

剛才開口的大妖干笑兩聲,說道︰「這下好了,那些人插翅難飛。」

就在這時,落到島上的鳥妖有幾只撲騰著翅膀四散飛走,因為牠們落下的地方突然蕩開一陣波光。

那波光出現得異常突兀,剎那間掠過四周,波光中央,一塊五光十色的晶體緩緩冒了出來。

如此詭異的一幕,誰都知道情況不妙。

那幾頭鳥妖、那些鬼族大尊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卻動彈不得。

剛才的那道波光,讓天地間的一切都停滯了。

下一瞬間,一道道光線從晶體中射出。

這些光線細如發絲,不算亮,頂多燭光的程度,但是穿透力極強,根本沒東西能擋住它們,從前面穿進去立刻從後面透出來。

被洞穿的普通鬼魂瞬間化為虛無;那些小妖倒是挺得住,只是被穿透一個窟窿,不過隨即又被第二、第三道光線穿透,直到被打成篩子.,那些大妖和鬼族大尊支撐得更久,可雖然拚命掙扎,想逃開卻是徒勞。

不過也有沒逃的,頭戴高冠的鬼族大尊坦然承受,身體迅速化為虛無.,另外一個不在乎的就是火魔,身體已經被射穿大半,更穿透無數洞眼,稱得上千瘡百孔,但是從神情來看好像一點都不在乎。

「了不起,確實了不起﹗連環陷阱,步步殺機,雖然實力遠不及當年,這心思卻比當年還厲害幾分。」火魔仰天大笑。

笑到一半,火魔身體碎開,先是那張骷髏臉化作飛灰,緊接著身體和手也化去。

「噗ー」

有形之軀粉碎,圍繞在四周的魔火隨之飛散,旁邊有幾頭大妖靠得太緊,瞬間被魔火吞沒。

這幾頭大妖身體被一道道光線穿透,又被魔火灼燒,兩邊夾擊下,再也抵擋不住,身體崩碎開來,被魔火燒成灰燼。

魔火仍舊蔓延,剩下的大妖和鬼族大尊想閃開,但身體被定住了根本無法動彈,甚至連哀號都發不出來。

這是仙界的力量,不是這些大妖和鬼族大尊能夠抗衡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切都恢復平靜,天還是那個天,沒有裂縫,更沒有大洞,海仍舊是那片海,沒有被染紅,也沒有一具尸體,海水奔騰流淌,不停衝擊這岸突然虛空中火光一閃,原本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冒出一點火苗,火苗眨眼間變成一團火焰,火焰轉眼間變成鳥的形狀。

是那只火鳥,牠有著鳳凰的血脈,所以能浴火重生。

「出來吧,我知道你們沒事。」火鳥冷冷地說道。

「你不也沒事嗎?」一個頭戴高冠的鬼影顯現出來,看上去若有若無,遠沒有原來那樣清晰。

「你不出來嗎?」鬼族大尊朝著火魔所在的方向喝道。

「我一直都在,你看不見,怪得了誰?」虛空中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聲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原來如此,你是天魔分身,卻偏偏要裝成火魔的樣子。」高冠鬼尊哈哈大笑起來。

一次又一次傳送,走在最前面的是玄元子,他負責領路?,走在最後面的是李天一,他負責收尾。

一路上,李天一都會小心翼翼將傳送陣收起來,這些傳送陣已經沒用了,因為他們要去的既不是南面,也不是西面,而是北面。

傳送出數十萬里,這些人轉而飛遁一直往北飛,幾個時辰後,他們終於追上大隊伍。

雲層中,一支浩浩蕩蕩的船隊正朝著北方飛去。

「為什麼往北飛?當初不是確定要往西南逃嗎?」一上船,明通立刻問道,他有被欺騙的感覺。

「會轉向的,不過不是現下。」回答的是陳元奇。

「原來是要繞一個大圈子……這確實是個謹慎的做法。」慕菲青道。

剛才慕菲青也覺得被欺騙了,此刻聽陳元奇這麼解釋,他的心裡好受許多。
「南面和西面都發現異族的蹤跡,再按照原來的計畫走就太傻了。」周龍說道。

「海上那麼大,我們只要從天寶州逃出來,妖族找尋不到我們的蹤跡,就應該明白在我們身上打主意是白費心機。」陳元奇嘿嘿一笑。

眾人一聽,連連點頭。

「如果天寶州沒有聚集那麼多門派,異族或許會盯著我們不放;現下就不可能了,那無異於丟了西瓜撿芝麻,無論如何,對付天寶州上那麼多門派,比在海上和我們捉迷藏要容易得多。」陳元奇繼續解釋道,這也是他的職責。

眾人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再也沒有被欺騙的感覺,唯獨明通臉色陰沈。

碧連天同樣也在天寶州,也是即將遭到攻擊的目標,明通高興得起來才怪。

左道人注意到明通的回應,雖然北燕山和碧連天走得並不近,不過現下兩家的處境差不多,所以他拍了拍明通的肩膀,輕聲安慰道︰「別想那麼多,還是先顧眼前吧,保住那些弟子才是最重要的。」

明通渾身一震,心中那絲不滿頓時煙消雲散,轉念再一想,他發現自己陷入魔障了,當初他就知道遁一盟會扔下其他人獨自逃跑,他也沒多生氣.,這一次玄元子和謝小玉只是耍了一個手腕故佈疑陣,他就感覺不舒服了。

明通這邊正想著事,就聽到陳元奇大聲喝道︰「大家休息﹗好好休息﹗現下還只是開始,往後的日子長著呢﹗」

明通的心頭又是一震,他這才省悟過來,從現下開始,他們就正式出海了,對他們來說,大劫已經開始。

省悟的不只是明通一個人,還有一旁的那些道君,有些人不由得輕嘆了一聲。

「不對啊﹗帶著這麼多人怎麼走?不可能整天讓幾百個道君輪流施展移山之法,托著那十幾條船前進吧?」周龍突然想起另外一個疑問。

「是啊﹗當初不說是怕洩漏消息,現下已經出海了,用不著再守密了吧?」
慕菲青一臉好奇地看著陳元奇。

「不急,到了晚上,你們就全明白了。」陳元奇沒有興趣解釋,反正謎底揭開也就幾個時辰的工夫,何必急於一時?

幾個時辰真的不長,特別對這些道君來說,隨便打個坐都常常要幾個月之久。
子夜時分,船隊漸漸減慢速度,同時降低高度,最先落下的是那十幾艘巨船。
「外面好像有點冷。」明通皺起眉頭,這些船的船殼都不厚,內壁已經結起一層厚厚的玄霜。

「那當然,現下是冬天,天寶州北面就已經一片白雪,外海更遍佈浮冰,我們這一路緊趕慢趕,跑出去四、五十萬里遠,能不冷嗎?」陳元奇隨口說道。

眾人大吃一驚,因為有仙界的力量隔絕,他們並不知道船隊飛了多遠。

「我們現下已經到了極北冰原?」明通在天寶州待過,對這裡的情況比別人清楚得多。

天寶州北面全都是一望無際的海,連零星小島都沒有,到了冬季,這裡就成了 一片冰原,冰層厚達數十丈,完全連成一片,這就是極北冰原。

極北冰原很大,比任何一座大陸都大,大得讓人難以想像。

「出去看看吧,你們不是一直想知道答案嗎?」陳元奇呵呵一笑,他身形一閃,瞬間挪移到船外。

「走,去看看。」明通也挪移出去,他的心裡充滿好奇,想知道謝小玉和玄元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不只是明通,其他人也一樣,這些人都以為自己是遁一盟的核心,現下卻發現自己離真正的核心還很遠,對很多事一無所知。

外面一片漆黑,不過對這些道君來說並無差別,就算沒練過瞳術,他們也能在夜裡視物,發現降落的地方是一片異常平坦的冰面。

冰原並不意味著平坦,也有高山、丘陵、盆地、峽谷,這樣平坦的地方,明顯是人工開鑿。

冰面上整整齊齊停著許多樣子古怪的東西,看起來像是放倒在地的籬笆,縱向有五根長條,每根都有五、六裡長,橫向是一排排薄片,這些薄片長百丈、寬一丈、厚度卻不到半尺,薄片和薄片之間相隔十餘丈。

「這是什麼?也是船?」周龍搶先問道。

「你可以當成是一種筏子。」旁邊傳來謝小玉的聲音,他也跑了出來。

「豎著的那五根就是船艙,長度是五里?,寬度、高度都和飛天劍舟一樣,橫的是翼,總共四十九根。這樣一艘筏子能裝百餘萬人。」

「原來你們早就造出懸空島了,卻一直瞞著我們,之前還故意演戲。」周龍嘟囔道。

「這只是筏子,不是懸空島。」謝小玉並不承認。

沒人會和謝小玉爭辯,既然他說是筏子,那就叫筏子好了,更何況大家都有一種猜測──或許真有懸空島,只不過現下還造不出來。

「你們佈置多久了?」明通忍不住問道。

明通沒有細數,但粗略估計,這些筏子有一千多艘,足夠將人全都裝走,這絕對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完工的。

「三個月前就動手了。」謝小玉說道,現下已經沒必要隱瞞,不過他不想承受這些道君的怨念,隨即又說道︰「這可不是我的想法,是洛文清堅持要這麼做。
「他堅持的是建造這些筏子,不是要你瞞著大家。」陳元奇搶著說道,他同樣不希望自己的師侄承受這些道君的怨念。

謝小玉翻了翻白眼,他第一次發現陳元奇有時候也挺沒擔當,背一下黑鍋難道會死?

陳元奇只當沒看見,繼續說道︰「當初他們為此大吵一番,最後兩個人各退一步,悄悄造了一艘樣船,測試的結果還算不錯,清兒就乾脆打造一批零件,將來有需要的話只要組裝起來就行,沒想到居然真的用上了……」

陳元奇滔滔不絕地說著,對自己的師侄自然是滿口誇讚,對謝小玉則多有貶。
謝小玉並不在意,他很清楚陳元奇是替他解圍。

當初謝小玉確實和洛文清吵了一次,在他看來,太昊戰船、浮空山和懸空島都是他一時心血來潮的產物,沒有什麼實際價值,洛文清卻不這麼認為,理由是大船的效率比小船高,船越大效率越高,與其建造幾十萬艘小船,不如建造幾千艘大船。

爭論到最後,謝小玉確實退讓半步,決定造一艘出來試試,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和陳元奇的說法不同了。

樣船造出來後,測試的結果很不錯,不但載重驚人,速度也不慢,一日夜能跑五萬里左右,相當於飛天劍舟平常速度的一半,全速時的三分之一。

如此一來,謝小玉就有些心動了。

正好這時候傳來五行盟快支撐不下去的消息,如果五行盟解散,他們招募的數億平民百姓就失去依靠。

當時謝小玉就有想法,打算接收這批平民過來,所以他要造船,造大船,而且必須祕密進行。

在天寶州肯定沒辦法守密,這些船體積太大,根本藏不住,海上又沒那麼大的島嶼,這些船長五裡、寬百丈,造船的地方至少要比這大一些。

最終,謝小玉想到極北冰原。

那時候已經入秋,北方已經開始變冷,天寶州北邊海面出現大量的浮冰。

因此,一個新的計畫被製定出來。

知道這個計畫的只有謝小玉、玄元子、洛文清等少數幾個人,連姜涵韻、麻子、蘇明成都一無所知。

之後發生的那一切就真的是演戲了,謝小玉從未想過往西或南,但是他要讓所有人以為他會走這兩個方向,然後將異族的注意力也吸引到那邊。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12-9 16: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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