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夢幻泡影1-50集 作者:藍晶(已完成)

   
maxchen67 2012-9-26 19:4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1895248
gander 發表於 2013-4-6 07:30
【第三章】勾心
你沒騙我?伊娜不由得瞪大眼睛,她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男人實在是這件事茲事體大,她不得不愼重。

蘇明成能夠理解自己妻子的心情,當初他要前往天門的時候,依娜決定跟他一起去,因此在離開寨子前,她連後事都安排好,這分情感絕對沒有一絲虛假,但她畢竟是頭人,一旦回到寨子坐在那個位置上,就必須為整個寨子上上下下兩千餘口人考慮。

「看樣子你碰到麻煩了。」蘇明成走到依娜身後,替她揉捏著脖子,對這個小妻子,他相當在意。

蘇明成看起來是中年人,其實已經五十多歲,而依娜才二十歲出頭,兩個人在年歲上並不匹配,老夫少妻自然多了幾分呵護。

依娜享受著蘇明成的服侍,臉上卻仍充滿愁容。

「還是龍王寨那幫人在搞鬼?」蘇明成對苗疆的事多少有點了解。

龍王寨是南邊一個大寨,同樣也有兩、三千人的規模,周圍的侗寨都唯他們馬首是瞻。

南疆各族從來都不是一體,只有在外敵入侵的時候會暫時聯合,不過即便如此,也免不了勾心鬥角。

龍王寨離漢人的地盤比較遠,而赤月侗離漢人的地盤比較近,前者對後者早就垂涎三尺。

離漢人的地盤近,就可以和漢人進行貿易,瓜果、野味、藥材、皮毛能夠換回瓷器、鐵器、大米、白面,所以這些侗寨日子過得都不錯。不過事事都有利有弊,現在漢人翻臉,這些侗寨首當其衝,全都岌岌可危,不得不到處求援。

而對龍王寨來說,這些侗寨就是一塊塊油水豐厚的肥肉。

「還好羅老和瑪夷姆都站在我這邊……」依娜累極了,她靠在蘇明成的小腿上想著心事。

「大難臨頭,兀自不知死活。」蘇明成突然感覺非常可笑,雖然他說的是龍王寨,想的卻是各門派的那些人。
龍王寨的人目光短淺,根本不知道這次朝廷發了狠要佔據南疆,居然還想著火中取栗、渾水摸魚,簡直不知死活。
但是換一個角度看,朝廷又好到哪裡去呢?難道朝廷上上下下那麼多人看不出即便逃到南疆也只是推遲滅亡?他們可以強行佔領南疆,那些異族也可以對付他們。

至於比朝廷更高一級的佛、道兩門顯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中土佛門和婆娑大陸佛門有隔閡,大乘佛門和小乘佛門也有各自的心思;道門也一樣——太虛門有想法,璇璣、九曜諸派也有想法,劍派聯盟更有自己的打算。

再轉念一想,蘇明成又覺得自己、謝小玉、麻子也不是好貨色,他們也有自己的打算,甚至已經計劃好大劫一起立刻撒腿就跑。

越想越心亂,蘇明成有些心灰意冷,他很懷疑人族能否撐過這場大劫?

「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別和龍王寨那幫人玩了,帶著赤月侗的人往蠻荒之地撤。」蘇明成有些失落地說道。

「這怎麼可能?赤月侗上上下下有兩千多口人,我們與你們不同,就算修練到大巫境界也做不到辟穀,兩千多張嘴要吃要喝……」依娜也想過逃跑,可惜做不到。

不等依娜說完,蘇明成打斷她的話頭,道:「這件事交給老大,他已經有想法了,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他就這麼幹過一回。」

「你說起過。」依娜眨了眨眼睛,蘇明成說過許多遍天寶州的事,這些事都讓她感到非常新奇,她之所以會嫁給蘇明成,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被這些故事迷住。

「那也不行。不只是赤月侗,還有白衣、馬蘭、波響這些侗寨,他們和我們有幾十年的交情,要不是有這些侗寨幫忙,我根本不可能和龍王寨勢均力敵,我不能扔下他們獨自逃跑。」依娜倒是義氣,眞有幾分頭人的味道。

「你為什麼不和那些頭人打聲招呼,大家一起走?」蘇明成提議道。

依娜遲疑片刻,臉上一會兒充滿希冀,一會兒顯得黯然,因為她不是沒想過這麼做,問題是不可能。白衣寨、馬蘭侗、波響侗的頭人和依娜的關係確實極好,白衣寨更是她的外婆家,但是這些頭人要為自己的族人考慮,涉及的人一多,肯定就有不同意見,更何況還有一個更大的難題。

「你肯定不知道,當初我要嫁給你,反對最厲害的就是白衣寨的人,我外婆甚至差點和我翻臉,因為她本來希望我能夠嫁給我表哥,即使到現在,她老人家對你們也沒好感。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老大,因為在天門裡他確實非常厲害,但是其他人做不到,我甚至沒辦法說服羅老。」依娜顯得非常痛苦。蘇明成搔著頭,發現自己將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這個世界上最難捉摸的是人心,人心如果不是那麼複雜,此刻佛、道兩門早已得到共識,開始連手應對大劫;朝廷也不會攻打南疆,而是會和南疆談判,南疆各部落也不會將漢人拒之門外,可惜這卻做不到。

「有時候做人應該自私一些。」蘇明成嘆了一口氣,他明白這話是白說,依娜如果自私的話,就不會跟他進入天門。

「如果我是自私的人,你還會要我嗎??」依娜轉過身來,雙手勾住蘇明成的脖子。蘇明成不忍心看到依娜眼中的哀傷,語氣軟了下來,道:「你打算怎麼做?」蘇明成這一問,頓時問到依娜的痛處,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白天的時候,大家都糾結於要層層防禦還是要暫時退卻,龍王寨自然傾向前者,可那幫人根本沒安好心,希望擋在前面的各個侗寨和漢人兩敗倶傷,這樣就可以得漁翁之利;而他們則希望暫時後撤,不過這種後撤不同於蘇明成所說前往蠻荒深處,而是退入其他部落的領地。現在兩邊各執一詞,互不退讓,問題是龍王寨拖得起,他們卻拖不起。

「我明白了,你也沒辦法。」蘇明成笑了起來。
「你有辦法?」依娜問道,突然她一皺眉,馬上補充道:「剛才那番話不要再提,你知道這很難辦。」
「我沒辦法,不過我知道一個人肯定有辦法。」蘇明成非常有自信地說道。
「叮噹-叮噹一一」

陣陣打鐵的聲音讓人感到異常煩躁,負責幹活的是麻子,他捏著法訣操縱一顆懸浮在半空中的鐵球,那是錘子,大小和鐵匠舖的鐵砧差不多,而被砸的東西通體金黃,看起來有點像黃金,也和黃金一樣柔軟,不過沒有黃金那麼重,這顆金屬圓球被打造得嚴絲合縫。

謝小玉也拿著一把錘子,不過這把錘子很小,他輕輕敲打著金球,仔細聆聽著金球震動的聲音,好半天他做出一個阻止的動作,說道:「好像差不多了。 」麻子隨手一指,鐵球落到地上,緊接著一套鋒利無比的刻刀浮在半空中,這些刻刀如同翻飛的蝴蝶,又像辛勤的蜜蜂,不停在金球的四周飄來飄去,時而留下一道划痕,時而點下一個印記。

那金屬確實很軟,所以加工起來並不困難,片刻後,金球表面就顯出幾 ​​座嵌套在一起的法陣。這些法陣並不復雜,因為這金球只是法器,功能並不多,因為裡面的空間越大越好,所以必須有縮尺成寸的功能,又因為需要進進出出,所以還得加個挪移法術,這就是僅有的功能。

縮尺成寸並不困難,可說是每個修士最早學會的幾種法術之一,差別只是功力深淺罷了。像陳元奇就可以讓幾百個人擠進一個鳥籠般大小的東西內,而一般人施展這種法術只能讓空間擴展十倍左右。

正因如此,謝小玉在離開天門山時特意跟陳元奇討要一張縮尺成寸的符篆,此刻麻子只需要施出符篆,讓它作用在這顆金球上就可以。

隨著施展完最後一個法訣,金球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緊接著它猛地一收,從一人多高縮到拳頭般大小。
「不錯、不錯,讓我玩玩。」綺羅一把將金球搶過去,這玩意兒用輕金打造而成,比木頭還輕,拿在手裡只是有些墜手。

綺羅隨即捏了一個法訣,朝著金球一點,金球又是一陣震動,緊接著一點一點變大,就像迅速吹大的氣球。「好玩、好玩!」綺羅拍手叫道。「別玩了,幹正事要緊。」謝小玉阻止綺羅繼續胡鬧。

周圍的人早已經等得不耐煩,王晨、吳榮華立刻從角落抬出-樣東西,那玩意兒像小孩玩的蹺蹺板,底下連著兩個活塞,這其實是特製的風箱,用精鐵打造而成,中間的壓桿有茶杯口般粗細。

謝小玉和王晨站在一頭,麻子和吳榮華站在另外一頭,各自握住壓桿的一頭,一起一落,兩邊用力壓起來。「為什麼不叫老蘇來幹這活?那傢伙一個人頂的上我們四個人。」王晨怪聲怪氣地嚷嚷道。

「恐怕老蘇現在和他老婆在卿卿我我,哪裡還顧得上這邊?」麻子調侃道。「麻子,你以前那副尊容想找個女人卿卿我我確實有難度,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只要你一個眼神,恐怕一堆女人追著你來。你沒想過學老蘇的樣子嗎?」王晨看到麻子心情不錯,不由得開起玩笑。

麻子看了看謝小玉,又掃了綺羅一眼,然後笑而不答。

麻子是一心修練,沒有半點這方面的心思,因為想盡可能在這條路上走得遠,保持元陽不漏之身確實有好處。而且沒有女人就沒有情慾拖累,度劫時心魔也少一些。

麻子知道謝小玉以前也和他有一樣的想法,現在就不清楚了。

謝小玉知道麻子和王晨將玩笑開到他身上,所以他大聲喊道:「都給我用力,別三心二意的!」王晨和麻子微微一笑,就不再說話,隨後四個人用力壓著槓桿。

在旁邊的空地上佈設著一座丙火聚靈陣,一團赤紅色火雲在聚靈陣中央不停翻滾著,那是至為純淨的丙火精氣,火雲中間有一根金屬管子,隨著槓桿壓下,這些丙火精氣源源不斷吸入金屬管子內,然後被壓入金球中。
一開始乾活很容易,可隨著金球內的壓力越來越大,謝小玉等人的動作漸漸慢下來,每一次壓下槓桿時都要施盡渾身力量。

差不多壓了數万下,那根槓桿越來越重,很難再壓下後,謝小玉這才說道:「差不多了。」
另外三個人吐了一口氣,隨即又變得精神振奮,等著驗證結果。r我先進去看看。」謝小玉不會讓其他人冒險,如果有什麼事,他有虛空無定曼荼羅,比其他人安全得多。

「小心,別把你壓扁了。」麻子開著玩笑,不過這也是善意的警告。
謝小玉四人的力氣沒話說,金球內的氣壓肯定比外面大幾百倍,巨大的壓力足夠將一個普通人壓成肉醬,好在謝小玉不是普通人。

謝小玉朝著眾人點了點頭,然後發動挪移法陣,瞬間進入金球內。因為用了縮尺成存的法術,金球內足夠容納五六百人。

一進入金球內,謝小玉第一個反應就是渾身燙得厲害,就像是在火爐中焚燒般.,至於壓力倒不覺得有多大,只是剛進來的一瞬間有一種被緊緊壓住的感覺,甚至連呼吸都很困難,但是過了一會兒就沒事了。

謝小玉深吸一口氣,四周的靈氣頓時湧入他的體內,根本不需要刻意運轉,這些靈氣就在他體內轉動,那洶湧澎湃的勢頭讓他感到異常震驚,這可不是他主動,他還沒有調息吐納,靈氣就已經自行流轉起來。

謝小玉頓時想起有關太古時代的一些描述,在太古之時有調息之法,卻沒有吐納之法,是遠古之時才有。原本謝小玉並不知道原因,但現在他明白了,想必太古之時也和這裡一樣靈氣充沛到極點,根本不需要刻意吐納,靈氣就會自行在體內流轉,所以需要的只是對這些靈氣加以導引。

謝小玉盤腿坐在地上,開始調息吐納起來。四周的靈氣無風自動,如蜂擁般朝著謝小玉湧來。物極必反,靈氣太過濃鬱,反倒變得滯澀,如果說剛才他體內的靈氣如同奔騰的江水,現在就成緩緩流淌的岩漿,滯澀又厚重。

這倒是一件好事,因為剛才靈氣在經絡中奔騰不息,讓謝小玉感到經絡有些脹痛,現在反而不傷經脈。一圏、兩圈、三圏……謝小玉不停運轉著這股靈氣。

謝小玉是劍修,本源是庚金精氣,為丙火所克,而這顆金球中充斥的正是丙火精氣,所以這裡並不適合他修練,不過即便如此,他仍感覺到明顯的提升,比在靈眼內修練快上許多,也比服用丹藥快上許多,要比這更快的只有直接煉化舍利,不過欣喜過後,謝小玉卻生出別種心思,因為如果他修練的速度這麼快,別人只會比他更快,原因就是調息吐納之法有所不同。

原本謝小玉修練的是下品功法《紫府天籙》.,到了天寶州後無意間得到《六如法》,裡面有一套調息吐納之法——大夢眞訣。

大夢眞訣絕對是無上等級的秘法,光是夢中演法就是其他吐納之法所沒有的能力。

不過有強處必然也有弱點,一開始謝小玉並不知道,後來逐漸感覺出來,大夢眞訣十有八九是遠古之時某派的秘傳,明顯帶有那時的特徵,樸實無華、簡單直接。

遠古之時雖然比不上太古之時,靈氣已經沒有那麼充沛,可比起後來卻強得多,所以那時候的調息吐納之法都非常簡單,和現在的調息吐納的法門相比,效率上差得多。

謝小玉剛得到大夢眞訣的時候,修練的進展並不快,一直到他、李光宗、何叔前往落魂谷發現那口靈眼後,修練的速度才快起來,之後他就一直靠靈眼的幫助才進展神速.,等到回了中土,他先是吸收一顆舍利,然後又藉助願力修練,走的都是快捷方式,所以大夢眞訣效率太差的特點才沒有顯露出來。

「看來得換一種主修功法了。」謝小玉在心中暗嘆,並決定以後就讓大夢眞訣當輔修功法使用。一瞬間,那篇前後銜接不上、只有眞人層次、裡面還隱藏著諸多隱患的《呑日噬月大法》從謝小玉的腦海中冒出來。

現在的謝小玉根本不缺秘法,在天門裡他殺了那麼多人,還斬殺諸多妖魔,得到的戰利品無數,其中功法近千部,大部分是中品和上品,也有幾部絕品功法,除此之外,還有青嵐手中的《十方道藏》殘篇,那可是無上等級的秘法,但都被他放棄了。

理由很簡單,劍要不追求快,要不追求靈活,要不追求犀利。如果追求犀利,大多是吸納庚金精氣,增加劍元的鋒利程度;如果追求快和靈活,大多是對劍氣進行壓縮,讓劍氣變得精純、凝練,全都有現成的套路可循。
謝小玉卻不同,雖然他追求的也是快,但是他的快是靠玄磁之力獲得,所以他要增強的是玄磁之力。

除此之外,謝小玉還需要爆發力,身體的反應越快越好、速度越快越好,而《呑日噬月大法》修練出來的法力保留太陽眞火暴烈而狂猛的特性,強化的正是身體的速度和反應,最適合不過。

又要玄磁之力,又要暴烈而狂猛的特性,這原本是魚和熊掌的煩惱,偏偏《奇技妙法百篇》中地道可以用太陽真火、青冥幽光、玄磁元光人工融合出幻天幽火玄元極光。

太陽眞火奇熱無比,青冥幽光至陰至寒,玄磁元光不冷不熱,所以混合而成的幻天幽火玄元極光同樣也是種沒有熱度的光。

《呑日噬月大法》最初的思維就是吸取日月精華,以調和陰陽,為己所用,可惜日精遠遠強過月華,如果換成幻天幽火玄元極光,那就沒有問題了。

幻天幽火玄元極光並不強,在諸多火焰中甚至連前百名都排不進,但是對謝小玉來說卻再適合不過。

「可以嗎?」
「效果怎麼樣?.」
「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三個人圍攏過來同時問道,因為事關自己的未來,每個人都很在意。

不過此刻的謝小玉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只感覺渾身的血液彷彿要沸騰般,腦叩中更是嗡嗡亂響,耳膜彷彿要爆開了。

「你……你沒受傷 ​​吧?好可怕,你的鼻子還有耳朵……啊,你的眼角也在流血。」綺羅瞬間臉色變得蒼白。
「你沒事吧?」麻子也後悔了,覺得剛才應該先扔一隻兔子進去試試。

用力深呼吸,好半天,謝小玉才感覺一切都恢復正常。

「還好,是壓力的問題。」謝小玉一邊說,一邊內視一番,很快就確認身體內部沒有大礙,頂多一些器官有點瘀血。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進出的話必須有個過度階段,否則壓力變化太大,恐怕會出事。」

「以後進出?」麻子聽明白謝小玉的意思,問道:「成功了?」

「成功了!在裡面修練一天,相當於在靈眼內修練七、八天。」謝小玉大致估算一下。

「這還得了!如果換成普通靈脈,豈不是相當於兩、三個月的成果?在裡面閉關一年,等於在外面修練二、三十年!」綺羅驚叫道,她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修練說穿就是兩件事,一是積累,二是突破。

像洛文清這樣頂級的資質,一般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就已經築基,三十歲前肯定能成為眞君?,而換成麻子這樣上等的資質,在正常情況下,十七、八歲差不多也能築基,三十五到四十歲成為眞君,而這其中大部分時間是用在積累上。

在大門派中有師父指點,又有破障丹之類的東西,練氣層次三大關卡,一般兩、三年就過了,和積累所花費的時間根本不能比。當然也有人會被卡住,不過在此揭過不提。

此刻謝小玉搞出這顆金球,等於將積累的時間壓縮到極限。

「應該沒有那麼好。」麻子一開始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很快就醒悟過來,道:「有得必有失,沒有漫長的積累,修練起來-帆風順,碰到瓶頸肯定很難通過,這個世上絕對不可能有快捷方式。」

「麻子說得沒錯。佛、道兩門也有很多辦法可以縮短積累的時間,比如藉助願力、呑噬別人的法力、採陰補陽,雖然前期看起來都很快,但是到了後面就會慢下來,甚至遇到瓶頸就停滯不前。」謝小玉在-旁點頭同意。

綺羅迷糊了,覺得有那麼多壞處,搞出這玩意兒豈不是沒有意義?「放心,你、我、老蘇、老吳都沒問題,但老王就不一定了。」

麻子並非看不起王晨,只不過他、綺羅和蘇明成都機緣巧合得到最適合自己的傳承,特別是蘇明成等於自創功法,完全是量身打造,根本不會有什麼瓶頸?,而吳榮華在太古戰場上得到傳承,自古以來,在天門中得到傳承的人似乎都沒遇過什麼瓶頸,這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唯獨王晨沒有這些好處。

「我明白,用不著安慰我。」王晨並不放在心上,他的心態一向很健康,沒有爭強鬥勝的心思,這一點比法磬強多了。

「只有我們幾個人有用?」綺羅說不出什麼感覺,有點興奮、有點驕傲,又感到有點可惜。

剛才綺羅還想要不要將霓裳門內幾個和她關係不錯的師姐妹拉進來,因為現在蘇明成有一群苗人手下,再加上信樂堂的人,已經是最大的派系?,李光宗和李福祿他們也是一個派系.,法磬肯定也能拉起一票人馬,所以她有些心動。

「那倒未必。」謝小玉微微一笑,轉頭朝著麻子說道:「老蘇走不開,剩下的人以你的速度最快。你能不能幫我跑一趟璇璣派,讓趙博和李光宗他們全都過來?」
「他們?」麻子沉思起來:叫那些人來幹什麼?

突然麻子靈光一閃,道:「你打算讓他們放棄原來的功法,從頭來過?」

麻子這話一說出口,眾人頓時恍然大悟。

「如果是重修,就用不著擔心根基不夠紮實;相反的,因為走一遍回頭路,當年沒有夯實的地方可以重新修補,根基會比以前更加紮實。」

綺羅也明白過來。

「李光宗他們修練的《力士經》並沒有什麼威力,再說這套功法殘缺不全.,趙博的《癸水眞訣》倒是不錯,不過也不完整,其他人的情況差不多。我想,你的意思是讓他們全都轉成劍修。」麻子比綺羅看得更深遠。

「還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思。我和老蘇偶然相遇,從他那裡得到《劍符眞解》,結果誤打誤撞摸出兩條完全相反的路。老蘇融合蠱術,以力為勝.,我則是以快取勝。最近我又得到一部功法,和這路劍法簡直是絕配,而且這套東西不屬於劍宗所有,我可以傳給任何人。」

.原本謝小玉頂著一個劍宗傳人的名頭只是想用來唬人,但現在想扔都扔不掉,所以乾脆將事情搞大。

「你夠慷慨。」麻子對此無話可說,當初在前往北望城的路上,他就知道謝小玉好為人師,甚至他還想和謝小玉別別苗頭,現在他卻認輸,謝小玉可以將自己修練的功法拿出來傳授給大家,他可做不到。

「老大就是老大。」王晨又是佩服,又是惋惜,因為他知道別人都能學,就他不行,因為謝小玉看重他的正是易算之術,他在這支隊伍中的位置早已經定死,和他一樣的還有老吳。

「當初那些中途離開的人如果知道他們失去什麼,肯定會後悔死。」綺羅顯得異常興奮,也異常得意。

「信樂堂那幫人怎麼辦?」麻子問道。

「他們如果願意過來,就也帶上他們。」謝小玉是個念舊的人,老流氓幫了他不小的忙,而且信樂堂那幫人跟著他橫渡大海從天寶州回到中土,也算是有緣。

“如果不麻煩的話,能不能幫我跑一趟霓裳門?”綺羅剛才就心動了,現在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麻子沉吟半晌,最後點了點頭。

如果換成幾年前,霓裳門這三個字意味著花瓶、老婆和雙修;可現在情況不同,誰都知道霓裳門的基礎功法中藏著飛針絕技,而且至少有一半弟子學過,現在年輕一輩的弟子中除了綺羅之外,還有十幾個人已經領悟到飛針之術,雖然人數不算多,但是那些長老及一部分已經嫁人的弟子卻成功領悟。

憑這一點,霓裳門在中等門派中的排名越來越靠前。

「該死的漢人!讓他們滾出去!」r血債血償!應該宰了他們,為我們的族人報仇!」

「他們和攻打我們的漢人是一伙的!依娜被他們騙了,我們卻不會。」

寨子中到處能聽到這樣的竊竊私語聲。

說這些話的人有的輕聲細語,有的卻故意讓謝小玉他們聽見。「眞羨慕老王和老吳,他們在金球內修練,聽不見這些讓人心煩的話。」綺羅皺著眉頭說道。

「有人故意散播這些言論。」謝小玉擁有天視地聽之能,可以聽到這個部落每個角落的聲音。

「我知道有一群人對我們充滿敵意,但是很奇怪,為什麼赤月侗的人也這樣?剛才我到河邊洗手,有一群小孩還拿泥巴砸我,而且罵得很難聽。」綺羅嘟著嘴巴,很委屈地說道。

「如果有人在你耳邊一天到晚說某個人的壞話,你肯定也會相信那個人是壞人。」

謝小玉對這套伎倆實在太熟悉,當初元辰派上上下下都咬定他是人渣,連他平時辛勤苦練也變成是在別人面前裝樣子,很多人還振振有詞的說,他如果眞的勤奮,實力怎麼可能這麼差勁?顯然是偽裝的。

「而且我覺得……赤月侗的人好像本來就對我們有敵意。」這次謝小玉並沒有那麼肯定,只是有那麼一點感覺。

綺羅對人情世故比謝小玉通透,霓裳門木來就擅長揣測人心,她稍微一想,就輕笑道:「老蘇報喜不報憂,看來他的地位不太穩。想想也是,那個苗女又漂亮、又有這樣的地位,肯定很多追求者,結果被一個漢人抱得美人歸,肯定很多人覺得不甘心。」

「這個傢伙死要面子,害得我估錯形勢。」謝小玉低聲罵道:「我本來還想四處晃晃,現在不行了。」

謝小玉轉頭看了看綺羅,見綺羅仍舊委屈地噘著嘴,便說道:「你也不要出去,下一次碰到的未必是小孩,扔你的也不一定是泥巴。」

「怕我出事?」綺羅閒得無聊,乾脆拿謝小玉開玩笑。

但是謝小玉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很小就拜入元辰派,以前忙於修練,其他事都不管'最近幾年才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不過仍舊少了一些人情味。

「哪裡都不能去,你又不讓我進去修練,眞是太無聊了!」綺羅越想越感到不忿。

「我已經決定放棄原來的吐納調息之法,改練剛得到的《呑日噬月大法》,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練。」謝小玉說道。

「我記得,你說過你的吐納調息之法是無上等級。」

對此,綺羅頗有些驚訝,同時也有些不願意,因為她修練的千針千線錦絲羅是一整套,其中就包括吐納調息之法,雖然不是無上等級,卻也是上品功法,修練出來的法力凝練強韌,而且能集於一點,和飛針技藝非常相配。

「我那套調息吐納之法效率太差,在太古之時或許不錯,現在就不行了。」謝小玉解釋 ​​道:「最近這段日子,我一直在琢磨《呑日噬月大法》,雖然大部分都很垃圾,但是調息吐納的法門卻相當了不起,配合陽燧鏡和金球,絕對進展神速。」

「我看不出區別,何況在金球內修練一年,相當於在外面修練二十年,就算效率再差,也只不過多花幾個月的時間。」綺羅並不是花瓶,她有自己的想法。

「太古、遠古之時,大道感應比現在清晰,所以那時候的先賢對大道的理解比我們深,留下的功法也更神奇奧妙,但是調息吐納之法未必高明。上古之時恰好達到平衡,大道感應也還清晰,靈氣不像現在貧瘠,所以那是道門最興旺發達的時候。

「神道大劫之後,大道模糊不清,靈氣稀薄,道法漸漸衰弱,唯獨調息吐納之法越來越高明。這套《呑日噬月大法》可謂集大成者,不但另闢蹊徑,放棄稀薄的靈氣,轉而吸收日月精華,還融入體修的法門,先練體後練氣實力提升後再反過來練體,循環往復,沒有止境。一般的調息吐納之法修練到頂後,進展就慢了,但這套功法卻不會,只會越來越強,這樣一來就能拉開差距。」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謝小玉故意加重語氣。

「能超過洛文清、麻子和老蘇?」綺羅一下子興奮起來。

謝小玉沒想到綺羅會這麼問,一下子就愣住了,想了好半天,這才有答案。「我會勸蘇明成也從頭開始,雖然他走的路和我不一樣,不過同根同源,再說他已經不只一次重來,應該不會在意.,而洛文清修練的調息吐納之法是璇璣派不傳之秘,也經過改良,非常適合現今這靈氣稀薄的環境,《呑日噬月大法》就算有優勢,也不會太大.,麻子就難說了,他得到的十有八九也是上古傳承……你可以試著超越他。」謝小玉給綺羅立了一個目標。

綺羅頓時心動了,她眼睛一亮,一下子趴在謝小玉的肩膀上,撒嬌似的問道:「我想讓師姐妹們也修練這種功法,可以嗎?」

「沒問題。 」謝小玉很大方,他本來就打算拉霓裳門的女弟子入夥,璇璣派的那些人都看得出霓裳門的潛力,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飛針絕技有兩點非常可怕,第一是出手的速度,用來偷襲比劍修還強上幾分?,第二就是範圍攻擊,飛針出手就是一大片,卻又不像毒雲邪霧之類的法術緩慢,要殺小嘍囉絕對效率第一。

綺羅得到想要的承諾,正打算從謝小玉的身上爬起來,卻沒想到謝小玉耳朵一動,抓住她的手臂,神情凝重地喊道:「小心!」話音落下,謝小玉已經發動起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瞬間隱沒身形。

「砰!」大門一下子被撞飛。
剎那間,無數金花亂閃,幾股邪煙噴出,更有大片血光將房間照得透亮,出手的至少有六個人,全都沒有留情。
謝小玉也不客氣,在他隱身的瞬間,五把飛劍同時放出去,緊接著虛空無定曼荼羅發動,將他連同綺羅拉入虛空。

兩邊都快,距離又近,在門外的幾個苗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飛劍穿透,激發的劍氣將他們全都斬成兩段。
「可惡!居然在我們的寨子裡殺人!」竹樓外傳來一聲暴喝。

隨著一聲暴喝,一道血光從天而降,將整座竹樓全都鎭在底下,血光腐蝕性極強,竹樓瞬間變得漆黑,然後迅速消融。

「阿保,你這個混蛋!」遠處傳來依娜憤怒的吼聲。

原本依娜聽到動靜,從開會的竹樓衝出來,就看到整座竹樓全被紅光籠罩,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頭人,你被漢家男人弄昏腦袋,居然勾引豺狼進自家家門。」在半空中,一個身材魁梧、赤面紋身、三十多歲的苗家漢子冷冷地看著依娜。

話音落下,一個渾身漆黑的老頭卻突然出現在依娜的身後,蒼老的雙眼驟然放出一道精芒。

那個苗家漢子原本還威風凜凜地懸浮在半空中,突然噴了一口鮮血,「轟」的一聲砸在地上,兩條腿硬生生砸進泥土中。

「既然知道依娜是頭人,還敢以下犯上,你要找死嗎??」老人冷哼一聲,他的目光掃向四周。

「羅老,好威風,教訓起自家兒孫確實有一套!」在百步外,一個花臉花衣的老頭調侃道。

「阿克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玩的那些把戲。」羅老又冷哼一聲。

突然羅老猛地一彈指,底下頓時響起一陣哀號聲,十幾個苗人搗住心口躺在地上,他們大聲慘叫著、在地上拚命打滾。

過了片刻,無數蠱蟲從那些苗人的身上鑽出來,不停啃食著他們的身體,但是這些人居然沒死,仍舊痛苦地哀號著。

這招萬蠱噬體,是苗疆最為惡毒的懲罰之一。

做完這一切'羅老朝著那已經腐蝕的竹樓說道:r多有得罪,這幾個畜生受人蠱惑,還請小哥看在依娜的分上多多見諒。」

話音落下,虛空中一陣波動,謝小玉的身影緩緩冒出來。

那個雙腿深陷土中的苗人看到謝小玉毫髮無損,頓時怒不可遏,但是此刻就算他有滿腔怒火也不敢發洩。

謝小玉的心情也不好,這幾天來遭遇到的一切,已經讓他意識到苗疆之行不會那麼容易。

一直以來,謝小玉認為苗人樸實厚道,但等到眞的接觸後,卻發現也有很多心思深沉的苗人,而且苗人不像漢人那樣開化,性情中帶著一絲野蠻和暴虐,一旦翻臉就像剛才那樣。

謝小玉朝著羅老點了點頭,卻無話可說,他可不指望羅老眞的能替他主持公道,因為羅老一出現看起來行事狠辣,實際上只是高高舉起板子然後輕輕落下,那個叫阿保的苗人只受了一些皮外傷,至於死的那些苗人只不過是奴僕罷了。

一場風波突然發生,然後迅速平息。

死了的人被拖出去埋,阿保則被關起來,不過與其說是被關,還不如說是被保護起來。

謝小玉等人則換了一個地方,反正寨子有的是竹樓,他們換到寨子的一角,和其他地方隔離開來。

「看來我以前想得太好了。」謝小玉有些意志消沉地說道。

此刻竹樓內只有謝小玉、綺羅和蘇明成夫妻,王晨和吳榮華在修練,沒必要驚動到他們。

「老大,有點事要和你商量。」蘇明成雙手結印,瞬間在四周接連佈設五、六道禁制。

與此同時,依娜也張望著左右,她是在確認是否有人用巫術窺探情況,過了好一會兒工夫,依娜才朝著蘇明成點了點頭。

一行有一行的門道,隔行如隔山,那些大巫雖然實力相當於道君,但是他們要破解禁制只能靠蠻力強行轟開,所以有這麼五、六道禁制就足夠將他們屛蔽在外面,唯一要擔心的就是他們用某種辦法潛入,比如放一隻細小的蠱蟲,要不然弄個難以察覺的靈體進來,對於這類法門謝小玉和蘇明成一竅不通,只能看依娜確定沒問題後,蘇明成這才說道:「老大,剛才的事……」

「你和你老婆用不著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和你們無關。」謝小玉擺了擺手。

蘇明成鬆了一口氣,然後將之前他和依娜商量的那些事對謝小玉說一遍。

謝小玉耐心聽著,雖然他知道這座寨子有問題,而且里里外外都有問題,但是具體的情況卻不清楚,這時他才知道赤月侗的問題比他想像得更加嚴重,不但內部有人對依娜不滿,居然還分成幾派;外部不但有朝廷的人馬步步緊逼,還有龍王寨虎視眈眈,更有一群所謂的盟友同樣沒安好心;至於那個羅老,從他對那個苗人的處罰來看,他會支持依娜當頭人恐怕有目的。

「你這個頭人做得……」謝小玉朝著依娜嘖嘖連聲。

「老大,你肯定有辦法。」蘇明成連忙捧了謝小玉一下,不過他也確實這麼認為,一直以來沒有謝小玉做不成的事,所以在他身邊的這群人對他全都有著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好在謝小玉確實有辦法,幾年下來,他對勾心鬥角的那套已經不再陌生,特別是不久前從方雲天口中得知當年那件事的眞相,他對人心有了更多了解。

「本來我滿腔熱忱而來……」謝小玉的臉色有些陰冷,道:「算了,既然熱臉貼了冷屁股,我何必再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老大,你可別這樣說,不看我老婆的面子也看一下我的面子啊!」蘇明成急了。

謝小玉的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道:「不可能一個忠於你老婆的人也沒有吧?」

蘇明成轉頭看著依娜,他對這件事不太清楚。「確實有,不過沒用。寨子的那些老人和女人們倒是願意聽我的,但是男人們更願意跟著阿保和阿達。」依娜一臉黯然地說道,她以前總覺得她對別人好,別人就會對她好,但是成為頭人之後她才發現並非如此。

人都是現實的!在寨子裡依娜雖然貴為頭人,卻沒什麼人聽她的,大權全都把持在阿保、阿達手中,寨子裡的男人們更願意跟著他們。

「老人和女人也不錯啊,而且在我眼裡不存在沒用的人。你就以頭人的名義召集這些老人、女人和孩子,帶他們遷往後方,畢竟打仗是男人的事,應該沒人會反對吧?」謝小玉問道。「但是龍王寨那邊……」依娜不知道謝小玉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現在各部落聚集在這裡,始終沒有得出結果,就是因為以龍王寨為首的那幾個寨子不肯鬆口,不讓人往他們那邊遷徙。「龍王寨的人應該不會反對。一群沒有抵抗能力的老弱婦孺對他們來說是肥肉,他們隨時可以一口呑掉。」謝小玉笑道。「這怎麼可以?」依娜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怒意。「聽我把話說完。」謝小玉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是讓你帶著老弱婦孺往龍王寨遷徙,而是往蠻荒深處而去。」「這不可能!蠻荒深處的瘴氣連我們都受不了,而且那裡到處是妖獸和蠻荒部落,我們遷徙到龍王寨旁邊頂多被呑併,可往蠻荒深處去恐怕會死無葬身之地。」依娜已經徹底絕望,她甚至懷疑謝小玉因為剛才那件事懷恨在心,所以故意指引一條死路。

「那裡的瘴氣不可能比天寶州的瘴氣更厲害吧?」謝小玉輕笑道??「老蘇應該對你提過,我在天寶州種草、養蟲、餵雞,全都自給自足。那時候我們條件有限,才十幾個人,大部分人還沒空閒,全靠幾個女人照料這一切。」

「老大說的是眞的。」蘇明成在一旁擔保道。

依娜頓時沉思起來,她確實聽蘇明成提起過那養滿雞的大棚。

蠻荒深處之所以被視為禁地,說穿了是因為食物難以獲得,像赤月侗這種千人規模的寨子,一天消耗的食物就要上千斤,一年就是三十幾萬斤,這麼多食物不可能靠打獵和採集野果得來,所以每家每戶都要養雞養羊,還要耕種農田,除此之外就是用皮毛、藥材從漢人那裡換取糧食。

但蠻荒深處沒有辦法耕種,沒有人能頂著瘴氣乾農活,加上雞鴨牛羊也受不了瘴氣,甚至就算種出糧食、養了一些雞鴨牛羊,那些妖獸和野人也會跑來禍害。

但如果能解決食物問題,其他問題就不成問題了。

「不行、不行。」依娜突然又搖起頭,她突然發現還有一個麻煩,道:「我怎麼向其他人解釋?如果不解釋,沒人肯跟著我走,因為那是送死?,可如果解釋,肯定有人會說出去,到時候……」依娜一臉苦澀,她很清楚結果會怎麼樣。

蘇明成也臉色發白,他想起四個字-懷璧其罪。

「放心,誰想學就過來學。」謝小玉的嘴角露出一絲惡意的微笑,道:「不過我不會白教,白送的東西不値錢,花大錢得到的東西才珍貴。」

蘇明成並不是笨蛋,他甚至比謝小玉更精於人情世故,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就明白謝小玉的意思,這招叫反客為主。

蘇明成和依娜一直在思考怎麼說服別人,卻沒想過為什麼要說服、為什麼不反過來讓那些寨子求他們?至於懷璧其罪……只要付出代價就可以學到手的東西還能稱得上璧嗎?

依娜很快也明白過來,覺得這個辦法確實可行,其中最巧妙的一點就是從最容易控制的那些人下手。

先分出老弱婦孺,因為這些人幾乎不會反對她,如果誰反對,可以留下,她只會帶聽話的人走。

萬事起頭難,第一步最重要,一旦第一步成功,大家看到希望,就不是依娜勸別人,而是別人求她。

「還有一個問題,龍王寨那幫人恐怕不會善罷罷休。」依娜的眉頭並沒有舒展開來,龍王寨始終是一個問題。
「龍王寨不是問題。」謝小玉根本不在意這幫目光短淺的傢伙,道:「等你帶人進入蠻荒,留守在這裡的那些人肯定會心動,有活路的時候沒人願意死,接下來,白衣寨、馬蘭侗、波響侗這些寨子的人也會心動。如此一來,龍王寨和那些對你有敵意的寨子肯定會慌,因為他們將不得不面對朝廷的官兵,現在你們面臨的困境就換他們面對了。」

謝小玉最擅長的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依娜頓時欣喜若狂,她已經徹底相信謝小玉的計劃能成功,因為這個計劃絲絲入扣,而且深入人心。

謝小玉見依娜一臉欣喜,猛然間澆了她一盆冷水,道:「我剛才都是開玩笑,你別當眞。」

依娜的笑容瞬間凝固,蘇明成也一臉疑惑。

「老大……」蘇明成想問這到底為什麼?謝小玉擺了擺手,阻止蘇明成,嘆息一聲,這才說道:「剛剛有人想殺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忘恩負義?我不想再被人過河拆橋了!」

「你是指阿保……」依娜頓時明白了,她突然想起蘇明成提起他這個老大被同門誣陷,遭遇到背叛,因此最恨的就是這類人。

但是依娜也沒辦法,她對赤月侗的掌控力很弱,要不是有羅老的支持,連頭人的位子都坐不穩,問題是羅老絕對不會對阿保下手,不只是因為阿保的勢力很大,更因為阿保是他的曾孫。

事實上,赤月侗的人都是羅老的曾孫重孫一輩,差的只是血緣遠近罷了。

「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被分出來的時候,他們會聽你的話。但是當他們的兒子、丈夫和父親回到他們身邊的時候,恐怕又會恢復現在這個狀態吧?你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頭人,而我們則是一群外人,還是漢人,和外面那些殺死你們的族人、逼得你們離鄉背井的人是一樣的漢人……」謝小玉步步緊逼,句句誅心。依娜動了動嘴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說實話,依娜甚至不敢保證她丈夫不會被下毒手,因為想這麼幹的人很多,

赤月侗內有,外面更多,特別是白衣寨,她的表兄全將她丈夫看成眼中釘、肉中刺。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依娜咬著牙問道。

「辦法其實很簡單,問題在你身上,你願不願意放棄侗寨頭人的身分?」謝小玉淡淡問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沒有那麼多顧忌和煩惱,就也沒那麼多束縛和牽制。

依娜也明白謝小玉不是善男信女,誰想殺他,他肯定會反擊,這一次是礙於形勢不能這麼做,同樣也是礙於她頭人的身分不能隨意下手,一旦她放棄這個身分,阿保的死期就到了。

依娜還知道這其中還有另外一層意義。

喜歡依娜的那些人以前或許是眞心的,但是從她嫁了人,從少女變成少婦,她已經沒有那麼珍貴,他們在意的只剩下她的身分,一旦她捨棄這個身分,蘇明成就沒有那麼多麻煩,謝小玉他們也會輕鬆許多。

「我……我不能…:如果我放棄頭人的身分,赤月侗立刻就會分裂。」依很清楚赤月侗的情況。

「那麼就讓它分裂好了,大劫一起,以赤月侗現在的狀況,你認為能倖免嗎?與其到時候整個寨子都被屠殺乾淨,還不如現在分裂,要逃還容易一點……羅老想必已經知道大劫將至的消息了吧?」謝小玉顯得很無情。

謝小玉的心態已經改變了,原本他將這裡的人看成朋友,自然要從朋友的立場上考慮;現在他視這裡的人如路人,還是不太友善、總是暗地裡算計他的路人,那麼他肯定會算計回去。說到算計別人,一向是謝小玉的強項。

依娜頓時愣住了,她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蘇明成則在一旁皺了皺眉,覺得謝小玉有些話沒說出來。

過了片刻,蘇明成的嘴角露出微笑,他突然發現一絲熟悉的味道。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喜歡讓別人自己選擇,所以有人會離開,有人會跟著他,而跟著他的人最後總不會吃虧,蘇明成不由得心想:看來老大又開始玩這一手。蘇明成很清楚,赤月侗至少有兩、三百人絕對忠於依娜,這些都是依娜的父親留下的老部下,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孤兒孤老和寡婦,阿保和阿達不會要這種人,這些人也肯定會跟著依娜,這樣加起來至少有五、六百人跟著依娜走,這可不是小數目。

更何況如果眞的讓赤月侗族人選擇,很難說有幾個人願意跟著阿保和阿達,因為阿保野蠻而殘暴,阿達則是陰狠而凶險。

在依娜當頭人的時候,跟著阿保和阿達可以狐假虎威,得到不少好處,可一旦換成他們當頭人,日子就難熬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4-6 08:38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4-6 07:33
第四章 鬥角

在竹樓上,一個黑衣、黑褲、黑包頭的老人不停抽著水煙,竹筒做的水煙槍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依娜則跪坐在他的對面。不知道過了多久,羅老放下水煙槍。「這樣也好,阿保和阿達都有自己的想法,寨子也有不少人願意追隨他們,與其像現在這樣劍拔弩張,還不如趁著兩邊沒見血,乾脆分開。」羅老滿臉地無奈地說道,畢竟誰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家四分五裂,更別說阿保和阿達都是他的晚輩,都應該算是他的曾孫。苗疆的侗寨都是一家人,彼此是堂兄弟姐妹,只是關係遠近罷了,以往再怎麼爭權,都不會拆散侗寨,但是現在大難臨頭,與其這樣內耗,還不如一刀兩斷,各奔前程。

「那個漢家小輩很厲害,這招釜底抽薪、借步登梯的計策確實讓人難以對付。」羅老讚道。「他在漢人中名氣很響亮,是傳說中的應劫之人。」依娜沒有提到劍宗傳人,因為劍宗的名號對南疆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力,反倒是應劫之人的身分高貴得多。「他會的那些東西確實有點意思。」羅老已經見識過謝小玉的劍法,之前謝
小玉一劍逐走道君劍修,那一幕令他異常震撼,此刻他做出這樣的決定,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原因。「不過我覺得他的提議沒有那麼簡單,恐怕他也打著呑掉赤月侗的念頭。」

年老成精,這位大巫活了幾百歲,見識和閱歷遠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讓人出乎預料的是,依娜居然點頭回答:「我知道。」「你知道?」羅老有些吃驚地問道。「那個人是我男人的兄弟,我男人太了解他了,所以他說出這些話,我男人
立刻有了反應,而我對我的男人同樣了解,他一有反應,我馬上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依娜苦笑道。

「那你還幫他們說話?」羅老突然變得嚴厲起來。

「那個人有野心,但是他有一個別人沒有的好處——他不喜歡用強;用漢人的話來說,就是強摘的瓜不甜。我男人曾經說過,他以前有三百多個手下,卻因為一件事,很多人離他而去,他也沒強求,只是對跟著他的那些人比以前更好。後來又有一批人離他而去,他仍舊放行,沒有阻攔的意思,最後只剩下三十幾個人跟著他。」依娜緩緩說道。依娜想了很久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謝小玉從來不強求別人,換成龍王寨或者白衣寨都不可能這樣做,投靠的結果就是被徹底呑併。

「不強求?」羅老又吸了一口水煙,沉思起來,好半天他才含含糊糊地說道:「沒人會白白拿好處出來。」

「我知道,他肯定是為將來做準備。我男人說過,他有一艘船,一艘很神奇的船,可以裝下很多人,將來大劫一起,他肯定會帶著所有人逃跑,但是他還沒解決吃飯的問題,這一次他恐怕是拿我們驗證。」依娜說道。羅老又開始抽起水煙,並陷入沉思,和在蠻荒深處的生苗不同,他們對漢人的東西並不排斥,甚至還帶著一絲羨慕,甚至在道法之爭前,他們就從漢人那裡學會耕田和織布,要不是南疆山脈眾多,耕地太少,恐怕苗族各部已經和漢人一模一樣。

想了半天,羅老低聲問道:「你剛才說那個人已經磨好刀,打算狠狠宰上一刀,你知不知道他的打算?」「我們用不著付出代價,就算不看在我男人的分上,他想引別人上鉤,也必須要教會我們這些東西。」依娜連忙回答道。「傻孩子。」羅老搖了搖頭,道..「讓你當頭人或許眞是一個錯誤,你的心太軟了。」「您的意思是?」依娜仍舊不太明白。「為什麼要讓別人得到這些技術?誰家有獨門手藝不是藏著掖著?白衣寨能拿得出的東西,我們難道拿不出來?」羅老呵呵笑了起來,笑容顯得異常奸猾。

「您老眞是……」依娜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你這孩子,還眞的將白衣寨那個​​老太婆當回事。」羅老輕嗤一聲。

「她畢竟是我的外婆。」依娜嘆道。「嫁出去的女兒就等於潑出去的水。你娘嫁到赤月侗,就是這裡的人,你更是如此。你以為老太婆眞的將你看成是外孫女?呸!她只是欺負你心軟,整天做併呑咱赤月侗的夢,他們和龍王寨是一票貨色,何必便宜他們?」羅老越說越氣,說到最後,用水煙筒在地板上篤篤篤敲著。

依娜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知道羅老說的沒錯,各個部落首先會為自己考慮,不過要說她外婆對她沒有任何感情,那也未必,只不過這分感情和部落利益衝突的時候,她外婆肯定更在意後者罷了。依娜也知道羅老其實和她外婆沒有兩樣,他想的是將這門技術留在赤月侗,不讓其他寨子學走,說到底也是自私加貪婪,但是她偏偏不能說羅老有錯,因為羅老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赤月侗。「你去探探那個人的意思,他的刀再快,對你和你的男人肯定下不了手。」

羅老說道。依娜頓時無語,覺得羅老眞是什麼都能利用,石頭里也能榨出油。「你打算這麼做?」謝小玉異常驚訝,緊接著他沉思起來。此刻,竹樓內除了他、依娜,還有蘇明成和綺羅。綺羅正擺弄著桌上的一個小玩意兒,那東西有點像天蜈船,也就是謝小玉弄出來的第二種飛天船,同樣又細又長,而且船體是軟的,旁邊有很多小翅膀,不過這東西沒有扇輪。

依娜對那東西也很感興趣,她知道這是用來帶著她的族人逃走的東西,不過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果你眞的這麼打算的話……我可以答應。」謝小玉已經想好了。謝小玉突然發現自己實在太慷慨了,此時此刻能活下來,恐怕已經是各個寨子最大的願望,他只要勾一勾手指,告訴別人他可以讓大家活下來,還能保證大家吃得飽、穿得暖,肯定會有很多人哭喊著爬到他面前。

「你答應了?」依娜頓時喜形於色,她這才發現自己也有私心。

「有三個條件,第一,必須幫我消除身上的黑巫詛咒;第二,我需要青冥微光,而且需要大量的青冥微光;第三,我需要有人幫我擋天劫。」謝小玉收起原本準備好的快刀,對自己人沒必要玩這套,只有這三件事是必須的。

「你所說的第二個條件,我要問過羅老才行。」依娜這一次很不好意思,因為謝小玉只有三個條件已經夠優惠了,她卻推三阻四。不過依娜也沒辦法,大巫雖然相當於道君,但是擅長的方向不一樣,飛天遁地從來都不是巫門的長處,道門眞君能夠做到瞬息千里,十個大巫中卻有九個大巫沒有這樣的本事。

「要不然請陳道君幫個忙?」蘇明成體貼依娜,說道。謝小玉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覺得蘇明成眞是見色忘友。

「我等不及,因為我要驗證一樣東西。」謝小玉當然想過請陳元奇幫忙,不過那要等到成功後再說。「老大,你想驗證什麼?」蘇明成頓時來了精神,每一次謝小玉要驗證什麼,最後都會弄出很大的動靜,比如劍山、天劍舟。

「如果成功的話有你的好處,不過你得廢掉法力,從頭開始修練。」謝小玉沒有多加解釋,他想看看蘇明成的反應。「沒問題。」蘇明成果然比綺羅乾脆得多,突然他將依娜拉過來,轉頭朝著謝小玉說道:「我想讓依娜也一起修練。」苗疆的女子大多煉蠱,依娜也不例外,說起來她的實力也不算差,否則當初蘇明成也不會帶著她進入天門。

巫蠱之道同樣直指長生,威力不弱,需要的資源又少,並不比佛、道兩門的東西差,可惜巫門一脈沒有青春永駐之法,而且只要修練中稍微有點差錯,容顏就會變得老醜,所以苗女三十歲以前固然貌美如花,一過三十歲容顏就會衰老。

而道門在這方面卻別有所長,特別是翠羽宮、霓裳門這樣的女修門派,那些長老全都有幾百歲,卻看起來頂多三十歲出頭。「沒問題,你走的那條路也適合她。」謝小玉點頭說道。

「我?」蘇明成一臉怪異地問道,因為他走的是以力取勝的路子,他是男人,

自然沒關係,可依娜這樣嬌小玲瓏卻能和他一樣力拔山河,實在太讓人難以想像。

「我想讓她跟你學。」蘇明成搔著頭說道。

「不走你那條路,豈不是浪費蠱術的好處??」謝小玉明白蘇明成的意思,但是他不想接手。這可不是論道說法,師父教徒弟,免不了要肌膚相觸。當初謝小玉傳授李喜兒的時候是讓李光宗代勞,李喜兒是他乾姐姐,這勉強說得過去,換成依娜就麻煩了。「也好。」蘇明成沒有想那麼深,他完全從實用方面考慮。

依娜則羞紅了臉,因為蘇明成沒有想到,她卻想到了,更讓她害羞的是苗疆有兄弟共妻的風俗。

「你要的東西我幫你拿來了。」依娜連忙轉移話題,然後從背後拿下一隻納物袋,往地上一倒。轉眼間地上就堆起一大堆東西,有一團團的絲線、竹子、木棍、整張的獸皮和整捲的麻布,還有蜂窩和黏膠。「沒有輕質金屬?」謝小玉蹲在地上,撿起那些竹子和木棍看了看,不禁搖了搖頭。蘇明成知道謝小玉在想什麼,連忙說道:「這裡不能和天寶州比,你將就一下吧!我覺得這種竹子不錯,每根都有十來丈長,粗細也都差不多,不像毛竹底下太粗、上面太細。」

「這東西數量多嗎?」謝小玉問道。「到處都是。」蘇明成連忙回答。「打造骨架就用它了。」謝小玉掂了掂分量,覺得這東西不算很輕,至少比普通竹子重得多,不過畢竟是空心的,比金屬輕。謝小玉又撿起一團絲線抽出一根,用力扯了扯。「這些絲肯定沒問題,而且你要蛛絲有蛛絲、要蠶絲有蠶絲。」蘇明成獻寶似的說道。謝小玉點了點頭,這裡是苗疆,苗人大多養蠱,而蠱中蜘蛛和蠶的數量很多,那可不同於普通的蜘蛛和蠶,它們吐出來的絲線絕對堅韌。

「數量呢?」謝小玉又問道,這一次他乾脆問依娜,他很清楚,如果問蘇明成的話,蘇明成只會挑好的說。就是因為蘇明成報喜不報憂,才導致謝小玉錯誤估計南疆的情況,他可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

「要多少有多少,像我的金蠶蠱全都是散養,反正它們沒有天敵,也不像普通的蠶挑食,什麼葉子都吃,除了要血食這一點有些麻煩。」依娜倒是挺有把握。

「那你們為什麼還穿麻衣?」謝小玉覺得有些奇怪。「這些絲線有劇毒,想將毒清理乾淨很麻煩,而且它們的絲很硬,一根拿在手裡沒感覺,織成布的話就感覺得出來,像薄木片。那樣的衣服我們倒是有,不過只在打仗的時候用,刀槍不入,比鐵甲還好。」依娜解釋道。

謝小玉頓時眼睛一亮,因為不久前他還和眾人談起過當年劍宗的錯誤,其中之一就是劍宗的法器都是自己準備,和神皇大軍不能比,正因為如此,他曾經考慮過要不要將飛劍和法袍全都統一。

不過這有一個問題——法器好煉,材料難找。金屬倒是不缺,天寶州有的是,可惜謝小玉追求的是快速,絕對不合適用金屬甲。謝小玉曾經考慮過土蜘蛛吐的絲,可惜那玩意兒太細、太亂,只能當成羅網,無法用來織布,現在依娜這麼一說,他頓時想到這些蠱蟲。

「接下來我們有事做了。」謝小玉站起身來,然後轉頭朝著依娜說道:「既然羅老已經同意,你就開始召集人吧,時間緊迫。」

「我馬上可以將人召集起來。」依娜點頭應道。

「不只這些,你還要準備一些東西,竹子、蠶絲、麻布、樹膠還有雞蛋,你再抓些兔子,那東西生育的速度也快。」謝小玉一邊想,一邊說。

「要不要再準備一些種子?」依娜問道。

「用不著,我手上有足夠的草種。」在丹道大會之前,謝小玉在天門派山腳下的那座小城用發酵的青草釀成酒,讓數萬人免於飢餓,這也讓他深受啟發,所以在丹道大會上,他用丹藥換了許多草種。

「時間上會不會來不及?」蘇明成有些擔憂地問道,他知道孵化小雞需要半個月,小雞成長需要兩個多月。

「我想辦法擠一些糧食出來。」依娜打算求羅老幫忙。

「用不著。現在各座寨子恐怕將糧食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與其你想辦法,還不如我跑一趟,去某座大城花錢買些糧食回來。」謝小玉有芥子道場在手,可以裝很多東西,而且他不缺錢,何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赤月侗因為一個命令變得忙碌起來,沒有人知道其中緣故,所以很多人都在猜測,包括在這裡開會的各個寨子頭人。在一座竹樓上,之前和羅老針鋒相對的花臉老頭正在房間轉來轉去,旁邊跪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想殺謝小玉的苗人阿保。

「那個小女人不知道在搞什麼鬼'為什麼將這些沒用的人全都召集起來'難道想控制他們?」阿保用力捶打著地板,此刻他咬牙切齒、一臉猙獰。阿保之所以這麼憤怒,是因為他丟了一個大臉,如果他成 ​​功殺掉那個漢人,
就算受點處罰也沒什麼,偏偏那漢人毫髮無損'他反倒吐了兩口血'還狠狠摔了一下。

「這不是挺好嗎?那些老人和女人能夠去哪裡?北面是黎人的地盤,那裡也不太平,甘川六州正發兵攻打他們,情況比我們這邊還糟糕。難道往南投奔阿布哲?那更沒可能,一過去肯定會被打散,然後女人和孩子會變成奴隸,那個小女人就會變成頭號女奴。」在旁邊的年輕苗人笑道,而且笑得很狂妄。

「就算那個小女人做傻事,老傢伙難道也傻了?」花臉老頭冷哼一聲。

「爺,您說這怎麼回事?」阿保輕聲問道。

「我怎麼知道?你們寨子那個老傢伙最喜歡玩這種把戲,整天算計來算計去,誰能夠玩得過他?」花臉老頭很不耐煩地說道。

「那麼我們怎麼辦?」阿保繼續問道。花臉老頭看了看在旁邊的年輕苗人。

「要我說?那我們什麼都別做,看他們去哪裡?如果往我們這邊來,那不是省掉我們很多力氣?」說著,那年輕苗人張開嘴,做了一個一口呑的動作。花臉老頭沉思起來,他也這樣想過,因為確實沒有地方可去。北面是黎人,南面是阿布哲,東南面是瑤人和零散百族,往東面是漢人,往西面是蠻荒。而北面、東南面、東面肯定不可能'那是死路;往南倒是能活,卻會活得很慘.,如果往西,要不是去他們的地盤,要不進入蠻荒深處,後者也是死路,不過他總覺得不可能有這樣的好事。

「不行,不能讓那個小女人得逞,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老傢伙很會玩花招。」花臉老頭咬牙說道,他說這話有切身體會,他和羅老從年輕的時候就鬥,鬥了一輩子,可玩腦筋他從來沒贏過。

「爺,您說得對,現在我們佔上風,根本沒必要坐視這種變化,到時候他們不想服軟也不行。」那個年輕苗人很擅長見風使舵,立刻改了口風。

「這件事就交給你這小子去做,可別又像之前失敗,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活該被一個女人踩在腳下。」花臉老頭瞪了阿保一眼,突然他隨手一揮,阿保的身影瞬間變得暗淡,緊接著就從房間裡消失。

「這個白痴眞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年輕苗人冷哼一聲。「要不是這樣,那個老傢伙怎麼可能讓一個女娃當頭人?他是一個衝動的白痴,另外一個人則是黏黏糊糊的白痴,都是胳膊肘往外,分不清自己人和外人的
東西。如果我的曾孫子也是那副模樣,我早讓他們餵蠱了。」花臉老頭一臉鄙夷地說道。

「那個女娃不也一樣?找了個漢人做男人。」那個年輕苗人一臉陰邪,當初他也曾動過心思想娶依娜,可惜最後輸給一個漢人。

花臉老頭這一次沒有同意,板著臉道:「你說錯了!如果那個女娃的婚事不合羅老頭的心意,她的男人恐怕早就被羅老頭變成蠱屎。嫁漢人好啊,漢人在這裡沒根基,等於入贅,不然那女娃嫁給任何人都是麻煩,赤月侗早晚變成別家的產業。那女娃子也聰明,拖了那麼久沒嫁人,最後選了一個漢人。懂事,眞的很懂事......可惜,她是個女的,壓不住。」花臉老頭哈哈大笑道,因為赤月侗後繼無人,他 ​​龍王寨就有機會了。

突然花臉老頭停下來,猛地一抓。剛才阿保跪坐的地方頓時多了-道身影,這道身影越來越清晰,居然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人,不過十七、八歲,在苗女中算得上漂亮。這個苗女一出來,立刻趴伏在地上,禀報導:「爺,頭人剛剛讓我們幾個人砍竹子,說是要用來造船,可以裝幾百人在天上飛的船,還說我們用不著擔心會餓肚子,只會過得比現在更好。」

「吹牛,安撫人心罷了,這套我三歲就會玩。」那年輕苗人嗤之以鼻地說道。

花臉老頭卻沒笑,過了好半天才喃喃自語道:「能在天上飛的船?我見過,那是漢人的東西。用不著擔心餓肚子?這我也信,佛、道兩門都有一些特殊的法門,小小一個瓶瓶罐罐可以裝下很多東西。」

「不好!」那年輕苗人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怎麼不好?說說看。」花臉老頭顯然腦子不算靈活,和羅老不能比。

「那個小女人有飛天船,又有足夠的糧食,完全可以帶著人往蠻荒深處,到時只要找一座山谷躲著,外面打破了天也碰不到他們一根寒毛。」年輕苗人連忙解釋道。

「那有個屁用?等到男人都被打死、赤月侗都被佔走,他們不是仍舊完蛋?」花臉老頭不屑地說道。

「您別忘了,赤月侗的男人全都有異心,要不跟著阿保,要不跟著阿達,就這兩個白痴遲早會將赤月侗的家底敗光。如果我是羅老,我也情願讓他們死在戰場上,等死到剩下幾百個人的時候,來一艘飛天船將他們載了就走,這樣一來,赤月侗雖然元氣大傷,但是底子還在。而他們這一逃,漢人就會長驅直入,到那時候就輪到我們和漢人廝拚了。運氣好的話,我們或許能頂住漢人.,運氣不好的話,恐怕我們會比赤月侗更慘。 」那個年輕苗人很會分析,雖然沒猜對,卻頗有道理。

「這頭老狐狸!」花臉老人大聲咒罵道。「說不定那老傢伙早就知道漢家朝廷會來攻打我們,所以早早做了準備,特意讓那個女娃勾引漢人道家的弟子。」年輕苗人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巫門雖然沒有易算之術,卻有占卜之法,所以那年輕苗人的猜測並非沒有道理。

花臉老頭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心裡也越煩悶。「你先回去吧。以後還有事的話也要及時禀報。」花臉老頭朝著那個女人揮了揮手。隨後,那個女人也和阿保一樣,一陣人影晃動後就消失了。

在寨子邊緣的一座竹樓中,一道女人的身影緩緩出現。這時,房間的角落站著一個黑衣黑褲的老人,那個女人連忙像剛才那樣趴伏在地,正打算將剛才的事回禀給這位老人。

「你不用說了,我都已經知道了。」羅老捻著鬍鬚、瞇著眼睛,臉上似笑非笑。阿克塞的反應完全在羅老的預料中,覺得阿克塞雖然沒什麼腦子,但是一把年紀至少沒活到狗身上,就算沒看透謝小玉的計策,卻也沒上當,居然打算讓阿保破壞計劃。羅老看了謝小玉他們住的方向一眼,露出一絲冷笑,雖然他對蘇明成沒有好
惡,但卻不怎麼喜歡謝小玉,一來是因為謝小玉喜歡算計,他也喜歡算計,有心機的人絕對不會喜歡另外一個有心機的人;二來是因為謝小玉和其他漢人沒有兩樣,看苗人多少有點居高臨下的感覺。這個漢家小娃還眞將我們苗人看成頭腦簡單的蠻子,我卻還要幫他補漏洞。

羅老在心裡暗罵,然後他扔下一包藥,轉身離開那個苗女住的地方。

看到羅老離開,苗女飛身而起,撿起藥包後急不可耐地塞進嘴裡,然後一臉愜意地倒在床上。

羅老並沒有走路,像他們這樣的大巫有著不可思議的能力,只見他的身影從另外一座竹樓前冒出來,不過四周來來去去的人卻都視而不見。竹樓內有很多人,有老有少,被圍攏在正中央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幾歲的婦人,她一身月白色衣衫,並穿著一條青色筒裙,看起來頗為素雅。

突然那婦人朝著周圍揮了揮手,說道:「我累了,你們退下去吧。」周圍那些正和婦人閒聊的人頓時不再說話,然後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退出竹樓。婦人隨手一招,四周的窗戶全都關閉起來。「羅老,你可以出來了。」婦人轉過頭,懶洋洋地說道。

羅老咳嗽一聲,解除隱形。「你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道有什麼吩咐?」婦人板著臉說道。「瑪夷姆,何必這麼生分?」羅老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快點說正經事,我沒那麼多閒工夫。」瑪夷姆沒有好臉色,就像羅老討厭她一樣,她對羅老也沒有好感。

「你肯定也得到消息,依娜正在建造飛天船。」羅老徑直說道,他很清楚瑪夷姆在依娜的身邊安插眼線,而且不只一個。

「怎麼?興師問罪來了?」瑪夷姆翻了一個白眼,突然她醒悟過來,剛才羅老說了個「也」字,她立刻坐直身體問道:「龍王寨的人也得到消息?」

「這種事瞞不過去。」羅老嘆道。「阿克塞那個莽夫腦子裡全都是筋肉,他肯定是讓阿保設法破壞,我沒說錯
吧?」瑪夷姆搗嘴輕笑道:「阿保這孩子……眞是缺心眼。」

「阿達也好不到哪裡,赤月侗上上下下那點事想必都被他賣掉了吧?」羅老一臉無奈地道。「他畢竟是我的外孫。」瑪夷姆一臉得意地說道。

「你是不是讓阿達干同樣的事?」羅老皺著眉頭問道。

「我才沒那麼傻。」瑪夷姆坐回去,並靠在錦墊上。

羅老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這也在他的預料中,白衣寨和赤月侗的處境差不多,與其搞破壞,還不如等到船造好之後將船搶走。

看到有談成的希望,羅老坐了下來。瑪夷姆見狀腳一掃,踢開羅老屁股底下的錦墊,這絕對是一個不友好的表示,但是羅老並不在意。羅老當沒看見,徑自坐在地板上,隨手取出水煙槍吸了兩口,然後說道:「依娜肯定和你提過她的男人,十有八九還提過她男人的兄弟,不知道她有沒有提到過天地大劫?」

「大劫?」瑪夷姆眉頭一皺,道:「我倒是聽到一點風聲。據說漢人朝廷之所以對我們用兵,和這有關,他們也在找退路,如果眞是這樣,恐怕這一次朝廷大軍過來,不會像以往那樣退去……」瑪夷姆心思也很深沉,瞬間想明白許多事。

「你還沒回答我。」羅老可不會讓瑪夷姆打馬虎眼。

瑪夷姆瞪了羅老一眼,又是憤怒又是失望地說道:「死丫頭根本沒提這些事。」

「恐怕是你不想聽。」羅老哈哈大笑起來。瑪夷姆頓時大怒,不過此刻她也明白不能發火,因為羅老的來意根本不在她的預料中。

「那你說清楚是到底怎麼一回事!」瑪夷姆盤起腿,不再像剛才那樣半倚半靠。「歷次大劫都會出現一群應劫之人,依娜的男人就是,他那個兄弟也是。」

羅老先扔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瑪夷姆臉色微微變了變,先是不信,不過她馬上想起謝小玉剛到南疆的時候
確實引起一場風波, ​​漢家朝廷會派兵攻打南疆,最初的理由就是要抓捕他。

「你既然知道這些事,為什麼還要那樣安排?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阿保幹的勾當,你是變相慫恿。」瑪夷姆冷哼一聲。

「我不是也默認阿達的胡鬧嗎?」羅老不以為然地說道,仍舊一臉笑意。

瑪夷姆看著羅老,感到頭痛,心想:這頭老狐狸的心思從來沒人能夠眞正猜透。

知道自己不解釋幾句,瑪夷姆絕對不肯放過他,羅老說道:「我原本不信,所以想試他們一下,只有他們證明自己是應劫之人,才有資格引起我的注意。 」

「他們已經證明自己有這個資格?」瑪夷姆似乎有些明白,問道:「是那艘飛天船?可那好像不是什麼稀奇的玩意兒。」

「依娜的男人的兄弟曾經造過一艘飛天船,比任何飛天船都快,大劫一起,他就會帶著人逃往海外,這件事在漢人的圏子已經傳開,而朝廷要抓他們就是因為這個緣故。」羅老一邊抽著水煙,一邊說道。

羅老這也是試探,瑪夷姆有潔癖,最討厭煙味,平時他敢這麼做早就被趕出去了。果然瑪夷姆皺了皺眉頭,眉宇間露出一絲怒氣,不過最終還是壓下怒意,冷冰冰地回道:「好像聽說過。」「看來你並不像外面說的消息靈通。 「羅老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

瑪夷姆頓時怒了,猛地板著臉,不過最終她還是沒有發作,因為苗疆閉塞,對外面的消息不靈通,這在以往不算什麼,但是現在突然間冒出天地大劫,問題就大了。

「只有一艘船又有什麼用?」瑪夷姆冷冷地說道。「當然還有別的東西。」羅老呵呵笑道,但這次他不打算說了。瑪夷姆已經明白羅老的意思,她當然知道建造一艘飛天船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至於別的東西恐怕也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但是此刻前面有漢家朝廷的大軍,後面有龍王寨虎視眈眈,只憑赤月侗一家的實力恐怕難以完成,所以羅老想拉盟友。

「先告訴我有什麼。」瑪夷姆坐直身體。

「我可不是來求人的。」羅老淡淡地說道。

這再一次出乎瑪夷姆的預料,她原本已經想好要討價還價一番。

「人老了,總免不了感到寂寞,而且大劫將至,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所以趁著現在還有口氣想找人說說話。」羅老不疾不徐地閒聊。

瑪夷姆被弄得徹底沒有脾氣了,她哼了一聲,卻沒有阻止,而是耐著性子聽。

「我沒有經歷過大劫,不過聽老一輩的人說過,在大劫中,你我這樣的人物根本就是螻蟻,說滅就滅,所以想挺過大劫並不是看本領,而是要能躲會藏。

「不過現在和以前不一樣,神道大劫之前天地間的靈氣還很多,而且到處都有靈脈,神皇掃除佛、道兩門,抽取天下靈脈,匯聚於都城,想打造一個完美無缺的地上神國,結果神皇大敗、神國崩潰,天下靈脈盡皆受損,從此修道變得越發艱難。

「在神道大劫之前,隨便佔座山頭就可以修練.,可在大劫之後,百里方圓內未必有一條靈脈,佛門還好,可以藉助願力修練,道門就不行了,不過這倒是我們的機會,養蠱、煉蠱可不需要靈脈。

「所以當初依娜告訴我她看上一個漢人,還說那個漢人是應劫之人,我就留了個心眼;後來這個漢人找我,想學巫蠱之道,我就有了那麼一點想法。」羅老一邊說,一邊看著瑪夷姆的反應。

「你倒眞敢想。」瑪夷姆彷彿第一次看到羅老這頭老狐狸,他一向長於算計、謹愼小心,沒想到這次居然如此瘋狂 ​​,連天地大劫這種事都敢插上一腳,甚至還敢夢想復興巫門,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看到瑪夷姆的反應,羅老越發放心,他輕輕一笑,繼續說道:「漢人有句話——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歷次大劫哪裡看過修練蠱術的應劫之人?現在出現這麼一個應劫之人,說明我們的機會到了。」「我不會跟著你發瘋。」瑪夷姆搖了搖頭,道:「不過我也不會破壞你的好事。 」

瑪夷姆怕了,她承認自己沒這個膽量。羅老呵呵一笑,他早猜到瑪夷姆會這樣選擇,她還年輕,才八十多歲,他卻已經三百多歲了。換成佛、道兩門,三百多歲根本不算什麼,眞人境界就可以活這麼久,但在巫門中卻已經算是高壽,羅老頂多只能再活幾十年,如果不能更上一層樓,就只能化作一杯黃土。反正左右都是死,羅老還有什麼好怕的?而大劫將至對於別人來說是滅頂之災,對他來說卻是一個機會。「那就謝了。」羅老點了點頭,站起來說道:「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慢,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瑪夷姆抬手阻止羅老離去,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放縱阿保、阿達他們?難道將寨子弄得分崩離析很有意思嗎?」「抱歉,我不會說的。」羅老又嘿嘿一笑,然後身影漸漸消失。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4-6 09:33 編輯

maxflplm 發表於 2013-4-6 13:38
第五章 利益

    談判中斷了,因為根本談不攏,再說朝廷加緊攻勢,北面那些苗寨的頭人全都坐不住了。眾位頭人離開後的第二天,阿保帶著人馬前往哥都老寨幫助防守。名義上是讓阿保將功折罪,實際上等同流放,他這一走,也帶走寨子裡將近三成的壯年男子,那都是他的班底。

    明眼人都明白,阿保已經失勢了,這也意味著赤月侗和龍王寨徹底對立,並和白衣寨的聯盟則越發緊密,因為阿保一走,意味著阿達一系已經沒有對手,幾乎掌控赤月侗。不過赤月侗名義上的頭人還是依娜,所以召集老人、女人和孩子被認為是一種象徵,也就是說,以後只有這些人歸依娜管。

    就在大多數人這樣猜測的時候,一艘又細又長的飛天船在赤月侗旁邊的峽谷中加緊建造著。
苗人不同於漢人,耕田、打柴、餵牲口之類的事都是女人在做,有時候甚至連竹樓都是女人搭建,所以建造這艘飛天船同樣由女人進行。

    好在當初謝小玉在天寶州設計天蜈船的時候,就考慮船體結構越簡單越好,用到的材料也越少越好、越輕越好,能用綁紮就不用釘鉚,外殼則乾脆用皮革和麻布蒙成,所以工作量不大。

    這艘船和天蜈船又不一樣,為了進一步降低建造的難度,謝小玉將這艘船設計成九節鞭的模樣,每一節長七丈、寬一丈,可以並排坐三個人,節與節之間用鎖鍊相連。

    在山谷最裡面是一排排的架子,這東西和飛天船無關。
那些架子緊緊挨著,同樣也是用毛竹搭成,這些毛竹全都有手臂般粗細,一側打了很多龍眼般大小的洞,看起來就像大號的竹笛,這些就是用來種草的架子,此刻草種已經發芽,不過只有一點碧綠,但負責做事的女人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只知道羅老非常在意,所以沒有人敢怠慢。

    這座山谷還戒備森嚴,四周有無數蠱蟲飛來飛去,比任何禁制都管用,除了羅老之外,沒有一個人能隨意通過,想從地下走也不行,因為地底下同樣潛伏著蠱蟲,更有許多靈鬼。

    在赤月侗的寨門前,一群人正聚攏在一起,為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苗族青年,相貌堂堂,比阿保強得多,看起來很溫和,至少他旁邊那些人都顯露出一絲敬重,不像阿保身邊的人只有畏懼和諂媚。

「不知道那邊到底在造什麼?」阿達低聲問道。

「聽說是船。」旁邊一個苗人連忙回道。

「這我當然知道。問題是除了船之外還有另外一樣東西。」阿達皺起眉頭,他之所以感興趣,就是因為他的外婆要他務必査清楚此事。

    那幫苗人全都搖頭,他們之中很多人的老婆就在那裡幹活,可惜他們什麼消息都得不到,那座山谷的戒備太森嚴了。

    那些女人分成兩組,一組人專門負責建造,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位置,除了去方便,誰都不能離開;另外一組人則負責搬運東西,只能在山谷口很小一片範圍活動,不能踏進去半步,也不能離開山谷,出來搬東西的時候,她們的身上都會停一隻毒蜂,所以她們只能搬東西,不能做別的事,如果說話或碰了不該動的東西,立刻就會沒命。

    一開始的三天,因為各式各樣原因死了十幾個人,之後再也沒人敢亂說亂動。阿達看到沒人敢接話,嘆息一聲,說道:「算了,當我沒說過。」

「白衣寨那邊怎麼辦?他們催得很緊。」一個苗人憂心忡忡地問道。

「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催得再緊也沒用。瑪夷姆還是挺講道理,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羅老有多麼厲害。」

    阿達聳了聳肩膀,說道,他可不會像阿保那麼傻,為了瑪夷姆而惹怒羅老,更何況他現在沒必要和瑪夷姆走得太近。

    當初阿達會靠向瑪夷姆,是因為阿保的背後有龍王寨撐腰,現在阿保已經失勢,眼看著赤月侗就要屬於他,他可以調整和白衣寨之間的關係。

    當然阿達還不能完全甩開瑪夷姆,畢竟阿保還活著,而且手下有幾百人,萬一羅老改變主意將他們召回來,情況或許會改變。

「那幾個漢人怎麼辦?看他們眞不順眼!說實話,阿保對那幾個漢人動手,這件事我倒是挺贊成,可惜那傢伙太蠢,居然沒成功。」一個苗人轉頭看了看遠處,那裡就是謝小玉他們住的竹樓。

「我也不喜歡,不過你們別亂動手。」阿達板著臉警告道。

「你不發話,我們不會動手,不過為什麼??」那個苗人問道,旁邊的幾個苗人也覺得奇怪。

「是瑪夷姆的吩咐。除此之外,瑪夷姆還說過,憑我們這幾個人根本不可能殺得了他,瑪夷姆居然還說,就算她和羅老動手都沒絕對的把握能要那個人的命。」阿達說這番話的時候顯然不太願意相信。

「不可能吧?」周圍那些苗人也是一樣的想法。

「瑪夷姆沒必要嚇唬我們,如果她不許我們做什麼事,可以直接禁止我們,我們難道敢忤逆她?」阿達咬著牙說道,他不得不承認對這些大巫的恐懼,這也證明那幾個漢人確實有點本事。

「聽說朝廷之所以攻打我們,就和那幾個漢人有關,好像朝廷懸賞抓他們。」一個苗人消息靈通,說道。

「這不是新鮮消息了!當初依娜要嫁給那個漢人的時候,就有人說那是朝廷通緝的要犯,後來這個傳聞被羅老強行壓下去。」另一個苗人搶著說道。

「我怎麼沒聽說過?」阿達頓時一驚。

「我們也沒聽說過。」其他苗人也說道。

「這怎麼可能?」剛才那個苗人滿臉疑惑看著眾人,道:「這件事當初鬧得很大。阿達哥,你不是和阿保聯合反對過嗎?魯山,你還在依娜的竹樓底下罵過,為此還挨了兩鞭……」

    那個苗人突然閉上嘴巴,眼睛睜得老大。
其他苗人也已經明白,他們腦子中與之有關的記憶全都被洗掉了。
「我想起來了!那件事發生後不久,我正好跟著商隊去黔江,回來後這件事就平息了。」那個苗人猛地拍了 一下腦袋。

「這怎麼可能……」阿達臉色發白,突然發現自己對很多事一無所知。
眾苗人正想上前安慰阿達,卻看到一道金光由遠而至,只是片刻工夫就飛到寨子上空,然後緩緩落下來。

「那傢伙回來了。」阿達白著臉喃喃自語道。

「你回來了?」 竹樓內已經有人在等著,蘇明成夫妻、綺羅都在,除此之外,還有羅老和另外兩個老人,說話的正是羅老。

「不辱使命。」謝小玉抱拳說道,他不只對羅老客氣,對另外兩位老人也不敢怠慢,這兩位老人也帶給他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這兩位老人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獸皮衣服,光著頭,不太像苗人,倒像是漢人老獵戶;另外一個老人身子佝僂,比羅老還老,滿臉都是壽斑。

「這位是克山侗的莫倫,這位是天蛇大巫。」羅老先介紹那兩位老人。

    對這兩位老人謝小玉一點印象都沒有,絕對不是這片區域某個侗寨的人。
可稍微一想,謝小玉就明白了,羅老打的主意就像遠交近攻,莫倫等兩位老人所在的侗寨肯定離赤月侗很遠,不可能威脅赤月侗,所以反而比一直通婚幾代結盟的白衣寨更能信任,這無疑是極大的諷刺。

「我是孤家寡人,不過以後可能要留在赤月侗了。」穿著獸皮衣服的老者笑道。

    另外一位老人則一臉落寞,他倒不是孤家寡人,可惜他的侗寨後繼無人,他的壽命也不多了,這一次應羅老之請,也是為自家侗寨留條後路。

「小哥,弄來多少東西?」羅老問道,他當著這兩位老人的面問,就是為了顯示赤月侗的底蘊。
謝小玉明白羅老的意思,他隨手扔出一迭麻袋,看起來有兩、三百隻,都是軍隊所用的大納物袋。

    眾人自然識貨,綺羅吃驚地說道:「你難道打劫朝廷大軍,要不然哪來這些東西?」謝小玉瞪了綺羅一眼,覺得有必要狠狠打這傢伙一頓屁股,免得她亂說話。
    事實上,謝小玉早就準備好這些東西,原來準備當禮物拿出來,可惜這邊的氣氛讓他很不悅,所以他乾脆悶不吭聲。

「還有兩百萬斤糧食、十萬斤鹽和兩萬顆雞蛋。」謝小玉繼續說道。
羅老三人頓時露出笑容,先不提那些技術,光是鹽和糧食就夠讓兩個寨子躲上好幾年,更何況他們並不打算帶走所有人,那些有異心的、不聽話的、胳膊往外彎的人全都會被扔下,這樣一來,赤月侗只會剩下七、八百人,克山侗的人數肯定不比赤月侗多,能留下五、六百人就是極限。

「我已經派人漫山遍野去抓兔子.,至於黃粉蟲,我已經命人養起來,這東西不難。」依娜很有把握,畢竟苗人擅長養蠱,養蟲子就更容易了。

「如果有可能的話,再蒐羅一些能夠吐絲的蠱,厲不厲害沒關係,吐的絲要好……對了,還有蟲膠。」謝小玉想起之前沒交代的事。

「我已經在做了。我還蒐羅很多不常用到的蠱,或許你會派上用場。」依娜說道,雖然謝小玉確實沒說,不過已經透露出一點意思,她男人跟著謝小玉那麼久,最懂得謝小玉的想法。

    蘇明成還知道謝小玉一個本事,那就是發現被埋沒的價値。
    當年守戊城的城市,謝小玉就發掘那幫老弱殘兵的價値,最後那些老兵表現出的戰力比精銳之士都強,更不用說一直跟著謝小玉的這幫人,除了他和麻子之外,就數王晨和吳榮華最受到重視,連法磬都排在他們後,但這兩個人論戰鬥力,全都是倒數。

「還是你最瞭解我。」謝小玉朝著蘇明成豎起拇指。

「別說那些了!我請兩位老哥到這裡,除了讓大家見個面,還有一件事,就是解你身上的詛咒。」羅老說道:「天蛇在這方面最擅長。」

    謝小玉聽到這話,心裡頓時大喜過望,他唯一的心病就是這黑巫詛咒,不過對方動手之前,他有些問題想問:「天蛇前輩,在下有一件事不明白』還請前輩賜教。」

「說來聽聽,不過我未必答得上來。我們這些老頭可不像你們道門中的老傢伙。我們知道怎麼修練,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修練。」天蛇老人倒是坦率。
   
    謝小玉當然明白,這也是巫蠱之道始終只是末流,始終被佛、道、魔壓在底下的原因。

「我一直想知道巫蠱之間的區別,據我所知,即便在苗疆,純粹修練巫術的人也不多,大部分人修練的是蠱術。」謝小玉問道。

    謝小玉被黑巫詛咒所傷,自然明白異族已經掌握巫門的力量,而人族中只有南疆還有人修練巫蠱之道,他必須弄明白巫和蠱的區別。

    天蛇老人沒想到謝小玉會問這種問題,他沉思片刻,這才說道..「巫蠱之道原本並不存在,最早只有巫,沒有蠱。太古之時,我等祖先為了自保,拜祭天地山嶺河川,到處尋求庇護,那時天地間充斥著各式各樣的靈,山有山靈、河有河靈,這些靈大多性情溫和,給予我們的祖先庇護,這些靈賜予我們祖先的力量就是巫力。可惜我們的祖先沒有想到他們信奉的這些靈居然被老天爺視為眼中釘,太古兩場大劫將這些靈滅了個乾乾淨淨,我們的祖先也倒了楣,擁有的巫術也被老天視為禁忌,眼看著也要被滅個乾乾淨淨。

「就在這時候,出了一個『蠱祖』,他老人家絕頂聰明,知道祖先們留下的東西不見容於老天爺,所以到處尋找擁有類似能力的爬蟲走獸,由於在遠古時,這種東西多的是,借用這些小東西的力量也可以施展威能,這就是蠱術的由來。不過巫術仍舊保留下來,像我這種不怕死的傢伙就會修練。」天蛇老人侃侃而談,將巫蠱之道的來龍去脈講一遍。

    謝小玉明白了,天蛇老人所說的靈,就是佛、道兩門說的精怪,是天地間最早出現的生靈,擁有的全都是最接近大道的力量,所以太古之時的巫門想必非常強大,因為他們能借用這股力量。
而蠱術則是繞一個彎,自降身份、自限實力,是對天道的妥協,就和太古之後妖獸全都不敢開智一樣。

    與此同時,謝小玉也明白為什麼巫門對神魂特別瞭解,因為那些靈原本就是類似於神魂,在開智的同時也意味著和本體脫離,沒有誰比這些靈更瞭解神魂的本質。

「謝過前輩。」謝小玉連忙稽首。

「你把手伸過來讓我看看。」天蛇老人吩咐道。

    謝小玉聞言照做。

    天蛇老人伸手輕輕一搭謝小玉的脈搏,過了片刻,他皺起眉頭。「怎麼?你老哥也沒辦法?」羅老在一旁輕聲問道。

    天蛇老人有些為難地說道:「他神魂裡的東西非常麻煩。」

「我也看出來了!那種黑巫詛咒好像有點不一樣,反正我沒見過,要不然我也不會找你了。」羅老說道:

「你想必看出什麼名堂,那是什麼?」

    天蛇老人遲疑半晌,最後咬了咬牙,說道:「那是域外天魔的力量。」

「域外天魔?」在場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如果問修練之人最討厭什麼?十個人中有九個人會回答域外天魔,而且這和魔門所說的天魔並非同一種東西。魔門的魔和道門的仙、佛門的佛一樣,都是由人修練而成,這些人超脫自我,接近於永恆,已經不能稱之為人,所以有了各式各樣的稱呼。

    而域外天魔不是,甚至沒人能確定域外天魔是不是一種生命,域外天魔沒有情感、沒有思想,卻會對喜怒哀樂產生反應,會扭曲別人的思想、撥亂別人的情緒,而且不只是針對人,對所有開啟靈智的生靈都會造成危害,可說是所有智慧生命的天敵,不管是太古之時的精怪和妖族,還是巫門、鬼族和佛、道、旁三門,對域外天魔都敬而遠之。

    當然這世上總有一些特例,例如魔門,因為魔道原本就凶險,一不小心就形神皆滅,所以魔門有許多不怕死的瘋子,什麼都敢研究,包括域外天魔,最後還眞的研究出一些結果,就仿照域外天魔將自己改造成無形、無相、無質的存在,也就是天魔之體。

「不是魔門的天魔?」謝小玉再一次確認道。

「我不會連這都搞錯,我能感覺得到你身上也沾染魔門天魔的氣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驅除。」天蛇老人並不在乎買一送一,他答應羅老加入赤月侗自然有他的想法,他巴不得謝小玉欠他人情。

    謝小玉心頭一動,不過轉念一想』六慾天魔雖然麻煩,卻也有好處,比如推衍功法就是一絕。

「謝過前輩,如果有朝一日我需要,必然會請前輩出手。」謝小玉拱了拱手,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天蛇老人不以為意,畢竟以身飼魔、借用魔頭之力的人絕對不在少數,這也是一種修練方式,雖然危險,卻進展神速。

「域外神魔也能操縱?」羅老和另外一位大巫疑惑地問道。

    天蛇老人搖頭嘆道..「我還納悶呢!域外天魔無法察覺、無法阻擋、無法拘禁、無法驅除、無法毀滅,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誰有這麼大本事能操縱』難不成現在的魔門已經這麼厲害?」

「難說得很。」羅老皺緊眉頭。

    謝小玉也有同樣的擔憂。
    魔門是在遠古最後一劫離開這方天地,這中間經過四十萬年,在這四十萬年中,人世間幾經變遷,道門從輝煌走向沒落,先後經歷道法之爭和神道大劫.,佛門則是欣欣向榮,先是融合魔門諸法,接著融合神道之法,變成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最終超越道門。佛、道兩門都發生那麼多變化,誰敢說魔門就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還要我動手幫你解除詛咒嗎?我也只能解開一半,域外天魔的力量我沒有任何辦法。」天蛇老人問道。

「這有用嗎?」謝小玉異常沮喪,他本來心情還算不錯,現在糟透了。

    如果只是巫門的詛咒謝小玉還有應付的辦法,可現在和域外天魔扯上關係,他已經不知道該找誰幫忙。

「當然有用。」天蛇老人非常肯定地說道...「我雖然沒辦法驅除,卻明白那黑巫詛咒可以控制,一旦被人引發,就會要你的性命,就算你頂住,也會激發那動」

    謝小玉聽到這番話,頓時明白天蛇老人的意思,這玩意兒就像赤霄紫光雷,黑巫詛咒就是負責激發的部分,如果將這部分拆掉,雖然危險仍舊存在,卻安穩得多。

「那麼就麻煩前輩了。」謝小玉一揖到地。

「你坐在地上,全身放鬆。」天蛇老人一邊吩咐,一邊將手一揮,竹樓的頂棚頓時被掀開。
此刻是白天,卻沒有陽光照進來,從掀開的窟窿往外看,只看到外面一片漆黑,還有許多星星一閃一閃,突然其中一顆星辰變得異常明亮。

「騰蛇星,原來天蛇的名號由此而來。」蘇明成看得一清二楚,因為他曾經用《劍符眞解》交換法磬的彌天星鬥劍陣,這套劍陣就是從星辰的運轉中推衍而來,想學會這套劍陣,首先要明白每一顆星辰的方位和運轉方式,因此他費了不少心思,這才能一眼認出那顆星辰的來歷。

「好見識!看來你們這幫漢家娃子都很不錯。」天蛇老人點了點頭,他嘴裡說話,手卻沒閒著,只見他手指一勾,頓時一道星光纏繞在他的指尖。

「雖然這些星星看起來都一樣,但其實不是,有些星星是死的,有些則是活的,每一顆都是一個世界,和我們這方天地一樣,充滿無限生機,騰蛇星就是其中之一。我這一脈之所以沒有斷絕能延續至今,就是因為我們崇拜的靈並沒有被毀滅,只是被隔絕了。」天蛇老人絮絮叨叨地解釋道。

「您不會告訴我,像這樣的靈還有很多吧?」謝小玉猛然一驚。

「這滿天星辰你數得過來嗎?裡面就有許多靈。」天蛇老人微微一笑,將那一縷星光抖開,化作一根微亮的纖細絲線,將一頭捏在手裡,另一頭甩入謝小玉的眉心中。

    謝小玉不敢說話,他怕聲音的震動會影響這個驅除的法術,不過此刻他的腦子卻異常不平靜。

    原本謝小玉以為自己對大劫已經有足夠的認識,但現在卻發現他連有多少對手都沒搞明白,可能不只是妖族、鬼族和魔門會重新回歸,太古精怪搞不好也會插上一腳。

    謝小玉已經搞胡塗天道在這其中到底扮演什麼角色?

    原本謝小玉以為天地大劫是天道降下的考驗,或是滅殺它不喜歡的族群,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完全失去控制。如果妖族和魔門的回歸,是天道重新給這兩族一個機會,那麼鬼族就說不通了,因為鬼族有安身立命之所,沒必要跑到這方天地,這裡也不歡迎鬼族,更別說先天精怪,那是天道的死敵。

    越往深處想,謝小玉越不明白,甚至有好幾次他都覺得這似乎不是人族的大劫,反倒是天道自身碰到麻煩。謝小玉在胡思亂想,天蛇老人的神情卻越來越凝重,只見他手中那根微亮的細絲正變得越來越暗,上面彷彿蒙上一層陰影。

「這難道就是黑巫詛咒?」蘇明成轉過頭,輕聲問依娜。「我也不太清楚。」依娜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些見不得光的巫術全都稱作為黑巫,修練時免不了要殺生奪命,就是這幫人敗壞巫蠱的名聲。」天蛇老人一臉憤懣。

「蠱術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羅老倒是看得很開。

    當今天下是佛、道兩門盛行,這兩門都講究正大光明,而蠱術大多是在背地裡下手,再說養蠱需要血飼,佛、道兩門對這種血淋淋的東西一向反感。

「做人總要有個底限,殺人就算了,為了煉製法器,故意將人抓來活活折磨至死,這樣確實太過分。」天蛇老人名頭聽來陰森,為人倒是不錯。

    突然天蛇老人一勾手指,那根暗淡的光絲迅速收回來,光絲的盡頭如同墨染。「你可以起來了。」天蛇老人用腳推了推謝小玉。

「這就結束了?」謝小玉半坐了起來

「你還想怎麼樣?巫術不同於你們道門,沒那麼多花稍的東西。」天蛇老人不屑地說道。

    謝小玉沒有心思抬槓,他懂得一些巫蠱之道,當然明白沒有那麼簡單,像蠱術中養蠱、放蠱都需要唸咒施法,而天蛇老人能舉手投足之間解除黑巫詛咒,是因為他實力高強,才能信手拈來。

「現在再說第二個條件。你要青冥微光,想要多少?」羅老問道,眼睛卻看向旁邊的莫倫老人。

「還是我來說吧。」莫倫老人搶過話頭,道:「我是養鬼的,而且我的本命靈鬼已經修練到鬼王的境界,可以白日飛行,出入青冥,但是我不知道怎麼將光弄成一團帶回來。」

    謝小玉頓時感到頭痛,覺得這些大巫和道君高人眞的不能比,他們在某一方面確實強悍異常,一頭鬼王就算單挑地仙未必會輸,一般的道君碰到莫倫老人恐怕凶多吉少,但是一離開擅長的領域,這些大巫就不行了。

    一片幻彩迷離的光華橫貫夜空,這片光華彷彿活的一樣在夜空中蕩來蕩去,不停變換著顏色,正中央卻有一個刺眼的亮點,那是一道衝天而起的光柱,看起來就像普通的陽光,只是更亮一點,而且方向完全相反。
這就是謝小玉最後想出的辦法,既然這些苗疆大巫沒辦法弄下青冥微光,那麼幹脆就在天空中合成幻天幽火玄元極光。

    此刻,謝小玉的玄磁珠正懸浮在九天上,四周籠罩著朦朦的亮光,那就是青冥微光,而從底下射上來的光柱一沖入這片亮光中立刻四下閃開,和這些朦朧的亮光融合在一起,然後朝著四面八方蕩漾開。在下方的苗寨中,所有人都仰頭看著天空,這樣的綺麗景色他們從來沒有看過。

「這就是極光,當年我在極北之地時經常能看到,回來後就再也沒見過了。」天蛇老人喃喃自語道。

「自然生成的極光比這大得多,可以橫亙數萬里之遙。」謝小玉苦笑道。「已經不錯了,人的力量哪裡能和天相比?」天蛇老人雖然狂傲,但是對蒼天還是帶著一絲敬畏。

「別嘆息來嘆息去,快點將這些極光收攏起來吧。」莫倫老人在一旁催促道。莫倫老人的鬼王雖然強惲,但是此刻在天空中又是太陽眞火,又是玄磁元光,兩種東西都是鬼魂的剋星,時間久了鬼王也受不了。

    聽到莫倫老人的催促,謝小玉不敢怠慢,連忙催動法訣。
    片刻工夫,九天上的光華開始急速收縮,也化作一道光柱,不過這道光柱是從上往下。
蘇明成、麻子、王晨、吳榮華等人早已經等候在那裡,握住槓桿用力壓起來。那道光柱一落到地上,立刻化為一團光雲,轉眼間就被底下一根管子吸進去,然後壓進旁邊的金螺中。

    這玩意兒就是按照原來那顆金球打造而成,之所以弄成海螺的形狀,是因為裡面分隔成一個個腔室,越靠近螺口,壓力越小,這樣可以避免壓力變化太大,不至於被壓扁或者爆體而亡。
   
    三位大巫在一旁看著,他們全都能穿透厚厚的金屬外壁看到裡面的情況。

「有意思,很有意思。」羅老連聲說道,他突然轉頭看了王晨和吳榮華一眼,眉宇間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羅老對王晨和吳榮華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不過他記得他們剛來的時候絕對沒有現在的實力,可才過半個多月,他們的實力就已經提升一大截。

「要不是我在巫蠱之道上走得已經很遠,恐怕也會忍不住想轉修道家的法門。」羅老輕嘆一聲。

    羅老羨慕的不是別的,而是修道之人壽命很長。
    眞人平均能活三百多歲,眞君平均能活五百多歲,道君更是壽過千年。別說巫門做不到,即便佛門都差得遠。佛門視肉身為臭皮囊、視現世為苦海,又有轉世重修的法門,所以並不刻意追求長生?,至於魔門倒是能活得很久,當然前提是不至於走火入魔,偏偏魔門走的那條路奇險無比,一不小心就掉進萬丈深淵,所以魔門中人往往比一般人更加短命。

    雖然羨慕,但羅老也不敢散功重來,他已經三百多歲了,一且散功,恐怕還沒修出名堂,壽命就已經到頭。
然而羅老也不可能兼修,如果以道法為主還可以兼修巫術,就像蘇明成一樣,但反過來卻不行,這一點絕對沒有迴旋餘地,因為這是天意的安排。

「那倒未必。」謝小玉早已空閒下來,他只要將九天上那片極光引下來,然後連通那根光柱,接下來就不用他管了。

「你有辦法?」羅老三人同時心頭一震,他們之所以敢搏一把,主動捲進大劫中,就是因為年事已高,沒幾年好活,偏偏人越老越怕死。

「辦法確實有,不過有點麻煩。」謝小玉先來個提醒。

「不怕麻煩、不怕麻煩!」莫倫老人搶先說道,這三個人中就他年紀最大。

「辦法其實很簡單,你們先兼修魔功,然後轉佛法,最後再轉入道門。」謝小玉說出他的辦法。
羅老三人面面相覷,這個辦法確實夠麻煩,巫蠱之道一向都被算進旁門,這等於讓他們在佛、道、魔、旁全都轉上一圈。

「這辦法好是好,就怕時間來不及。」莫倫老人很無奈,如果早五十年知道這個辦法,他絕對不會多加考慮,可現在卻晚了,他都擔心哪天會一睡不起。

    另外兩位老人倒是有些心動,他們稍微年輕,再活個二、三十年應該沒問題,畢竟無論如何他們也是大巫,對大道的理解不是普通修士所能比擬,修練的速度肯定會快得多,而且他們的目標也不高,只要修練到眞君境界就夠了,那就能有五百年的壽算。

「只要安排得巧妙,時間上肯定來得及。」謝小玉很有把握。

「如何安排?」莫倫老人來了興致。

「魔門和佛門是一對冤家,卻有互通之處。由魔轉佛、由佛轉魔,佛魔兼修,這種事多的是;而佛門和道門同出一源,由道轉佛、由佛轉道,佛道兼修的例子也數不勝數。」
謝小玉道出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怕羅老三人聽不明白,還特意解釋一番:「你們三位可以先轉魔門。據我所知,魔門中有些法門和巫蠱之道很近,這就可以省下很多時間,甚至如果你們有勇氣,可以直接修練到眞君境界,這樣就用不著擔心壽算將近,如果沒有這個勇氣,可以兼修佛法走大乘之路。羅老和莫倫大巫都有自己的寨子,你們的族人原本就將你們當做守護神,非常適合大乘佛法……」

    謝小玉在這個地方打了個埋伏,因為他想到的其實不是大乘佛法,而是神道。
古往今來,任何一種修練法門都不如神道進展神速,而且神道也追求長生。
謝小玉安排的這條路其實是披著佛門外衣,借用密宗那套活佛說法,可骨子裡完全是神道的東西,這樣一來不僅能長生,萬一不行還可以轉世重修。

    看到三位老人全神貫注聽著,謝小玉繼續說道:「大乘佛法進展神速,又有轉世的法門,如果你們三位實在來不及,乾脆轉世重修,這也是一條路。當然轉世重修比不上長生久視,最好還是轉道門,以三位對大道的理解,轉入道門後很容易就能修到道君境界,這樣就能壽過千年。」

    謝小玉畫了一個又一個大餅。

    謝小玉剛發現自己太蠢了,在來南疆之前只想用利益收買苗人,將苗人想成頭腦簡單、沒有見識的鄉巴佬,結果碰了個頭破血流,現在才發現最容易收買的反而是這些高高在上的老頭,這些老頭一個人頂得上一個部落,偏偏都有一個最大的弱點,就是怕死。

「對了,還有丹藥。魔門有長生不老藥、道門有延年益壽丹,都能竊命偷生。我手上有不少道門靈丹,也認識能煉製延壽丹的煉丹師,雖然他不會煉魔門秘藥,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如果找來魔門的藥典,再給他一些魔門的秘藥,讓他研究一段時間,應該也能煉出長生的秘藥。」謝小玉幫洪倫海找了一個好差事。

    這個世界是佛、道兩門的天下,魔門則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和巫門同病相憐,所以魔門和巫門的關係比較密切,以羅老等三位大巫的身份,想弄到魔門的藥典和秘藥並不難,至於洪倫海能不能研究出結果謝小玉就不管了。

    謝小玉信口開河,羅老三人卻聽進去了,並且信了七、八成,理由很簡單,謝小玉剛才說的確實有成功的可能,就和他以往的計劃一樣,那套東西絲絲入扣,甚至連很多意外都考慮到,而且先易後難,循序漸進。
至於丹藥,莫倫老人和天蛇老人或許不太清楚,羅老卻親眼看到謝小玉這幫人將丹藥當糖吃,他雖然不懂煉丹,但丹藥的好壞還是懂的。

「你說得沒錯,但是魔道凶險,一步踏錯就粉身碎骨……」羅老有些遲疑地說道。

「那就讓別人在前面開出一條路。」謝小玉說道。

    苗人大多養蠱,找幾個實驗品絕對輕而易舉,特別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苗人,在寨子原本就是吃閒飯,拿他們當實驗品絕對沒人在意。

    果然謝小玉這話一說出口,羅老三人全都默然點頭。不過羅老多了 一個心眼,他想了片刻,突然抬頭看了謝小玉一眼。

謝小玉頓時感覺到那道目光似乎要穿透他一般,幸好現在他已經不同於在天寶州的時候,雖然只有眞人境界,實力卻比一般眞君還強,更重要的是他神魂強大,所以面對羅老的威壓他居然承受得住。

    見自己沒能震懾住謝小玉,羅老不得不開口問道:「你這小輩和依娜的男人不同,他是個老實人,你卻從不做沒利益的事,你可別告訴我,你剛才所說的那些完全是為了我們好。」

    謝小玉被戳破心思,不由得呵呵乾笑幾聲。

    謝小玉當然有理由,而且很多,最根本的理由就是想拉羅老三人當打手。

    苗疆的大巫相當於道門的道君,所有道君中,陳元奇和謝小玉的關係最好,但是他從來沒想過拉陳元奇當打手,因為不可能,不說境界,單單輩分就擺在那裡。

    但要讓這三位大巫成為他的打手,對謝小玉而言就容易多了,不說別的,只說大劫降臨,大家要往海外逃,那邊是十幾個道家門派,有數百萬人甚至可能更多,可這邊只有幾千名苗人.,而那邊道君加起來幾百人,地仙也有幾十人,甚至還有十幾個天仙,這邊最多不過五、六個大巫,屬於絕對的弱勢,到時候就算他不要求,這些老傢伙也會主動提議當他的打手。

    當然這些話現在謝小玉肯定不能說,他腦子一轉,立刻有了 一套說辭。「我當然有所圖謀。我剛才提議找一群人做實驗,用他們開出一條安全的路,其實你們三位也一樣,如果你們成功了,意味著這條路眞的可以走通,同樣也意味著巫蠱可以和道門融合。」

    謝小玉轉頭看了蘇明成一眼,繼續對羅老三人說道:「當年我自己沒搞懂,將我這兄弟引上歧路,他現在再走回頭路,不但很難,而且可惜了,但是靠他一個人摸索…… 我覺得有些玄。說實話,我現在還能指點他,但是越往後越難,因為我走的並不是這條路。」
話說到這裡,謝小玉覺得沒必要再說下去。

    三個老頭沉思片刻,最後天蛇老人和羅老同時點了點頭,他們都精通感應之術,所以能感覺出來謝小玉並沒有撒謊。

「當然還有其他理由,你們肯定也清楚,我這次來南疆,除了請你們幫忙解除身上的詛咒,另一個目的就是建立一路人馬。赤月侗原本就是我的目標,只是沒想到從一開始就不順,不過我並沒有放棄,而且我不但想收攏赤月侗,還打算讓這座寨子變得更強。本來我打算讓老蘇將他那套東西傳授給其他人,現在我有更好的想法。」謝小玉又拋出一部分眞實想法。

    這番話有些赤裸裸,可羅老三人並不覺得難以接受,赤月侗之所以抗拒龍王寨和白衣寨的呑並,是因為被呑並後赤月侗得不到一點好處,大多數人會變成下人,飽受欺凌和壓榨;可跟著謝小玉的話,只是上面多了一個頭人,好處卻有一大堆,感覺自然不同。

    這一次連感應之術都不必動用,羅老三人就已經確信這番話是眞的。

請續看《夢幻泡影》16 本帖最後由 maxflplm 於 2013-4-6 13:45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4-15 09:05


【第一章】 互謀
【第二章】 互算
【第三章】 謀算的背後
【第四章】 開始分好處
【第五章】遷徙

第一章 互謀

  一道山嶺蜿蜒曲折綿延數十裡,兩側還延伸出許多支脈,從上往下看,彷佛一條巨大的蚰蜒停在群山中,這樣的山形常常被稱為「癩龍之勢。」

  在靠近龍頭的地方有一座很大的苗寨,比赤月侗還大,同樣依山而建,遠遠望去,一排排竹樓鱗次櫛比,竹樓和竹樓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整座山嶺仕被開辟成梯田,層層疊疊,遠遠看去彷佛龍身上的鱗片,這裡就是龍王寨。

  擁有這樣的基業,難怪那位阿克塞大巫野心勃勃。

  和赤月侗一樣,這裡最好的竹樓在寨子中央,那是一座三層竹樓,此刻最頂端的窗戶緊閉,四周還站著苗人,這些苗人一個個身材高碩、體魄壯碩,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四周。

  竹樓內有兩個人盤腿而坐,一個是花臉者苗阿克塞,在他的對面則是一個漢人。

  那個漢人看起來約莫四十歲左右,面如冠玉,身穿青色道袍,腰掛劍囊,正是當初和羅老交手時,被謝小玉暗中偷襲受傷後立刻遁走的劍修。

  此人姓張名雲柯,是天劍山丙戍峰的峰主。

  原本這次朝廷攻打南疆和天劍山並沒有關係,但是確定謝小玉己經到苗疆,讓天劍山有了興趣,張雲柯才冒險跑來龍王寨。

  「阿克塞大巫,那幾個漢人正是朝廷要緝拿的重犯,我們之所以攻打你們,就是為了抓他們,如果你們能代勞,朝廷大軍立刻就會退出去。」張雲柯來這裡原本就打算能騙則騙,不能騙再收買。

  但阿克塞顥然沒有那麼笨,他斜睨張雲柯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以為我是傻子嗎?一年前你說這話我或許會相信,但是現下你們朝廷大軍四處征討,南疆沒有一個部落幸免。北面皂黎人、東面的瑤人好像和那幾個漢人無關吧?」

  說到這裡,阿克塞呵呵乾笑幾聲,湊到張雲柯的身邊,低聲說道:「大劫將至的消息我也聽說了。」

  張雲柯暗自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這個消息己經傳到南疆。

  阿克塞對這包話的效果感到非常滿意,這個消息最初是從赤月侗傳出來的,很多人原本不信,現下來確有其事,既然這個消息是真的,那麼其他消息可能也是真的,於是阿克塞繼續說道:「據我所知,你們天劍山打算退往海外,所以對南疆並不感興趣,真正感興趣的是朝廷。朝廷太大了,單單皇族就有五。六萬人,這些人不會耕田、不會織布,是一幫廢物,還要一大堆人侍候,帶他們出海顥然不太可能,只能往南疆退。我沒說錯吧?」

  張雲柯沒辦法回答,因為在他原來的計畫中,應該是他掌握主動牽著老苗的鼻子走,沒想到現下卻反過來了。

  張雲柯一直以為這些苗人粗鄙魯莽,阿克塞更是有勇謀之輩,沒想到居然看走眼了,這個老頭精明得很,轉念一想,張雲柯又覺得這很正常,否則一個粗鄙的莽夫怎麼可能將龍王寨打理得如此興旺?

  想通這些後,張雲柯也不再白費心機,手掌一翻,掏出一塊水晶放在竹席上,瘌那間水晶中射出一道白光亮起的瞬間,阿克塞眉頭一皺,不過他只是警戒,並沒有出手。

  雖然漢人卑鄙,但是佛、道兩門還是要臉面,他們一向標榜自己正大光明,不屑用偷襲暗算的手段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不這樣做不行,畢竟佛、道兩門家大業大,如果不要臉亂來,大家沒有底限互相暗算,最後倒楣的肯定是自己。

  果然,那道白光沒有絲毫攻擊力,而且漸漸顯露出一個身穿絳紅官服頭戴烏紗帽身纏玉帶胸前長須飄擺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在下緬西征使常懷德,見過阿克塞大巫。」那位官員朝著阿克塞作了一個揖。

  「呵呵,說不過我就換人了?」阿克塞微微一笑。

  雖然阿克塞表面上看起來輕鬆,可心裡卻沒有把握,要他對付張雲柯還行,就像漢人修士看苗疆大巫都覺得愚粗魯一樣,苗疆大巫看漢人修士也覺得這幫人有實力卻沒腦子,只知道修煉,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但是對朝廷官員,這些大巫不敢有絲毫輕視,他們可沒少吃這些官員的苦頭。

  不過阿兄塞也有幫手在旁邊的一座竹樓內,他的寶貝重孫就在那裡,他看到聽到的全都會傳到那邊,他那重孫子有什麼想法也會立刻傳給他阿克塞的重名叫那羅,意思是頭腦,這個名字還是他親自取的阿克塞兒孫滿堂,整個龍王寨的人都是他的後代,但是他唯獨喜歡那羅,原因就是那羅頭聰明,懂得算計。

  阿克塞和羅老是同輩,兩個人一起長大一起修煉,但是他一輩子都被羅老壓著,都被他算計,不知道吃了多少虧,吃的虧多了,阿克塞知道腦子有時候比實力更重要,可惜他的兒孫中實力不錯的比比皆是,精於算計的卻一個都沒有,直到出了這個重孫,他自然當作寶貝之前阿克塞對張雲柯所說的話也全都出自那羅之口,而且就是因為有那羅在背後出主意,阿克塞才有把握和漢人斗心眼。

  一陣客套後,緬西征討使常懷德說道:「阿克塞大巫智慧卓絕,居然看透朝廷的打算你說得沒錯,朝廷並不是想滅掉南疆各部,這次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為了將來在大劫中能夠自保,不得不找條退路可我們畢竟對南疆不熟,攻下這裡並不難,難在如何在南疆站穩腳跟,又如何借南疆的地形應對即將到來的大劫。」

  常懷德一口氣說了一大串,阿克塞根本不懂這番話的意思,那羅卻聽懂了「爺,這個漢人很奸猾,他在試探你。」

  「試探什麼?」阿克塞趕忙問道。

  「他話中有話。他說漢人朝廷不想滅掉南疆各部,意思是可以跟我們合作;他說漢人朝廷是迫不得己,只是為了自保,意思是我們不退讓,他們就會狗急跳牆;他說漢人朝廷對南疆不熟,就是要收買我們。」

  「這麼多彎彎繞繞﹗」阿克塞在心裡暗罵,他最討厭斗心眼了,要不是有這個寶貝重孫,他肯定會掉入圈套中。

  明白對方的意思,阿克塞嘿嘿一笑,問道:「想和我們聯手,你明白說不就得了,何必繞來繞去?」

  「大巫果然是妙人。」常德贊道,然後話鋒一轉,道:「既然大巫己經明白我的思,有沒有想過和我們聯手?龍王寨位在苗疆深處,我們就算進入苗疆,也絕對不會到那麼深遠的地方,兩邊可以相安無事;而赤月侗白衣寨這兩座寨子就不同,他們所在的地方正是我們要的。」

  「和你們聯手?」阿克塞根本用不著那羅提醒,直接給了一個疑問的回答「當然那不是很好嗎?弄掉那兩座寨子,我們就可以進入苗疆,將來也好有個退路;而你們則可以當仁不讓地成為首領,畢竟其他寨子為了自保,肯定會聚攏在龍王寨麾下。」常懷德拼命誘惑道。

  阿克塞原本不打算和漢人聯手,現下不禁動心了。

  阿克塞這輩子算混得不錯,龍王寨以前只是中型寨子,卻被他一手打造成苗疆第二大寨,但是有一件事很讓他氣不過,龍王寨一直都是第二,從來沒到第一前半輩子阿克塞都被羅老壓著,根本算計不過羅老那個老家伙,不過羅老自己聰明,生出的兒孫卻都不爭氣眼看兩座寨子漸漸拉平距離,甚至被他反超過去,沒想到又出現一個瑪夷姆,她雖然沒有羅老精明,卻很會生,生了一大堆漂亮女兒,憑著女兒與人結親,暗地裡控制許多寨子,才三十年的時間就將赤月龍王兩座寨子甩在後面,變成苗疆第一。

  對此,阿克塞實在不服。

  「你覺得怎麼樣?能信嗎?」阿克塞暗中傳音給那羅。

  「他的話可以相信,但這些事卻不能當真。」那羅笑著回答。

  「什麼意思?」阿克塞聽不懂那羅的意思。

  「這個人說的話確實沒錯,漢人確實需要我們,因為他們對苗疆一點都不了解,不只是對這裡的土地山林一無所知,南疆的濕熱瘴氣他們也受不了。不過漢人很聰明,一旦讓他們進入南疆,頂多兩。三年他們就會明白這裡的一切,到時南疆各部落就沒用了,就算會留下我們也是當牛做馬,絕對不會像現下這樣客氣。」那羅仔仔細細地解釋一遍。

  「好算計﹗」阿克塞暗自切牙,然後朝著張雲柯和常懷德嘿嘿一陣冷笑,搖晃著拇指,說道:「你們先拉著我們幹掉赤月白衣兩座寨子,然後再請我們幫忙讓你們站穩腳跟,等你們對這裡熟悉了,可就輪到我們倒楣。你們進來不是為了避劫嗎?只有赤月白衣兩座寨子恐怕不太保險吧?它們離外面太近了,還是我們這裡保險,離得遠,躲的地方也多。」最後一條是阿克塞自己想通的「大巫你多心了。」常懷德臉色不變,他早就知道這個老苗沒有那麼容易糊弄。「你剛才說過,單單皇族就有好幾萬人,這些貴人總不可能自己耕種吧?既然是躲藏,就不可能帶一大堆隨從,更不可能連種地的農戶全都帶上,最好的辦法就是請你們幫忙耕種糧食,他們出錢,你們出力,兩邊都有好處。再說大劫已經不遠了,頂多只有五。六年的時間,我們如果和你們糾纏不休,別說五。六年,恐怕五。六十年都未必夠,所以我們不想全面開戰。」

  常懷德說得天花亂墜,阿克塞則沈思不語,暗中和那羅商量。此時那羅也心動了,剛才常懷德說的話確實比較可靠。

  苗疆山多地少,耕地相當有限,苗疆的寨子最多兩。三千人的原因就在此,因此就算漢人擅長耕種,石頭裡也能長出苗來,頂多只能養活三倍的人口。可中土的豪門子孫繁衍,超過五六千人的不在少數,以苗疆有限的土地,能退進來的人恐怕全都是達官顯貴或者豪門,這些人確實不可能親自下地種。「爺,問問他們打算進來多少人。」那羅傳音給阿克塞。「你們打算進來多少人?」阿克塞徑直問道。

  「大概百來萬人。」常懷德含糊地回答道,這個數字絕縮過水,而且是大大地縮水,真實的數字絕對是這個幾倍。

  「太多。太多。」阿克塞根本不需要問那羅,立刻搖頭拒絕。「這怎麼能算多?」常懷德笑道:「當今皇族就有好幾萬人,而歷朝歷代的皇族都還在,雖然失去江山,卻也是天潢貴冑;至於沒有坐過江山的豪族數量就更多了,即便只允許他們帶上嫡脈也有十幾萬人,即便這些貴只帶三五個僕人,加在一起就有百來萬。」

  「不行,絕對不行﹗這麼多漢人進來,整個苗疆都歸你們了。」阿克塞連連搖頭。

  「大巫何必說這種沒意思的話?南疆廣闊無邊,單單你們這裡就有數萬座苗寨,每座苗寨多則有兩。三千人,少則有六。七百人,所有苗人加起來恐怕不下三千萬,你們還只是苗人的一支,屬於花苗的大花苗,除此之外還有白苗。黑苗青苗。紅苗。你們苗人並不是人少,只不過住得分散罷了﹗更別說北面還有黎族,東面還有瑤族。整個南疆號稱百族聚居,天知道有多少人口,還需要害怕百來萬漢人嗎?這百來萬人扔在南疆,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常懷德口若懸河,不停誇大南疆各族的實力。

  阿克塞雖是苗人,對南疆各族卻未必比常懷德更清楚。

  苗疆各部落都是只管自家事,頂多注意附近的部落,沒人會在意更遠的地方,更沒人計算有多少苗寨。總共有多少苗人。

  阿克塞被說糊塗了,他只知道南疆確實有很多族,單單苗族就分好幾支,至於有沒有那麼多人口他就不清楚了。

  常懷德看到阿克塞沒有回應,心中暗喜,越發起勁地鼓吹道:「南疆各族雖然人多,卻一直不團結。現下我們漢族南進,你們各族為了抗衡,肯定會團結一心,一旦赤月侗、白衣寨被滅,苗人肯定會以你們龍王寨為主。」這番話說到阿克塞的心坎上,他的臉上多了一絲笑意。

  這時,常懷德終於拋出真正的好處:「我們不會讓你們為難,朝廷和龍王寨完全可以明裡爭鬥,甚至不時打一仗,暗地裡則聯手。一開始的幾年我們可以給你們糧食,要多少有多少,先囤積起來,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教你們如何耕種。你們的耕種技術太粗淺了,只比刀耕火種好一點;還有馱獸,這裡全都是山,牛馬並不合用,最好用的是騾子,你們這卻沒有……」

  常懷德很懂得如何惑人,他不提金銀珠寶,說的全是各式各樣的技術,這些對於苗人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阿克塞動心了,躲在後面的那羅也動心了,畢竟金銀財寶可以搶回去,糧食也可以搶回去,可技術一旦學會了,就再也不可能搶回去。

  一道劍光從龍王寨飛出來,眨眼間消失在天際盡頭。

  片刻,這道劍光落在昌化城內。

  此刻,西路大軍的行就在昌化城。

  昌化城是一座古城,有數千年歷史,城裡街常狹窄,那些年代久遠的小巷沾滿青苔,用磚石鋪就的地面又濕又滑,殘破的瓦舍彷佛訴說著歲月桑。張雲柯徑直落入內城,內城中央有一座灰牆刷就的衙門,此刻這裡成為行轅所在,常懷德就在裡面,剛才和阿克塞討價還價的是他的投影。看到張雲柯從天上落下,常懷德連拱了拱手,連聲說道:「道君辛苦了。」「談不上辛苦。可惜那個老苗頑固不已,我們說了那麼多好話,居然還是沒有同意和我聯手。」說到這裡,張雲柯的心中就有氣。

  「何必在意這等目光短淺之輩?」常懷德寬慰道:「其實這件事已經成了﹗那個老苗沒有反對就代表他同意了,只不過他還沒想好開什麼價,所以不肯爽快答應。」

  「你這麼肯定他會上鉤?」張雲柯有些意外地說道。

  「阿克塞是出了名的刻薄和貪婪,而且野心勃勃,卻一直被赤月侗的羅老和白衣寨的瑪夷姆壓制著。他的龍王寨一直是苗疆老二,就算我們不和他聯手,他也會動手對付那兩座寨子,只不過一個是單獨行動,成功的會小一點;一個是和我們裡外聯手,成功的可能性大一點。你說他會怎樣選擇?」「這樣說來,確實沒錯。」張雲柯雖然明白過來,卻疑惑地問道:「既然如此,我們何必拉攏他?難道是為了保險?」

  「我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常懷德頗為得意地說道。若是移山倒海,他肯定沒這個本事;但是說到運籌帷幄,就是他的所長。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兩件事。一是拔掉白衣。赤月兩座寨子,替朝廷南進掃清道路;二是抓住那幾個欽犯,特別是劍宗傳人謝小玉。我想天劍山對此也很在意吧?」

  「這就是一石二鳥之計?」張雲柯覺得這未免太簡單了。「這只是一只鳥;另外一只鳥要等到白衣、赤月兩座寨子倒下後才能動手。一旦龍王寨成為最大的侗寨,那些走投無路的寨子全都會投奔過去。如果阿克塞是雄才偉略之輩,或許能夠借此一飛沖天;可惜他囂張跋扈。貪婪刻薄,而上行下效,龍王寨上上下下也都是這種人,他們的吃相肯定很難看,用不了多久,投奔過去的寨子就會心存怨憤,到時我們就將龍王寨和我們聯手暗算赤月侗和白衣寨的證據拋出去,苗人肯定會大亂,並互相猜忌,最後群龍無首,正好讓我們一網打盡。」常懷德說出他的計畫。

  「證據?到時阿克塞完全可以推托。」張雲柯並不認同常懷德的看法。凡是打官司,一旦人証。物証齊全,就可以依此定罪,但是這套對修士沒用,誰能肯定看到的不是幻象?誰又能肯定物証不是假的?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朝廷和他們聯手,就會提供給他們很多糧食,要多少有多少。」常懷德老奸巨猾,怎麼可能在最關鍵的地方有疏漏?「原來如此。」

  張雲柯現下總算明白了,原來剛才那番話並非是空口許諾,而是另有圖謀,而且這些糧食恐怕不只是證據那麼簡單,懷璧其罪,對苗疆來說,一大批糧食足夠讓他們撕破臉面,龍王寨雖然很強,但是只要三、四寨子聯手,就足以掃平龍王寨,這招果然毒辣﹗

  「為什麼不以此要脅逼迫龍王寨服軟?」

  張雲柯想到的是,像阿克塞這樣的大巫完全有利用的價值,再說他也不想對這等境界的人趕盡殺絕,因為萬一對方逃脫,如果不惜一切代價報復,絕對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可惜官府眾人不明白這一點,他們信奉的是趕盡殺絕。斬草除根。「要脅?」常懷德彷佛聽到一個大笑話般,道:「我們確實需要當地苗人的協助,但是像龍王寨這樣的大寨絕對不能留下。我們只招攬那些小寨子,就是因為它們小,容易控制。」

  常懷德並不知道,此刻在千里之外的苗疆深處,有兩個人也在談論同一件事。「漢人狡詐,絕對不能相信。」那羅只用一句話,就將剛才那番討價還價定了案。

  那羅雖然擅長算計,卻不知道對方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然而他知道一個道理──對方說得越好聽,越不能相信。

  「你看出他們有什麼意圖嗎?」阿克塞問道。

  「看不出,不過我明白『一山不容二虎』這個道理。」那羅信心十足地說道。阿克寨問道:「一山不容二虎?以前我們和赤月侗、白衣寨不也相安無事?而且豈不是有三只老虎?」

  「我們。赤月侗、白衣寨都只有兩。三千人,彼此離得又遠,當然能相安無事。不過就算如此,三座寨子仍經常起衝突,甚至連赤月侗和白衣寨之間也不太平,明著和睦,暗地裡鬥得厲害。現下漢人要進來,一下子就是百來萬人南下,我們要自保,至少要聚攏同樣數量的人,這樣兩邊都有百來萬人,相隔又不到千里,不打得天昏地暗才怪。」那羅簡單解釋道。

  「那個做官的不是說時間緊迫,最多五。六年大劫就要到了,不想和我們糾纏不休嗎?」阿克塞問道,他覺得最可信的就是這句話。「所以我才這麼肯定漢人會對我們下手。他們想進入南疆,絕對不會允許像我們這樣的大寨子存在,因為我們能夠召集起其他苗人和他們對幹,而且沒有我們,苗人就算比漢人多十倍。百倍也只是一盤散沙。」那羅猜透朝廷的打算。「你的意思是,白衣寨、赤月侗完蛋後就輪到我們了?」阿克塞皺起眉頭,感到很棘手,問道:「難道要留著白衣寨和赤月侗?」「白衣寨、赤月侗一直在我們龍王寨之上,這兩家雖有爭鬥,可一旦有大事發生,總會一致對外。有他們在,我們龍王寨永遠出不了頭,現下能夠借漢人的手解決這兩個心腹大患,還用不著擔心折損人手,這樣的機會為什麼要放過?」那羅和阿克塞是同一個想法。

  「那你說怎麼辦?」阿克塞乾脆不動腦子了。

  「那個小女人和她的男人不是想逃嗎?我們向漢人報信,漢人肯定會動手,然後我們在他們動手之前將消息透露給赤月侗,這樣一來,赤月侗雖然提前得到消息,卻沒足夠的時間準備,只能和漢人死拼,最好還能幹掉漢人幾個高手,到時兩邊就結下深仇,而且赤月侗想逃逃不了,只能和漢硬拼。而我們明著和兩邊都聯手,暗中將他們的消息傳給對方,讓兩邊好好鬥上一鬥。赤月侗和白衣寨加起來有五千多人,還有很多寨子跟著他們,應該可以讓漢人吃個不大不小的虧,更重要的是可以拖延時間。只要拖個一。兩年,漢人沒時間了,就會真心和我們合作。」那羅有著自己的算計,他也打算和朝廷聯手,不過不是現下。

  昌化城內,一座獨院中,張雲柯獨坐在庭院裡,正在感悟他的道。到了道君境界,修煉就不再是枯燥的打坐,更多的是對道的領悟,而悟道的模式因人而異,有人喜歡在定中悟道,有人能夠在爭斗中悟道。張雲柯則是在紅塵中悟道,此刻人站在院中,心卻在城裡,觀察那些平民百姓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感受他們的悲歡離合。

  突然張雲柯停下悟道,抬頭看去,只見一只小小的螢火虫正朝這邊飛來,那絕對不是普通的螢火虫,因為張雲柯身為道君,身上無時無刻不都散發著恐怖的氣息,一般的虫豸根本不敢靠近百丈之內。

  不過張雲柯並不在意,以他的實力,根本沒有人能夠偷襲他,更何況他並沒感覺到威脅。

  螢火虫一直飛到張雲柯面前,突然憑空化出一行文字,字跡醜陋,不過裡面的內容卻讓張雲柯心頭一震,他思索一會兒,最後覺得此事不是他所能定奪,還是讓那位討使常懷德決定。

  半個時辰後,衙門內。

  常懷德神情凝重地問道:「赤月侗的想逃?這個消息可靠嗎?」張雲柯聞言,覺得很不舒服:這個凡夫俗子居然敢質疑自己﹗難道這家伙真的以為朝廷很了不起?

  雖然心中不悅,張雲柯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平淡地回道:「那個老苗是這樣說的,他還提到赤月侗正在建造一種飛天船。」

  「天劍舟﹗」常懷德脫口而出,又是飛天船,又和謝小玉有關,所以不管是誰,第一個回應就是天劍舟。

  「應該不可能﹗南疆才多大?用天劍舟的話根本就是殺雞用牛刀。」其實張雲柯一開始也想到天劍舟,不過轉念一想就覺得不對,因天劍舟最出名的就是速度,一日夜兩萬余里,從天寶州回到中土只需要兩個月時間,雖然南疆廣闊,卻不能和其相比,造天劍舟根本就是浪費。

  常懷德馬上省悟過來,他既然知道天劍舟,肯定也知道天劍舟的特點,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那確實沒必要。

  「肯定不會是簡單的東西。」常懷德不想承認自己猜錯,只能硬著頭皮這麼說。

  沒想到張雲柯理所當然地回道:「當然不可能那麼簡單﹗那個老苗說,造船的地方戒備森嚴,他沒辦法弄清楚那邊的底細,如果只是普通的飛天船,根本用不著這樣守密。」

  「你的意思是……那也和劍宗傳承有關﹗」常懷德心頭一震。這次張雲柯不敢亂說,雖然他猜測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但是要確定和劍宗傳承有關他可沒把握,而且只要涉及劍宗傳承,是必定要上報的。看到張雲柯遲疑,常懷德立刻明白這件事干系太大,連他都不敢隨便猜測。「不管怎麼樣,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常懷德切牙說道。「這很容易。」張雲柯立刻說道。

  「不能破壞那東西。」常懷德知道張雲想到的是毀掉那艘飛天船,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但如果能這樣做的話,事情倒簡單。

  「那倒是。」張雲柯用不著常懷德解釋,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劍派聯盟抓謝小玉是為了劍宗傳承,朝廷則更在意天劍舟,由於想抓到謝小玉根本沒那容易,如果能夠弄到一艘天劍舟,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那座山谷正在建造的飛天船雖然不是天劍舟,但是很可能和天劍舟有關,朝廷自然不希望這東西破壞。

  不過想要不破壞東西,又要阻止對方離開,絕對不是容易的事。「那個老苗還說,赤月侗現下並不是只有羅老,還來了兩個大巫,我一個人根本對付不了他們三個,更別說那個劍宗傳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如果帶真君去的話,只會被他當菜切。」張雲柯當然不會提他被謝小玉所傷的事,但是內心中至今對那一劍仍異常忌憚。

  「那人真的那麼厲害?」常懷德頗感驚詫地問道,他對張雲柯深有了解,張雲柯從來把誰放在眼裡過。

  雖然不願意提起謝小玉,張雲柯卻也不想因為大意而壞事,所以他有些洩氣地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我對上兩個大巫未必會輸;但是如果換成他和一個大巫聯手,我就沒有這樣的把握了。」

  「這怎麼可能?難他比大巫還厲害?」常懷德不敢相信地問道。「這倒不是。巫術詭異,但是弱點明顯,發動速度太慢,我可以壓著那些大巫打,讓他們沒有還手的機會;可對上劍宗傳人就不一樣了,他出手比我還快,換成一般道君,恐怕還會反過來被他壓著打。」

  若是當著其他道君的面,張雲柯肯定不會說這樣的話;好在常懷德不是修士,而且為人精明,絕對不會對其他道君說這些話,所以他才多說幾句。「這確實有些麻煩。」

  常懷德的眉頭不由得皺成一團,因為他這個緬西征討使麾下有十幾位道君,但是這些人全都聽調不聽宣,如果苗人打過來,或者大軍要征討某座苗寨,他們會隨軍同行,但是如果讓他們冒險對某座苗寨發動突襲,根本不可能。「可就算有三個大巫,再加上一個不是大巫卻勝似大巫的劍宗傳人,以天劍山的實力,應該也能輕易拿下吧?」常懷德不得不打起張雲柯的主意。天劍山是足以和璇璣派抗衡的大門派,實力非同小可,二。三十個道君肯定有的。

  「當然不難。但是現下太虛。九曜。璇璣這幾個門派盯得很緊,別說我天劍山,整個劍派聯盟的道君全都被注意著,稍微有點異動,肯定會被他們發現,到時萬一惹來這些門派的干涉,我們反而什麼都做不了。」


張雲柯不想自找麻煩,他甚至懷疑有人盯著自己,不過他的身分特殊,兩百年前就加入道府成為道官,並不是劍宗傳人出現後才加入道府,所以他抓捕劍宗傳人是奉朝廷的命令,不在禁止之列,但是他如果回山門搬救兵那就犯規了,到時候連他都不能隨意亂動。

常懷德明白張雲柯的苦衷,他負著手轉了兩圈後,終於下定決心。

「我如果再請三位道君過來,您想必就有把握了吧?」

常懷德這樣說,是打算動用朝廷供養的那幾位道君。

當今皇室是萬象宗天仙曹正卿的後人,曹家不同於劉家,劉家幾千年前曾經紅極一時,可惜千年前那位天仙老祖度劫失敗,劉家就沒落了;曹家卻方興未艾,除了 一位新晉的天仙老祖,還有一位地仙和五位道君,這些老祖並非在同一門派,而是分屬三個門派,這是為了儘可能增加影響力。

事實上也確實有效,曹家的這些老祖宗在各自門派都是很有分量的人物,這樣一來,等於有三個大門派當朝廷的靠山。

正因為這個緣故,當初璇璣派聯絡九曜、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翠羽宮等等諸多大門派,結果只能置身事外,沒辦法給予謝小玉他們多少幫助,除了劍派聯盟和佛門的阻撓,還有就是朝廷背後的這股勢力不容小覷。

「沒問題﹗甚至不需要三個人,再來兩個人,我就敢闖赤月侗。」張雲柯一直想報那一劍之仇,人多了反而不容易下手。

太陽漸漸往西面落下,寨子裡到處升起炊煙。

在角落的一座竹樓內放著一個由金屬打造的大海螺,有南瓜般大小,比之前打造的金球小得多,原因是它比較複雜。

這東西不但外形像海螺,裡面也如同海螺一樣有一個又一個密封的腔室,越往裡面,壓力越大。

此刻謝小玉就在最裡面的腔室中,他並不是一個人,還有綺羅和蘇明成夫婦。換成在其他地方,修練的時候絕對不可能這麼多人擠在一起,不說會互相干擾,靈氣也不夠分,所以修練的石室之所以要建造成一丈方圓,除了需要一定活動的空間,最根本的原因是要有足夠的空間讓靈氣填充其中。

不過在這裡就不同了,這裡的靈氣之濃郁,已經到了用不著吸取靈氣就會主動往皮膚、毛髮滲透的地步,所以人再多都沒關係。

當然,如果可以,謝小玉也不想擠在一起,之所以這麼做,除了金螺確實小了一點,另一個原因是他要照顧綺羅和依娜。

綺羅還好,她是散功重來,修練起來輕車熟路,謝小玉只要稍微注意,防止她進步得太猛而走偏;可依娜就不同了,她原本修練的是蠱術,現下轉入道門,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四周的靈氣濃郁得化不開,如同迷霧般籠罩在四周,在穴位附近形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漩渦,那景象看起來異常詭異。

《吞日噬月大法》原本走的是先天呼吸的路徑,日精月華從囪門吸入;現下被謝小玉改成周天呼吸的路徑,渾身上下三百六十個穴位全都參與其中。

周天呼吸法在太古和遠古之時大行其道,到了上古就不太採用,因為上古的靈氣已經不如從前。

如果靈氣濃郁,周天呼吸法三百六十個穴位一起呼吸,效率是先天呼吸的幾倍,可一旦靈氣不夠,周天呼吸法吸力不足,情況正好反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綺羅睜開眼睛,臉上帶著一絲驚喜。

突然,綺羅聽到有人問道︰「回到練氣幾重了?」

問話的自然是謝小玉,為了不妨礙另外兩個人,他是用傳音之法和綺羅說話。「你沒修練?」綺羅覺得有些奇怪,看了謝小玉一眼。

謝小玉身體四周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靈霧,上面一個漩渦連著一個漩渦,顯然還在修練。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重修,而且《六如法》是佛道合一的功法,我先按照道門的模式重修一遍,之後為了掩飾身分,又以佛門的模式重修一遍,這條路等於走過兩遍,現下可以說是第三次重修。」謝小玉心分二用,一邊解釋,一邊調息吐納。

其實謝小玉說的這番話還有隱瞞──他沒提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

當初六欲天魔侵入謝小玉的識海,以夢中演法的模式讓他在短短幾個時辰內練成這部魔門無上大法,同樣是從頭開始,也經歷感應天地、溝通天地、築基固元的全套過程,所以嚴格地說,他之前已經重修三次,道、佛、魔三門都經歷一遍,這條路對他來說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

「你先說,你已經恢復到練氣第幾層?」綺羅迫切想知道謝小玉的進展。讓綺羅意想不到的是,謝小玉笑著說道︰「我現下只有練氣三重,沒你快吧? 」

「不可能﹗你在撒謊﹗」綺羅非常直接地說道︰「我都已經恢復到練氣六重,很快就可以回到真人境界。」

「趕得太快,就會錯過沿路的風景。第一次我是懵懂無知、摸摸索索前進,很多東西都沒看清,而第二次、第三次則都趕得太快,所以這次我打算慢慢來,一步步摸索,特別是洗毛伐髓、脫胎換骨的過程。很多人沒辦法修練就是卡在這一關上,而且這一步也關係到未來的成就。」

雖然劍宗傳人的身分是假的,但是應劫之人的身分卻十有八九是真的,所以現下的謝小玉雄心勃勃,他想的已經不再是開宗立派,那種事就連蘇明成都能做到,他現下想要的是開創一個時代。

謝小玉想讓所何人都能修練,就像人太古時代那樣,甚至他還想讓修士的世界恢復到像上古時代那樣繁榮的程度,特別是恢復到道法之爭前的高度。

綺羅一陣愕然,她沒想到謝小玉考慮得如此深遠。

綺羅也有野心,想看看自己能走得多遠,所以忍不住問道︰「我要不要散掉功力重新再來?」

如果換成以前,綺羅想都不敢想這種事。在正常情況下,重修一遍需要四、五年的時間,雖然不長,卻沒人願意浪費,除非得到一部很高明的功法,就像當初謝小玉得到《六如法》,才會散功重來.,但是現下不同,在海螺內的一個月相當於外面世界的兩、三年,兩個月就能恢復到真人境界,就算來來回回重修也沒關係,反而能將根基打得更扎實。

「順其自然吧﹗」謝小玉沒贊成也沒反對。

當初謝小玉在元辰派的時候,起早貪黑辛勤苦練,結果只是在中游晃蕩,可到了天寶州後,他並不比以前勤奮多少,卻進展神速,這除了因緣際會、時來運轉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少了「刻意」兩字。

謝小玉正打算勸綺羅放鬆心情時,卻看到蘇明成睜開眼睛。

蘇明成從入定中醒來,立刻傳音道︰「羅老叫我們兩個過去一趟,好像有急事要告訴我們,本來還要叫依娜過去,不過現下依娜修練到緊要關頭。」

謝小玉眉頭一皺︰自從和這個狡猾的老苗達成協議後,一切都很平靜,不知道現下又發生什麼事?

雖然心中疑惑,謝小玉卻不敢遲疑。

施展金遁之法,謝小玉徑直穿過旁邊的牆壁,仍是一個密封的腔室,不過這裡的壓力稍微較小;再穿過一道牆壁,又是一個密封的腔室,壓力又小了一分,再接連穿過十幾道牆壁後,謝小玉才從金螺內出來,蘇明成則緊隨其後。

那三個老苗早已經在外面等候著,一看到謝小玉,羅老搶先說道︰「阿克塞剛剛告訴我一個消息,朝廷打算突襲赤月侗,不是今晚就是明晚。」

「阿克塞?那家伙會這麼好心?」謝小玉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跳過前面的寨子,深入苗疆,遠距突襲,這似乎不太像朝廷的風格啊﹗」蘇明成也有些疑惑與不解。

神道大軍雖然厲害,卻不能辟谷,所以需要輜重補給,而且行軍途中非常容易遭遇襲擊,即便一座座寨子打過去也有很大風險,更別說跳過前面的寨子直接攻打後面的寨子。

「他們並不是調動大軍攻打這裡,而是直接派修士過來。」羅老連忙解釋道。
「是朝廷瘋了,還是那些修士瘋了?他們敢這麼做,難倒不怕你們以牙還牙?」謝小玉感到不可思議。

雖然巫蠱之道在正面交鋒時效果不好,可如果用來暗算卻非常恐怖,一旦苗疆各部落都這麼幹,朝廷那些領軍將官和隨軍的修士都別想有一刻放鬆,稍不留神就可能遭到暗算。

「阿克塞沒必要開玩笑,他撒謊得不到任何好處,再說,我也不覺得他在撒謊。」羅老和阿克塞是「老交情」,對他了如指掌。

旁邊的幾個人都沒有回話,謝小玉和蘇明成在心裡思索盤算各種可能,天蛇老人和莫倫則是偷偷在占卜。

巫蠱之道和道法不同,每一種巫法都是有系統的傳承,其中必然包括占卜之術,只是高下有所區別,像羅老修練的巫法在這方面就別有所長,天蛇老人也不差,和羅老不相上下,莫倫老人就差一些了。

不過這次天蛇老人和莫倫老人得到的占卜結果都一樣,占卜出來的東西亂七八糟,看不出一點頭緒。

「我得到消息就占卜過一次,什麼都沒算出來。」羅老冷笑道。
「肯定是阿克塞做的好事。」天蛇老人怒道。

「也許是那幾個漢人道君的手筆。」羅老這次不想冤枉阿克塞,畢竟他向他們通風報信也不容易。

「或許兩邊都使了力?」謝小玉雖然沒有和羅老等人一樣占卜,卻也能猜到結果。對方既然打算突襲,肯定要防著這邊,事先免不了顛倒陰陽、混亂天機.,同樣,阿克塞出賣情報也要瞞著那邊,更要抹掉痕跡。

「寧可信其有。」羅老說道。

謝小玉眼珠一轉,已經有了計策。

「還記得當初我們製定的那個計畫嗎?現下已經可以實施了,可惜……」謝小玉輕嘆了一聲,因為現下實施還早了一點,如果能再拖延一個月就好了。

「世事無常。」蘇明成安慰道。

「這倒是。」謝小玉想起還沒來苗疆之前的那番計畫,當時他同樣躊躇滿志,可來了之後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我這邊沒關係。」羅老轉頭看著莫倫老人。

莫倫老人點了點頭,他那邊也已經準備好,他那寨子不像赤月侗分裂成幾派,一聲令下,很快就都搞定了。

「就這麼溜了實在有些不甘心,不然……我們在離開之前給他們一個狠的?」天蛇老人孤家寡人,沒什麼可擔心,所以敢說這番話。

眾人都有些心動,不過羅老畢竟是這裡的主人,他猶豫一會兒,說道︰「對方可能會來四個道君,我們這邊實力差了一點。」

「請人啊﹗苗疆別的不多,大巫有的是。」天蛇老人理所當然地說道。

「或許……現下是和白衣寨攤牌的時候了。」謝小玉也在一旁提議。

在原來的計畫中,白衣寨就是合作的對象,儘管白衣寨很不安分,和龍王寨一樣野心勃勃,但是兩邊畢竟是姻親,幾代結盟,溝通起來容易得多.,另外一個原因是白衣寨確實有這個資格和他們合作,同樣是大巫,瑪夷姆比其他大巫厲害不少,因為她掌握的是火的力量。

火代表光明,因為火能夠驅散黑夜,火也代表生機,因為苗人刀耕火種,開墾農田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放火燒林,燒掉森林然後才有農田.,火同樣代表毀滅,這自然用不著解釋。

不過瑪夷姆的實力並不只這些,她真正強大的是人脈。白衣寨的女人都很會生育,特別是生女兒,這些女孩和其他寨子聯姻,所以和白衣寨關係密切的寨子數量很多,而這些寨子很多都有大巫。

「那邊如果來四個道君,我們這邊最好能夠有六位大巫。」謝小玉有些信心不足地說道。

謝小玉這話一說,三個老苗都面露慍色。

「只是為了穩妥,並不是小看你們。」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也好。」羅老雖然心理多少不太舒服,但是他畢竟知道輕重緩急,高手相爭最怕的就是打成爛仗。

「在巫法中,有沒有什麼法門可以用最小的代價困住別人?」謝小玉問道。

「你是問陣法?」羅老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巫蠱之道也有陣法一說,不過巫門的陣法遠遠比不上道門研究得那麼精深。
「對方有四個道君,實力不容小覷,如果正面交鋒,這邊難免會有損傷。萬一對方狗急跳牆,折損一、兩個人都有可能,我們沒必要冒這個險。」謝小玉向來不喜歡正面交鋒,他喜歡一上來就立於不敗之地。

「你打算布一張羅網?」羅老也想過這樣,畢竟這一次是對方進攻他們,他們佔據地利的優勢。

「這樣的話,用陣法恐怕不行,要不然......用那招?」天蛇老人輕聲問道。

羅老和莫倫老人的神情頓時變得凝重。

巫蠱之道能和佛道魔三門並列,自然有其倚仗,這些大巫也有絕招,那就是將自己化為一方天地。

當然,羅老等人所化的不可能是真正的天地,比天門這類空間差得多,甚至連一般的洞天都比不上,只是暫時控制一片區域和外界隔絕,並且改變其中的規則。

但是這就已經非常恐怖了,因為化身天地的大巫就是那方小天地的主宰,猶如天道般,裡面的一切都是他說了算,他的意志就是天意、他的憤怒就是天譴﹗

佛、道兩門之所以任由巫門存在,沒有趕盡殺絕,除了南疆沒有他們需要的
資源,也和這種巫門大法有關。

不過大巫絕對不敢輕易動用這種力量,越是強大的力量,受到的制約也越強。使用這招,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壽命。

羅老三人異常猶豫,他們本就時日無多,如果再用這招,不用開打恐怕就沒命了。

「必須速戰速決﹗」羅老切牙說道,意味著他打算拚命了。

「不能再猶豫了,必須多叫幾個人過來。」天蛇老人轉頭朝著莫倫老人說道。
他最適合說這句話,他和莫倫都是請來的外人,而不想太多人參與的正是莫倫。

「好吧」莫倫老人也想通了。

「未必一定要拚命。」謝小玉說道︰「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將衝突減到最低。」

謝小玉的腦子已經有一個連環計,如果計策成功,最占便宜的恐怕就是他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4-15 13:12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4-15 09:08
第二章  互算

夜色越來越深,赤月侗漸漸安靜下來,寨子內的人都安睡了,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在休息,遠處那座山谷就亮如白晝,那邊的人一向都是日夜三班輪流趕工。

那座山谷上方籠罩著一層薄霧,這層薄霧自從出現後就沒有散去,它不但阻擋住外面投來的視線,也將雨水和其他任何試圖飛進來的東西擋下來。

在離山谷十幾裡外的一座山頭上,一群人正站在山頂上眺望。

為首的正是張雲柯,他旁邊還有三位道君。

其中一位是白須飄擺的老者,腦袋卻是禿的,只有腦後有一圈頭髮,袒胸露腹,身穿麻衣。

另外兩位都是中年人,一個人很瘦,臉頰削窄、顴骨高聳,一雙小眼睛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擅長算計,他的打扮倒是很正常,頭戴道冠、身穿八卦道袍,一看就知道是道門中人.,另外一個人無論相貌還是氣度都很不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材修長,披著鶴氅,手持羽扇。

老道姓邱,名重遠,出身有些特別,所以平時沈默寡言;高顴骨、小眼睛的道士姓李,名可成,原本是個散修,擅長陣法,而精於陣法的人大多擅長算計;拿羽扇的修士姓齊,名文若,是個世家子弟。

除了這四位道君之外,後面還有一排真君。

這些真君平日威風八面,盡顯高人風范,此刻卻噤若寒蟬,全都垂手而立。

「那就是目標,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埋伏。」張雲柯並不是魯莽之輩,跑到別人的地盤突襲,最怕的就是對方早有準備,布好一張羅網等候。

「我已經看過四周了,沒發現可疑的地方,只有幾層很粗淺的法陣,應該是用來警戒,不過方圓十裡內密布著無數蠱虫,這些比較麻煩。」李可成眨著小眼睛說道。他也修練過瞳術,能看透一切氣息,而且擅長陣法,常懷德費盡心思才將他請來,為的就是防備這邊有埋伏。

「會不會陣法已經布好,卻還沒有開啟?」張雲柯並不是懷疑李可成的能力,只是小心為上。

「如果是那樣的話,不是和沒布一樣嗎?以你我的實力,會允許陣法開啟嗎?」李可成輕哼一聲,將張雲柯的話頂回去。

事實的確是如此,陣法往往要多人一起控制,導致開啟速度很慢,而且越是強大的陣法需要的人越多,開啟速度也越慢;而在陣法沒有開啟之前,根本沒什麼威力,隨手一擊就可以破除。

「我擔心的是那座山谷。山谷外有六層巫陣,其中三層是警戒陣,另外三層是隔絕陣,這些巫陣一層套著一層,有明有暗,其中有四層是由人控制,底下還有他們養的鬼魂守著,還埋伏擅長鑽地的蠱虫,天上更不用說,全都是蠱虫,數都數不清的蠱虫。我能看到的只有這些,那團雲霧底下肯定還有東西……」李可成轉頭看著其他人。

精通陣法的人大多謹慎,如果沒辦法看透底下的東西,絕對不願意輕舉妄動。
「有沒有辦法看清裡面的情況?」張雲柯問道。

劍修戰力強悍,其他方面就差一點,像謝小玉這種什麼都會的劍修絕對是異類。

其他兩位道君全都閉口不語,巫術和法術分屬兩套體系,他們雖然可以強行打破那些巫陣,卻沒辦法無聲無息地破解。

「至少看一下裡面有些什麼總可以吧?」張雲柯不得不退讓一步,他不求看清,只要能看見。

「我可以試試,不過如果失敗,我們可就暴露行方了。」齊文若硬著頭皮說道。

「道兄儘管出手。」張雲柯並不在意,如果打草驚蛇,他們頂多白跑一趟.,如果冒冒失失沖進去,那才有麻煩呢﹗

眾人頓時全都看著齊文若。

齊文若被看得心裡發毛,無奈地說道︰「現下不行,要等裡面有人出來。」

「沒關係,我們可以等。」張雲柯確實不急,現下時間還早,最適合動手的時間是下半夜。

張雲柯等道君運氣不錯,等的時間並不久,就看到十幾個苗女推著車從裡面出來。

在侗寨和山谷之間建造著一排倉庫,那些苗女是去倉庫取東西。

齊文若精神一振,隨手掏出一卷畫軸,然後他朝著其中一個苗女虛抓一把,緊接著朝畫軸一指。
  
剎那間畫軸上映照出一副圖案,之間一座漆黑的小房間裡面堆滿了竹子和布匹──那是其中一間倉庫。

「攝形奪影,圖中照景﹗道兄居然練成這門大法。」張雲柯倒是識貨。

「見笑、見笑。這只是一門小道,算不上什麼。」齊文若嘴裡謙虛,臉上卻滿是笑容。

「以前你說這話倒是沒錯,可現下就不同了,大劫一起,這類小道恐怕會派上大用場。」邱重遠捻著胡鬚,慢悠悠地說道。

邱重遠這麼說是因為心有所感,他一直在思考要不要練一門絕活。

在場的四個道君中,只有邱重遠和張雲柯沒有什麼特別的本事,不過張雲柯是劍修,戰力無人可及。

如果換成以前,邱重遠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現下道君也不值錢了,大劫一起,真君以下根本沒資格參與,只是個炮灰,甚至道君也好不到那裡,只比炮灰高那麼一些,屬於在底層掙扎的一群人。

邱重遠正在盤算的時候,那群苗女已經將東兩搬上車,然後推著車往回走。

此時,眾人的眼睛都緊緊盯著那卷畫軸,因為那個苗女看到什麼,全都映照在畫軸上。

那苗女在透過隔絕巫陣的時候,畫軸上的影像變得扭曲起來,這時齊文若朝著畫軸一指,然後一口真氣噴上去,畫軸上的影像頓時恢復正常。

「進去了 ﹗」張雲柯頓時大喜,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那卷畫軸。

可惜只到山谷口苗女就停下來,其他人也全都停下來,開始將車上的東西往下搬。

「怎麼了?為什麼停下來?」張雲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恐怕她們不被允許進去,你沒看到地上畫的那條線嗎?負責搬東西的這些苗女沒有一個敢碰到那條線,連她們推的車子都停線上的另一邊,所有東西都是順著斜坡滑下去的。」精通陣法的人心思細密,所以李可成第一個看出其中的名堂。

「好周密的部署,裡面的人根本沒辦法傳遞一點消息出來,怪不得阿克塞對這裡的情況也一無所知。」張雲柯本來對龍王寨有那麼一絲輕視,可現下不這麼想了,如果換成他,面對如此戒備森嚴的地方也不可能知道裡面有什麼。

「苗人沒這麼細心,應該是那個小子的部署。」齊文若手裡拎著畫軸,嘴裡說道,他下意識忘記羅老的精明,就算是敵人,他也覺得漢人更厲害。

張雲柯在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盯著那堆用竹竿綁扎起來的架子,恨不得將這一切都記在腦子裡。

「聽說天劍舟就是一堆骨架外面裹上麻布和絲綢,十天就能建造一艘,現下看來果然沒錯。」李可成在一旁輕聲自語道。

其他人頓時也有了興趣,可惜他們能夠看到的東西相當有限,那座山谷非常狹窄,而且前面的架子擋住視線,稍微後面一些的就看不見了。

突然,李可成一指山頭上的一道黑影,問道︰「那是什麼?」

只見那東西一晃而過,隱約可以看出是道人影。

齊文若連忙掐訣,手指往回一撥,剛才一晃而過的影像頓時倒回來,只見山頭上站著一個老苗。

「會不會是幹活的人?」齊文若離得最近,所以看得最仔細,可惜沒看出什麼名堂,這個老苗就站在山樑上,甚至看不出有沒有法力。

「應該不可能﹗ 一個做工的人有必要爬那麼高嗎?再說那個地方不但戒備森嚴,而且沒人能偷懶,如果這家伙是做工的,為什麼不去工作?」張雲柯立刻否定這個猜測。

「會不會是阿克塞提到的三個大巫之一 ?」李可成眨著小眼睛問道。

話音剛落,苗女又朝著遠處的黑影掃了 一眼,這次老苗立刻有了回應,目光隨即轉過來。

齊文若暗叫不妙,連忙收起手中的畫軸,隔斷對方的感應,他可不想被那個老苗發現。

「現下用不著懷疑了,那人肯定是大巫。」張雲柯說道。

「我們會不會暴露行方了?」李可成低聲問道。他為人謹慎,凡事都講究小心。

「應該沒有。」齊文若小心地展開畫軸看了一眼。

「不能猶豫了,速戰速決﹗赤月侗總共有三個大巫,山谷這邊有一個,侗寨內想必有兩個,我們分頭行動,我和李道兄前往侗寨;邱道兄和齊道兄辛苦一趟,對付山谷的那個人。」張雲柯下令道。

張雲柯這樣分發也算合理,他們兩個道君對付兩個大巫,看起來辛苦一些;那邊雖然只是一個大巫,卻可能被驚動,兩個打一個未必占到便宜。

另外三個人稍微想了想,並未表示反對。

進攻苗寨的這一路自然是以張雲柯為首,另外一路則是以邱重遠為首,長者為尊,齊文若不好意思指揮他。

四個人隨即分頭行動。

進攻苗寨的這一路,張雲柯在前,李可成在後,幾個真君在後面幫忙,幾個人無聲無息地飛到苗寨上空。

以這幾個人的實力,自然用不著在意潛伏在底下的那些蠱虫。

張雲柯指了指底下,朝著李可成傳音道︰「你先出去震懾住底下的人,我藏在暗處。」

李可成翻了翻那雙小眼睛,心裡很不舒服,因為張雲柯是將他當靶子用,他震懾住底下的人,那兩個大巫肯定會盯上他。

但是李可成又不能說張雲柯有錯,這招叫打草驚蛇,他們並不知道另外兩個大巫在什麼地方,那兩個大巫就如同躲在草叢中的毒蛇,所以他們中的一個人下去試探,也就是當打草的那根棒子驚出那兩個大巫,另外一個人就可以暗中出手。

儘管心裡不情願,李可成還是降落到寨子上空十幾丈的距離,並突然釋放出一股令人震懾的氣勢。

剎那間,一陣無形的波動朝著四面八方蕩漾開。

那些熟睡的苗人全都猛然驚醒過來,不過他們都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雖然醒來卻仍躺在地上,連動一根手指都很難。

不只是人,苗人所養的牲口也都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唯一還能動彈的只有那些蠱虫。

在釋放出威壓的同時,李可成觀望著四周,由於侗寨上空也有巫陣隔絕著,從外面同樣搞不清裡面的情況,現下下來了,他終於可以看個明白。

下一瞬間,李可成完全愣住了。

“不可能﹗為什麼只有這麼點人?赤月侗不是有兩三千人麼?為什麼我看到只有兩、三百人?」李可成眨了眨眼睛掃了赤月侗一遍,想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兩個大巫呢?」張雲柯同樣感覺到不妙。

「沒有大巫﹗底下的人全都被我震懾住,連一個能反抗的人都沒有。」李可成已經沒有任何懷疑,他完全可以確定這裡沒有大巫,也沒有兩、三千人,只有兩、三百人和一座幾乎空了的寨子。

一邊說話,李可成一邊在四周布設法陣,眨眼間,一圈又一圈的法陣已經布設完畢,這些法陣大多具有防禦性,不過也有幾座法陣是逃命用的,一旦發動,就會瞬間將他挪移到幾千裡之外。

等到所有的法陣都布下,赤月侗仍舊沒有一點回應,李可成終於松了口氣,傳音問道︰「現下怎麼辦?」

張雲柯仍然隱身在一旁,他也已經做好開溜的準備,不過底下沒有任何回應,多少讓他放了 一點心,他以為對方可能得到風聲所以提前溜走了。「抓一個人,搜一下他的記憶。」張雲柯命令道。

李可成早就打算這麼做,他凌空虛抓,腳下一座竹樓的屋頂瞬間被掀開,一個四十多歲的苗人飄了起來。

李可成之所以選擇那個苗人,是因為他年紀比較大,一般來說,年紀大的人性情沉穩,觀察周遭的事比較仔細。

那苗人的記憶一點一點被抽取出來,可李可成的神情卻越來越難看,因為他沒看到一點異常之處,而這正是最異常的地方。

這個苗人早晨起來的時候,赤月侗還很熱鬧,他和家人一起吃飯,他的阿爸、阿媽、兄弟姊妹和他的三個孩子圍在一起吃著雜糧餅?,中午也差不多,不過他不是在家裡吃飯,而是在寨子旁邊的空地上和其他人一起吃,期間還有兩個人發生口角,差一點爭鬥起來?,到了晚上更熱鬧,不但他的家人聚在一起,叔伯幾家也都在一起,直到月上樹梢才各自回竹樓睡覺。

「不對。」李可成頓時寒毛直立,因為他們在天剛黑的時候就到了,如果那時候寨子裡面有這麼多人,絕對不可能從他們眼前溜掉,便道..「這個人的記憶完全是假的。」

李可成和張雲柯幾乎同時回應過來,這時他們明白自己上當了。

李可成的動作極快,瞬間發動挪移法陣;張雲柯則沒忘記向其他人發出警報,所以稍微慢了一些,不過也慢得有限,李可成的身影方消失,他就化作一道劍光破空而去。

可張雲柯和李可成都沒走遠,挪移陣只移開十丈,劍光倒是飛出很遠,卻眨眼間從另外一頭兜回來。

「巫門禁法﹗」李可成大叫一聲。

此刻張雲柯也明白了,對方確實張開一張大網等著他們,不過用的不是法陣,而是讓一位大巫化身天地,另辟乾坤,等著他們自投羅網,不由得心想︰這可是會折損壽命的禁法,那三個老得不能再老的大巫居然敢用這招?

下一瞬間,四周一切都迅速隱沒,再也看不到山頭,也沒有苗寨和那成排的竹樓,只有一片火光,除了火光,就是一片漆黑。

到處都是火,腳下更是一片連綿無際的火海,到處是翻卷的火舌,不時還會有氣泡冒出來,如同岩漿中滾動的氣泡,爆開後會攛起數百丈高的火苗。

「火巫,天火之舞……白衣寨的瑪夷姆﹗」張雲柯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張雲柯知道自己徹底失算了,對方絕對不只有三位大巫。

話音落下,前方百丈之外,一團烈焰憑空冒出來,火焰漸漸化作人形。

那是一個女人,因為是由火組成,所以輪廓並不清楚,頭髮是向上捲起的烈焰,腰部以下也看不見腿,只有-道長長的火焰,臉倒是還算清晰,只不過看起來比她平常的模樣年輕得多。

大巫一旦化身天地,就會暫時融入這個世界,出來的只是投影,是由他們掌握的力量組成的身軀。瑪夷姆掌握的是火的力量,她的投影自然是一個火人。

張雲柯不再隱身,他知道在這片空間中,創造出空間的大巫如同縮水的天道,擁有無窮威能,任何隱形術術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白衣寨和赤月侗不是不和嗎?大巫怎麼會出現下這裡,還不惜折損壽命動用這種禁術?」到了這個地步,張雲柯仍舊不忘挑撥白衣寨和赤月侗的關係,不過他也知道用處不大。

「不管怎麼說,我們這兩座寨子幾代結盟,互相之間淵源深濃,赤月侗有難,我們自然要幫忙。就連阿克塞那樣自私自利的家伙也知道大家都是苗人,應該互相幫助,所以暗中向我們通風報信,否則我們怎麼可能知道你們要偷襲?」瑪夷姆一只手插著腰,另外一只手則摀著嘴巴笑得很開心。

張雲柯的臉色越發難看,他早就在猜問題出在阿克塞身上。

赤月侗想溜的消息原本就是阿克塞給的,而阿克塞肯定派人盯著行轅,他們四個人分別出入過,而且今天早上一起去了行轅,阿克塞憑這些就可以猜到他們打算動手了。

什麼顛倒乾坤、什麼摒蔽天機,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一切都在阿克塞的掌握中。

張雲柯的心頭再次湧起無限殺機,這一次不是針對謝小玉,而是阿克塞。

看到自己的話奏效,瑪夷姆決定再加一把火,她輕笑一聲,說道︰「阿克塞還讓我們務必將你們全都留下,所以羅老求到我這邊,他還犧牲兩百六十餘個族人,就是為了引你們進入這個陷阱。」說到這裡,瑪夷姆哈哈大笑起來。

張雲柯何曾受過這樣的刺激? 一直以來他都看不起苗人,總覺得苗人是未曾開化的野人,除了實力還算可以,其他一無是處,沒想到這次先是被一個老苗耍,現下又上了這群苗人的當,中了陷阱。

不過此刻張雲柯還有那麼一絲期冀。

強行壓制住心頭的怒意,張雲柯喝道︰「瑪夷姆大巫,妳可知道龍王寨已經和朝廷連手,負責中間聯絡的正是在下。阿克塞野狼子野心,居然想腳踩兩頭船,他讓你們務必留下我,肯定是為了殺人滅口,順便讓我們兩敗俱傷。」

可惜張雲柯這番挑撥沒能派上用場,瑪夷姆不傻,反而精明不已,她輕笑一聲,說道?.「我根本不覺得奇怪,阿克塞這個人原本就沒信義可言?,至於兩敗俱傷,那你實在太看得起自己了 ﹗」

張雲柯聞言,知道不動手不行,他戟指喝道︰「妳太自信了吧?身化天地之法,異常損耗壽命,妳雖然在大巫中算年輕,卻又能支撐多久?更何況我們有兩個人,連手之下未必不能強行破開這方天地。」

可讓張雲柯意想不到的是,回答他的居然是一陣長笑。

好半天,瑪夷姆才說道︰「你既然已經看出這裡只有我一個人,為什麼不仔細想想另外幾個人到了什麼地方了?特別是羅老,這裡是他的地盤,他沒理由自己不出手,卻讓外人幫他拚死拚活。」

張雲柯神情一陣呆滯,緊接著大喊一聲..「不好﹗」

張雲柯這才想起赤月侗的三個大巫全都沒有出現,卻來了一個白衣寨的大巫,而且她身化天地將他困住後卻不和他交手,而是浪費時間東拉西扯,根本就是在拖延時間。

「我們上當了,李道兄,全力出手。」張雲柯憤怒至極,話音落下,一道劍光就朝著瑪夷姆的投影分身斬下去。

張雲柯這一劍極快,而且一劍過後,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黑色縫隙。

這是斬破空間的一劍,和當初陳元奇在妖族聚居的小千世界發出的那一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幾乎在同時,李可成也動手了,他朝著半空中的劍痕一指,一座數丈方圓、形如六芒星、佈滿繁複符篆的法陣瞬間出現下那裡。

這座法陣和翠羽宮的「千裡一線牽」是同樣的道理,一旦發動,就可以將人從這邊挪移到另一邊。

「想走?沒那麼容易﹗」在虛空中又冒出一個火人。

之前的投影被張雲柯一劍滅殺,不過這種投影就算被毀滅,對本體也沒有絲毫傷害,反倒是那破開空間的一劍讓瑪夷姆受了一點傷。

但這也激起瑪夷姆的凶性,無盡的大火從那座法陣中央噴出來,彷佛這道法陣打通的並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一座火海,大火傾瀉而出。

「再來。」張雲柯劍光一閃,朝著右側又是一劍,這一劍直接劃開數百丈長的一道口子。

空間再次被斬開,這一次的開口更大,更多火焰從斬開的缺口傾瀉而出,如同一條完全由火組成的巨大瀑布。

張雲柯已經有了準備,人劍合一,瞬間朝著那個缺口沖過去,他是道君,一般的火焰對他沒什麼用,就算是最厲害的那幾種火焰,在短時間內他也支撐得住。
劍遁的速度快到極點,而且這一次張雲柯是全力爆發,也就是所謂的瞬息萬里。

沒有劍光,只有一道黑色的裂痕,這一剎那間,張雲柯的飛劍既不在這個空間,也沒有在外面的空間,而是進入無盡虛空。

沒人能阻擋住這一劍,沒人能阻擋張雲柯的逃跑。

張雲柯盯著烈焰從缺口沖出去,頓時心中一陣狂喜;總算逃出生天了﹗

但是下一瞬間,張雲柯卻愣住了。

外面仍舊不是張雲柯熟悉的世界,而是一個真正由火構成的天地,此刻他就在一團火焰中,背後就是他剛才斬開的缺口。

張雲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不敢多想,而且這個地方比剛才那個地方危險

得多。

張雲柯正要再揮出一劍破開這個世界,突然感覺到有一股熱力從體內散發出來。

人的身體內也有火,心有心火、肺有肺火,而在火巫的世界中,一切的火都在他們的控制中。

張雲柯嚇得幾乎魂飛魄散,這下子他終於明白,剛才他所在的天地並不是瑪夷姆所化,肯定還有另外一位大巫,而這個世界才是瑪夷姆的天下,這個地方絕對不能停留。

張雲柯又是人劍合一,再次全力爆發。

只見一道漆黑的劍痕瞬間出現下這個火的世界中。

在一片光明中有這樣一道黑氣的痕跡,顯得那麼刺眼。

飛劍再一次撕開空間,張雲柯從另外一邊飛出來,身後躕出一道數十丈長的火舌。

不過這裡仍舊不是外面,四周除了漆黑之外,就是亂卷的火焰。

遠處,李可成有些驚訝地對張雲柯打招呼?.「你又回來了?」

「我們對付的不是一個大巫,而是兩個,而且都身化天地,兩個世界互相嵌
套。」張雲柯切牙說道,此刻他真的沒轍了。

另外一邊,在那座山谷中,此刻也化為一片無邊無際的異域天地。

這裡同樣漆黑一片,不過腳下沒有火焰,只有無盡星光,這些星光非常詭異,

就像無數蜘蛛絲般四處飄蕩,朝著各個角落延伸,無所不在,無孔不入。而和赤月侗那邊驚天動地的戰鬥不同,這裡平靜得多。

在這片天地正中央有一座桃園,四周桃花綻放、腳下綠草如茵,如同畫卷般美麗,但是此刻卻有些煞風景,整座桃園被蜘蛛網般的星光纏住,而且有無數星芒不停撞擊著桃園,每一次撞擊都會讓桃林震動,桃花四散紛飛。

而在桃園外面,一條條漆黑的蛇影游來游去。

這些蛇採取蠶食的策略,每游一圈,桃園最外圍的地方就會變得黯淡,似乎被陰影吞沒。

不過邱重遠和齊文若的目光卻不在那些蛇身上,而是東張西望、四處巡視。

突然,桃林的一角微微扭曲起來。

兩位道君同時出手,邱重遠的動作更快,搶先放出一團青光,可雖然是光,卻彷佛是凝固的堅冰,瞬間就將那裡凍結起來.,齊文若則催動他的法寶,那座桃園就是他的法寶顯化而成。

齊文若的這件法寶稱為「別有洞天」,和青嵐手中的畫軸異曲同工,平時只是一卷畫軸,使用時就會化作桃園。

在邱重遠和齊文若的連手之下,那微微扭曲的地方漸漸彌合,過了片刻,隱約可見一道黯淡的人影迅速退去。

那是鬼王,莫倫大巫豢養的鬼王,邱重遠和齊文若最忌憚的就是這頭鬼王,因為這東西無形無質,不受任何阻擋,來無蹤去無影,最難以防範。

兩邊剛一交手,邱重遠兩人就差點喪命在這頭鬼王的爪下,雖然僥倖逃過一劫,邱重遠還是被抓一下,不但護身法衣被抓裂,半邊肩膀還碎掉,弄得渾身都是血,傷口之處還隱隱發黑,看起來異常野狼狽。

「還沒想好嗎?」謝小玉的身影突然從虛空中冒出來,不過那只是一道半透明的影子。

「小子,別逼我們﹗」邱重遠怒目而視,不過多少有些氣虛。

這時,四面八方又顯露出幾道投影,其中一道投影由無數星芒組成,散發著朦朦的亮光;另一道投影有些暗,就像一片陰影,下半身居然是蛇形;第三道投影也差不多,同樣恍如陰影,卻帶著絲絲鬼氣。

這三道投影可不同於謝小玉的投影,謝小玉只是純粹的影像,那三道卻是投影分身,能夠運用各自的力量。

「逼你?我們逼你來這裡?我們逼你打上門來?」那道由無數星芒組成的人形投影冷冷地說道,那是天蛇老人,這片空間就是他所化,相對而言,他的年紀比羅老和莫倫老人小,再說他沒有族人牽掛,所以顧慮少。

「天蛇,沒必要和這些人廢話。我們好話已經說盡,他們卻當耳邊風,幹脆我們費點力氣滅了他們算了。」羅老冷冷地說道。

「你們聽到了嗎?這是最後的機會。我們這邊是三個人,而且已經將你們困在這方天地中,如果要殺你們,我們早就下手了,之所以和你們囉嗦到現下,就是想給你們一條活路。」莫倫老人也在一旁恫嚇著,那頭鬼王是他的,所以他的話最有說服力。

「當然不肯﹗巫術詭異莫測,我們可不想落在你們手中,生死不由自己,做鬼都要受你們的控制。」齊文若立刻回絕了,他並不是不想投降。

說實話,被困入這片空間時齊文若就知道情況不妙,這是專門對付他們的東西,甚至如果能投降,他早就投降了。

「放心,他們不會在你們身上種下巫禁,也不會用任何辦法控制你們,你們只要發下心魔大誓,暫時跟在我身邊就行了。我不會逼你們為我做事,甚至有人攻擊我的時候也不用你們幫忙,你們只要跟著我,裝出一副被我控制的模樣,別亂說亂動,也別偷偷傳遞什麼消息,這就足夠了。」謝小玉再次勸道。他是扮白臉的,那三位大巫扮的則是黑臉。

「你是何人?有何資格說這種話?」邱重遠冷笑一聲。

「你們既然來這裡,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是誰?」謝小玉笑道,他確實很高興,因為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證明他是一個只有實力,卻對陰謀算計並不擅長的道君,這正是他最喜歡的人,是絕好的打手。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鼎鼎大名的劍宗傳人﹗不過你畢竟只是真人,換成那幾位大巫還好說,你這樣一個小輩居然也敢和我談條件??」邱重遠硬著頭皮和謝小玉爭論。

「看來閣下還沒有弄清楚現實。」謝小玉淡淡說道︰「我的境界雖低,輩分也小,但是這三位此刻卻聽命於我。」

說到這裡,謝小玉轉頭朝著三位大巫揮了揮手,這是攻擊的信號。

剎那間,頭頂上方的天蛇老人猛地一抓,一團星芒在他手中漸漸成型,只有龍眼般大小,可給人的感覺卻彷佛一座山般沉重。

謝小玉這邊的人還好,但邱重遠和齊文若卻神情凝重,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他們是識貨之人,當然看得出那絕對不是普通的手段,很像青冥之上那些懸浮游弋的星核散發出的氣勢。

這些星核大的如同小山,小的僅如磨盤,但是威力恐怖,一旦落到地上,能夠輕而易舉毀掉一座大城,餘波甚至可以綿延數千裡遠,將一州之地夷為平地。
換成以往,邱重遠與齊文若並不怕,他們可以閃開,也可以搶先出手,但是在這裡不行。

在這片空間中,邱重遠與齊文若根本無處可逃,何況那邊還有三位大巫,再加上一頭鬼王,絕對不會讓他們有搶先出手的機會。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齊文若急了,他還年輕,還沒活夠。

「給臉不要臉﹗J天蛇老人罵道。

「你們能不能保證不暗中下手控制我們?」齊文若顧不上臉面,他已經做好投降的打算,到了他們這個層次,一般不會做生死相爭。

「現下條件改了。」

謝小玉不讓邱重遠和齊文若討價還價,而且他一開始提的條件絕對優越,除了讓他們留在身邊,不許他們隨意走動,也不許傳遞消息,其他根本沒有任何限制,既然他們拒絕,就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你居然敢加碼﹗」齊文若異常憤怒,但還有些後悔,覺得剛才不該讓邱重遠說那些不知好歹的話。

「如果你再多說一句話,現下的條件就作廢,我會再往上加碼。」謝小玉吃定對方。

「別﹗先說你的條件。」齊文若急了。

「前面的條件沒變,但是你們要簽投名狀,知道投名狀是什麼嗎?」謝小玉早就想好了。

邱重遠和齊文若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他們當然知逍什麼是投名狀。土匪入伙之前都要先殺一個人,這樣就再也沒回頭路了。

雖然並不精於陰謀,但邱重遠和齊文若的腦子卻不差,立刻猜到謝小玉想要什麼。

「你是要我們幫你們對付另外兩個人?」齊文若鐵青著臉問道。

「不需要暗算,只要你們全力出手和他們對上一招,就沒你們的事了。」謝小玉說出自己的目的。

謝小玉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和這四位道君硬碰硬,那樣一來只會兩敗俱傷,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得利的是阿克塞,甚至再往遠的說,得利的是異族,不管死一個大巫還是死一個道君,對於那些異族來說都少了 一分阻力。

正因為如此,謝小玉才費盡心機想出這個辦法,而且他提的條件絕對恰到好處,這兩位道君肯定做得到,也沒辦法拒絕。

果然,邱重遠和齊文若臉色難看一陣子後,就同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軟下來。

仍舊是那片到處是火的世界,被困在裡面的張雲柯和李可成仍舊左沖右突,這讓張雲柯簡直要瘋了,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闖出去,就輪到他們倒霉了。

這時突然一陣波光亂動,一道道身影冒了出來。

張雲柯和李可成都停下動作,心中一陣忐忑,同時充滿疑惑?.為什麼才這點時間,那邊就打完了?

不過,等到張雲柯兩人看到自己的兩個同伴也從虛空中冒出來,而且垂手站在一個少年身後,他們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這更出乎他們的預料,同時更讓他們心如死灰。

在張雲柯兩人想來,那邊就算敵眾我寡,也不可能很快分出勝負;即便分出勝負,也是兩敗俱傷,那些大巫中至少要折損一、兩個人,就算反過頭來增援這邊,也應該沒機會拿下他們。

但是對方不但速戰速決,還沒有絲毫損失,更製伏他們的兩個同伴,這下子就成了八對二。

「兩位道兄,你們……」張雲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張道兄,,得罪了......」

齊文若很無奈,隨手掏出畫軸,猛地拋出去,畫軸一卷,頓時化作一條墨龍。

張雲柯顧不得多想,劍光一轉,朝著那條墨龍殺去,眨眼間就繞著墨龍飛了十幾圈,鋒利的劍芒在墨龍身上劃出一道道劍痕,眨眼間就將墨龍斬得支離破碎。

不過那條墨龍並非真物,身體介乎於虛實之間,雖然被劍光斬開,卻只是煙雲飄散,轉眼間又恢復原狀,張牙舞爪朝著張雲柯殺來。

「你是真打?」張雲柯怒目而視,他原本以為邱重遠和齊文若就算被俘,也不至於真的和他撕破臉,卻沒想到這一擊居然絲毫不留情。

嘴中說著,張雲柯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他如同閃電般來回折轉,那速度不比他發出的劍光慢多少,那條墨龍卻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李可成早已退到一旁,同樣也在躲閃,腳下踩著一座法陣,這邊消失,又從那邊冒出來。

「給我散﹗」齊文若一指墨龍。

彷佛一團墨汁掉進水中迅速敗開來,那條墨龍轉眼間變成無數條暗淡得多的墨龍,滿空亂舞。

「邱道長,你不打算出手嗎?」謝小玉朝著邱重遠問道,臉上掛著一絲微笑,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遵命。」邱重遠嘆息一聲,朝遠處的張雲柯凌空虛抓。

張雲柯頓時感到寒毛直立,緊接著他就感覺到身體四周變得滯澀起來。

在有的世界中沒有最強、最弱的說法,多是互相克制,劍修的戰力確實比一般的修士強,卻也有頭痛的對手,邱重遠就是。

邱重遠是純粹的練氣士,而且只練一口混元真氣,什麼法術、玄功都不修練。像邱重遠這樣的練氣士,在神道大劫之前有很多,他們就是奔著長生而去,除了長生之外別無所求;但是神道大劫之後就不多了,因為他們幾乎沒有什麼戰力。

不過能修練到道君境界,舉手投足間就有毀天滅地之威,不可能一點戰力都沒有,只是殺傷力有限。

此刻邱重遠所用的法術叫做「混元一氣擒拿手」,是最簡單、最基礎的法術,每一個修士最早練成的功法中都有,原本只是用來隔空取物,但是從邱重遠手中使出,一抓之下,青光凝聚,連同那片空間都一起凝固住。

所謂化腐朽為神奇就是如此,越簡單的法術出手越快,混元一氣擒拿手是最簡單的法術,所以出手的速度也最快,甚至比飛劍都快。

飛劍來去百丈,至少要剎那間的工夫,可混元一氣擒拿手根本用不著,這邊隨手一抓,那邊空間凝結,沒有絲毫延遲,而且這招不像飛劍只攻擊一點,而是凝固一片,讓人躲都沒辦法躲。

張雲柯確實夠強,他在千鈞一發之際,身體變成半透明的模樣,強行從那團青光中逃出去。

不過張雲柯快,羅老更快,他所化的蛇影已經到面前。

這條蛇並不是真蛇,只是一片暗影,蛇嘴完全張開居然有數畝方圓,而且蛇嘴中是無盡的虛空。

張雲柯半透明的身影頓時變得更加黯淡。

旁人不知道其中的奧妙,張雲柯本人最明白其中的厲害,以往他一旦進入劍身合一的狀態,從來就沒人能傷到他,這才是他最大的仰仗,可此刻他卻感覺身體正在融化。

「啊﹗」張雲柯發出一聲怒吼,飛劍瞬間爆開。

「叮叮當當﹗」一陣金屬破碎聲朝著四面八方傳開,尖銳而刺耳的聲音居然有著驚人的殺傷力,那幾個大巫的投影瞬間被震碎。

與此同時,半空中突然出現一道裂縫,張雲柯半個身體鑽了出去,他已經顧不上別人,一心只想逃出去。

可惜張雲柯的胸口還沒有出去,就感覺到身體被完全凝住,一座法陣不知道什麼時候套在他的身上。

「你──」張雲柯翻過身,朝著遠處身穿八卦道袍的李可成怒目而視。

「道兄,我也是不得已,我好不容易修練成道君,實在不想死。我本來不打算對你下手,但是你扔下我一個人逃跑,你不仁在先,別怪我不義在後。」李可成一開始還有些心虛,但是漸漸地他的氣勢越來越足。

「你什麼時候倒戈的?」張雲柯的臉色異常難看,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會被自己的同伴在背後插上一刀。

「瑪夷姆一出來的時候就傳音給我,問我想不想知道那邊的情況,所以我知道老邱怎麼了,也知道對面開出什麼樣的條件才讓他們投降。很抱歉,我不想死。」李可成很無奈地說道。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4-15 13:38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4-15 09:09
第三章 謀算的背後

原本是山的地方再也看不到山;原本是河的地方再也看不到河;那連綿無盡的森林也全部消失了,能夠看到的只有一片焦黑的平地。

到處散落著石塊,大的如同房舍,小的猶如磨盤,地上還鋪著濃濃一層塵土和灰燼,是樹木焚燒之後留下,一些殘缺不全的焦尸散落在其間,大概有兩百多具。

在苗疆首屈一指的赤月侗一夜之間被夷為平地,這個消息就如同狂風席卷大地般,很快所有的苗寨都知道了,紛紛派人過來查探。

龍王寨也來了人,是由阿克塞親自過來,他懸空而立,嘴角滿是笑意。

「真可惜,實在太可惜了,赤月侗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寨,一夜之間就沒了。」阿克塞嘖嘖連聲,幸災樂禍的成分大於惋惜。

「像這樣的寨子都難以自保,你們有沒有把握倖免於難?」阿克塞大聲喊道,這是喊給其他寨子的人聽的。

眾人有的若有所思,有的東張西望想找白衣寨的人。

白衣寨、赤月侗互為盟友,也是除了龍王寨之外最大的兩座寨子,此刻赤月侗被毀,白衣寨就成為很多人的倚仗,但他們全都失望了,白衣寨根本沒派人過來。

「呵呵,瑪夷姆現下自身難保,我倒是很想知道她此刻在做什麼,會不會像赤月侗一樣打算帶著人逃跑?可惜漢人連逃跑的機會都不給。」阿克塞哈哈大笑起來。

「阿克塞大巫,求你給我們一條活路。」一個頭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阿克塞轉頭看去,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阿克塞大老遠從龍王寨跑來赤月侗,就是為了趁機收服各寨,而在來之前,他原本還以為可能要和瑪夷姆爭,沒想到瑪夷姆沒來,也沒派其他人過來,想必是怕了,這讓阿克塞再也沒有顧慮。

「想要我給你們一條活路?絕對沒問題﹗」阿克塞意氣風發地說道︰「我可以劃一塊地方給你們住,還可以保證你們仍舊是頭人。放心,我不會吞併你們的寨子,不過從今以後,你們得知道自己是靠誰才能活下來。」

在來這裡之前,阿克塞已經和那羅商量過,先不吞併那些苗寨,而是將他們扔到窮鄉僻壤之地,讓他們吃不飽、穿不暖,然後用糧食收買各部落有發言權的人,如果那些人肯被收買那再好不過;如果不肯被收買,那就借刀殺人,讓漢人幹掉他們,最後再將這些寨子一個個吞掉。

阿克塞甚至夢想著能像阿布哲那樣建立起一個王國,阿布哲有官府,也有朝廷,不過和漢家朝廷不能比,是由許多部族組成,各部族自治,而且雖然在各地都派駐官員,但是這些官員平時沒什麼事可做,只有部族和部族間發生紛爭時,才需要他們仲裁,這對於阿克塞來說是可望不可即的夢想。

阿克塞兀自做著美夢,其他寨子的人則都面帶愁容,不知不覺中有人離開了,他們有的回去商量對策,有的則趕往白衣寨。

在傍晚時分,一大群人聚攏在白衣寨門口。

白衣寨是一座水寨,和赤月、龍王兩寨都不同。

這座寨子臨湖而建,一排排竹樓大多建造在水中,竹樓下沒辦法養豬、養羊,卻停著一艘艘小船,漁業是白衣寨獨有的優勢。

湖畔是一片片碧綠的農田,田裡的土全都是從湖裡挖出來的淤泥,比普通的土肥沃得多,這也是白衣寨能強盛的關鍵。

在湖中央有一座小島,島上的竹樓異常精致,和依娜原來的那座竹樓一樣,也是用白竹搭建而成,不過這裡的扶欄、窗戶全都雕刻著精美的花紋,更顯得奢華。

在一幢建造在水中的竹樓內,瑪夷姆半坐半躺,身旁有一群人侍候著。她的面前站著一個老頭,看起來五十多歲,方臉大耳,滿頭粗而短的白發,相貌頗為威武,此刻卻垂手而立,大氣都不敢出。

這人正是白衣寨的頭人瓦郎,也是瑪夷姆的大兒子。

「那幾個寨子的頭人都想見您。」瓦郎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不是告訴過你直接打發他們離開嗎?難道我現下說話不管用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需要反覆說幾遍?」瑪夷姆瞪了瓦郎一眼。

瓦郎額頭上頓時冒出冷汗,他從小就畏懼自己母親,年紀越大越怕得厲害,連忙回道︰「我只是……我只是擔心,這樣做會讓他們倒向龍王寨那邊。」“誰想離開就讓他們走好了。”瑪夷姆一點都不在意。

瓦郎有些不知所措,他並不知道赤月侗被毀的真相,只覺得瑪夷姆突然改變許多。

瑪夷姆看到平時很聽話的兒子居然仍站在那裡,並沒照著她的意思做,心中不由得一沉。

過了片刻,瑪夷姆嘆息一聲,說道︰「我現下越來越佩服羅老了;老狐狸確實比我高明,他任由底下的人作秀,讓他們盡情發揮,最後那些沒本事的、野心勃勃的、愚蠢的、兩面三刀的人全都自己跳出來,卻不知道老狐狸躲在暗處冷眼旁觀,已經幫他們決定好命運,他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說到這裡,瑪夷姆不由得想起阿達,他是她的外孫,也是個可憐到極點的家伙,一心以為自己已經得到赤月侗,卻不知道他在羅老的眼中只是誘餌,用來證明赤月侗遭遇襲擊,沒有一個人倖存的誘餌,這招金蟬脫殼之計實在太高明了。

「好吧,你去告訴他們,我確實怕了﹗漢家朝廷太強大,一聲令下,幾十萬軍隊就開進南疆,我惹不起,只能躲著他們。」瑪夷姆懶洋洋地說道,不過她臉上毫無失落的神情,好像說的是一件很普通的閒事,然後繼續說道︰「你讓他們自己選擇,是跟著我們一起離開,還是要投靠龍王寨。」

「母親,您真的打算這麼做?」瓦郎有些難以理解,他越來越搞不懂瑪夷姆的心思。

「你是在質疑我的決定?」瑪夷姆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不敢,我絕對不敢。」瓦郎額頭上的冷汗越冒越多,他從來沒有像現下這樣難熬過,既怕惹惱自己母親,又怕自己母親發瘋,將整座寨子都帶入深淵。

「那麼你現下就去召集寨子裡的人讓他們做好準備,這座寨子不要了,一天後我們就走。」瑪夷姆坐起身來朝瓦郎吼著。

瓦郎手腳冰涼,他知道瑪夷姆絕對不是開玩笑,此刻最好遵照她的命令,但他做不到,便說道︰「母親,您打算帶著我們去那裡?」

「這你就別管了,如果你不想走,也可以留下。」瑪夷姆已經失去耐性,她轉頭掃了四周一眼,冷冷地說道..「你們也一樣,誰不願意走,就留下來﹗」這話一說出口,竹樓內的人全都撲通一聲跪下來,他們都很清楚瑪夷姆的為人,看似平和,其實非常嚴厲,誰如果將這話當真選擇留下來,絕對是死路一條,而且會死得慘不可言。

瓦郎嚇得渾身發抖,不敢再反對,不過他仍舊感覺很為難,苦著臉說道︰「就算要走,一天也不夠收拾啊﹗」

雖然瓦郎這話仍舊帶著質疑,瑪夷姆的心情卻好多了,她再次半躺下來,毫不在意地說道︰「用不著那麼麻煩。讓寨子的女人準備三天的乾糧,然後帶上換洗衣服、蠱和法器,其他的東西就不用準備了。」

「三天的乾糧?」瓦郎不傻,帶著整座寨子的人遷徙,三天的時間根本跑不了多遠,除非有專門的工具,比如赤月侗旁邊那座山谷建造的飛天船。

「難道赤月侗……」瓦郎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瑪夷姆掃了四周的人一眼,意識到自己漏了口風。

被瑪夷姆的目光掃過,眾人連氣都不敢喘,這些人都知道瑪夷姆為了保守秘密,完全有可能將他們全都殺掉。

瑪夷姆猶豫了片刻,殺機漸漸收斂,淡淡說道︰「那頭老狐狸怎麼可能輕易死掉﹗」

「難道阿達的死也是假的?」瓦郎對阿達還是有點感情,那畢竟是他的甥兒。不過瑪夷姆顯然沒有這樣的感覺,她輕嗤一聲,不以為然地說道︰「這種胳膊朝外彎的貨,死了就死了,你以為老狐狸是心慈面軟的人嗎?不犧牲掉幾條人命,怎麼騙過阿克塞和漢家朝廷?」

「幾條人命?.」瓦郎身子一抖,心底不由得一陣發寒︰那是兩百多條人命,而且都是精壯男子。

瓦郎的回應讓瑪夷姆相當失望,這樣的性情在以前沒什麼問題,但是現下天下已經大亂,這樣會吃虧的。

「有些事也該讓你知道了。」瑪夷姆嘆道︰「赤月侗旁邊那座山谷從一開始就是障眼法,是糊弄人的東西,之所以戒備森嚴,就是因為裡面全都是假的,如果被人看到,就會露出馬腳。」

「假的?」瓦郎徹底傻了,畢竟當初他們為了知道裡面的情況,不知道花費多少心思,還賠上好幾條性命。

“也不能說完全是假的,最初的三天是真的。那幫漢人動手造了船,第三天晚上,依娜就帶著山谷內的人駕著那艘船走了;之後那座山谷一直空著,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山谷口負責搬運的那隊人還在。」瑪夷姆不由得苦笑一聲,她和阿克塞全都被蒙在鼓裡。

「只用三天就能造好?這船太簡單了吧?造一座皮筏都差不多要三天。」瓦郎異常驚訝。

「他們造了艘小船,只有十丈長、一丈寬,根本沒有別人想像中巨大,這艘船既是樣板,也是運載工具,用來把人運走,而且羅老早就找好另外一個地方,那裡才是真正的工地.,除此之外,這艘船還被用來訓練駕船的人,每到晚上,它就會來往於那個祕密的地方和赤月侗之間,在訓練駕船的同時,將更多的人接走。我們都被蒙在鼓裡的時候,赤月侗早就已經空了,最後那幾天,阿達其實守著一座空寨子居然還一無所知。」

說到這裡,瑪夷姆覺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難受,她不想承認,卻又不能不承認羅老那頭老狐狸確實比她高明,將她耍得團團轉。

「原來是這樣。」瓦郎總算明白了,他倒是沒有瑪夷姆那種失落感,在他看來,整個南疆沒有幾個人可以和羅老比算計的本事,繼續道︰「母親,您知道得這麼清楚,想必您已經和羅老達成協議?」

「赤月侗被毀可不是假的,那裡面也有我的一分功勞。老狐狸請我幫忙對付朝廷派來的人,開出的條件就是帶我們一起走。」瑪夷姆訕訕地說道。

「昨天晚上那一仗想必非常激烈吧?據說連山都夷平了,方圓百里全都變成一片廢墟。」瓦郎並沒有親眼看到,這些都是聽別人說的。

「那是用來唬人的﹗實際上,兩邊只打了一盞茶的工夫。漢人朝廷派來四個道君,老狐狸得到龍王寨的警告,所以事先請了我和敦昆幫忙,布好陷阱守著,那四個漢人一來就被我們用禁法困住,然後那頭小狐狸用欺詐的辦法說降其中三個人,合力制住最後一個漢人。」瑪夷姆幽幽地說道,此刻回想起來,她仍舊覺
得不可思議,四個道君居然一番嚇唬就全被搞定了。

「漢人有一個寓言叫狐假虎威。那頭小狐狸之所以能成功,全都是仰仗母親和另外四位大巫的力量。」瓦郎連忙在一旁拍馬屁,他知道瑪夷姆心高氣傲,除了對羅老忌憚三分,其他人一向都不放在嚴厲。

想不到瑪夷姆只掃了瓦郎一眼,然後冷冷地說道︰「如果你有這樣的想法,恐怕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阿達就是最好的榜樣。」

瓦郎被罵得抬不起頭來,他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又錯了。

瑪夷姆搖了搖頭,很無奈地說道︰「那頭小狐狸可不簡單,他不但算計那四個道君,同時還算計阿克塞,那老家伙也囂張不了幾天了……」

瑪夷姆突然發出一陣陰笑,她彷佛已經看到阿克塞走投無路的模樣。

昌化城內,城中央的衙門中,緬西征討使常懷德正焦急地在後廳轉來轉去。

四個道君入夜時分去了赤月侗,現下已經快中午居然還沒有任何消息,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萬一那四個道君全部折損,不但朝堂上的大佬們不會放過他,道府肯定也會找他麻煩。

此時此刻,常懷德有些後悔自己托大了。

苗疆原本就危機四伏,是天底下最不安全的地方,而且苗疆大巫無數,一旦群起而攻,那四個道君絕對是有去無回。

常懷德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剌耳的尖嘯,就像絲綢被撕裂時發出的聲音,緊接著房間內滿是刺眼的白光。

只見一把飛劍懸浮在半空中,就停在常懷德面前五尺之外的地方。

「有刺客﹗」

「快﹗保護大人﹗」

一隊護衛沖進房間,外面還有五、六個修士已經做好出手的準備.,與此同時,衙門四周布設的禁製也全都啟動。

這時,卻聽到那把飛劍發出一陣輕細微弱的聲音︰「是我。」

其他人都沒聽出來,只有常懷德大吃一驚,緊接著臉色變了數次,一會兒驚慌,一會兒喜悅,好半天才顫抖著說道︰「是張道君嗎?」

那把飛劍發出微弱的劍光,瞬間凝聚成張雲柯的模樣,不過此刻的他只是道投影。

「幫我準備一間廬舍,我的法體已經毀了。」張雲柯臉色鐵青地說道。

眾人 一陣沈默,然後那隊護衛才如夢初醒般推出去,門外的修士們也去傳訊了。

「另外三個人呢?」常懷德小心地問道,雖然他知道這時最好不要提這事,可惜他做不到,畢竟關係到他的前程。

「我不知道,可能全都死了,也可能被抓了。阿克塞那個王八蛋將我們賣了,赤月侗那邊早就準備好,有五個大巫埋伏在那裡,其中兩個更使用禁法,化身天地把我們困在裡面,他們三個人沒能逃出來,我卻逃出來了……」張雲柯不想再說下去,他雖然逃出來了,但是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道門修練出金丹,佛門修練出舍利,就用不著擔心肉身被毀,可以奪舍重生,更何況他是道君。

而同樣是奪舍,用金丹奪舍,境界會下降,需要修練有段時間才能恢復,也就是說會有一段虛弱期,在此期間一旦再被滅殺就沒辦法奪舍了。

道君卻沒有這樣的問題,一旦重新擁有肉身,稍微適應一下就可以恢復原來的狀態,這也是道君不容易被滅殺的原因之一。

不過再好的廬舍都比不上自己原本的法體,不說經過數百年的打熬,原本的法體已經近乎於完美,只說契合度就大不相同,自己的身體契合度肯定最好,奪舍後的法體無論如何都達不到那樣的程度。

「可惡﹗這個老家伙真是可惡﹗」常懷德臉色鐵青、渾身發抖,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嚇的。

打仗肯定會死人,但是要看怎麼死。如果是堂堂正正交手,兩邊勢均力敵,這樣就算傷亡巨大,領軍之人也不用負任何責任,頂多被指責戰法死板、指揮平庸?,反過來,如果運用奇謀,成功便罷,一旦失敗,領軍之人就要負全部的責任。

突襲赤月侗可不是堂堂正正的打法,現下這邊損失三位道君,還有一位道君毀了法體,對方卻沒有任何損失,身為主事者,常懷德的麻煩就大了。

「絕對不能善罷幹休﹗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個老王八蛋﹗」張雲柯切牙切齒地說道。

「不能放過、不能放過﹗」常懷德只能順著張雲柯的話說下去,不過此刻他滿頭大汗,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明白想對付龍王寨沒那麼容易,因龍王寨在苗疆深處,比赤月侗遠得多。

常懷德已經在赤月侗吃了苦頭,絕對不敢再派人遠襲。

「本來打算最後對付龍王寨,現下只能提前了。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我馬上派人四處散佈龍王寨和我們勾結的證據。」常懷德立刻想到解決的辦法,既然不能發動大軍征討,就先將龍王寨的名聲搞臭,讓龍王寨被孤立。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有人喊道︰「大人,不能這樣。我們當初定下的計策是遠交近攻,先將近處的寨子全都掃乾淨,然後再對付苗疆深處的那些寨子。如果您此刻和龍王寨撕破臉,可就成全了白衣寨。」

喊話者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此人身穿青衫,嘴唇邊生著三撇小胡子,一副幕僚的打扮。

這人匆匆趕來,說話的時候還在門外,說完話已經闖進來。他是常懷德高薪禮聘的師爺。

「住口﹗現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龍王寨背信棄義、兩面三刀,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常懷德暗恨這個師爺,平時那麼聰明,現下卻變笨了,他現下可顧不得什麼上遠交近攻,先解決眼前的麻煩再說。

而師爺當然不是笨,他是職責所在,有些話不能不說,否則將來有什麼罪責就要由他背黑鍋,同時他也有點故意激怒常懷德的意思,他已經看出常懷德的前景不妙,這一關未必能夠安然度過。

「大人,當初我便說沒必要用什麼計策,我們就穩扎穩打,一路推過去.,至於遠交近攻收買龍王寨,只是為了分化那些苗人,不讓他們連手,並不指望龍王寨能站在我們這邊。您輕信龍王寨的話,冒險遠襲已經錯了,現下又打亂步調先將目標放在龍王寨上,更是錯上加錯。」

這位師爺也不客氣,他已經打定主意如果勸得動就繼續做下去,勸不動就主動請辭。

「住口﹗本官知道利害輕重,你還不退下?」常懷德立刻變了臉色。

常懷德也清楚師爺說的沒錯,而且說實話,他並沒有打算對付龍王寨,但是樣子必須擺出來。

師爺輕嘆一聲,轉身離開,忠言逆耳,他沒什麼可說的,甚至已經打定主意離開後就領走酬勞,然後回轉家鄉,這邊的渾水絕對不能再趟。

沒想到張雲柯隨手一指將這位師爺定住,然後轉頭朝著常懷德說道..「你這幕僚說得沒錯,現下就對付龍王寨絕對不是好時機,大人還是三思而後行。」

「這次我不打算勞師遠襲,還是堂堂正正往前推進才是正途。」常懷德也怕再出紕漏,道︰「我的打算是先讓龍王寨眾叛親離,然後我們一路殺過去,沿路的寨子當然要掃平,但是不在這條直線上的寨子就先別管了。等到拿下龍王寨後,這邊的局勢就大致平定了。」

「這是鑿穿之法,倒是可行,不過如果苗人包抄你的退路怎麼辦?」張雲柯問道。

常懷德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古往今來奇謀無數,此刻能用到的卻沒幾條,原本他打算用的是遠交近攻之策,既然做不到,那就借道伐虢,反正都一樣。

「不再玩遠交近攻,換成借道伐虢?」謝小玉嘴角露出微笑。

「我們的計策成功了﹗想要打下龍王寨,就算最順利的情況下也至少要半年,這足夠我們在蠻荒深處站穩腳跟。」羅老總算鬆了 一 口氣。

周遭的人也默然點頭。

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時間,不但他們需要時間,朝廷也一樣,連佛、道兩門都在爭分奪秒,大家都想趕在大劫到來前做好準備。

「這邊也得加快。」謝小玉看了看遠處那片工地。

此刻謝小玉等人在一座山坳內,這裡林深樹密,兩邊的山嶺壁立陡峭,絕對是藏人的好地方。

赤月侗旁邊那座山谷是假的工地,這裡才是真的工地。

因為是臨時停留的地方,所以沒有建造竹樓,甚至連帳篷都沒搭,那些苗人隨便往地上鋪一張席子,就算是起居之所,好在苗疆地處南方,天氣炎熱,就算席地而睡、露天而居也無礙,如果換成其他人,還需要顧慮蛇虫走獸,這些苗人卻一點都不擔心,他們都是玩蛇虫的好手。

山坳深處停著一排排形如蓮藕的東西,它們節節相連,每一節都長十丈、寬一丈。
和天劍舟不一樣,天劍舟的兩邊是密封的,開著一扇扇舷窗,上面鑲嵌著玻璃窗戶,但苗人別說製造玻璃,連瓷器都燒不出來,只能燒一些粗糙的陶器,所以這些東西的兩側是透空的,倒是通風透氣。

艙體不密封,意味著它們不可能在高空行駛,畢竟天上很冷,特別是接近雲層的高度不但寒冷還異常潮濕。

它們確實不是飛天船,上面沒有安裝扇輪,只有一排吊環,這些吊環是用來掛住懸索,它們會像蜘蛛一樣順著懸索來去。

謝小玉給這東西取了 一個名字叫「懸索飛車」,之所以稱作車,就是因為它們必須有「路」才能前進,沒有船來得自由。

此刻,赤月、克山兩座寨子的人都在忙碌著,男人忙著搭建船骨架,女人負責蒙皮,老人則在纏繞懸索。

「我也想快點離開,可惜至少還要五天時間。」羅老之前問過進度,所以知道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

「反正白衣寨的人還沒到,將所有人全都運過來差不多也要這些時間。」莫倫在一旁幫著說話。

「我只是不放心。」謝小玉擔心的是出意外,他已經吃過虧,做什麼事都留了一個後路。

「你如果急的話,可以跟著天蛇到前面探路。」羅老給謝小玉安排一項工作。
「那還是算了﹗在我的實力還沒恢復之前,我什麼地方都不會去,也不敢去。」謝小玉絕對不願意冒險,他現下只有練氣三重,隨便碰上什麼都可能被幹掉。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去修練?」羅老奇道。

「上次融合出來的幻天幽火玄元極光已經用得差不多,現下又不可能再融合一批。做這件事的時候聲勢太大,方圓數百裡都能看到頭頂上的極光,我可不想暴露目標。」謝小玉嘆道。他倒是想修練,但是這幫大巫不夠力,沒辦法將青冥微光弄下來。

「依娜怎麼還在裡面?」羅老問道。

「我讓她和老蘇先恢復真君境界,畢竟依娜是頭人,實力太差可不行。」謝小玉說道。

「有幾分老大的樣子。」羅老點了點頭,在這個時候能夠將機會讓給別人,

確實難能可貴,更可貴的是謝小玉沒說什麼漂亮話,這就非常體貼了。

兩個人正說話間,突然謝小玉掛在腰上的鈴鐺嗡嗡地響起來。

「麻子回來了。」謝小玉精神一振。

「麻子?就是那個長得很不錯的後生?」羅老問道,他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那個後生被人叫做麻子,而且不是一、兩個人這麼叫。

「就是他,之前我讓他去接幾個人。」謝小玉心中有些憂慮,原本他以為麻子很快就會帶著人回來,因為以麻子的實力,如果全力趕路,來回一趟頂多七、八天,可現下都已經一個多月了。

「你現下這個狀況能出去嗎?」羅老搖了搖頭,把手一伸。

謝小玉也明白,隨手摘下鈴鐺放在羅老手中。

謝小玉等人藏身的地方異常隱密,絕對不能讓人發現,否則會非常麻煩,所以不能讓麻子直接帶著人過來,只有出去將人接進來。

謝小玉現下只有練氣境界的修為,萬一出了什麼事,連逃跑都沒辦法,所以羅老幹脆做了個人情,代替他跑一趟。

剛將鈴鐺給羅老,謝小玉猛然想起一件事,頓時神色一變,道︰「這時間太巧了﹗麻子一去就是一個多月,始終音訊全無;可我們這邊剛剛玩了 一手金蟬脫殼,他就帶著人過來?」

羅老也是一驚,問道??「你懷疑你這個同伴有問題?」

謝小玉當然不會懷疑麻子,如果麻子要出賣他,以前有的是機會。「我懷疑有人暗中搞鬼,把他們當餌。」

羅老也想到這種可能,放長線釣大魚並不只有漢人擅長,他也一樣。這麼多年來他放任阿保和阿達胡鬧,就是一種放長線釣大魚,不過他釣的是那些有異心的人,但此刻寨子內和白衣、龍王兩寨有勾結的人全都被清理乾淨。

「道門的東西我不太懂,要不然讓那三個人跟我走一趟?」羅老轉頭看了看山坳一角,那三個道君在崖壁上鑿了三座石洞,正在裡面打坐。

「這不太好。當初我和他們說定了,他們只需要跟在我身邊,除了之前的投名狀,我不會強迫他們做任何事,不能言而無信。」謝小玉一口拒絕。

羅老並沒強求,而且就算那三個道君肯去,也完全有可能出工不出力,甚至偷偷扯後腿。

「這件事很麻煩,就算沒人盯著他們、就算他們身上沒被做手腳,我們一且將他們接進來,就等於告訴那些藏在暗處的人我們根本沒事,那只是金蟬脫殼之計。」謝小玉一邊說,一邊苦思冥想。

天下聰明人實在太多了,謝小玉費盡心機、將計就計,還請來大巫幫忙演了一場好戲,原本以為已經瞞天過海,沒想到對方簡簡單單的一招就讓他的心機幾乎白費。

「要不然讓他們在外面待著?」羅老雖然這樣問,卻知道謝小玉肯定不會同意。

「不行,那太危險﹗如果在璇璣派,沒人敢對付他們,但是現下離開璇璣派,很多人都會打他們的主意。」

謝小玉最擔心的是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看到一計不成,就再生一計,到時候出手肯定會比現下更狠。

「我跑一趟白衣寨讓瑪夷姆再幫個忙,白衣寨仍舊在明處。」羅老提議道。
「那倒是可以,不過這樣一來,外面的人肯定會猜到白衣寨和我們已經有了協議。」謝小玉總覺得不太合適,但是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見謝小玉沒反對,羅老站起身來,他知道這件事耽誤不得。

鐵陵鎮是臨近苗疆的一座小山鎮,而和所有臨近苗疆的小鎮一樣,這裡臨近大路,大路兩旁除了三五家客棧之外,全都是店鋪,賣的都是苗疆特產,大多是藥材、幹果、皮毛之類的東西。

其中一家店鋪的後院,有一群人正焦急地等候著。

這群人之所以沒有選擇在客棧落腳,是因為客棧人多嘴雜,這裡清靜多了,除了 一對老夫妻在前面做生意就沒旁人了,而且這對老夫妻已經被他們施了法術,對他們視而不見,事後也不會有任何記憶。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趙博不停搖著鈴鐺,他並不怕被外面的人聽到,因為四周已經被隔絕了。

麻子沒有辦法回答,他也感到有些不妙。

這一個多月來,璇璣派外始終有人盯著,他們根本沒辦法離開,但是今天早上盯著的人突然全部消失。

事出反常,必有詐﹗

「你說對了。」

說話聲從虛空中傳來,緊接著那裡一陣空氣波動,陳元奇的身影慢慢冒出來。「我剛打聽到昨天朝廷派了四個道君突襲赤月侗,一場大戰下,整座赤月侗被夷為平地,那四個道君也只逃回來一個人。此人雖然撿回一條性命,法身卻被毀了。」陳元奇說出他打探到的消息。

「赤月侗被夷為平地?」眾人神情都變得難看起來。

「不可能﹗俺哥那麼厲害,肯定不會出事。」李福祿連連搖頭,不願意相信這個消息。

「是啊,我也不相信大哥會出事。他那麼聰明,就算打不過,他不會逃嗎?」

二呆和李福祿一樣,對謝小玉有盲目的自信。

「沒錯﹗老大逃命的本事絕對一流。」趙博一拍腦袋,說道,因為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當初第一次和謝小玉認識的情景,外面全都是土蠻,天上有鳥人,底下更藏著不知道多少土蠻,簡直是天羅地網,結果謝小玉帶著他們硬生生從網眼鑽出來。

「有人和你們想得一樣,認為那個家伙不可能這麼容易死,甚至還懷疑這根本就是金蟬脫殼之計。」

陳元奇並不喜歡陰謀算計,但這不意味著他完全不懂,他原本就感到奇怪,日夜盯著璇璣派的那些人為什麼突然間全都消失,現下他打聽到這些,稍微一想就得出結論。

「這麼說來,我們不該和他聯絡。」麻子有些後悔了,覺得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待在璇璣派別出來,至少那邊是安全的。

「叮鈴鈴﹗」一陣清脆的鈴聲打斷眾人的爭論。

「那家伙真的找過來了﹗」陳元奇感到有些詫異,覺得謝小玉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上這個當?

「要不要和他聯絡?」麻子問道。

「當然要﹗」陳元奇天不怕,地不怕,雖然他知道此刻有好幾雙眼睛正盯著這邊,但他並不在乎,大不了打上一架。

有了這句話,趙博也不等麻子開口,立刻催動法力。

這兩顆鈴鐘並不是靠聲音互相聯絡,它們是一對,將法力灌注於其中一顆鈴鐺上,另外一顆鈴鐺不但會發出聲音,還會產生一種感應,讓搖鈴鐺的人知道這邊的方位。

鈴鐺微微震動起來,不過這次並沒有發出聲音。

這邊剛發出訊號,門前佛龕上的燭火突然間竄了起來。

「小心﹗」陳元奇將眾人挪到身後,緊緊盯著那團快速燃燒的燭火。

那是巫法﹗而陳元奇一向都挺忌憚這類東西,因為佛道魔的法門都有理可循,雖然很多法術他並不會,卻可以明了其中的奧妙,可巫法就不同了,這東西和神道一樣,很多地方都匪夷所思。

神道是化不可能為可能──水能燃燒、火能凍結,完全顛覆以往的認知.,而巫法則是一切都有可能,一個天仙很可能會被一個修練巫術沒多久的人咒死,雖然機率很小,但是這種可能性絕對存在。

「原來有高人相隨,看來我們白擔心了。」那團火徐徐展開,變成一個女人的模樣,燭火太過微弱,所以化成人形看起來很淡,連輪廓都看不清。

「真是來接他們的?」陳元奇並不敢放鬆警戒。

「我是白衣寨的瑪夷姆,有個人讓我轉述一句話──婆羅賀摩的第三只眼睛在鼻樑上。」火人不疾不徐地說道。

眾人全都莫名其妙,只有麻子一下子站起來,點頭說道..「是自己人。」

「這是你和謝小玉之間的暗號?」陳元奇問道。

「不是。只不過這句話只有我和他兩個人知道,而且此事關係重大,天機完全被摒蔽,絕對不可能被其他人算出來。」麻子非常肯定這一點。

當初麻子和謝小玉在北望城的時候,曾經看到土蠻在叩拜一座神像,那座神像是三魔祖之一的婆羅賀摩。

婆羅賀摩一般的形象是四頭六臂,每顆頭上都有三只眼睛,這第三只眼睛要不長在額頭上,要不長在眉心部位;可那座神像卻很奇怪,第三只眼睛明顯偏下,和另外兩只眼睛並排,所以恰好在鼻梁的部位。

「我們走。」陳元奇不是畏首畏尾的人,他看了四周一眼,確定沒有丟下任何人,隨即一個挪移,原本有些擁擠的房間瞬間變得空蕩蕩。

陳元奇等人剛一走,幾道神念同時掃過來,緊接著虛空中蕩起幾道波紋,三個人同時冒了出來。

「慢了一步,姓陳的手腳倒快。」其中一位道君異常郁悶地說道。

另外一位道君轉頭看向一個方向,喃喃自語道︰「東北偏北……」

「追﹗」剛才那位道君立刻說道。

三個人幾乎同時消失;下一瞬間,他們已經到了野外,這裡離小鎮至少有百餘里,不過這邊根本沒有一道人影,只有無盡的虛空和鋪天蓋地的大火。

「大巫﹗」

「化身天地﹗」

「我們上當了!」

三個道君全都大驚失色,赤月侗大戰的消息剛傳開,四位道君只逃回來一個,還毀了法體,就是吃了這門巫法禁術的苦頭,所以只要是這裡的道君全都談虎色變。

這三個道君幾乎同時各出絕招,幾乎使出吃奶的力量。

只聽一聲驚天動地般的巨響,那無盡的虛空和鋪天蓋地的大火全都被摧毀,餘波朝著四面八方蕩開,所過之處,地面如同水面般波動起來,連綿起伏的群山也被震得亂抖,樹木稀裡嘩啦地搖晃著。

過了片刻,一切恢復原狀。

突然一陣風吹過,山嶺、樹木、岩石、花草全都坍塌,變成粉末,隨著狂風在半空中席卷著,原地只留下一個半徑數裡、深十幾丈的巨坑。

三位道君呆愣愣地站在那裡,好半天搞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四周波光亂閃,一個個道君冒了出來。

剛才那一擊將數十裡方圓化為齏粉,其中包括兩座村莊和一座兵營,加上不久之前朝廷剛派人偷襲赤月侗,很多人都擔心苗人以牙還牙,現下突然間出現了這麼大的動靜,自然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此刻,在前線的道君幾乎全被驚動,瞬間趕了過來,還有一些道君是對謝小玉感興趣的門派長老,他們原本躲在暗處,現下不得不出來。

所有人都盯著那三位道君。

過了好一會兒,三位道君中的一個道君終於恍然大悟。

「我們這次真的上當了﹗根本沒有什麼巫門禁法,那只是障眼法﹗完了,完了……」那道君連聲念叨,卻悔之晚矣。

那道君看著四周,此刻方圓數十里內,山嶺、樹木全都變成齏粉,所有線索都消失了、所有的氣息都不見了,而且到處充滿狂暴的力量,可都是他們留下的。

原本陳元奇帶那麼多人根本不可能挪移太遠,他們只要找到一絲蹤跡就可以一直追下去,現下卻不可能了。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4-15 14:18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4-15 09:10
第四章 開始分好處

此時,山坳內歡天喜地,這群從北望城就在一起的人現下又重新聚在一起。

不過在歡喜的同時,眾人也充滿驚訝,他們當然看得出謝小玉又回到練氣三、四重的境界。

「大哥,你又回去了?」

「老大,你這是怎麼了?」

「出了什麼事?」眾人七嘴八舌地問道。

「只是散功重修罷了﹗如果想的話,你們也可以這麼做。」謝小玉鼓動道。
「散功?老大,你又得到更好的功法了?」趙博喜形於色。誰都知道謝小玉原本修練的功法屬於無上等級,而且以前謝小玉雖然經常指點他們,卻不可能直接傳授他們功法.,這一次不同了,他們也可以學到無上等級的功法了。

不只是趙博如此興奮,其他人也一樣。

唯有陳元奇在一旁皺緊眉頭,看到眾人興奮莫名,他忍不住問道︰「《六如法》博大精深,你真的廢棄不用?」

「我沒放棄《六如法》,只是換了 一種調息吐納的法門。《六如法》帶的調息吐納的法門稱作大夢真訣,能夠夢中演法,對於參悟功法確實很有好處,不過這種法門十有八九是遠古時的東西,吸收轉化靈氣的效率實在太低了。」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陳元奇翻了翻白眼,顯然不怎麼贊成這個決定,只覺得謝小玉不識好貨,不由得數落道︰「所謂效率只不過是水磨工夫,你又不缺丹藥,就算調息吐納的法門效率低了點,你的修練速度也不會太慢,反倒是夢中演法的效果太難得了。」

謝小玉不能再解釋了,他不在乎夢中演法的作用,是因為有了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這部魔門無上大法也有推演功法的能力,這樣一來,再讓大夢真訣佔據主修的位置就不太合適。

另外一個原因是,大夢真訣只對悟「法」有用,對悟「道」毫無用處?,也就是說,在真君境界之前,大夢真訣確實是很了不起的東西,但是到了真君境界漸漸轉為對大道的感悟,夢中演法就有些雞肋。

眾人聽到陳元奇這麼說,頓時感到猶豫起來,只有李福祿不在乎的力挺謝小玉,大聲說道︰「大哥,俺們聽你的﹗《力士經》修起來雖然快,但是不夠力,俺和人比鬥一次都沒贏過。」

李福祿的話倒是沒錯,《力士經》修練出來的法力溫和平正,沒有一點爆發力,施展同樣的法術,速度比別人慢,威力也差得多。

謝小玉看到有人站在自己這邊,心裡當然高興,不過他也不想讓陳元奇下不了台,所以輕拍兩下李福祿的頭,笑著訓斥道︰「那是你不會用﹗這裡有一位前輩修練《混元經》,你可以向人家討教一下,他如果願意教你兩手,你絕對受益無窮。」

謝小玉所說那個修練《混元經》的前輩,就是被他們俘虜那三個道君中最年長的邱重遠,他身分特殊,原本是圓通派的一個僕役,修練的就是和《力士經》同級的《混元經》,居然被他修練到道君境界。

成為道君後,邱重遠自然不可能再當奴僕,不過他並沒有待在圓通派,一方面是圓通派給他的回憶並不美好,早年被差遣來差遣去,心裡總有些窩囊.,另一方面圓通派只是中型門派,廟門太小,對於已經是道君的他來說有很多更好的地方,其中條件最好的就是道府。

《混元經》修練到道君境界,配合混元一氣擒拿手,絕對是威力強悍,這才能顯示出它應有的威力,畢竟這門功法在上古之時也是無上秘法。

《力士經》也一樣,也有一套先天大力巨靈掌與之配套,而混元一氣擒拿手能凝固空間,先天大力巨靈掌則是崩碎,一掌下去無物不裂。

不過謝小玉對李福祿說這番話只是開個玩笑,因為邱重遠未必肯指點李福祿,再說《混元經》畢竟不是《力士經》,他未必能夠指點什麼,最重要的是,《混元經》、《力士經》這類功法在前期根本沒什麼威力,只有到了道君境界才會顯露威力,他可等不到李福祿修練成道君。

還有一個問題,《力士經》並沒有完整流傳下來,只有前面的內容,頂多修練到真君境界,能不能更上一層樓成為道君完全看運氣。

《混元經》也一樣,邱重遠絕對是運氣逆天的人物,不過《混元經》也就到此為止,他再也沒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吞日噬月大法》就不同了﹗雖然也不完整,甚至只有真人境界的修練方法看起來比《力士經》和《混元經》還不如,但是《吞日噬月大法》的前半部中有真君和道君層次的思路。

創出《吞日噬月大法》的是劉家一位已經殯落的道君老祖,他推演出來的東西應該不會有錯,而且《吞日噬月大法》之所以沒能成功,是因為日精遠遠超過月華,兩邊沒辦法平衡,不是功法本身的問題。

這段日子謝小玉一直在推演這套功法,推演的結果也證明這套功法絕對可用,不過在傳授之前,他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辦。

「陳道君,你有辦法直上九天,出入青冥,攝取青冥微光嗎?」謝小玉當初就打算請璇璣派幫忙,現下繞了一圈又轉回來了。


「你要那東西幹什麼?」陳元奇有些意外,因為剛才在說功法的事,現下卻 突然跳到青冥微光上,何況他不記得青冥微光有什麼用途。

「我機緣湊巧得到一部功法,順便弄出一樣東西,用此物配合那套功法的話,修練的人只要不是太笨、運氣不是太差,修練到真君境界絕對沒有問題,甚至若是稍微聰明一些再加上一點運氣,就能修練到道君境界,但再往上的話,我就不敢保證了。」謝小玉說道。

陳元奇聽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道︰「你沒開玩笑吧?」

趙博、李福祿、李光宗等人也都震驚無比,傻愣愣地看著謝小玉,只有麻子、王晨、吳榮華早就知道這件事,所以沒顯露出異色。

「你這話如果是真的,道君豈不是不值錢?」陳元奇喃喃自語道,畢竟以他對謝小玉的理解,他敢肯定這絕對不是誇口。

好半天,陳元奇摸了摸下巴,嘟囔道..「雖然這對我和其他道君來說有些不太公平,不過……我喜歡。」

陳元奇是咬著牙吐出最後那三個字,畢竟只要一想到自己為了能修練到道君境界費了多少心思、付出多大的艱辛,現下只要資質稍微好一點、運氣也不太差就可以輕鬆修練到同樣的境界,心裡總有些不舒服,他甚至不敢保證,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說這話,他會不會立刻宰了那個人。

抬頭看了看天空,陳元奇很郁悶地說道︰「有這樣的好事,就算做不到也要做到。」


陳元奇確實頭痛,雖然出入青冥不難,但是要收集青冥微光他就沒這個手段了。

「我得立刻回一趟山門,這件事必須讓掌門定奪。」陳元奇不想自己動腦筋,反正有掌門師兄在,動腦子本來就是掌門的工作。

「你最好快一點,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了。」謝小玉提醒道。

陳元奇又翻了翻白眼,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說這番話,他早就一記耳光甩過去,像他這樣的道君來回跑一趟需要很多時間嗎?

「你等著,我去去就來。」陳元奇扔下一句賭氣的話,瞬間從眾人眼前消失。為了證明自己夠快,陳元奇甚至用上瞬息萬裡的法門,一閃就飛出八千餘里,緊接著人劍合一,化作一道劍光,朝著璇璣派的方向飛去。

等到飛到雲端上,陳元奇突然醒悟過來,根本用不著自己跑一趟,用飛劍向掌門師兄傳個消息就可以,他這是被氣糊塗了。

轉念一想,陳元奇立刻明白過來,是因為剛才那個消息讓他太震驚,導致他心緒不寧,做事根本沒經過腦子。

此時一明白過來,陳元奇頓時感到好笑;看來自己的道行還是不夠,練氣功夫更是不到家。

現下已經跑這麼遠,陳元奇當然不可能再跑回去,只能朝著自家山門飛去。

「你沒開玩笑?」

一個時辰後,璇璣派內山門中同樣傳來一聲驚呼。

看著滿臉驚容的掌門,陳元奇心裡特別高興,因為他發現道行不夠、練氣功夫不到家的並不是只有他。

「應該不是假的﹗而且這一次和以往不同,他打算傳授其他人這套功法。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真假──他親口說,這些東西都是他自創的。」陳元奇之前因為太震驚了,所以沒有注意,事後才想起來。

玄元子聽到這番話,先是一皺眉,第一個念頭是不可能,他實在難以想像這樣的創舉出自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畢竟這套東西如果成功,不敢說後無來者,卻絕對稱得上前無古人

但是玄元子轉念一想,在印象中,謝小玉好像沒有說過大話。

「會不會是劍宗改變策略,打算公開一部分劍宗祕傳?」玄元子最終還是選擇懷疑,心中實在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玄元子嘴裡說話,手指不停撥弄著,顯然在演算天機。

玄元子不是不知道這沒用,因為只要和謝小玉有關的事絕對算不出來,而且越臨近大劫,這種摒蔽越發嚴密,他這樣只是找點事情做,求一個心安。

「我不覺得,我更願意相信那小子的話是真的,因為我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一股自信,從來沒有過的自信。即便當初他在落魂谷建成劍山、等著九空山的那兩個真君上門的時候,也沒有現下這種自信。」

陳元奇心中好笑,他知道玄元子的心情,因為剛才他也一樣。

玄元子搔了搔頭,仍舊難以想像,別說他不信,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

「你我就別在這裡猜了,讓小洛跟我跑一趟吧﹗那小子對小洛絕對不會撒謊,與其在這裡亂猜,幹脆讓小洛直接問。」陳元奇相信這是真的,而他會提議讓洛文清跑一趟,只是想儘可能為璇璣派多得一些好處。

玄元子異常郁悶,他原本打算在這幾年將壓箱底的絕活全都教給洛文清,順便讓他學著處理日常事務,就像翠羽宮的姜涵韻一樣,四年後他會正式宣佈洛文清為璇璣派的下一任掌門,但現下計畫全都打亂了。

「師兄,有句話我一直想說……」陳元奇吞吞吐吐地說道︰「我覺得……小洛未必願意當掌門。以前他或許有這樣的心思,可認識謝小玉他們幾個人後,他就未必這麼想了。他的實力原本遠在謝小玉上,但是現下別說謝小玉,恐怕那個蒼屏山的棄徒還有姓蘇的都已經超過小洛,身為他的師父,你應該對他最了解,你認為他會甘心嗎?」

玄元子當然知道洛文清的想法,他外柔內剛,最是要強,肯定不會甘心,這其實是一個取捨的問題,當他的徒弟就必須做出取捨。

擔任掌門,修練方面肯定會放慢,這不只是因為雜務繁忙,更主要的原因是身為掌門,肩上的擔子很重,壓力很大,絕對是修練的大忌。

玄元子同樣要做出取捨,到底是讓徒弟安心修練,還是讓徒弟成為掌門?

如果選擇前者,那麼洛文清有可能會像當年的十尊者一樣,最終站在可望而不可即的巔峰,但是更大的可能是殯落.,如果選擇後者,除非璇璣派面臨滅頂之災,否則他這個徒弟會非常安全。

好半天,玄元子揮了揮手,道︰「讓清兒自己選擇吧。」

說完這番話,玄元子彷佛放下一個沉重的包袱,渾身都輕鬆許多。

「早就該這樣了﹗你以前老說我拿不起放不下,那你自己呢?」陳元奇打趣道。

玄元子放下最大的心事,不過馬上又想到另外一件煩心的事。

「我剛剛讓一萬僕役轉成劍修,另外一萬僕役轉成火修,現下又得停下來。」

玄元子苦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畢竟之前他為此忙了很久,單單調集各種資源就愁白頭髮,沒想到現下全都白費了。

「你還是按照原訂計畫來吧,這一次恐怕沒那麼容易,那小子要我幫他收集青冥微光。」陳元奇指了指天空。

「青冥微光?」玄元子喃喃自語道︰「青冥微光至陰至寒,但是用處好像不大,沒有哪種功法需要用到它,對「……他手裡有玄磁珠……用陽燧鏡聚集太陽真火,融合青冥微光和玄磁元光,可以製造出幻天幽火玄元極光,他肯定是打這東西的主意。有人提到二十天前苗疆曾經出現過幻天幽火玄元極光,那裡本不該出現這東西。」

能成為一派掌門,不但要見識廣博,還要消息靈通,不過最重要的是頭腦,

必須能在很短的時間裡整合有用的訊息,得到需要的資訊,而玄元子顯然是個合格的掌門。

突然玄元子像想起什麼,呆愣愣地想了半天,然後恍然大悟般說道︰「我明白了﹗這次恐怕真的是他自己搞出來的。」

「你怎麼知道?」陳元奇問道,他現下有些懷疑自己的智力,被謝小玉比下去就算了,為什麼玄元子已經得到答案,他卻還茫然不解?

玄元子並不知道陳元奇的想法,自顧自地說道︰「你還記得嗎?謝小玉進入南疆之前曾經去過一趟安陽劉家。」

「知道,他還在那裡和道府的人發生衝突,和綺羅瞬間殺掉道府的三位真君,嚇得另外兩位真君沒命逃跑。」陳元奇腦子轉得飛快,思索著這和謝小玉搞出的東西有什麼關係。

「我事後派人詢問過劉家。謝小玉去劉家,除了探望李光宗的女兒,還有兩件事。一件是要走劉家的一個少年,說是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九死一生,而且和功德有關;另外一件事是要走一部功法,名為《吞日噬月大法》。」

說到這裡,玄元子轉了 一下手腕,他的手頓時消失,過了片刻手又出現了,還拿著一本密錄,封面上寫著《吞日噬月》四個字。

這部功法並非什麼了不起的東西,璇璣派問起此事,劉家那兩位守護本家的老祖又拿了一份出來,也就是玄元子手中這部《吞日噬月大法》。

玄元子已經看了《吞日噬月大法》一遍,不過他沒細看,只是隨便掃了兩眼,對這部功法的評價不算低,卻也不高。

雖然這部功法確實另辟蹊徑,卻也有劍走偏鋒的嫌疑,但是此刻玄元子不得不重視起來。

陳元奇接過《吞日噬月大法》一頁一頁地翻起來,看了片刻,他輕聲說道︰「原來如此。直接吸取太陽真火的話太過猛烈,所以要轉化成幻天幽火玄元極光,這東西不冷不熱,卻又有太陽真火的狂暴猛烈,也有玄磁元光弒魂滅魄的效果,還有迷離幻變的特性,確實很適合他的路子。」

陳元奇能夠看得出的東西,玄元子自然也看得出來。

「看來他已經解決沒有靈脈的問題,不過這種辦法對我們來說意義不大。」玄元子說道。

「也對。青冥微光可沒那麼好弄,滿足幾十個人修練還不太難,想要讓幾萬人這麼做就不可能了。」陳元奇立刻明白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事實上有了丙火聚靈陣,陳元奇和玄元子已經覺得足夠了,這批轉修的僕役,有一半轉成火修,另一半雖然成為劍修,卻也是以丙火為本源,修練的是赤羅神炎劍法,甚至連用的飛劍清一色也是用火山熔岩凝煉而成的流炎劍。

在五行之中,火的攻擊力最強,而且這一次大劫已經知道的對手有妖族和鬼族,妖是獸類開智,野獸天生怕火;鬼更不用說,火是鬼的剋星。

「不過老是拾人牙慧總不是辦法,現下我看到那小子總感覺丟臉。那小子搞出那麼多東西,我們只是一個勁兒地拿……你們好意思,我可沒這個臉面。」陳元奇越想越慚愧。

「還用你說﹗後山那些太上長老這段日子可沒閑著,他們全都在琢磨聚集天地精氣的辦法。壬水沒問題,出海後到處都是水,他們也已經想出人為製造海眼的辦法了;可金、木、土都有些麻煩。不過我璇璣派最擅長的還是運用星光,所以他們正在琢磨能不能聚集星辰之力。」玄元子心情大好,免不了透露一些秘聞。

「恐怕不只我們這麼做。」陳元奇不認為只有他們能想到。

「天底下聰明人多的是,別的不說,碧連天的那些太上長老肯定也在打海的主意,九曜派恐怕也和我們-樣想辦法聚集星光,秦老甚至提議和那兩家通個氣,大家幹脆連手一起幹。」玄元子越透露越多。

「早該這麼幹了﹗我覺得還應該拉上翠羽宮……」突然陳元奇一拍大腿,道︰「我怎麼會忘了她們?想要弄下青冥微光,最容易的辦法就是設一個接引陣。」

玄元子沈默半晌,他在權衡利弊,好半天,他才點頭同意。

陳元奇原本準備離開,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便道︰「對了,我在那裡還看到一些小玩意兒,那小子好像又打算養蟲、養雞了。」

「那可不是小玩意兒,很有用的。我們璇璣派門人弟子眾多,很多人不能辟谷,不可能全都靠捕魚為食,他那套東西非常有用,其實我早就讓人偷偷試驗了。而且不只是我,九曜、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也都搞同樣的東西。」玄元子連忙回道。

陳元奇聞言,便不再獻寶,退出大殿。

看到陳元奇離開,玄元子盤腿坐下來,重新拿起那部《吞日噬月大法》。之前他不重視,現下聽到謝小玉居然不惜散去一身功力從頭開始修練,他就不能不重視了。

「難道這裡面還有我未曾看透的名堂?」玄元子喃喃自語道。

天色漸漸暗下來,突然一道劍光從天空中落下,眨眼間,劍光化作一群人。為首者正是陳元奇,他的旁邊站著一個女人,正是慕容雪的師父,謝小玉見過的那個美婦。

美婦也姓慕容,她不但是慕容雪的師父,也是慕容雪的姑婆,所以才會一心維護慕容雪。

這兩人的身後還跟著許多人,有洛文清、姜涵韻、慕容雪、肖寒和青嵐,還有九個身穿彩衣的少女,她們是綺羅的師姐妹,和綺羅的關係不錯。

當初綺羅和麻子提過,請麻子順便去一趟霓裳門。

麻子倒是沒有忘記這件事,但是他進了璇璣派就再也出不去,璇璣派的山門早已經被人盯死,這件事最後是陳元奇幫忙搞定。

之前在來南疆的時候,陳元奇覺得人太多,就沒帶這幾個女孩,這一次人少才帶上她們。

劍光落下,早已經驚動底下的人,謝小玉等人全都迎出來。「我說過肯定可以當天來回。」陳元奇根本不像道君的樣子,居然還提這件事。

「好了,別丟臉了。」慕容雲煙在旁邊戳了一下陳元奇的腰眼。

「謝哥哥,又見面了。」青嵐親熱地和謝小玉打著招呼。

「聽說你又發明一件東西。」洛文清幾乎同時說道。

旁邊的肖寒也想開口,卻忍住了。

「我得到一部功法,正好能讓手上那些陽燧鏡派上用場。」謝小玉笑道。

「拿來給我看看。」洛文清和謝小玉不會見外,他有些急不可耐。

「洛哥,你不會也打算重修吧?」李福祿在一旁問道。

只有這個沒腦子的家伙會問這樣的話,其他人根本不會想,畢竟像洛文清這樣的人已經被內定為璇璣派下一任掌門,他可以修練那些上古傳承,卻不可能修練同時代的人創出的功法,這事關璇璣派的臉面。

「我的這份給你。」麻子從納物袋內取出一本小冊子,小冊子很粗糙,用的紙是又黑又濃的黃草紙,墨也不好,很多地方都化開了,因為這是剛剛抄錄的,筆墨紙硯都是白衣寨的人提供,能夠有這些東西已經不錯了,如果想要弄到好紙,除非去被漢人控制的地盤。

「看來你也不打算重修。」洛文清看了麻子一眼,明白麻子的意思。

「讓我先看。」陳元奇一把將冊子搶過去,他實在很好奇。

首先,陳元奇想知道玄元子猜得對不對,這是不是劉家那部《吞日噬月大法》?,其次,他更想知道這裡面還有什麼奧妙。

只翻了幾頁,陳元奇就對第一個問題沒有懷疑,這就是那部《吞日噬月大法》,不過裡面已經做了許多改動,連吞噬的東西也不一樣,不再是日精月華,

換成幻天幽火玄元極光,也無須截斷陽脈。

原來的《吞日噬月大法》在第一遍練成後,要廢掉法力重新再練一遍.,現下變成將法力度給別人,這樣既不浪費,又不傷及本源,恢復起來也容易;而且原本是練到第九重境界才廢功重練,現下變成每一重都練兩遍,效果一樣,卻沒那段虛弱期。

看著看著,陳元奇皺起眉頭,感覺不對勁,因為這部功法改動後,每個階段都多了 一些輔助性的修練手段,不再是自己修練,還需要別人幫忙;比如請別人幫忙打通經絡,請別人幫忙洗毛伐髓、脫胎換骨,甚至請別人幫忙溝通天地。

「這根本不是自己修練,而是一路都由別人幫忙。一開始或許能夠突飛猛進,但是到了後來就不行了。」陳元奇連連搖頭,失望不已。

「說得沒錯。用這種辦法修練的話,在道君之前會突飛猛進,但成為道君後就難了,白天的時候我跟你說過。」謝小玉立刻提醒道。

陳元奇張大嘴巴,他已經忘了這回事。

重新低下頭仔仔細細將那本冊子翻了一遍,陳元奇確實有些傻眼。

陳元奇現下才發現這部功法的奧妙之處在於,裡面的每一步都是走快捷模式,能夠讓人以最快的速度達到更高境界,然後再反過頭來夯實根基,一遍不夠嚴實就再夯一遍,務必讓根基異常緊密,然後再進行下一步;而夯實根基的過程居然也有快捷模式可走,居然還可以從別人那裡借力。

「這套東西近乎於魔道。」陳元奇的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似的。

「那裡像魔道法門了?」趙博立刻嚷嚷道,他也拿著手中的冊子,顛過來倒過去翻著。

「俺也看不出來,魔門的東西好像不是這樣。」李光宗也在一旁哼道。

「魔門前後分成三大時期,我說的不是現下的魔門,而是太古到遠古初期的古魔門……當然,這是後人定義。那時候根本沒有魔門這個概念,只是修練的理念不同。中土的修士目標首先是長生,其次是神通,所以崇尚平衡;婆娑大陸的修士正好相反,首先追求神通,然後才考慮長生,他們甚至無所不用其極,為了修練不惜焚身刺心、挖腹剖腸,或是吸血噬魂,只要是可能讓自己強大的辦法,他們都會嘗試。」

陳元奇的這番解釋是說給蘇明成、王晨、趙博聽的,這些人全都是散修,肯定沒聽過這些,像謝小玉、洛文清、麻子這樣出自大門派的人就用不著了。

「無所不用其極……」洛文清、麻子、肖寒都喃喃念著這句話,顯然謝小玉的這套東西確實有那麼一絲感覺。

讓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謝小玉既沒有辯解也沒有承認,而是沈思良久,然後仰頭看著天空低聲吟道︰「人有輪回,生老病死,轉世投胎?,年有輪回,春夏秋冬,年複一年?,天有輪回,陰晴圓缺,周而複始。」

「你這小子越來越像和尚了,沒事打什麼機鋒?」陳元奇懶得動腦筋。

謝小玉微微一笑,這才說道︰「古魔門其實不能算是魔門。」

陳元奇對這番話沒什麼回應,但是趙博等人就滿臉好奇了。

謝小玉繼續說道︰「當時婆娑大陴各式各樣的修練體系五花八門,層出不窮,互相之間並不統屬;後來中土玄門思想進入婆娑大陸,才有了玄和魔的分別。所謂魔,指的就是外道,一切不屬於玄門的修士都被歸入其中。

「那時候玄門和外道並不完全對立,玄門中有很多人也認可魔門的想法,還融入魔門的東西,這就是佛門出現的緣由。外道從來就不是一個整體,對玄門的態度也不一致,有的很友善,有的相安無事,當然也有仇視的。

「遠古末期大劫開始,後世稱那場大劫為佛魔之爭,實際上那是一場大混戰,佛門聯手一部分外道,對付另外一部分外道。那場大劫後,婆娑大陸成為佛門的天下,剩下的外道中,有的皈依佛門,有的躲藏起來和佛門為敵,後者才是我們現下熟知的魔門。」

謝小玉侃侃而談,解釋得比陳元奇更加清楚,將魔門的來歷仔仔細細說了一遍,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聽到。

「原來佛魔大戰是這麼回事。」青嵐若有所思,空蒙洞只是一個小門派,她以前也沒聽說過這些。

「我還是不明白……」趙博一臉迷糊,只覺得太深奧了。


「說穿了很簡單。陳道君認為我入魔了,很不好,但我卻認為沒什麼不好,我只是還歸本源。太古和遠古之時,婆娑大陸的修士都是以自我為主,傳承對他們來說只是前人的經驗罷了,所謂的無所不用其極,其實是各種辦法都嘗試一下,有用的就採用,沒用的就捨棄。」謝小玉轉頭看著陳元奇。

「魔道凶險,真正摸索出屬於自己道路的人又有幾個?大部分的人都墜入深淵,死於非命。」陳元奇嘆道。

這像是規勸,但是連陳元奇自己都發現這番話沒什麼力道。

周遭那些人回應各自不同。有人聽得激情澎湃,比如肖寒和青嵐;也有人猶豫不決,比如信樂堂那幫人;更多人則是一片茫然,根本沒聽懂,那幫愣子就是,甚至連李光宗、趙博都沒聽懂,不過他們不在乎,他們跟著謝小玉從來沒吃過虧,所以打定主意一路跟下去。

一片又一片薄如蟬翼的鏡片懸浮在半空中,少說有數十萬片這樣的鏡片構成一面巨大無比的陽燧鏡,中央鑲嵌著一顆斗大的晶球,眾人都盯著那顆晶球。

突然晶球亮了起來,一開始只是朦朦的亮光,漸漸地變成淡淡的青色。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底下一片歡呼聲。

「快﹗開始融合﹗」趙博大聲喊道。

此刻最興奮的就是他們,像洛文清、麻子、法磬這些人就平靜多了。

洛文清是根本不可能跟他們一起重修,他的身分擺在那裡;麻子和法磬是捨不得自己的傳承,但最尷尬的是法磬,他對於九曜傳人的身分異常在乎,很有點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意思。

謝小玉並不在這邊,而是守在融合爐旁,他也已經準備好了。

融合爐是一顆直徑數丈的大圓球,正中央懸浮著那顆玄磁珠,左右兩側有兩個通孔。只見一道白色光柱從左側的通孔,另外一道青色的光柱從右側的通孔,兩邊同時射進來。

青色的光柱就是那顆晶球射出來的,距離很短,才十幾丈遠.,白色的光柱卻是在一塊塊鏡子間折來折去,最終傳到這裡,中間還翻過一道山樑。那邊是向陽的山坡,山坡上還有另外一座陽燧鏡陣,正源源不斷聚攏著太陽真火。

兩道光柱在融合爐中心撞在一起,那裡正是玄磁珠所在的位置,剎那間,玄磁珠四周被一團光霧籠罩,這團光霧五顏六色,變幻萬千。

蘇明成和另外幾個人早已經準備好,他們用力壓著杠杆,融合而成的幻天幽火玄元極光被源源不斷抽走,然後壓進金螺內。

正起勁時,一道劍光從天而降。

陳元奇落到地上,透過正前方的開口看著爐內那團五彩光霧,雖然之前他說謝小玉搞的這套東西已經入了魔道,內心中卻帶著一絲期冀。

那兩道光柱不停對轟,源源不斷生出那五彩光霧,太陽真火和青冥微光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東西,不過那團五彩光霧並沒有因此而變大,生得快,抽得更快。

陳元奇已經試過在金螺內修練的效果,終於知道為什麼謝小玉有把握將大家都提升到道君境界,雖然裡面的幻天幽火玄元極光已經消耗大半,卻比任何一口靈眼都強上百倍,如果完全補足,恐怕會強上幾千倍,就算太古之時靈氣也沒這樣濃郁。

一邊想著,陳元奇的手一邊結成法印。

在十幾萬裡之外璇璣派的山門內,一群人正聚攏在大殿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正中央的影像,他們全都是後山璇璣洞天裡那些太上長老。

「不錯、不錯,如此簡單的辦法以前居然沒人想到過。」一個紅臉老頭異常興奮地說道。

「這辦法不但道君能用,就連我們這樣的老家伙也能用。」另外一個濃眉大眼的太上長老同樣興奮。

有人稱揚,自然有人反對。

一個老人毫不在意地說道︰「只是減少累積的時間罷了。」

「話不能這樣說,累積的時間少一些,用來準備度劫的時間就多一些,這總不是壞事。」紅臉老頭顯然對謝小玉很有好感,所以力挺謝小玉。

「我可沒說這東西沒用,只想說別把這東西看得太重要,畢竟這東西是外物。而且小陳有一句話沒說錯,那小子搞的東西確實已經入了魔道。」


「也不能算魔道,畢竟遠古之時的那些事誰能說得清楚?說魔門無所不用其極,那佛門繼承魔門那麼多東西,佛門是不是也無所不用其極?」

「那幫數典忘祖的禿驢提他們幹什麼?」

一群天仙、地仙越說越離譜,離原本的話題越來越遠。

玄元子咳嗽一聲,朝著左右拱了拱手,說道︰「各位師伯、師叔,我們是不是也要這麼辦?」

「當然。」幾個老頭異口同聲地說道。

「萬一洩漏出去怎麼辦?」玄元子問道,這才是他將他們請過來的目的,有這樣的好東西,他肯定要告訴他們,但是接下來肯定麻煩一大堆。

那些太上長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想起單單丙火聚靈陣和天劍舟已經惹來天大的麻煩,如果這東西再被外面的人知道,問題就更大了,弄得不好,其他大門派會群起而攻之。

「你這小子欠考慮,為什麼讓小陳跑去翠羽宮?青冥微光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我們自己弄不來嗎﹗」一位太上長老怒道。

玄元子在心中暗嘆,他就知道有人會想獨吞,境界高並不意味著沒有私心,相反的,人越老,私心越重。

玄元子可不敢這麼做,那會讓璇璣派被孤立,連現下的盟友也會變成仇敵,正因為如此,他並沒有阻止陳元奇找翠羽宮幫忙。

「荊師叔,現下還是想想眼前的事吧,大家訂個章程。」玄元子轉頭找上紅臉老頭,這位肯定會幫他。

「這東西反正對道君以上的人也有用,那麼就先造一批,我們先用著。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面,這件事誰都不能洩露出去。」紅臉老頭說道,目光炯炯盯著幾個豪門出身的師兄弟。

就像安陽劉家和當今皇室一樣,豪門世家常常在很多門派有很大的發言權,而這類人天生就打著家族的烙印,做任何事往往都會先為家族考慮,然後才是門派。

「按照老規矩好了。」剛才那個冷言冷語的長老這次也站在紅臉老頭這邊,他也是平民出身。
  
「翠羽宮那邊也要說一聲。」紅臉老頭盯著玄元子,他現下已經明白了,玄元子肯定早就預料到他們會有想法,所以事先做了手腳,讓他們沒辦法獨吞。

「我馬上去辦。」玄元子這次顯得很聽話。

「那種像海螺一樣的東西可以先打造一批,等到將來出海後,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使用。」紅臉老頭又說道。

太上長老們頓時一起點頭。「是啊,也不差這五、六年的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就算日夜苦修,成就也有限,還不如等大劫開始後慢慢來,大劫長著呢﹗」

眾人異口同聲,顯然想法一致。

一旦出海,就算想向外面傳遞消息也不可能,而且讓門下弟子全都去修練,正好能夠避開大劫剛起那段最危險的時光,省得有人熱血上頭,平白無故送了性命。

「必須多打造一些﹗我剛想起來,天劍舟的體積畢竟有限,就算用上縮尺成寸的法術,又能裝下多少人?十倍? 二十倍?難道將人一個個疊起來,並且命令他們不能亂動?但是有這東西就不一樣,我們將東西儘可能煉得小一些,裡面地方也不需要太大,讓人能在裡面盤腿打坐就行,這樣一來可以節省很多空間。」
紅臉老頭興奮地說道。

「好辦法,這樣可以省掉很多麻煩。」

「佛門能夠搞出芥子道場,難道我們就不能弄一個類似的東西出來?」

「這不是我們一家的事,可以再找幾家一起合作,反正天劍舟的事已經不是什麼祕密了。」

太上長老們全都興奮起來,這樣做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間,也就可以帶走更多人。

一個老頭突然開竅了,大聲問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反正大劫一起,這裡肯定會落入異族之手,那些靈脈和靈眼再也不屬於我們,我們幹脆來個竭澤而漁,怎麼樣?」

此人一開口,玄元子在旁邊拍掌說道︰「好辦法﹗反正在大劫中,這些靈脈十有八九會被毀.,就算沒有被毀,將來也用不著,幹脆讓它們物盡其用。」

其他人也馬上明白過來,謝小玉所創的這套東西可以瞞過一時,不可能瞞過一世,最後肯定會散播開來,那將是一個新的時代,大家肯定會千方百計利用那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天地精氣,往後靈脈的價值會越來越小。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4-15 14:42 編輯

gander 發表於 2013-4-15 10:06
第五章 遷徙

夜色深沉,原本應該是萬籟俱寂之時,此刻山谷中卻異常喧鬧。

「快﹗趕快集合﹗」

「你應該在那邊。」

「孩子﹗我的孩子--?」

到處是吵嚷的聲音。黑暗中只見一道道人影晃動。

山嶺上,另外一群人正忙碌著,他們用力轉動絞盤,將懸索拉緊。

這些懸索全都只有拇指粗細,每一段都有一、兩里長,飛掛在兩座山頭之間。

懸索是用金蠶吐出的絲線編成,雖然堅韌異常,卻非常輕,被風一吹就會輕輕地晃動起來。

突然,懸索猛地繃緊了。

只見一架飛車被升起來,吊掛在懸索下,這些飛車的前端有兩個鍋蓋般大小的轉盤,將懸索牢牢夾在中間。

懸索飛車就是靠這兩個轉盤帶動前進,道理其實很簡單。

「第一批人快點上來﹗」依娜大聲喝道,雖然赤月侗最有威權的人是羅老,不過頭人是依娜,所以這次負責指揮的是她。

有資格進入第一批的人身分自然不簡單,除了那三位大巫、三位道君及謝小玉這群人,還有就是赤月、克山、白衣各寨的頭人和負責建造這些懸索飛車的「工匠」,後者大多是女人和老人。

當初為了隱蔽,他們選擇半夜離開,而且連火把都不點,結果就是大家摸黑上車,謝小玉等人當然不在乎,就算一片漆黑,他們只要神念一掃,仍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憐的是那些小孩和老人。

「其實沒這個必要。」謝小玉輕嘆一聲,當初他提議在傍晚時分上車,等到晚上出發,可惜那幾位大巫都不同意。

「小心點沒壞處。」蘇明成說道,現下他算是半個苗人,當然要幫忙說幾句此刻,謝小玉等人已經上去了。

坐在飛車上,比坐在天劍舟上難受得多,因為儘管天劍舟簡陋,還至少有一個靠背;這裡幹脆用兩根竹竿代替,靠在上面就不舒服。

不過懸索飛車也有一個好處這東西沒有舷窗,外面是透空的,用一層禁制阻擋狂風,所以空氣新鮮,不像天劍舟完全封閉,裡面悶得難受。

「真是無聊,又要像當初回中土 一樣,坐在位置上一動也不動。」李福祿在後面嘟囔道,那段日子對其他人來說不算什麼,無聊的話可以打坐修練,只有他們幾個人境界太低,在那種環境很難入定。

「放心,等上路後,我們就可以進金螺內修練。」謝小玉安慰道。

「你們有事做了,那我們呢?」洛文清嘆道,和他一樣遭遇的還有姜涵韻、慕容雪、麻子、法磬、肖寒、青嵐。

「其實我們可以找些靈脈,將靈氣聚集起來壓進去,這樣大家都能用。」姜涵韻早就想過,但她並不知道璇璣派和太上長老們已經正在做了。

「道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保守?看看人家佛門,天地靈氣變得稀薄,他們就借鏡神道的法門收集願力。」謝小玉此刻有種跳出三界外,不在紅塵中的感覺。

原本謝小玉挺煩惱自己的身分,他更認同道門,偏偏所學的功法大部分屬於佛門的傳承,但是此刻他已經踏出屬於自己的一步。

謝小玉並不認同陳元奇的說法,他不是無所不用其極,而是兼容並蓄,只要對他有用的東西,他都會融合進來,這並不是魔門的做法,恰恰是佛門的擅長。

「怎麼?你打算當和尚了?我記得你以前並不偏向佛門啊﹗」陳元奇皺起眉頭,之前謝小玉打機鋒的時候,他就有這樣的擔憂。

「放心,在我看來,佛門同樣越來越保守,他們習慣拿別的東西來用,頂多就是稍微改一下,卻沒想過在那基礎上更進一步。」謝小玉輕輕搖了搖頭。

謝小玉一直覺得佛門的黃金時期也是上古初期,那時候佛門剛戰勝魔門,得到魔門諸多秘法,佛門中人又很有上進心,得到魔門秘法後不但融會貫通,還別有創新,比如佛門對空間的理解和運用就比魔門更進一層。

可現下的佛門就差遠了,在神道大劫後,佛門融合神道所創的大乘佛法就沒有得到神道的真髓,甚至連買櫝還珠都談不上。

「佛門在你眼中也這麼不堪?」陳元奇有些意外,狐疑地問道︰「難不成你還想在佛、道兩門外再開辟一個新的宗派?」

「那倒沒有,我頂多像大乘佛法一樣,在佛、道兩門內開一個分支。」謝小玉還沒有狂妄到陳元奇說的那種程度。

陳元奇沈默半晌,最後點了點頭,道︰「你已經有資格了﹗你現下搞出來的那套東西不比借用信念願力的法門差,甚至更加高明,等到大劫一起,幾大門派百萬修士全都按照你的方法修練,你需要的勢也有了。」

說到這裡,陳元奇異常憂鬱地看了謝小玉一眼,他越來越嫉妒這小子了。

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陳元奇是用俯視的目光看著謝小玉,那時謝小玉只是頂著劍宗傳人的身分,而且大家都還懷疑這個身分是真是假,直到天劍舟和丙火聚靈陣出現,眾人才沒有懷疑,卻沒想到轉眼間,謝小玉已經有資格稱宗道祖。

這時,在後排有人說道︰「閣下謙虛了。」

說話者正是李可成,他身子一閃,挪到謝小玉身後的座位上。
原本這個座位是麻子的,麻子則被李可成挪到另外一個座位上。

「我想通了。」

李可成莫名其妙地冒出這麼一句,飛車上的人全都驚訝地看著他。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是散修,一路走來都是靠自己。我加入道府,不過因為那裡有我需要的東西,我也不欠道府什麼,我幫他們做的事不少。」李可成很理直氣壯地說道。

李可成這麼說,頓時惹惱在他旁邊的一個人。

齊文若差一點跳起來,但身體剛剛一動,這才想起飛車很低,人根本就站不直,只得手指著李可成,怒聲喝道︰「李兄,道府對你我不薄,每年給我們的供奉不比大門派那些長老差,而且道府珍藏的密錄典籍也任由我們參閱,你老兄為道府做過什麼?以前也無須我等操勞,這一次隨軍南下,我們的職責只是盯住那些大巫,沒有多少動手的機會,你說這種話可感覺虧心?」

李可成當然不會承認,他有自己的一套算法。

「齊道兄,你我出身不同。你是世家出身,講究忠恕兩字.,我是散修出身,我只講利益。我承認道府待我確實不薄,但是我在道府一日,道府就能借助我的名聲。再說這次我冒險出手,差點連命都賠上,這又怎麼算?」

齊文若聽到前面那番話正打算反駁,但是最後一句話卻讓他開不了口。

他們這次失手被擒,相當於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以前就算虧欠道府再多,也可以一筆勾銷,從這一點上來說,李可成確實不能算忘恩負義。

齊文若沈默不語,在旁邊的邱重遠心思卻動了起來。

在這段日子,陳元奇看到什麼,邱重遠等人也都看到了,那些東西讓陳元奇如此在意,他們當然也一樣,甚至對邱重遠來說更是如此,因為他修練的是《混元經》,能夠修練到道君境界已經是天大的運氣,想要更進一步,除非換一種功法從頭開始,要不然就是轉入佛門。

其實邱重遠早就暗中在修習佛法,連舍利都已經修成,但是此刻他看到另外一條路,用不著轉世重修,完全可以今世成就。

一想到這裡,邱重遠恨不得學李可成改弦易轍,不過老人畢竟比較在意臉面,也怕人說閒話,就算要投靠也是偷偷來。

邱重遠兀自猶豫不決的時候,李可成和謝小玉已經達成協議──李可成正式投靠,成為謝小玉的直屬手下。

沒人知道謝小玉與李可成達成什麼協議,這一切都在暗地裡進行,旁邊的人只看得到這兩個人互相傳音,然後各自眉開眼笑,顯然都得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等到一切定案後,李可成幹脆坐下來,儼然一副和謝小玉是自己人的模樣。

「恭喜你。」陳元奇看了看謝小玉,又看了看李可成,也不知道他是在恭喜誰。

「總算有了一個幫忙打下手的人。」謝小玉笑了笑,他並沒打算讓李可成沖鋒陷陣。

謝小玉很懂得物盡其用。這種精通陣法的人根本不該當打手來用,應該是幹活的。

李可成對此不以為意,說實話他更願意幫人打下手,而不是在戰場上和人玩命,雖然謝小玉對他說過會辛苦一點,他倒是不擔心,辛苦總好過送命。

「恐怕那個老道也支撐不了多久。」陳元奇傳音道,他也是個人精,剛才邱重遠猶豫不決,散發出的氣息有些不穩,他立刻就感覺到了,稍微一想,就猜到是怎麼回事。

「道府中這樣的人應該不少吧?」謝小玉同樣傳音問道,不過他並非跟陳元奇一個人傳音,而是同時問陳元奇和李可成。

「很多。像我這樣的散修和他那樣僕役出身的人,只有天門和道府兩種選擇,加入那些大門派是不可能的,因為那些大門派比較在意自己人,加入的人簡直就是後娘養的。」李可成立刻回道。

「你又開始打其他人的主意?」這個是陳元奇問的。

「怎麼?璇璣派也有同樣的想法?」謝小玉連忙問道,他從陳元奇的語調中感覺出那層意思。

「廢話?大劫一起,朝廷都自身難保,道府別說了,至於天門……」陳元奇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毫無疑問,天門已經是九曜、璇璣諸派的囊中之物。這並不難理解,大劫一起,最安全的退路就是海外,而想要出海,就只有跟著這些門派,因為他們有天劍舟。

「你知道嗎?後山那些老頭子非常欣賞你,他們正在琢磨著改進那個金螺。」陳元奇突然轉了一個話題,這次沒有用傅音的方法。

「簡單,讓他們學蜜蜂製造一個巨咽蜂巢。」謝小玉其實早就想過了,只不過他沒這個本事打造出來。

「你早就想好了?」陳元奇一下子坐直身體。

「以天為師,以地為師,以萬物為師。」謝小玉念道,這是玄門開宗之言??「所以我說佛、道兩門已經越來越保守了,眼睛老是盯著上古時代的玩意,卻忘記老祖宗們最初的做法。」

「或許你說得對。」坐在後面一排的洛文清忍不住插嘴道,因為有師叔陳元奇在場,所以他不敢開口,但是這次他心中有所觸動,終於忍不住了。

「以天為師,以地為師,以萬物為師……」陳元奇輕聲念道,這句話他從入道門的第一天就聽到了,但是從來沒往深處想。

「太古之時,人族孱弱,所以先人們以天地萬物為師,只要是有用的東西都學過來,正因為博采眾長,所以人族成為萬千生靈之長,也成為這方世界的主角。可惜玄門分裂後,道門偏重於對『道』的領悟,雖然敬天畏地,但是對萬物已經沒有以往的崇敬.,佛門更不用說,得了魔門的『自我』之說,幹脆將『道』和『自我』合而為一,掌中佛國,恆沙世界,天地都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更別說萬物了。」謝小玉嘿嘿一陣冷笑。

陳元奇沈思起來,感覺謝小玉的話有點道理。不過要說謝小玉搞出來的東西全都學自於天地萬物,他絕對不相信。

「那麼你告訴我,你怎麼會想到打造那個金螺?」他立刻問道。

陳元奇原本以為這下可以問倒謝小玉,沒想到謝小玉立刻回答道︰「你忘了?當初在天寶州,我們曾經出海尋找壬水靈眼,結果和人打起來,那座海眼被擊穿,四周的海水倒翻下來,壓力大得驚人,然後我無意間發現調息吐納的速度加快許多倍,效率高得讓人難以置信,當時我就有這個想法了。」

這當然不是實話,不過其他人都不知道。麻子、法磬面面相覷,他們那個時候一心戰鬥,根本沒有在意別的;洛文清那次沒下海,所以臉上滿是悔意,覺得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發現,他也一起去了。

陳元奇已經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問道︰「你難道沒有懷疑過,那可能是因為壬水靈眼的關係?」

「我當然懷疑過,但是這不妨礙我懷疑那是壓力的作用。」謝小玉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了不起﹗你能有今天,果然不是僥倖。」李可成在一旁頗為嘆服,這話有幾分拍馬屁的意思,不過也是實情。

陳元奇卻沒話說了。

夜色中,一架架飛車在崇山峻嶺間飛馳,時而掠過山峰,時而越過峽谷。

一連十幾天,每天都是晝伏夜行。白天時只有負責架設懸索的人工作,固定懸索的地方全都早就確定好,支架也都裝好,但是懸索只有到的時候才會拉上,並且在車隊透過後,懸索會被收起來,第二天再拉到前面去。

每天差不多只能走千餘里,比飛天船慢不少,更不用說和天劍舟比,不過對於苗人來說已經很難以想像,如果他們用腳走,恐怕要走一年半載。

十幾天後,山林變得越來越茂密,很多樹木高達幾十丈,比一些山頭都高,樹冠能覆蓋數里方圓,林中還常常可以看到不會散去的濃霧。這些濃霧全都非常好看,五顏六色,被風吹散後會化為五色霞霾。


這裡已經進入蠻荒深處,南疆百里方圓至少還有一、兩座寨子,這裡卻看不到一絲人煙。

這天清晨,在最前面的懸索飛車漸漸慢下來,懸索到這裡已經是盡頭了。

突然一聲咆哮從下方傳來,緊接著底下的樹冠窸窣亂響,隱約可見一頭身披鱗甲的巨獸直奔這邊而來。

「錚﹗」一聲清越的劍鳴,一道劍光從飛車上疾射而出,瞬間鑽入密林中。密林中又響起一聲咆哮,震耳欲聾,帶著無盡的憤怒。

又是-聲劍鳴,聲音並不震耳,卻深入腦海,讓人難以忘卻,清冽的劍光從樹冠的縫隙間透出來。

下一瞬間,四周的樹木全都倒下去,露出一片平地。

只見一頭滿身棘刺、脖頸細長、兔耳、鼠尾的怪物露出來,看起來像是走獸,但是身上佈滿鱗甲,又像是鱗介一類。

在怪獸面前懸浮著一把飛劍。

出劍的是陳元奇,此刻他正坐在飛車上,探出身子看著下方。

「這是什麼東西?有點門道,居然沒被我一劍斬殺。」

別人自然答不上話來,羅老等苗人也探頭往底下看著,羅老說道︰「我們管這東西叫『扎布』。這頭扎布少說有三千歲,確實不容易對付,不過這還不算最
厲害的,有些妖獸我們看了都要趕快溜。」

「你來這裡的時候,沒有看到這家伙?」謝小玉問道。

「我過來的時候只待了兩天,沒碰到牠很正常。」羅老鬱悶地解釋道,地方是他選的,也是由他打前哨,連一路上固定懸索的位置都是他決定的,他明白說這話實在有些不負責任。

「這邊不會有更厲害的妖獸吧?」謝小玉不打算深究,連忙換了一個話題。

「難說。」羅老不敢打包票。

「就算有厲害的妖獸,我們幾個人應該能搞定。」天蛇老人在一旁打圓場,這架飛車有三個大巫、四位道君,後面還有兩個大巫,再強的妖獸都不算什麼。

那頭妖獸顯然知道厲害,感覺出有不少人能威脅到自己的生命,突然身體蜷縮成一團,沒入土中。

「這東西擅長土遁。」麻子頓時眼睛一亮。

「放心,牠逃不了﹗」羅老並不知道麻子的想法,他以為麻子擔心這頭妖獸溜了,以後還會跑回來搗亂。

話音落下,就看到一根血柱從地下噴出來,有三丈多高。

又過了片刻,只見血柱噴出的地方漸漸隆起,那頭妖獸冒了出來。牠還有一口氣,身體不停抽搐著。

麻子倒抽一口涼氣,知道是誰幹的,這頭妖獸精於土遁,在土中移動自如,想殺牠可不容易,但是有一樣東西視大地若無物,在土裡行動就和在空中沒兩樣,那就是鬼魂。

殺這頭妖獸的,想必就是莫倫老人豢養的鬼王。

謝小玉也看到這一幕,之前進入聖地普陀的時候,麻子和他連手煉製的遁地符曾經是他克敵製勝的絕招,但是此刻他只感覺到頭皮發麻。

「看來遁地也不保險了。」謝小玉轉頭朝著麻子說道。

「將來鬼族回歸,遁地入海是他們的強項。」麻子的臉頰肌肉有些抽搐。

「還好提前知道這個缺陷。」蘇明成安慰道。

「別囉嗦了,下車吧。」陳元奇將眾人從呆愣的狀態喚醒過來。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總會有辦法。」謝小玉將手搭在麻子的肩膀上,這不只是安慰,他也確實在盤算怎麼對付鬼族。

一直以來,謝小玉碰到的對手不是妖族就是魔門,唯獨沒有和鬼族打過交道。

這方天地也有鬼,大部分是因為死時充滿怨氣以至於不得超生,才變成鬼魂,不過這和冥界的鬼族不能比。冥界的鬼吸收幽冥之氣,神魂變得越來越強,最終化虛為實,煉成鬼體,這類鬼體能夠在虛實間變化,化虛的時候能穿行萬物,凝實的時候則力大無窮,而且鬼體可以隨心所欲、任意變化,可以變得綿軟如絲、可以變得剛硬無比,還可以變得鋒利如刃。

「你叫我別多想,你自己卻呆住了。」麻子翻過手來拍了謝小玉一下。

這下子謝小玉回過神來他看著四周,才發現眾人全都在忙碌著。

首先要做的,是將飛車上的東西全部卸下來,然後要將飛車也弄下來,這東西不可能一直掛在懸索上。

為了加快速度,飛車上的人直接將東西往外扔,底下有人施法接著,使得東西扔下來後就像落在棉花團上般,很快就會減慢速度,從掉落變成緩緩飄落。

這邊還沒有忙完,遠處又有一架飛車朝著這邊而來,也開始減速了。

所有人都在忙碌,就連幾個大巫也用巫法抬著東西運往旁邊的峽谷。

這是一道很深、很窄的峽谷,有百余丈深,平均寬度不超過五丈,這樣的地形,除非在正上方,根本不可能看到底下的情況。

峽谷底部有一條溪流,羅老選擇這裡除了隱蔽之外,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條溪流,想在一個地方定居,可以沒有農田,卻不能沒有水源。

此刻那些飛車已經被放下來橫臥在溪流上,謝小玉等人將在這裡居住一段時間。

峽谷旁邊有一片竹林,這也是選擇此地的原因。

對於苗人來說,竹子絕對是必需品,他們住的是竹樓,睡的是竹席,裝東西用的是竹簍,喝水用的是竹筒……生活所需的一切東西都可以用竹子製造。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竹子生長迅速,他們這樣大肆砍伐,峽谷兩邊很快就會露出地面,從空中一眼就可以看出異常,不過頂多半個月,新的竹子就會長出來,再用法術催生,兩個月左右就大致恢復原狀,換成其他任何一種樹木都不可能有這種效果。

在峽谷上方,此時李可成和慕容雲煙正在佈置法陣,最外面是一道折光陣,照射進來的光全都會被折轉到鑲在峽谷兩側的陽燧鏡上,然後傳到底下。

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光線全都被折轉,整座峽谷就變得一片漆黑,從上面根本看不出底下有什麼東西。

除了折光陣之外,自然還有其他法陣,隔絕、防禦、警戒等一個不缺,除此之外,幾位大巫還會布上幾座巫陣。

謝小玉也很忙碌,他忙著佈置他那些東西。

此刻在下游,一座簡易的竹棚已經搭建起來,由於峽谷很窄,所以稍微長一點的竹子橫過來就可以頂住兩側的崖壁,頂棚就是這麼弄出來的,上面再鋪一層浸過油的麻布就算屋頂.,地板也差不多,只不過麻布換成橫鋪的竹子,人踩在上面會覺得腳下很軟。

雖然粗製濫造,不過在謝小玉看來已經夠了,反正不住人,造得太好沒意義。

謝小玉並非一個人在這裡,有一群人跟在他身邊,有洛文清、姜涵韻、肖寒,他們是帶著使命而來,需要看懂謝小玉做的東西,因為將來他們的門派也要這麼做。

這次兩座寨子遷徙到蠻荒深處可算是一次預演,將來大劫一起,各大門派逃往海外就有經驗可循。

「這東西可以事先造好,將來就不必臨時搭建。」姜涵韻說道。

「我已經記下來了。」洛文清點了點頭。

「我原本也這樣想,可惜在這裡做不到,我甚至設想一座能在半個時辰內完全展開的城。」謝小玉聳了聳肩,苗疆什麼都沒有,這是他最煩惱的事。

「你把設計圖給我。」洛文清和謝小玉不分彼此,這種要求張口就說。

「也好。反正你們是大戶,順便幫我打造一批,現下就可以用上,順便試驗是不是管用。」謝小玉同樣不客氣,反正這對兩邊都有好處。

「這些小兔子真可愛。我可以養兩隻嗎?」青嵐在一旁問道。

跟在謝小玉身邊的人並不全都是為了這些東西來的,也有人純粹是看熱鬧。

青嵐開口了,李福祿也不裝啞巴,搖了搖頭,說道︰「這兔子不好,灰噗噗的,真要玩的話,我送妳一對小白兔。」

「我就要這只兔子。」青嵐指著籠子中的一只灰兔。

這是赤月侗的人漫山遍野抓來的,前前後後花了一個多月,因為是野兔,所以看起來比家兔機靈很多。

「最好不要。我不是吝嗇。牠們是養來吃肉的,妳如果養這只兔子當寵物,將來看到牠們的同伴下鍋會很難過。」謝小玉提醒道,他不希望有人愛心泛濫。

果然,聽到這番話,青嵐噘起嘴巴,黯然道︰「那就算了。」

李福祿正打算安慰青嵐幾句,卻看到他爹走過來。

李光宗看到謝小玉,遠遠就喊道︰「小哥,我那只土蜘蛛突然變得煩躁不安,總想往地裡鑽,你看會不會有什麼事?」說著,李光宗提起手上一只簸箕般大小的土蜘蛛。

這土蜘蛛是謝小玉在天寶州時給李光宗等人的,當時是給他們用來防身,時至今日,這些土蜘蛛已經沒什麼用。李光宗父子都已經築基,實力遠遠超過這些土蜘蛛,但是居然仍舊養著牠們,也不知道是養出感情來,還是為了紀念那段歲月?

謝小玉一看到那只土蜘蛛,頓時露出一絲意外的神色,因為土蜘蛛身上原本都是黑黃相間的花斑並不好看,但是這只土蜘蛛的身上多了無數銀星。

「這是什麼?變異?」謝小玉將土蜘蛛拿過來。

突然,謝小玉感覺手中一沉,是土蜘蛛掙扎著想往地底鑽。

謝小玉連忙抓住土蜘蛛,他可不想讓牠送死,此刻整座峽谷全被封閉起來,底下正是莫倫老人那頭鬼王四處游弋,這只土蜘蛛恐怕給鬼王塞牙縫都不夠。

「俺們的土蜘蛛也都變成這樣,大呆的變得最厲害,上面不是銀點,而是一塊塊的銀斑,有些都連在一起了。」李福祿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他們的土蜘蛛都是這樣,讓他以為這是正常情況。

「你們幹了什麼?」謝小玉異常好奇地問道。

李福祿搔著頭,想不起做過什麼特殊的事。

李光宗的腦子靈光多了,稍微想了想就回答道??「我們沒做別的,就只是帶著這些家伙一起修練。」

聽到這話,不只是謝小玉明白,其他人也都明白了。
「那種特別濃郁的靈氣不但對人有影響,對妖獸也一樣。」姜涵韻頓時眼睛一亮。

「我馬上試試看,弄幾只蠱來。」蘇明成也頗為興奮,土蜘蛛和蠱非常接近,如果土蜘蛛可以變異,那麼蠱十有八九也會變異。

蠱的實力提升一分,威力就相差很遠,因為蠱從來不是單獨使用,一放出來就是成千上萬,每一只蠱強上一分,幾萬只蠱就強上幾萬分,這絕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別急,先弄明白這些土蜘蛛變異的原因再說。」謝小玉一把拉住蘇明成,道︰「土蜘蛛顧名思義,在五行屬土,現下牠們身上生出銀星,應該是土生金。金這東西不可能憑空而來,土蜘蛛有挖礦的習慣,而金螺內四壁全都是金屬,十有八九牠們在裡面刨坑。」

「如果弄一盆水進去,牠們能不能金生水,最後五行圓滿?」李福祿異想天開地問道。

「這怎麼可能?」姜涵韻笑道。

其他人也面露微笑,李光宗更是一巴掌拍在李福祿的後腦杓上,唯獨謝小玉皺緊眉頭思索著。

「你不會真的認為可行吧?」姜涵韻奇道。

「對人來說,肯定不可行,但是這些土蜘蛛就難說了,牠們刨了幾下坑就莫名其妙地土生金,為什麼不能金生水?」在沒有試過之前,謝小玉絕對不會輕易下結論。

「五行屬土的蠱有很多,我可以試一下。」蘇明成此刻已經不急著走。

「不只是這些,我剛剛想到一些事。當初我們在落魂谷人工製造一座蠱池,現下為什麼不能再造一座?瘴毒之氣嚴格說來也應該算是天地精氣的一種,苗疆之所以沒有靈脈,就是因為被瘴毒之氣污染,靈脈變成瘴氣源頭。」謝小玉越說越急切。

不等謝小玉說完,蘇明成已經明白了。

「蠻荒深處最多的就是瘴池,我馬上告訴羅老這件事,請他幫忙……」蘇明成說到這裡就不說了,因為此刻羅老忙得四腳朝天,好像沒什麼空閒。

「找天蛇老人吧,他應該有空。」
現下大家都忙著安頓下來,只有天蛇老人孤家寡人,找他絕對沒錯。

「我這就去。」蘇明成顯然有些急不可耐。

「那麼我的事呢?.」李光宗拉著謝小玉問道。

謝小玉幾乎忘記這件事,他頗有些歉意地朝著李光宗笑了笑,稍微思索片刻,然後問道︰「你還能控制牠嗎?.」

「能。」李光宗的回答非常肯定。

既然能控制,就證明這只土蜘蛛並不是因為變異後漸漸能掙脫控制,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這座峽谷底下肯定有什麼東西吸引牠。」謝小玉想著會是什麼東西。

「挖開來看不就知道了。」麻子提醒道。

「萬一是瘴源,那豈不是麻煩?」姜涵韻有些反對,她更傾向謹慎。

「是啊﹗這個地方少則要住上三年,多則可能五年,我也覺得沒必要亂動。」謝小玉說道,突然他話鋒一轉,道︰「不過弄明白底下有些什麼也好,可以找莫倫大巫幫忙,他的鬼王可以隨意在地底來去。」

說到這裡,謝小玉看了麻子一眼。

這原本是麻子的專長,但是現下他被比下去了。

一道半透明的人影從地底冒上來,手中托著一把銀色的沙礫。

「是銀子﹗」莫倫老人輕呼一聲。

旁邊圍著一群人,甚至連幾位大巫都來了。

「如果是在以前,我們可就發財了,可惜……」羅老顯得有些落寞。

銀子這東西不能吃、不能穿,對苗人來說沒什麼用處,不過在以前,有銀子就可以向漢人買很多東西,可現下漢人大舉南下,貿易已經中斷了。

對於各種礦物還是麻子最熟悉,他抓起一把銀沙看了看,說道..「這不是一般的白銀,好像是瑟銀。」

「很不錯,不過……也沒什麼用。」謝小玉不在意這是什麼金屬,之前在天門裡他們已經得到很多珍稀金屬。

話音落下,就聽到一陣「唧唧唧唧」的聲音,只見一群土蜘蛛飛快跑過來,不過卻不敢進入人群,因為幾位大巫散發出的氣息讓牠們感到異常畏懼。

謝小玉看到這些土蜘蛛的回應,突然想起他在什麼地方聽過瑟銀這個名字,便道︰「我想起來了﹗瑟銀又稱為陰沈銀、腐草銀,不但可以用來煉器,還能用來煉丹,不過都是一些很生僻的丹藥。」說著,謝小玉的神情一凝,沈思起來。

「都是-些什麼樣的丹藥?」姜涵韻顯然也有了同樣的想法。

「有些是補五行不足,有些是煉體用的。」謝小玉一邊解釋,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煉體其實可以視為一種變異,事實上,煉體一脈正是太古先民從妖獸那裡學來的,最初的目的就是讓自己的身軀變得如同那些妖獸。

「煉丹用的金屬。」謝小玉的眼睛越來越亮,他已經偷偷聯繫上芥子道場內的洪倫海。

「可以用來煉丹的金屬有很多,瑟銀是一種,還有丹汞、玄鉛、丙元金、竹帘金、火金……」洪倫海一 口氣說出數十種經常用到的金屬。

「你有沒有研究過它們和其他金屬有什麼不同?」謝小玉問道。

「我是煉丹師,知道它們有什麼藥性就夠了,有必要研究那些東西嗎?」洪倫海很不以為然。

突然洪倫海不再說話,而是想了想後才說道︰「有一點它們倒是差不多,那就是很鬆軟,有的甚至是液體,這算不算共同的特性?」

但謝小玉的注意力早已經不在這裡,他正想到另外一件事。

「金木水火土,木就不用說了,大部分藥材全都是木,土也沒什麼,很多土石之類的東西都可以入藥,問題是水和火,我指的不是藥水。」謝小玉已經不局限在金上。

謝小玉的想法更靠近道門,道門崇尚平衡,這也是道門和佛門最大的分歧。

當年玄門分裂,佛道兩分,佛門以卍字作為標誌,卍字代表光明;道門則是以太極作為標誌,太極卻是陰陽平衡。

「水有很多種,玄水、冥水、三陽水……如果空青石乳這類東西也算水的話,那就更多了,我還沒算上各種族的血呢﹗」洪倫海搖著頭,他對謝小玉太失望了,

居然連這些常識都忘了。

「至於火……煉丹肯定要用火,但是以火當做材料好像還沒有過,要不然你試試將蠱當做丹藥來煉。」洪倫海隨口說道,他自己覺得這個主意挺餿的,卻沒想到謝小玉眼睛一亮。

謝小玉突然想起當初他在洪倫海的影響下第一次煉丹的景象,那時他看到天地生成前的那一瞬間。

爆炸,所有的一切都源自於爆炸.,然後是大火,無盡的火焰,萬物在火焰中誕生,其中就包括這方天地,甚至包括天道。

這是最大的造化,創世的造化﹗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清醒過來,立刻發現周遭的人全都盯著他。

「怎麼了?你又想到什麼?」洛文清顯得異常興奮。

「你怎麼知道我想到新的東西?」謝小玉感覺意外。

還沒等洛文清開口,麻子就在一旁搶著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當初你在落魂谷的時候也這麼發呆很久,然後就讓蘇明成幫你弄一大堆精鐵,說要造什麼東西……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J

謝小玉當然記得,他當時建造的正是劍山,劍宗傳人的身分就是在那之後出現的。

「現下你總可以告訴我們,你又想到了什麼嗎?」麻子充滿期待。

「我想造一口丹爐。」謝小玉笑道。

「丹爐?」

好幾個人同時喊出聲,這個答案顯然超出他們的預料。

「沒錯﹗ 一口很大的丹爐,有房子那麼大,還要刻上縮尺成寸的法陣……如果能夠有更好的空間法陣就更完美了……」謝小玉已經在設想具體的細節。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猜得透謝小玉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你到底想幹什麼?給個提示總可以吧?」麻子不打算自己猜,他可以猜透謝小玉的想法,但是從來猜不到謝小玉會製造出什麼,謝小玉會的東西太多、太怪異了。

「我要造的真是一口丹爐,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創世爐』。」謝小玉大聲宣佈道。

「創世爐」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

請續看《夢幻泡影》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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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看邊重新編輯,總算搞定啦~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3-4-15 15:46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3-5-8 22:36
《夢幻泡影17》

  為了實踐對三位苗疆大巫的諾言,謝小玉來到西方佛土婆娑大陸尋找煉製祕藥的方法,卻在過程中險些遭到佛門弟子的算計,但也由此得知佛門內的變異。而這套佛不佛、魔不魔的修練方法,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奧祕?

【第一章】——雞犬升天
【第二章】——天下第一
【第三章】——婆娑
【第四章】——藥經
【第五章】——闍羅木



【第一章】雞犬升天

  「不!不對!不是這樣,這不是我要的。」

  低矮的竹樓內只聽到謝小玉的喃喃自語,還有他在竹地板上走來走去,踩得地板嘎吱嘎吱響。

  「我覺得很不錯了。」李福祿不停逗弄著腳邊的一隻小蜘蛛,這是他的土蜘蛛。

  十幾天前,這只土蜘蛛有西瓜般大小,表面坑坑窪窪,滿是黃黑相間的條紋,看起來有些猙獰;現在牠看起來卻秀氣許多,身體只有拳頭般大小,八隻腳纖細,而且渾身銀光閃閃,如果仔細看,還可以看到牠身上微微發藍,不時還會閃過一陣波光。

  這是金生水的徵兆,這也意味著之前謝小玉的推斷是正確的——蟲類和人類不同,想要五行圓滿,要求低得多。

  「為什麼牠沒有長大,反而縮小?妖獸不是會越變越大嗎?」青嵐也在一旁逗弄著土蜘蛛,一般女孩都不喜歡蟲子,她卻例外。

  「這是變異。」姜涵韻解釋道,她對青嵐很有好感,所以不知不覺中將她當自己的師妹對待。

  這幫人自顧自談笑著,而謝小玉看到沒人理他,歎了 一 口氣也走過來,蹲在地上摸著土蜘蛛——現在這東西已經不能叫土蜘蛛了。

  如果只看外表,這些蜘蛛的變異算是成功,但是謝小玉要的並不只是外表。

  土蜘蛛能夠在地底穿梭自如,土對牠們來說就像水,而且牠們軀體強悍,承受得住各種攻擊,力氣也大,這是標準的五行屬土的妖獸都有的特徵,可是現在牠已經多了金、水兩行。

  五行屬金,同樣有著軀體強悍的特徵,這點和土行妖獸一樣,差別是金行的妖獸還帶有鋒利的特性,攻擊力非常恐怖。

  五行屬水,應該會卸力馭勁,擅長以柔克剛,自我恢復的能力應該很強,而且精通水遁,可這幾隻蜘蛛雖然防禦力比以前強許多,卻沒達到應該有的程度,而且攻擊力根本沒有強化,更不會卸力馭勁。

  最讓謝小玉鬱悶的是,這些土蜘蛛完全不會金、水兩行的法術。

  「妖獸擁有的能力全都來自於天賦,牠們是土蜘蛛,天賦就只會在土中穿行,你讓牠們水遁,這怎麼可能?」靑嵐替土蜘蛛說話。

  「牠們已經有這樣的能力,只是不懂得怎麼運用這種力量。」謝小玉搔了搔頭,畢竟換成貓狗之類的動物他還有辦法訓練,就算沒有開智,至少有點靈性,

  但土蜘蛛可沒有這個本事。

  「老蘇倒是進展順利。」綺羅說道,她的意思是謝小玉可以借鑒一下。

  「那是當然。他煉的是蠱,雖然都是蟲子,蠱卻被種下神識,雖然平時是蟲子,但是老蘇可以直接控制牠們,讓牠們做任何事。」謝小玉解釋道。

  蠱說穿了就是一個分身,蟲形的分身。

  事實上,巫蠱之道都是這樣,像莫倫老人養的鬼王應該也算是他的分身,而那頭鬼王幾乎沒有自我意識。

  巫門的這套做法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就是控制起來容易,壞處是這些東西不會自己修練,想讓牠們變得更厲害,只有靠人為的手段。

  道門也有養鬼之法,魔門、旁門更是如此,這三家養的鬼才是眞正的鬼,可以驅使鬼做事,卻沒辦法精細控制,還要當心鬼的反噬,但是也有好處,只要一直存在,就會變得越來越厲害。

  「叮鈴!叮鈴——」

  一陣清脆的鈴聲引起眾人的注意。

  「二子叔他們要出來了。」李福祿一下子跳起來。

  謝小玉也站起身,跟在李福祿的後面往樓下跑,其他人也連忙跟上去。

  這裡的竹樓和大棚的建造方式一樣,一根竹竿頂住兩側崖壁當作橫樑,所以這裡的竹樓造得很高,並有許多層,謝小玉他們這群人都住在一起。

  在這竹樓的最底層有一個形如蜂窩的東西,這玩意是謝小玉想出來的,陳元奇在回去後,讓璿璣派的人打造一個出來。

  房間的一角掛著一道帷幔,底下布一座挪移法陣,眾人的目光全都盯著帷幔。突然黃光一閃,一個人撩起帷幔走出來。

  第一個出來的人居然是戲子,他顯得年輕多了。

  原本戲子有些未老先衰,而且臉色發白髮青,這是常年住在天寶州的人都有的特徵;可他現在看起來不過三十五、六歲左右,雖然有些清瘦,但是很有精神。

  「戲子叔,你變年輕了!」李福祿大聲叫道,突然他想起還在裡面沒有出來的老娘。

  戲子叔變年輕了,那老娘豈不是也能變得年輕許多?想到這裡,李福祿撲通一聲跪在謝小玉的面前,喊道:「大哥!我……我太感謝你了!」

  「都是自己人,何必說這樣的話?」謝小玉趕緊將李福祿拉起來。

  謝小玉和李福祿之間的感情沒話說,他是眞的將李福祿當兄弟看待,畢竟當初剛到天寶州,李福祿連他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就幫他說話,這件事他永遠不會忘。

  「你怎麼做到的?」姜涵韻問道。

  「平白無故為什麼要告訴妳?」綺羅搶著開口,她和姜涵韻是冤家對頭。

  「這沒什麼。」謝小玉先安撫綺羅,這才解釋道:「我曾經看過一部書,上面說,人的身體從肌膚到毛髮都是一個個小得難以看清楚的生靈,它們平時都在沉睡,只有很小一部分清醒著。所謂的脫胎換骨,其實就是讓它們全都蘇醒過來。佛道魔各家都有一套喚醒的法門,也有一些輔助的手段,比如用丹藥,或是借用願力。手段最多的要屬魔門,那眞是無所不用其極,也正因為如此,魔道入門較容易。」

  謝小玉沒有撒謊,那部書就是《奇技妙法百篇》。

  「你用的是魔門的辦法?」姜涵韻微微皺起眉頭。

  「也不能算。」謝小玉搖了搖頭,道:「我用金針過穴幫他們透穴、用體外洗煉的辦法幫他們煉血、用強行通入靈氣的辦法幫他們洗毛伐髓,這些應該不算魔門手段吧?至於無所不用其極……我已經和陳道君爭辯過一次了。」

  謝小玉沒有提脫胎換骨,因為他是用外科手術的方式幫這幾個人換掉一些骨頭,特別是那些受瘴毒污染嚴重的骨頭,這絕對是魔門的手法。

  「有必要爭論這些嗎?」洛文清連忙站出來阻止,此刻也就只有他能說這樣的話。

  「是啊,我看效果挺不錯的。」青嵐顯然站在謝小玉這邊。

  看到兩邊快吵起來,李福祿急中生智,大聲叫道:「你們猜下一個出來的人會是誰?」

  李福祿一開頭,那幫愣子也加入。

  「俺猜是超叔。」

  「俺覺得是長叔,因為長叔是老光棍。」

  「老光棍不代表元陽還在,俺打賭長叔有相好的。」

  一群人吵吵嚷嚷,頓時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回來.。

  這時帷幔嘩啦一展,又有一個人走出來。

  可讓眾人目瞪口呆的是,出來的居然是何叔。

  何叔仍舊是蒼老的模樣,畢竟上了年紀,不過卻比以前好多了。以前他又乾又癟,現在卻紅光滿面、皺紋盡消,不過頭髮卻掉光了,變成大光頭。

  「礦頭,你看起來有精神多了。」李光宗連忙打了聲招呼。

  只見何叔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此刻他心中的喜悅恐怕只有當初謝小玉答應傳授他們道法時能夠相比。

  「練氣七重頂峰,差一步就到練氣八重,根基打得挺牢靠。」

  突然眾人身後響起陳元奇的聲音,他神出鬼沒,剛才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現在突然冒出來。

  「要是能一下子築基就好了。」李福祿有些貪心。

  「不可能的,突破後面幾重靠的不是積累,而是要看機緣。」青嵐說道。

  青嵐的話才剛說完,陳元奇就輕嗤一聲。

  「屁的機緣!他們的根基已經打得夠扎實,接下來只要一顆通天丹,肯定可以搞定。」

  身為道君,陳元奇對練氣層次的那點關卡自然不放在眼裡。

  「話不能這麼說,就算在大門派中,不也只有兩成的弟子能成為眞人,而八成的弟子會被卡在練氣境界,終生不得寸進。」

  說話的是莫倫老人,他和幾位大巫也得到消息,並連忙趕來。

  「那是因為沒有必要強求!如果不能靠自己的實力突破到眞人境界,還有什麼資格留在山門中?甚至這樣的人繼續修練下去根本是浪費資源。」陳元奇說起話來毫不客氣。

  可陳元奇說這番話,自然有他的道理。

  事實上,門派的大小看的不是弟子數量,不然天門派弟子最多,豈不成為最大的門派?

  一個大門派的地位高低,看的是門派中道君、地仙和天仙的數量,特別是道君,那是一個門派的中流砥柱,而地仙和天仙作用反而沒有那麼重要,因為他們受到天道壓制,根本不能隨意出來。

  既然低階弟子數量再多也沒用,各大門派就乾脆採取優勝劣汰的方式,將不合格的人全都刷下,甚至就算是弟子遇到瓶頸通常也不會幫忙,而是讓弟子自己想辦法。

  這不是狠心,而是為了門派的未來,哪怕八成的弟子都被淘汰,只要最終剩下的兩成弟子中有人能成為道君,那一切就都値得了。

  這和豪門世家的做法正好相反,豪門世家的子弟大多能修練到眞人境界,就是因為他們在練氣層次時得到的資源遠比各大門派的弟子多,但是要再往上就困難了。

  此刻,謝小玉的做法就和豪門世家沒有兩樣,這讓陳元奇打從心底反對,不過他卻對謝小玉的脫胎換骨法很感興趣。

  在陳元奇看來,戲子叔和何叔原本不可能修練有成,因為他們根骨太差,年紀又大,現在卻被謝小玉強行提升到練氣七重巔峰,將來至少可以達到眞人境界,這樣的手段實在讓人震撼。

  陳元奇並不是想讓普通人都能修練,他是想將這套辦法用到剛入門的那些弟子身上。

  雖然謝小玉的這套辦法有揠苗助長的嫌疑,但是如果在練氣最初的階段能將根基打得更扎實,讓體質變得更加純淨,對將來的修練絕對有很大的益處。

  其實陳元奇的內心很矛盾,但是大劫的逼近讓他略微傾向於揠苗助長。

  這時,帷幔不停被掀開,一個又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

  有開始出來的是和謝小玉相熟的那幾個人,包括李光宗和二子的老婆。

  這兩位婦人的年紀都大了,而且生育過,連天癸也已經枯竭,原本沒有修練的可能,所以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謝小玉乾脆不教她們修練。

  這兩位婦人也明白,所以別人修練時,她們只是羨慕卻沒有想太多,現在居然連她們都成功,這脫胎換骨的手段實在了不得。

  「好本事。」陳元奇酸溜溜地看了謝小玉一眼。

  「小哥,大恩不言謝。」李光宗激動得渾身發抖。

  李光宗曾有一度不想修練,就是因為即使他修練能夠長命百歲,他老婆卻做不到,但他不想扔下自己老婆,但現在他用不著擔心後半輩子孤單無依了。

  「大叔,我這樣做不只是為了你。」

  謝小玉說的是實話,他甚至還有那麼一絲歉疚,因為他等於是拿那兩位婦人做試驗,成功後他就會對家裡人這樣做。

  陳元奇看著那一個個原本不可能修練的人,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他曾經批評過謝小玉無所不用其極,認為這樣的做法近乎於魔道,但是此刻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拿來吧。」陳元奇長歎一聲,就朝著謝小玉伸出手。

  謝小玉當然知道陳元奇要什麼,他已經服輸了。

  謝小玉笑嘻嘻地指了指樓上,道:「我已經將紀錄全都整理好了,等一會兒就給你。」

  陳元奇是急性子,他抬頭看了樓上一眼,然後手一伸,穿透那幾層地板,隔著七、八丈的距離,直接將謝小玉放在案頭的一迭紙取過來。

  這些紙都是上好的錦紙,是陳元奇從璿璣派取來,他實在受不了苗人用的黃草紙,此刻這迭紙上密密麻麻寫滿文字。

  「是這個沒錯吧?」陳元奇翻了翻這些紙,最後再向謝小玉確認。

  謝小玉點了點頭。

  確認無誤後,陳元奇從口中吐出飛劍,將那迭紙往裡面一拍,那迭紙瞬間被塞進飛劍中,隨即飛劍破空而去,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劍痕。

  「我打算重新打造創世爐,原來那座有點問題。」謝小玉說道。

  之前謝小玉沒有提,但現在陳元奇拿了他的東西,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既然拿了他的好處,自然要幫忙。

  果然,陳元奇沉默半晌,因為那座煉爐讓璿璣派三位最擅長造器的道君忙了好幾天才打造出來,現在謝小玉隨口一說就要重新再造煉爐,實在讓人鬱悶,但最後他還是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那個像蜂窩一樣的東西空了出來,眾人花了半天的工夫往裡面灌滿幻天幽火玄元極光,然後一個個跑進去,他們連一刻都不想耽誤,只希望大劫到來的時候實力越強越好。

  謝小玉當然也不例外,只是現在他已經用不著刻意壓制境界的提升,所以最後一個進去。

  一撩開那道帷幔,謝小玉頓時感覺到天旋地轉,同時四周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打造這件法器的人根本沒用謝小玉他們的笨辦法,直接布一座法陣讓他們能漸漸適應裡面的壓力,用不著經過一座又一座封閉的密室,也用不著浪費空間。

  整整一刻鐘,裡面的壓力終於達到極限。

  此刻,謝小玉身處在一間完全封閉的密室內。

  這是一間六棱形的密室,裡面的空間很小,甚至沒辦法站起來,天花板離頭頂只有一尺的距離,前後左右也差不多,幸好謝小玉的個頭偏小,要是換成一個大塊頭恐怕已經塞滿這間密室。

  這間密室完全由金屬打造,只有底下的蒲團不是金屬,裡面充滿異常濃郁的幻天幽火玄元極光,有有部分極光甚至已經液化,順著四壁流淌著。

  謝小玉甚至還沒有調息吐納,體內的劍元就已經自動運轉起來。

  在這裡就算什麼都不做,境界也會漸漸提升。

  謝小玉並不急著修練,他先施法封閉四周,然後掏出那顆石頭放在正中央,下一瞬間,他的人消失了,進入芥子道場。

  「你這小子怎麼進來了?」洪倫海正在磨藥,看到謝小玉多少有些意外。

  「我爹他們還好嗎?」謝小玉最關心的還是自己家人,他讓洪倫海待在這裡,

  一方面是讓他製藥煉丹,一方面是為了照顧謝家人。

  「好!有什麼不好?」洪倫海嘟囔一聲。

  「我有東西要給你。」謝小玉掏出一堆五顏六色的石頭,這些石頭有點像水晶,只是不太透明。

  「你又拿這東西來!」洪倫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洪倫海當然知道這是什麼,這是靈氣壓縮到極點後用秘法凝結而成的結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其中還有他的一分功勞。

  這些靈晶會緩慢揮發,恰好補充消耗的靈氣,讓裡面始終保持在靈氣異常濃鬱的狀態,而且靈壓也高,不過想製造這樣一堆晶體,就意味著有一條靈脈被徹底廢掉,也只有大劫將至的現在,大家才會這樣不顧一切。

  「那套脫胎換骨之法已經成功了,我打算用在我家人身上。」謝小玉說道,這才是他進來的目的。

  「這裡面有大部分是我的功勞。」

  洪倫海越想越不服氣,身為煉丹師,他當然也精通醫道。謝小玉只是提出一個概念,像金針過穴之類的技巧古已有之,倒也不算什麼,可體外煉血就不同了,那是謝小玉自己的設想,但是謝小玉只是粗通醫術,沒有能力將設想變成現實,最後那些具體的做法都是洪倫海想出來的。

  「好了,霍宗師,總有一天你會站到前面,到時候一切名聲都屬於你。」謝小玉只得安慰一番。

  與洪倫海相處的這段日子,謝小玉發現其實很容易應付洪倫海,因為洪倫海前半輩子聲名狼籍,所以現在對「名」格外在乎。

  果然,聽到謝小玉這麼一說,洪倫海有點不好意思地回道:「我是這麼小心眼的人嗎?」

  謝小玉在心底答道:你是。不過他嘴裡絕對不敢這麼說,而是笑道:「怎麼可能?你老兄一向低調。」

  謝小玉這番話說到洪倫海的心坎裡,他前半輩子活得像老鼠似的東躲西藏,就算有點名氣,那也都是臭名,想用好聽一點的字眼形容,只有說他低調。

  聽了好話後,洪倫海放下手中的工作,反正這些事什麼時候都可以做,他在芥子道場有的是時間。

  芥子道場分成上下兩層,上面一層是洪倫海用來煉丹的地方,兩邊用禁制隔絕開。

  謝小玉破開禁制後,就和洪倫海一起下去,底下空蕩蕩的。

  剛躲進這裡的時候,謝家人都感覺很新鮮,整天四處亂逛,或者是聚在一起閒聊;可時問都快過兩年了,什麼可聊的話題都沒了,加上裡面就這麼大,感覺

  和坐牢差不多,所以現在謝家人不管男女老幼都已經習慣修士的生活,沒事就打坐練功,以消磨時光。

  「爹、娘,我來看你們了。」謝小玉高聲喊道。

  過了片刻,謝小玉的家人紛紛從各自住的石洞走出來。

  「玉兒,你好久沒來了。」謝景閑有些抱怨。

  「老頭子說什麼話?孩子來了不就行了 !」謝小玉的母親輕斥道。

  「爹、娘,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現在已經可以讓你們和我一樣修練,哥哥、姐姐、嫂子、姐夫也一樣。」謝小玉先說來的目的,免得兩老再爭執。

  果然,謝小玉這話一說出口,謝景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到這上面來。

  誰不想多活幾年?謝家人也算是半隻腳踏進修士圏,當初在普濟寺時,他們還和姜涵韻、慕容雪打過交道,聽她們提起眞人能有兩、三百年的壽命,眞君能活五百歲,道君更是壽過千年,對此皆是羨慕不已,此刻一聽到有望長生,自然各個高興。

  「爹,一直以來我都不敢讓你們出去,只能讓你們住在這裡,我也知道這感覺肯定不好。」謝小玉看到眾人情緒穩定下來,連忙又道。

  「我明白你是為我們好,怕我們出事。」謝景閑雖然不好受,卻沒有埋怨。

  「我擔心你們沒有自保的實力,但這下好了,只要能夠修練到眞人境界,就可以施展遁法,所以你們別的都不必練,只要能逃就行。」謝小玉早已經為自家人定好計畫。

  洪倫海看著謝小玉,覺得謝小玉這番話簡直是在嘲弄他,因為他當初除了 一手毒術之外,最厲害的就是逃遁。

  「爹、娘,我要取你們的一滴心頭精血,這可能有點痛苦,而且抽取精血後會有幾天感覺非常虛弱。」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取心血是為了煉製一道血引,有了血引,就可以將體內的血液引導出來,在體外煉製,除此之外,也是為了培養仙骨。

  所謂的仙骨,可不是從其他修士身上取下來的骨頭,否則就是入了魔道,會為世人所唾棄。

  謝小玉搞出來的這種仙骨,是取一株功德金蓮融合妖獸的骨頭,煉製成一層骨膜,只要將這層骨膜植入人骨中,骨膜就會緊緊黏合在骨頭上,成為一個整體,由於這層骨膜擁有驚人的活力,隨著新陳代謝會漸漸滲入附著的骨頭中,最終替換掉原本的骨頭,變成靈氣十足的新骨。

  這並不需要替換全部的骨頭,對修練來說,最重要的只有胸骨、脊骨和頭骨,也就是說只要製造三片骨膜就夠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不是誰都能做到,因為主材料之一的功德金蓮是可遇不可求的神物,連天門裡都沒有,是由佛門培養,妖獸之骨也不好找,必須是要斷肢也能夠存活的妖獸,這類妖獸要不是洪荒異種,要不是大妖等級,都不容易弄。

  所以謝小玉這辦法雖然另闢蹊徑,前無古人,卻不可能推廣,畢竟條件實在太苛刻。

  在十萬里外,慶州東面的海上,一艘扁而狹長的飛行船正破開雲層,以驚人的速度飛行。

  這艘飛天船和謝小玉造出來的天劍舟很像,如果只看船體,簡直就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差別只是這艘船中間有一排排扇輪,倒和謝小玉造出來的第二種飛天船——飛蜈舟有幾分相似。

  船艙內,一群老道正四處張望著,臉上全都充滿欣喜。

  這些老道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不是腰繫劍囊就是背後背劍,他們全都是劍修,是劍派聯盟的成員。

  之前在天門山上,陳元奇說出劍派聯盟試圖暗算各派弟子的事情,一時之間,劍派聯盟如同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各派內部也是人心惶惶,已經有了分崩離析的徵兆。可沒人想到,就在這個時候,他們一直在仿造的天劍舟居然成功了。

  此刻,劍派聯盟有頭有臉的人全都聚集於此,目的非常明顯,就是安定人心,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所有人都圍攏著一個身材肥胖、手腳粗壯、方臉大耳的老頭,此老身上穿著道袍,但是袍袖全都紮緊,看起來像是個工匠。

  「魯道兄,你能夠造出這天劍舟眞是大功一件,這下子,我看璇璣派還憑什麼四處拉攏別人?」一個中年道人恭維道。

  「這東西說穿了其實很簡單,就是造一個輕又牢靠的骨架,然後將船身拉長,正面的輪廓盡可能搞得扁一些,減小阻力……還有就是使用小扇輪。」魯道人倒是挺謙虛,畢竟如果這東西是他發明的,他自然可以得意,可惜他是仿製,就算再好,也沒什麼了不起,更何況他造的這艘船還比不上眞正的天劍舟。

  「話不是這樣說,雖然簡單,也要想得到才行。就說用小扇輪吧,這是關鍵中的關鍵,但是誰能想到這一點?」另一個道人唉聲歎氣道,他也擅長造器,之前也在仿造天劍舟,可惜沒成功,就是因為忽略扇輪的大小,沒想到這是關鍵。

  「是啊,當初那小子用小扇輪,誰都以為是因為船小裝不下大扇輪,所以不得不這麼做,要不是魯道兄執意要試試,恐怕我們還不知道這小扇輪雖然力弱,但是轉得快,可以讓飛天船飛得更快。」又有一個道人歎息不已。

  這艘船一被仿造出來,其中的道理立刻就明白了。

  「可惜這艘船和天劍舟還是有些差別,聽說那天劍舟一日夜可以行進兩萬里,這艘船恐怕做不到吧?」一個正看著窗外的老道突然轉頭問道。

  「肯定沒有,大概在一萬兩千里左右,和空行巨舟差不多。」魯道人並不掩飾,之前他說自己仿造天劍舟成功已經有些臉上發燒,如果再撒謊,那就太說不過去。

  「夠了!這東西最要緊的是容易製造,甚至普通工匠都能打造,只有扇輪需要費點力氣,不過這也不算難,稍微學過點煉器的人都可以造出來。」中年道人連忙替魯道人說話,雖然是魯道人成功仿造天劍舟,可這件事是他提議的,也有他的一分功勞,否定魯道人的話就等於是否定他。

  「你難道打算弄一群人專門製造這東西?萬一有異族的奸細怎麼辦?那幾個門派掌握著天劍舟的製造方法秘而不宣,確實非常可惡,不過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個長得頗為威猛的道士皺眉言道。

  情況不同,自然想法不同,手中沒有技術的時候,當然巴不得別人公開技術.,但是掌握到技術後,就不希望更多人擁有,更何況這裡面還涉及到異族,如果大家都逃了,將中土大陸拱手讓給異族,到時候想打回來就難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算秘密洩露又怎麼樣?魔門或許有本事仿造,同樣是人,他們之中肯定也有擅長造器之輩,但是妖族和鬼族就不行了。而魔門、妖族和鬼族眞的會那麼團結嗎?我看未必。」中年道人贊成公開技術,自然有他的想法。

  肯定有人和中年道人的意見一致,所以他剛說完,另一個道人也跳出來說道:「現在的重點並不在於將好東西藏起來,而是要拉攏更多人。璿璣派前前後後拉攏多少人?如果有人能夠在這場大劫中存活下來,他們肯定在其中。」

  「是啊!說一句不中聽的話,我們現在的大敵不是異族,而是他們。」又有一個人說道。

  話說到這裡已經再明白不過,原本這艘船上的人都有些放不開,有些話不願意說,現在有人開先例,眾人也就沒有顧忌。

  「朝廷和璿璣派之間的關係也很緊張,而當今朝廷背後不是沒有靠山,我們絕對有必要拉攏。」立刻有人想到連橫合縱。

  「佛門呢?要不要拉攏佛門?」一個乾瘦的老道提出最敏感的問題。

  眾人頓時沉默不語,因為對要不要將佛門當自己人看待,聯盟內部意見並不統一。有人和佛門交好,自然為佛門說話,同樣也有人對佛門沒好感,自然認為應該將佛門拒之門外,不過大多數人認為佛門可以利用,但是不能走得太近,更要避免被佛門反過來利用。

  「佛門的實力比我們強,別到時候反客為主。」中年道人說出他最擔憂的一點。

  看到氣氛異常壓抑,魯道人哈哈一笑,故意說道:「老邢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丙火聚靈陣應該不會太難吧?不就是用陽燧鏡聚攏太陽眞火嗎?如果他那邊沒有進展,就算出海也沒用,沒辦法修練怎麼行?」

  這招確實有用,眾人的注意力全都轉移過來。

  比較清楚此事的還是那個中年道人,他猶豫一會兒,最後覺得有必要讓大家更有信心,就說道:「快了,他那邊大致已經成功,只是效率還差一些,其中肯定還有竅門,只是我們不明白罷了。」

  這番話果然讓眾人都鬆了 一 口氣,不過轉眼間又有了新的煩惱。

  一個老道愁眉不展的問道:「難不成以後所有的弟子都要轉成火修?這樣一來,我們還是劍派嗎?乾脆改成火修門派算了!」

  那名老道的憂慮也是其他人的憂慮,大部分的劍修五行屬金,金被火克,五行精氣中最不適合劍修的就是丙火精氣。

  「聽說璇璣派已經這麼做了,所有僕役一半轉修劍修,另外一半轉成火修。九曜、北燕山、碧連天、摩雲嶺、翠羽幾派還在猶豫不決。」

  中年修士也不知道答案,同樣為此而頭痛,璇璣派倒是給出答案,不過這個答案未必能借鑒,畢竟璿璣派不是純粹的劍修門派。

  眾人再次沉默。大劫將至,他們都憂急如焚,腦子裡卻偏偏如同漿糊般,對將來之事充滿茫然。

  而此刻對將來之事看得最清楚的莫過於璇璣派,因為璇璣派和劍宗傳人關係密切,這也是劍派聯盟最不甘心的地方。

  「最近他們毀掉不少靈脈,不知道在幹什麼?」一個道人輕聲說道。

  看不清楚未來,就只有盯著看得清楚的人,這是沒辦法的辦法,所以璇璣派的一舉一動時刻被人關注著。

  「想必又有什麼新花樣。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劍宗傳人沒少折騰,一轉眼已經過了好幾年,想必又有新東西要拿出來。」魯道人酸溜溜地說道,他好不容易才仿造出天劍舟,那邊卻又有新東西,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段日子以來,魯道人一直在想,若是得到傳承的人是他該有多好?那劍宗傳人心思太多,興趣太廣,又不擅長造器,如果換成他,創出來的東西恐怕是現在的百倍。

  魯道人心思單純,那名中年道人的心思就不單純,他也露出一絲羨慕之色,幽幽地說道:「這是人家的本事,可惜不能為我所用。」

  「璇璣派的人搞出那麼大的動靜,難道我們無法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嗎?」剛才發話的那個人再次問道。

  「難!這一次他們對秘密守得更嚴,我們在九曜、碧連天的人都不知道內情,甚至連那些太上長老也大多對此一無所知,好像只有幾個掌門和曾經做過掌門的老傢伙知道。」中年道人早就得到消息,他也曾經動過念頭,可惜碰了 一鼻子灰。

  「那就麻煩了。」剛才詢問的那個人喃喃自語道。

  「還不是因為九曜的丁忘情讓他們有所戒備。」一個老道怒不可遏地說道。

  魯道人卻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腦子立刻轉起來,不過他想的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擅長煉器,自然是從這方面考慮,很快他就有了結論。

  「新造出來的東西應該不會很大,不需要那麼多人打造……毀掉靈脈肯定是和靈氣有關……難不成他們打算帶走靈氣?」

  此刻有資格登上這艘飛天船的全都是道君高人,而道君有大把的時間揮霍,所以精通造器的人不在少數,聽魯道人這麼一說,很多人開始動起腦筋。

  「這倒是有可能。摩雲嶺不是將那座磁山煉成幾顆玄磁珠嗎?或許那小子有辦法把靈脈也煉成類似的東西。如果換成在以前,這種法門沒什麼價値,但是現在卻不同了,反正都要走了,乾脆竭澤而漁。」一個道士若有所思地道。

  中年道人也想起一件事,他一拍腦袋,恍然大悟般的說道:「我聽過一件事——碧連天正琢磨著用類似丙火聚靈陣的方式,聚斂癸水和壬水兩種精氣,最近璇璣派也派人過去,好像要和他們一起硏究。」

  「這倒是可以理解,碧連天的法術都和水有關。俗話說:水火不容,丙火聚靈陣對他們一點用都沒有……不過這件事應該和劍宗傳人無關。」魯道人對謝小玉頗為關注,他發現謝小玉造出的東西都是對他自己有用的。

  「那倒是。劍修大多以庚金為主,研究丙火還有點道理,畢竟丙火克庚金,對先天大敵肯定要有瞭解,再說劍修大多擅長造器,也用得著火;水就不同了,大部分劍修對此並不感興趣。」中年道人原本以為又發現一條線索,此刻轉念再想也覺得不太可能。

  「肯定是那幾個門派不想被一個小子看笑話,所以打算搞出點東西,我還聽說璇璣和九曜兩派合作,在想辦法聚斂星光。」這幫道士各個耳目靈通,立刻有人證實這個猜想。

  「本來就應該這麼做,求人不如求己,我們沒有設計圖,不也將天劍舟造出來了嗎?如果能知道他們現在又弄出什麼東西,我們肯定也能仿造。」

  魯道人此刻正志得意滿,在仿造天劍舟的過程中,他已經發現謝小玉造的這些東西並不高深,只是從來沒人想過。

  魯道人自然豪氣萬丈,可在一旁的人就不敢開口,他們既沒有這個把握,不敢說劍宗傳人造出來的東西他們肯定能仿造出來,也沒這個門路,此刻連九曜派的太上長老都不知道璿璣派用那些靈脈幹什麼,知道的只有各派掌門,難道讓他們抓一位掌門來嚴刑逼供?

  中年道人的眼珠咕嚕亂轉,好半天,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我有個想法。璇璣、九曜、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翠羽宮這些門派是用不著考慮了,肯定不會和我們合作,但是有一個門派卻未必……」說著,中年道人看了看四周。

  船上有不少聰明人,已經有人明白了,其中一個人搶著說道:「你是說太虛門?」

  「沒錯,太虛門一開始並不算在那幾個門派中,而且太虛門和那群人沒有任何關係。」中年道人解釋他為什麼敢這麼想。

  「我聽說劍宗傳人好像得過太虛道尊的一些秘傳。」剛才那個人有些不太肯定地說道。

  這個傳聞是從天寶州傳出來,有人信,也有人不信,「那是假的,我早就査過,那只不過是一個下賤蟊賊逃生保命的招數罷了。」中年道人嘿嘿一陣冷笑,他之所以敢肯定謝小玉和太虛門無關,這是最大的原因。

  想查清楚此事其實並不困難,當初謝小玉傳授給李福祿他們的招數很多人都看過,甚至還親身領教過.,之後大家各奔前程,那些人自然不會替謝小玉保密,只要有心去査,肯定會有結果。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3-5-9 07:37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3-5-8 22:38
【第二章】 天下第一

  中土並不在中間,從地理上說,其實是在東邊,之所以稱為中土,是因為這裡是玄門發源地。

  當今天下是玄門的天下,各個大陸起什麼名字自然是玄門說了算。

  在中土還有一個中州,這個中州和中土 一樣,從地理上來說也不是在中間,而是在東部偏北,在上古年間原本稱為月州,並不叫中州,之所以改成這個名字,是因為太虛門就在這裡——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是因為李太虛選擇這裡建立山

  李太虛是萬年前的天下第一人,太虛門是天下第一門派,哪怕現在佛門完全壓倒道門,佛修遍佈天下,數量是道門修士的十倍,也不敢爭這個天下第一。

  中州方圓千里,又是中土腹地,絕對是一等一的繁華,不過這裡卻沒有衙門,也不受朝廷管轄。

  這是特例,唯一的特例。

  這是因為李太虛不喜歡朝廷,他早年曾經當過兵、拋頭顱灑熱血,結果卻被人陷害。

  這位太虛道尊心胸並不寬廣,在大劫之後,照他的本意,根本沒有打算設立朝廷,而是讓各道門管束,結果出了很多事,最後不得不設立朝廷,由世俗中人管理世俗世界。

  不過即便如此,李太虛還是有設立改朝換代的規矩,照他的話來說,朝廷只能是道門的孫子輩,朝廷能不能存在要看道門有沒有人,他更不想看到眼皮底下有朝廷,所以整個中州只受太虛門管轄,和朝廷無關,甚至是朝廷的禁地。

  和其他門派不同的是,太虛門並不在深山中,而是在城內。

  這座城很普通,和一般的城沒有兩樣,並不特別繁華,也不顯得荒涼,城內有座小山,或者說是土丘,高不過五十餘丈,從山腳到山頂的臺階正好一千九百九十九級,山上除了樹木茂密,並沒有特殊的地方,那些樹木也都是碗口般粗細的普通樹木,頂多只有百十年的時間,景色也只能稱得上秀麗,比起那些名山大川來絕對差得遠。

  太虛門就在這座小山頭上,沒有人能想像得到,鼎鼎大名的太虛門只是一座小道觀。

  這座道觀確實很小,前後只有三進,左右有兩座偏殿,大殿內也就十幾個道士,看起來全都像普通人,為首的是頭髮花白的老道。

  原本老道正在做法事,突然停了下來,隨手一招,立刻有個道士走過來,問道:「師父有什麼吩咐?」

  「外面有客人來了,你出去接一下吧。」老道放下手中的法鈴,轉身朝著偏殿而去。

  老道一走,其他道士也停下動作,去做各自的事情。

  此刻,在上山的臺階上,有三個人正拾級而上。

  這三個人,其中一個就是那中年道士,不過這次並非以他為首,為首的是一個老道士,此老白髮白須,紅光滿面,皮膚光滑如嬰兒,穿著一件八卦仙衣,頭頂束髮紫金冠,手持一柄拂塵,行走時仙衣飄擺,拂塵搖逸,很有幾分出塵的味道。

  老道道號紫煌子,是天劍山的掌門,中年道士叫朱輝子,是老道的師弟。

  紫煌子三人降落在城外,並且一路用走的,別說遁法,連輕功都不敢用。

  當初陳元奇帶著謝小玉等人去九曜派的時候,也是遠遠降落,不過九曜派有派人迎接,而且至少還能用遁法,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太虛道尊和九曜道尊的差距。

  再說,這不只是敬畏的問題,因為李太虛當初立派的時候,就在山門四周布下禁制,一旦進入其中,什麼法術都不能用。

  那時這裡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頭,禁制的範圍也不大,只有方圓十里,後來這裡的人漸漸多起來,變成一座城,這個禁制就籠罩住整座城,好在這點距離並不遠,這座山頭也不高,就算步行也不過半個時辰的工夫。

  還沒到山頂,紫煌子三人就看到道觀門口有個年輕道士垂手而立。

  那個年輕道士正是李道玄,四子七眞中的第一人。

  紫煌子對李道玄不敢以老賣老,走上前去,先是稽首一禮,然後說道:「道玄師侄,煩勞你稟報一聲,就說我等三人求見。」

  「師父已經知道三位來這裡,所以讓我在此相迎。師父他老人家在偏殿相候,三位請跟我來。」李道玄轉身在前面引路,紫煌子並沒有急著進門,而是掏出十文銅錢扔進門口的功德箱。

  這裡的一切都和普通的道觀沒有兩樣,門口都有這麼個功德箱,不過從太虛道尊在的時候就立下規矩,最多扔十文錢,多了沒必要,而且只會讓這裡的人反感。

  道觀的門開著,裡面沒有神像,只有一個個牌位,上面寫著星宿名稱,眞正的道門幾乎都是這樣。

  偏殿就在旁邊,只有幾步路的距離,因為道觀很小,所以偏殿看起來像廂房,沒什麼氣勢。

  花白頭髮的老道就在偏殿的禪床上打坐,看到紫煌子三人進來,老道點了點頭,雖然有些托大,三人卻不敢說什麼,太虛門確實有資格驕傲。

  不過嚴格說來這不算驕傲,應該說是冷淡,太虛門從第一代掌門太虛道尊開始就很冷淡,對一切都很冷淡。

  這位老道姓李,太虛門歷代掌門都姓李,掌門弟子也是如此,想坐這個位子,第一件事就是改姓,而且和世俗徹底斬斷。

  老道法號素白。

  沒請紫煌子三人落座,李素白說道:「你們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能仿製出天劍舟是你們的造化,你們不打算敝帚自珍,也算是心懷天下,璇璣派在這一點不如你們。」

  這番話聽起來是讚賞,但是知道李素白為人或者知道太虛門風格的人都明白,這根本就是敷衍。

  「不敢,不敢,我等只是想為天下人盡一分心意。」紫煌子連聲說道,他才不管李素白是否敷衍,只當聽不出來。

  李素白微微一笑,他肯定不會將這番話當眞。之前在天門內,劍派聯盟那樣布置,簡直要將各大門派一網打盡,這難道是盡一分心意?既然說漂亮話,那就是乾脆比誰說得更漂亮。

  「佛道本是一家,之前璇璣派對佛門像是防賊似的,我其實不怎麼贊成,不過畢竟是他們先認識劍宗傳人,我也不好說什麼。既然你們已經仿造成功,又打算完全公開,那就不要再糾結於佛門和道門的區別。」李素白乾脆將了一軍。

  劍派聯盟的紫煌子三人頓時臉皮一陣抽動,其宵他們打算拿這當籌碼拉攏一些門派和璇璣派一較長短,現在卻被堵住嘴巴,如果不答應,豈不是顯得有私心?

  剛才那番大義凜然的話豈不是謊言?更糟糕的是他們會得罪普天下的佛門。

  之前佛門對璇璣派有怨氣,卻沒辦法說出口,畢竟璇璣派從一開始就挑明不會公開,雖然這麼做自私,但天經地義;再說劍宗傳人和九空山有仇,這件事人盡皆知,而九空山明為道門,實為佛門,在這件事上佛門確實做得不地道。有因有果,劍宗傳人創出來的東西就是不給佛門,佛門也無話可說。

  但是劍派聯盟不同,既然打算公開,如果再對佛門封鎖,那就是針對佛門,更何況他們和佛門本來就有勾結,現在卻反過頭來甩掉佛門,實在說不過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紫煌子只能答應下來,心裡卻在滴血,這本來是絕好的籌碼,現在徹底沒有用了。

  紫煌子越想越不甘心,但他不敢再東拉西扯,乾脆轉入主題。

  「師弟這次過來,是因為聽說璇璣派那邊又有新的動靜,不知道他們又創出什麼東西?」

  李素白毫不遲疑地回答道:「這件事我倒是知道得很清楚。當初那群小子在天寶州的時候四處尋找靈眼,用五行靈物將靈眼轉化成五行精源,雖然靈氣這東西難以帶走,但是有了五行屬性後就不同了。璇璣派讓許多僕役轉成劍修,自然需要大量的庚金精氣,而庚金精氣恰好是能凝縮帶走。」

  這樣的解釋絕對說得過去,不過紫煌子絕對不會當眞,如果這麼簡單,璇璣派也用不著嚴格保密,再說靈眼是靈眼,靈脈是靈脈,前者用五行靈物確實能轉化成五行精元,後者卻很難轉化成五行精氣。

  當然,紫煌子也不排除一種可能,那就是劍宗傳人找到轉化的辦法,不過這不如找幾口靈眼加以轉化來得方便和有效。

  讓紫煌子頭痛的是,他沒辦法進一步問下去,因為對方已經回答了,而且回答得很詳細,他如果再問,就表示他不相信剛才那番話,也表示他認為對方在撒謊,他可沒這個膽子。

  一想到白來一趟,紫煌子就感到異常鬱悶,早知如此,他還不如慢慢兜圏子。

  進退兩難的紫煌子只能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想和師兄商議,我打算聯合各大門派共同商議應付大劫之事,想請師兄主持大局。」

  其實在來之前,紫煌子並不打算現在就提此事,因為這其實是讓太虛門做選擇——放棄璇璣派那邊,轉而支持他們。

  原本紫煌子不想提,是因為他們還沒拉攏夠多的門派,太虛門肯定不會願意放棄那邊,畢竟那邊已經有璇璣、九曜、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翠羽宮等十幾個道門大派,影響力之大,遠不是劍派聯盟能比。

  紫煌子本來想聯合朝廷和朝廷背後那幾個大派組成核心,然後再拉上二、三十個大派,等到聲勢蓋過璇璣派那邊後再提這件事,現在卻不得不提前。

  可讓紫煌子意想不到的是,李素白絲毫沒有猶豫,開口便回道:「這是應該的,不過此事不必操之過急,你還沒有公開建造天劍舟的辦法,卻早早提這件事,別人恐怕會有想法,覺得你們是以此要脅。這……不太好吧?」

  這番話頓時點中紫煌子的死穴,事實上不但現在不合適提,等到公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也不適合提,否則會給人感覺他們是在挾恩圖報,紫煌子頓時有一種想吐血的感覺。

  紫煌子三人乘興而來,卻灰心喪氣地走了。

  李素白倒是客氣,讓自己的得意弟子一路送他們出門外。

  李道玄等到看不到紫煌子三人的背影後,這才回轉偏殿。

  一到偏殿,李道玄垂手問道:「師父,您為什麼拒絕他們?給他們一點希望,讓他們去鬧不是更好嗎?」

  「有意思嗎?」李素白搖了搖頭,很顯然他根本不看好劍派聯盟。

  突然李素白轉過頭來打量著李道玄,好半天才歎息一聲,說道:「道玄,以前沒有人能威脅到你,所以你的心境一向很淡然.,但是現在突然多了 一個劍宗傳人,隱然贏過你一籌,你的心裡多了這麼個人,再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淡然了。」

  「弟子愚鈍。」李道玄一陣惶恐,他沒有想到這麼一問,居然引起李素白對他的不滿,早知道這樣,他根本不會說剛才那番話。

  「你若是愚鈍,選上你當太虛門繼承人的我豈不是有眼無珠?」李素白的語氣顯得嚴厲起來。

  李道玄不敢再說什麼,他知道此刻說什麼都錯。

  李素白看到李道玄閉口不語,知道他還是沒有解開心結,因為如果能保持一顆平常心就不會感到惶恐,該說什麼肯定會說。

  李素白有些無奈地歎道:「我知道你想成為第二個祖師爺,但是現在你發現這個位子另有其人,所以你的心亂了。」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李素白的眼睛緊盯著李道玄,想看李道玄的反應,如果李道玄否認,那他眞的會很失望。

  好在李道玄並沒否認,而是低頭言道: 「弟子不該心有雜念。」

  李素白頓時心中寬慰:至少徒弟還敢開口承認。

  「錯!本門從來不要求弟子心無雜念,只是不能被雜念所左右。你還記得祖師爺留下的那番話嗎?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是應劫之人,別人這樣說,他不會有絲毫的高興;不這樣說,他也不會在意,他從來沒在乎過別人的看法。你總是拿自己和祖師爺比,可你這麼做已經落了下乘。」李素白直接來個當頭棒喝。

  「弟子明白了。」李道玄稍微一想,確實感覺到自己落了下乘。

  「你知道自己差在什麼地方?」李素白希望自己的徒弟能和劍宗傳人一較短長,乾脆再幫一把。

  「弟子不知。」李道玄聽出李素白的意思,連忙豎起耳朵。

  「你一直以來都太順利,從來沒有遭遇過挫折,就像是一塊好鐵卻沒經歷過鍛打。我們的祖師爺卻經歷過太多磨難,他被人出賣過,出賣他的人中有他的長官、有他救過的人,還有他的至親之人。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早已經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但是我們的祖師爺沒有,他只是變得冷淡,卻仍繼續做他認為該做的事,而且他做這些不求回報,只求心安。」

  李素白的話有些老生常談,偏偏這些道理最容易讓人忽略。

  「不過你儘管放心,大劫一起,有的是你歷練的機會。你需要注意的只有兩件事—— 一是活下來,如果送了命,就什麼都談不上;二是時時刻刻保持一顆平常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名利得失全都看淡,也別想爭什麼第一。」說完後李素白停下來,想等李道玄想明白。

  李道玄的資質不差,他很快就想明白,李素白的意思就是不要想,一想就落了下乘,最好他心裡連謝小玉這個人都沒有。

  看到李道玄若有所得,李素白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下禪床說道:「你去後殿,將這件事告知各位太上長老,我要出去走動走動。」

  李道玄領命離去。

  後殿就在大殿後面,也就是道觀最裡面那一進,中殿和後殿之間就一扇月洞門,門上沒有門板,平時都敞開著,兩邊相隔也就十幾丈遠。

  所謂的後殿就只是一排矮房,推門進去,裡面是一間狹長的屋子,中間一條通道,兩邊是兩排土炕,看起來就和販夫走卒晚上睡覺的客棧差不多,是大通鋪。

  這實在和太虛門的威名很不相符,其他門派的太上長老住的地方都是洞天,不但靈氣十足,還打理得如同仙境般,不過這也證明太虛門確實有過人之處,佛道、兩門中只要超越道君境界就只能躲進洞天內,只有這裡例外。

  這幫老人無一不是道君之上的人物,但是天道好像對他們視而不見,甚至只要他們願意,還可以在城裡蹓躂一圈,要住上幾天都沒關係,只要不出城,天道就感應不到他們的存在。

  不只這樣,這幫老人的數量比其他門派還多,差不多有五、六十個。

  璇璣派算是大派,才十幾個太上長老,這就已經很多,一般所謂的大派也就只有幾個地仙或者天仙。

  看到李道玄進來,房間內頓時熱鬧起來,一群老人平時閑得沒事做,整天打坐修練,難得有個小輩可以和他們聊天。

  「被你師父訓了?心裡特別窩囊吧?」

  「道玄,你師父也是為你好。」

  「你這小子記住,太虛門的精要就是『目中無人』這四個字。」

  這群老人開著玩笑。

  太虛門的風格就是冷淡,不過冷淡到極致就會物極必反,像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歲數的天仙、地仙全都變得異常平和,看起來對誰都很關切。

  「師父要我過來向各位太上長老稟報,劍派聯盟的盟主紫煌子剛剛來過……」李道玄一五一十將偏殿內的那番對答說了一遍。

  這其實是禮數,後殿和偏殿就這麼點距離,又沒有禁制隔絕,以這幫老人的耳力肯定全都聽到。

  等李道玄說完,一個老人笑著問道:「你可明白你師父真正的想法?」

  李道玄知道這是在考校他,他身為太虛門的掌門大弟子,和姜涵韻一樣,只要不出意外,將來肯定要接任掌門之職,所以他不但要有足夠的實力,腦子也要夠好。

  「略知二一。劍派聯盟只是一群跳樑小丑罷了,只會拾人牙慧,現在或許可以風光一時,但是等大劫一起大家都要拚眞本事的時候,他們就不行了。」

  平心而論,李道玄很看不起劍派聯盟,偷別人的東西還偷得理直氣壯,甚至偷上癮了,居然還想拉著太虛門一起偷。

  太虛門並不禁止偷竊,也不歧視偷竊,當年祖師爺就沒少做過這樣的事,但是偷了之後還沾沾自喜就太不入流了。

  「這話倒沒錯,只是太過空泛。」一個老頭點評道。

  李道玄連忙豎起耳朵,他知道李素白讓他過來稟報,其實是請這些太上長老指點他。

  果然,那個老頭繼續說道:「你師父對璇璣派的做法一向有意見,璇璣派擺明是讓別人頂在前面,自己抽身逃走,等到熬過大劫最艱難的時候再跑回來撿便宜。這想法沒什麼不對,問題是其他門派都不傻,誰願意頂在前面讓別人得好處?所以才會有現在這番紛爭。」

  李道玄微微吃了一驚,沒想到李素白居然有這樣的想法,他整天跟在李素白旁邊居然沒看出來。

  「可是……一旦公開這些東西,免不了會落到異族手中,我們豈不是失去優勢?」李道玄不由得問道。

  「優勢?人族和異族相比,優勢是我們人族有腦子,知道變通,就算這些被異族學去又怎麼樣?我們難道不能創出更好的東西?你看,只要有點想法,劍派聯盟也搞出天劍舟,這證明聰明人很多,既然有這麼多聰明腦袋可以利用,為什麼單單綁在一個劍宗傳人身上?」老頭又說道。

  旁邊的一個老頭也開口 :「是啊!你師父的想法,就是讓所有人都動一下腦子,想出各式各樣的辦法,其實劍宗傳人創出來的這些東西並不複雜,只是被人沒有想到罷了。」

  一扯上這個話題,這些老頭都變得異常起勁。

  「神道大劫後,大家的腦子確實變得有些僵硬,萬年過去,還在琢磨上古年間的那些東西。佛門還創出來大乘佛法,道門就不行了,別說沒辦法和道法之爭前比,連神道大劫前的高度都沒達到,可歎啊!」一個老禿子忿忿不平地說道,卻沒想到自己也屬於不爭氣的一分子。

  「說起來這場大劫也未必是壞事,就算人族最終滅絕,也好過這樣沉淪下去。」更激進的言語都冒出來。

  李道玄聽到這番話,不由得打了 一個寒顫。

  「師父難道不打算走?難道打算和異族硬拚?」

  「當然要走!一開始肯定拚不過,畢竟那些異族已經準備幾萬年,我們才准備多久?再說異族對我們瞭若指掌,我們卻對異族一無所知,不走,難道等著被滅種?但肯定也要拚,如果不拚一把,怎麼可能知道異族的弱點?」剛才那位老人說到這裡,輕輕歎息一聲。

  在旁邊的老人接過話頭,說道:「歷次大劫,最後勝利的一方往往並不是因為勢大,關鍵是找到對方的弱點。神道大劫最清楚不過,神道的弱點就在於信眾,一旦將信眾殺個乾淨,缺少信念願力,所謂的神皇大軍只不過是一群凡夫俗子組成的軍隊,根本不堪一擊。

  「道法之爭也一樣,重道一方之所以能贏,是因為一切法都來自於道,他們強行扭曲大道的軌跡,讓所有的法術都失靈,然後一舉奠定勝局。

  「佛魔之爭更是如此,佛門能贏是必然的,因為人都怕死。魔道之法進展神速,但是太過兇險,初入魔道或許會非常興奮,但是練得深了就會感到害怕,怕哪一天自己會灰飛煙滅。這時佛門大開方便之門,露出一條光明大道,不但修練安全,還有轉世重修這種好事,很多人就放棄魔道轉入佛門。其實魔門不是被佛門打敗,而是被他們自己打敗。

  「所以這次大劫降臨後,我們這些老傢伙會留下來和那些異族硬拚,盡可能弄清楚異族的弱點,而像你這樣的小傢伙就有多遠走多遠,等到你們有把握對付異族後在殺回來。」

  這話說的悲壯,可老人的語氣卻異常平淡,這就是太虛門的冷淡,對一切看得很輕,包括生死。

  李素白出了道觀的大門,下了山,信步而行。

  一路上,很多人都朝李素白點頭致意。

  這座城其實相當於太虛門的外山門,住在這裡的人有正式的弟子,也有家眷和僕役,當然大部分還是普通人,而且並不知道天下第一大派就在這裡。

  不只這座城如此,中州所有的城都一樣。

  這也是太虛門另外一個與眾不同之處,太虛門的弟子修練時絕對不能驚動到旁邊的人,甚至有時候兩家人做了幾輩子鄰居,卻不知道對方也屬於太虛門。

  此刻,朝著李素白點頭致意的人大多是太虛門門下,畢竟肯定要認識掌門,不過他們頂多也就這點表示,不會顯得太過殷勤。

  出了城,李素白往旁邊的樹林一鑽,等到外面的人看不到,他的身影瞬間消失;等到他再次出現,早已經不知道離中州多遠。

  李素白出現的地方也是一片樹林,遠處是一座殘破的城,城在一座山的山腳下,那座山高不可見頂,半山腰已經鑽入雲層。

  那是天門山,此刻李素白就站在天門山的山腳,而這座城正是天門山下的那座小城。

  剛剛經歷一場浩劫,城內比當初看起來蕭條得多,仍住在城內的全都是沒地方可去的人,但凡有門路的都已經走了。

  因為人少,想重建這座城顯然不太可能,所以除了廢墟已經被清理過,其他地方仍舊保持原來的樣子。

  原本的城牆現在只剩下一角,仍留在這裡的人全都擠在這半座城,缺口的地方只是隨意築了 一圏籬笆。

  這裡是天門山,天門派的弟子經常會下山走動,這些人需要積攢功德,就算附近有盜匪、猛獸都已經被他們消滅,有這圏籬笆擋著倒也足夠。

  籬笆外有一些攤子,大多賣雜物、雜糧,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擺著一個算命攤。

  算命顯示已經有一把年紀,滿頭白髮,皺紋堆疊,人很清瘦,下巴上留著一撮山羊鬍,給人的感覺有些猥瑣,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衫,他的生意似乎不怎麼樣,所以乾脆趴在桌案上打著瞌睡。

  李素白走到桌案前輕輕敲了敲桌角,低聲喝道:「別裝睡了。」

  算命老者睜開朦矓的雙眼掃了李素白一眼,輕聲罵道:「你這個老雜毛,怎麼有空跑到我這裡來?」

  「我這不是有事嗎?想找你算一下。」李素白拉過一張長凳坐下來。

  「你算不出來的東西,我十有八九也算不出來。」算命老者搖了搖頭,又趴了下去,沒人比他更清楚太虛門的實力。

  「紫煌子剛跑來一趟,告訴我他們已經成功仿造出天劍舟,還想問我璇璣派那邊又搞出什麼。我沒辦法回答他,所以只能跑到你這裡來求援。」李素白任由算命老者裝睡,自顧自地說著來意。

  「你還不如直接去一趟璇璣派,我相信他們不敢瞞著你。」算命老者翻了一個白眼,一臉不相信。

  「去肯定會去,不過不是現在。我最想知道的,是那小子會不會再搞出什麼東西?」李素白說出他的來意。

  算命老者抬頭看了看李素白,彷佛明白什麼,不疾不徐地問道:「你已經懷疑他的身分了?」

  「沒錯。」李素白承認道:「一開始大家都懷疑,只不過那座劍山的威力確實驚人,很多人都被唬住.,之後有了天劍舟,又有丙火聚靈陣,再加上那小子的實力增長太快,就沒人再懷疑。不過我從來沒相信過,因為我知道這小子不只是有劍宗傳人這個幌子,還曾經想攀扯上我太虛門,又造了一個圓盤,叫做天機盤,顯然想和天機門扯上關係。」

  李素白笑咪咪地看著算命老者,因為算命老者就是天機門的當代傳人。天機門很神秘,誰都不知道這個門派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這個門派有多少人,但是這個秘密對太虛門的歷代掌門來說卻不是秘密。

  神秘莫測的天機門其實就藏在天門中,天門派相當於天機門週邊。而且天門派那獨有的功法就是天機門所提供,修練那種功法的天門派弟子就如同天機門傳人的無數分身。

   天機門傳人有一種秘法,可以和任意一個天門派弟子聯繫,那些天門派弟子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會被天機門傳人知道。

  天門派弟子人數眾多,遍佈五湖四海,一個個耳目靈通,正是因為這樣,每一代天機門傳人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不只是偷窺,天機門傳人還可以在不知不覺中控制那些天門派弟子,當初幫謝小玉的父親算命、讓他帶著全家逃跑的算命先生,其實就是被這位算命老者控制,才會給出那樣的指點。

  不僅如此,謝小玉尋找家人時也曾經找算命師算過,那前後兩個算命師也被這位算命老者控制,要不然和謝家有關的一切都被天機屛蔽,兩個普通的算命師怎麼可能算得出來?而這幾個算命師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他們也不會有這方面的記憶,一切都恍如夢中。

  事實上,這套秘法還是一種轉世之法。

  擅長卜卦占算的人全都為天所忌,和卜卦占算有關的功法修練速度都很慢,只有一世根本不可能修練成功,必須借鑒佛門之法一次又一次轉世,天機門也不例外。

  但是佛門轉世之法也有問題,那就是成功的機率難說得很,會碰到各式各樣的意外,很多人轉世後根本沒有覺醒,所以天機門的祖師爺發明出這種轉世之法。

  這套轉世之法其實脫胎於奪舍之法,如果他們想轉世,只要找一個懷孕的天門派女弟子,等到胎兒差不多成熟後和那個胎兒融合,這樣一來就可靠得多了。

  正因為有這套法門,天機門才能傳承那麼久。

  也因為用不著擔心傳承斷絕,所以天機門自古以來只有師徒兩個人,一個人轉世,另外一個人負責接引,一師一徒,轉世後徒弟成為師父,這樣輪流交替,直到其中一個人飛升,剩下的人才會再另外找一個徒弟。

  李素白知道這個秘密,所以他聽說謝小玉製造一個稀奇古怪的盤子命名為天機盤,立刻對謝小玉產生懷疑,再知道謝小玉曾經假借過太虛道尊的名義,他的疑心就更重了,以至於對劍宗傳人的身分也不相信。

  「從當時的情形來看,那小子雖然搭上璇璣派的門路,卻沒辦法確定璇璣派會不會替他撐腰,只看九空山派人過去的時候璇璣派沒有阻止,就可以明白那時候璇璣派對他並不是很在意,至少沒有像後來那麼維護,所以他千方百計扯上幾杆大旗就完全可以理解。」李素白分析著謝小玉這麼做的意圖。

  「如果別人知道這件事,肯定下巴會驚得掉下來,這傢伙能有如今的成就,全都是靠自己。」算命老者歎道。

  算命老者這麼說,等於給了李素白一個準確的答案。

  「你好像對他很欣賞。」李素白略顯驚訝地說道。

  「那當然了!你家祖師爺已經很了不起,不過我覺得這小子最後會超過你家祖師爺。」算命老者呵呵一笑,乾脆拿謝小玉和太虛道尊比。

  「將來的事誰都說不上。」

  李素白相信算命老頭的話,但他畢竟是太虛門的傳人,怎麼可能承認自家祖師爺不如別人?

  突然李素白發現算命老者還沒回答自己一開始的問題,立刻催道:「我剛才問你的事,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用不著等將來,他現在已經可以稱宗道祖了。」算命老者等著看李素白的反應。

  「頂多開宗立派,絕對算不上稱宗道祖。」李素白很執著,他也知道自己有點昧著良心,別人不知道謝小玉創出的那些東西,他卻一清二楚,但是他不能鬆口,說到底就是事關太虛門的尊嚴。

  李素白的祖師爺太虛道尊雖然成就非凡,卻沒到稱宗道祖的地步,畢竟太虛門的那些東西還都在道門的範疇內。

  「別想繞開我的問題,我要知道的是他下一步會走多遠?」李素白知道金螺的事,璇璣派已經向他通報過。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李素白明白,憑那金螺,謝小玉已經夠資格稱宗道祖,而且這東西對道君以上的人也有用,還有六年的時間,如果也像天劍舟一樣公開,再配合丹藥,絕對可以讓一部分道君和地仙提升一個境界。

  不過這次李素白有點猶豫,因為金螺對妖族的用處更大。

  金螺的功能是縮短積累的時間,和人族相比,妖族花費在積累上的時間更多,

  妖族修煉動輒千萬年,換成人族都不知道過了多少代。

  「你的心亂了。」算命老者的眼睛閃爍著銳利的神光。

  「亂了就亂了。」李素白並不在意,太虛門不講究心如止水,也不會刻意壓抑心情。

  「好吧,我告訴你。」算命老者只能妥協道:「他下一步可能是融合佛道魔三門。」

  李素白並不感到意外,並不是只有謝小玉想到這一點,古往今來很多人都嘗試過。

  「你覺得他可能成功嗎?.」李素白隨口問道。

  李素白並沒有指望得到答案,恐怕也不會有答案。

  可讓李素白意外的是,算命老者居然很肯定地說道:「會成功。」

  「你這麼肯定?」李素白的心越發亂了。

  「我知道很多人都想過將佛道魔三門合一,其中甚至包括你們祖師爺,可惜都失敗了。」算命老者輕歎一聲,因為天機門的祖師爺也在其中。

  天機門和天門派的功法全都是佛道合流,其中還有一部分魔門的東西,可惜沒有一個人成功,因為融合到一定程度,這三大體系本質的衝突就會顯露出來,最後只能是以其中一門為主,再融合另外兩門。

  「那小子有什麼特別嗎?」李素白奇道。

  李素白也很清楚佛道魔三門合一的問題在哪裡,可惜無解。

  「特別的地方就是別人都抬著頭,那小子卻低著頭。」算命老者打起了啞謎來。

  「抬頭?低頭?」李素白念了兩句,突然明白了。

  抬頭指的是大道,佛道魔三門最終涉及的都是大道,大道是一樣的;而低頭指的是術,術因為等級太低,所以沒有佛道魔的區別。

  「什麼融合三門?根本就是另外開闢一個術門。」李素白仍舊嘴硬。

  算命老者又翻了翻白眼,他懶得跟李素白爭辯。

  「對了,剛才你說這些東西都是他自己搞出來的,眞是這樣?」李素白突然想起剛才算命老者露出的口風。

  「以前你懷疑他根本沒有不得了的傳承,怎麼?現在你又懷疑他有傳承?」算命老者哈哈大笑起來。

  「這又有什麼奇怪的?」李素白臉皮極厚,根本不在乎,他這也是謹慎行事。

  「你覺得我像是喜歡開玩笑的人嗎?」算命老者問道。

  「明白了。」李素白點了點頭,他很清楚再懷疑的話,算命老者就要翻臉了。

  問得差不多,李素白正打算離開,突然心頭一動,想確定謝小玉的行蹤。

  「他現在是不是還在苗疆?」

  算命老者皺起眉頭,這個問題可不容易回答,天門派的人確實五湖四海都有,但是苗疆卻沒有,更別說是在赤月侗。

  算命老者閉上眼睛,手指不停撥動著,不時還轉動桌上的羅盤。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算命老者的額頭上漸漸滲出汗珠,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推演天機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即便天底下最擅長此道的天機門也不敢說能看透天機,頂多只敢說能窺探到一絲痕跡。

  整整過了半個時辰,算命老者才籲了 一 口氣,此刻他看起來彷佛虛脫般。

  「看出什麼來了?」李素白問道,他感覺沒那麼簡單。

  「他既不在中土,也不在蠻荒。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可惜我看不透他身邊的那幾個人。」算命老者仍舊用那套讓人聽不懂的方式說話。

  好在李素白不是一般人物,也知道這是天機門的習慣,不會給出確切的答案,只會給線索,能不能猜透其中的涵義全看得到這些線索的人的智慧。

  「不在中土,也不在蠻荒,那就只有塞北、西域、海外和婆娑洲。」

  李素白其實已經猜到謝小玉的行蹤,十有八九是婆娑大陸。

  「聽說最近璇璣派的人打算前往婆娑洲,他們搞的一些東西遇上麻煩。」算命老者乾脆買一送一,又給了李素白一個消息,這個消息不是占算出來,而是他透過某個特殊的管道得來。

  李素白倒是知道璇璣派最近在琢磨什麼。

  「他們在研究怎麼將一個大空間壓縮得盡可能小,可惜在空間之道方面,道門並不是很擅長,那是佛門的長處。」李素白投桃報李,也給算命老者一個消息。

  「那倒未必,道門的縮尺成寸簡單又實用,佛門有嗎?至於佛門擅長的掌上佛國,我道門中也有袖裡乾坤,未必比他們差,只不過擅長這東西的人沒他們多,再說,他們那點玩意兒還不是從魔門手中得來?」算命老者對佛門並不怎麼有好感。

  「算你說得有理,但是有一件事你不得不承認,除了縮尺成寸之外,在其他的空間運用上,佛門確實走在我們前面。」李素白不想抬杠,算命老者的話確實沒錯,他的話同樣也沒錯。

  到了至極的地步,涉及的全都是道。

  道門中研究空間之道的人雖然比佛門少,但是層次不比對方低,否則也不會有仙、佛兩界的存在。

  能破開虛空,將那麼多人遷移到仙界,道門對空間之道的掌握絕對不差,尷尬的是中間這一段。佛門有很多類似芥子道場的東西,道門卻少之又少,這就是差距。

  剛才算命老者提到璇璣派的人打算前往婆娑大陸,他其實也明白十有八九是為了空石。

  空石又稱為虛空之砂,和曼荼羅陣一樣都是西方的特產,它們大多是掌中佛國毀滅後留下的碎片,帶有空間大道的痕跡,如果想煉製空間類的法器,用這種東西最適合。

  「看來我也得走一趟了!我已經多少年沒去婆娑洲了?」李素白轉頭看了西方一眼。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3-5-9 07: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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