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夢幻泡影1-50集 作者:藍晶(已完成)

   
maxchen67 2012-9-26 19:4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1895228
gander 發表於 2012-11-4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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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逃離

  到處是屍骨,屍骨間有無數毒蟲爬來爬去,這些毒蟲身上全都散發著濃重的黑氣。

  蘇明成一會兒拿起這隻毒蟲看看,一會兒拿起那隻毒蟲瞧瞧,眉宇間充滿笑意。

  “蠱這東西確實和魔最合得來,這才多久?七成的蠱蟲都已經轉化成異種。”

  蘇明成兩眼發亮。

  “可惜,到了最後都只是祭品。”謝小玉不停潑冷水。蘇明成頓時心疼起來。

  自從上了戰場後,他越來越感覺這條路沒走錯。玩弄蠱蟲看上去陰森邪惡,底子卻是造化之道,是三千大道裡最容易成就的大道之一;而且蠱術是道也是法,煉的蠱越強,實力就越強,提升道行的速度也越快。

  “不用太在意。想想落魂谷的那個蠱池,有靈眼滋潤,又用無數劇毒花草,那裡的蠱肯定更凶更惡。而且我把靈眼轉化成庚金之性,變成煞氣之後,就是精金煞氣,養出來的蠱蟲也都會沾染上這種煞氣。蠱五行屬木,被金所克,身具精金煞氣的蠱卻不會被金所克,將來煉成劍魔也更厲害。”謝小玉勸道。

  “也對,天底下本來就沒有完美無缺的事。”蘇明成好受一些,不再覺得心疼,頂多只有那麼點遺憾。

  這時,大地突然劇烈震動一下。

  “怎麼回事?”蘇明成一下子站了起來。

  話音落下,大地又是一陣亂震。

  “好像和上次一樣。”他的臉倏地變得難看起來。

  他說的上次,就是幾個月前土蠻突然攻城的時候。

  “恐怕主城那邊守不住了,那位都護大人又開始連土蠻帶自己人一起炸?”

  謝小玉看著主城的方向,隱約能夠聽到那邊一陣喊殺之聲。

  兩個人連忙往回就跑。

  大廳裡,眾修士全都聚集在那裡,剛才地面劇烈震動,他們立刻猜到蠻族開始總攻了。

  “老吳,主城那邊怎麼樣了?”謝小玉一進大廳就立刻問道。

  要不要撤退,最終還得看主城那邊的情況。如果外圍全都陷落,那位都護大人退守內城,他們就可以撤了。

  自古以來,退守內城就意味著主帥只能自保,已經沒辦法掌控軍隊,他們可以自行決定下一步怎麼走。

  話剛剛問出口,地面又連著震了三下。

  吳榮華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睛始終盯著天花板上的一面鏡子,頭也不回地說道:“外城已經被衝開三個大口子,那個王八蛋把內城的城門關了。”

  眾人一陣唏噓之聲。

  外城還有自己人奮力苦戰的時候,內城的城門已經關閉,這就意味著外面的人全都被捨棄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外圍能夠守住才怪。此刻,外城那些守軍全都是為自己拚命,悲哀的是他們的腳底下還埋著雷。

  “幸好我跟老大跑出來了,沒待在主城裡。”一個修士低語著。他是後來的人,老大是法磬。

  其他後來的修士也都心有戚戚焉。

  “我們一到這裡就看透官府的真面目。”法磬一想起當初的事,仍舊恨意難消。

  “好了,現在我們不是都活著嗎?”謝小玉打斷這些人的牢騷。

  正說話間,大地再次劇烈震動起來。

  “外圍防線大半陷落了。”吳榮華大聲喊道。

  “我們也該準備了。”謝小玉一拍蘇明成的肩膀:“讓你那些蠱蟲出點力氣,主動殺出去,先把外面那圈土蠻清理掉,他們太礙眼了。”

  “就他一個人動手,不需要我們幫忙?”法磬在一旁問道。

  “看不起我嗎?”蘇明成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說到實力,有謝小玉和麻子在上面壓著,他絕對不敢自誇;但是說到殺人,沒人能和他比,就算麻子用上裂地鞭也比不上他。

  他的蠱蟲數以百萬計,一放出去鋪天蓋地、日月無光,而且根本沒有距離限制,將整個戰場全都籠罩起來都行,對方就算有幾百萬大軍,也只有敗亡的下場。

  只要想一下,蠻荒之地的苗黎侗瑤各部族總人口加起來啊還不到百萬,比之中土十幾億名百姓差得實在太遠,他們卻能延續至今,不但讓朝廷忌憚,連各大門派也不敢隨意招惹,靠的就是厲害的蠱術。

  “萬一對方有高手呢?”法磬不服氣。

  他這話也沒錯。說到殺人,蠱術絕對第一,但是這東西也有弱點。每一隻蠱蟲也就比普通人強一些,相當於練氣入門的小修士,一旦土蠻之中有高手跑出來,那些蠱蟲就只有被殺的份。

  “現在土蠻的注意力肯定都放在主城,才不會管我們這邊。”謝小玉絕對有這個把握。

  下級蠻兵可以靠滴血化身的辦法,一化十、十化百,死多少都沒關係;但是高級蠻兵這樣做的話就有些得不償失,更不用說修練魔功的那些高手,所以,土蠻絕對不會對他們採用滴血化身的秘法。

  主城裡至少還有五、六百名修士,其中真人有八個之多,土蠻想攻下主城,就必須集中所有的高手。

  只要這邊別打得太狠,土蠻應該不會派人過來。

  蘇明成領命去了。

  難得有發揮實力的機會,他乾脆把蠱池之中數以百萬計的蠱蟲全都派了出去。這些蠱蟲瞬間被挪移到大陣的外面,如同一片烏雲般鋪散開來。

  圍攏在戊城外面的土蠻根本沒想過裡面的人會主動進攻,想組織防禦已經太遲了,大部分土蠻兵連兵刃都來不及拿,就被蠱蟲飛到身上一口咬中。

  到處是驚慌的喊叫聲與凄厲的慘叫聲,比較靠外圍的土蠻拔腿就跑,可惜他們再快也快不過會飛的蠱蟲,跑沒多遠就撲倒在地。

  突然,一個手持鐮刀的土蠻跳了出來,那把鐮刀邪氣隱隱,揮動起來有無數鬼火上下浮動,那些凶蠱只要靠近他身邊,立刻會被無數鬼火圍攏住。

  蠱蟲細小,極難捕捉,偏偏鬼火靠感應生機尋找目標,只要有一絲生機,就逃不過它們的追蹤;而且這東西有形無質,並不傷及蠱蟲的外表,而是直入蠱蟲體內竊取生機。

  世上萬物總是一物剋一物,蠱蟲雖然厲害,卻被陰鬼所克。

  那個土蠻連著揮動數刀,大片蠱蟲死在他的大刀下,他也知大陣的厲害,只在大陣外和那些蠱蟲較勁,就是不進去。

  有這個人獨當一面,那些逃出生天的土蠻漸漸在他身後百丈之地集結。

  突然,蘇明成的身影從大陣裡冒了出來。他虛懸在半空中,不過離地面只有數丈,遠不如真人能夠在空中任意行走。只見他雙手一揮,十幾道七彩光華旋轉交纏著,按照各自不同的軌跡,朝著那個土蠻射了過去。

  那個土蠻揮舞起手中的鐮刀,刀光中隱隱約約顯露出無數鬼影,這些鬼影擠成一團,一個個仰天長嘯,看上去異常痛苦。

  那十幾道七彩光華一闖入,立刻被鬼影逼住。

  不過,這些鬼影也拿蘇明成的秘魔劍蠱沒有辦法。這些劍蠱看上去是蠱蟲,實際上是一種法器,裡面的魂魄也已經換成魔頭。鬼影能夠吸取魂魄,卻拿魔頭沒有辦法,反倒被魔頭所吞,增長魔頭的凶威。

  “轉!”蘇明成一掐法訣。

  瞬間,劍蠱如同漫天星辰般閃爍不定起來,暗時,那無數鬼影根本捉拿不住;亮時,爆閃的劍光將靠近的鬼影盡數撕裂。

  這一切都如同電光火石,根本來不及反應。

  重重劍影被飛速旋轉的劍陣斬破,鮮血四處飛濺,那個土蠻渾身上下全都是血口子,每個口子都深入肉裡三、四寸,而且傷口迅速發黑。眨眼間,他的身體化為黑灰,隨風飄散開去。

  收回劍蠱,蘇明成凌空將那柄鐮刀也攝了過來,這是一件不錯的鬼器。

  鬼器和魔器一樣都會越殺越凶,不過鬼器不會反噬,上面的厲鬼全都是沒有心智的東西,不像魔器只有一個魔頭,殺人越多,魔頭的靈性就越強,智慧就越高,遲早有掙脫控制的一天。

  “趕快回來!”蘇明成的耳邊響起謝小玉的聲音。

  他動作不敢慢,轉身退回陣裡,下一瞬間已經被挪入礦井中。

  礦井裡,兵卒們全都排好隊,大廳正中央有一道門若隱若現,門的四周全都是一道道光符凌空懸浮。

  “快,快到門裡去,那邊有人接應。過去之後不要停下,別擋著後面的人。”李光宗給兵卒們訓話。

  此刻哪個兵卒敢不聽?

  “快!讓他們進去!”謝小玉大聲命令道。

  隊伍動了,走在前面的是老卒。他們三人一排,如同一條長龍似往前走著迅速消失在門裡。

  “快、快、快,不要停下。”李光宗一個勁兒催促著。

  十二里外的一處山洞裡,長叔也不停催促著:“快,繼續走,不要停下。”

  兵卒當然不敢停,不過,他們臉上除了興奮,還有一絲恐懼。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過來了。前面那些老卒還好些,一百個人裡也就少了兩、三人,後面的傷兵就不一樣了,特別最後才覺悟的那批傷兵,十個人能夠一半過來已經很不錯。

  “你們仍舊按照現在的次序排好,等一會兒還要過兩道門。現在你們報一下有多少人沒過來?”

  “這兒少了一個。”

  “我們這一排也少了一個。”

  “我這排少了兩個人。”

  “我前面兩排的人全都消失了。”

  兵卒們連忙回應道。

  “別對我說,你們十排一組,算好之後推一個人出來告訴我。”長叔不願意幹這種瑣碎事,直接將差事派了下去。

  “長頭領,那些人怎麼了?”一個老卒大著膽子湊上來問道。

  “他們領到蠱蟲的時候已經晚了,還將信將疑,心不夠誠,所以半路上靈力接濟不上,掉出去了。如果掉在深山老林裡,那就要看他們的運氣,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如果掉在土蠻的大營裡,就只能怪他們的運氣不好。”長叔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當然知道其中的關鍵。

  那些被拋棄的全都是心懷叵測之輩,領了蟲子之後不但沒有感恩之心,反倒心存怨恨。

  對於這種白眼狼,沒人願意帶他們離開,讓他們自生自滅已經夠仁慈了。

  “還有兩次挪移。你們當中沒把握的人現在可以求神拜佛,特別是那些後來才領了蠱蟲的。”長叔繼續嚇人。

  那些老卒還好,他們互相看了看,發現前後左右的老卒都沒少,所以心定許多;那些傷兵就不同了,一個個面如土色。

  原本吵吵嚷嚷的礦井變得冷冷清清,亂糟糟、空盪蕩的礦道裡一片死寂。

  那些陣位都已經空了,不但人已經離開,連三十六面陣旗都不見了,只有那座五行聚靈陣裡有人。

  謝小玉坐在金位上,雙腿交疊,在那裡打坐,他旁邊只剩下蘇明成。蘇明成沒修練,他沒那個心情。

  此刻,謝小玉頭頂上白氣蒸騰,氣勢正不停上升。

  蘇明成在一旁看得眼紅。

  他以前就聽說過可以藉信念之力修練,速度是平常修練的數倍,現在他總算見識到了。這哪裡是數倍?簡直和灌頂傳功沒什麼兩樣。

  不過他明白羨慕也沒用。想獲取信念之力,條件實在太嚴苛,不但要有人真心祝告,還要能完成對方的心願,這才能得到那一絲信念之力。如果平時做,就算有人信他,要完成那些零零碎碎的瑣碎小事換來一點點信念之力,付出恐怕遠比收穫要大得多。有那空閒,還不如打坐入定來得實際。

  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蘇明成探身往外瞧。

  他看到麻子走了過來,身上有些狼狽,褲腿和手臂上有不少抓痕。不過只是抓破衣服,並沒有損及皮肉。

  “你怎麼來了?”蘇明成感到奇怪。他以為只有自己和謝小玉留守,其他人全都走了。

  “還不是那個傢伙派給我的好差事。”麻子沒好氣地說道,伸手在納物袋裡掏出一把陣旗,全都扔在地上。

  “這些……”蘇明成不熟陣法,但是這段日子也不是白過,謝小玉講解陣法他也都聽了,所以很快就認出這些陣旗全都是好貨色,卻又各不相同,少說有十七、八種之多,其中還有很多不成套。

  “他要你趁外城被攻破時去搶這些陣旗?”蘇明成立刻明白謝小玉的想法,也明白麻子為什麼這麼生氣了。

  這確實是一件危險萬分的事,不過也是一件無本萬利的事。

  “收穫不小啊!”蘇明成兩眼發亮。

  這段日子下來,他們這些人都明白一座大陣代表著什麼。

  “這好像是『九宮移形換位陣』。”蘇明成把裡面數量最多的一套陣旗挑了出來,旗面為明黃色的細麻布所制,其上畫著九宮陣圖,底下是一排雲篆。

  “這套應該可以用。”麻子臉上總算有點笑容。

  他剛才氣呼呼的樣子有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裝出來的,像他這樣聰明的人,當然知道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不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絕對會後悔一輩子。

  蘇明成自顧自地在那裡數著。

  “九宮移形換位陣”是九根一套,每多一套,威力就翻倍,而且變化也翻倍;九套湊在一起,那威力比起他們手裡的“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知道要強過多少。

  “可以湊出五套。”蘇明成眉開眼笑抓著一把陣旗:“還有兩套各缺了一根陣旗,應該不難補上。”

  “這是我的。”麻子一把搶過那套“九宮移形換位陣”,他當然知道這套陣旗最好也最完整,但自己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完全有資格第一個挑選。

  “好好好,歸你。”蘇明成搶不過麻子。雖說謝小玉、麻子和他並稱三大凶人,他卻清楚自己和另外兩個人根本不是同一個層級。

  再說,他也不怎麼喜歡這套九宮陣。這玩意兒想發揮最大的威力,需要算計過人,而他腦子笨。不過,他也不認為麻子有這個本事,說到算計,謝小玉可以把麻子甩開幾條大街。

  蘇明成從那堆散亂的陣旗裡挑出一根五顏六色的旗幟,旗面上繡的全都是錦鯉,每一條都栩栩如生,稍微卷動一下就彷彿活了一般。

  “這是『魚龍幻變陣』,不但有魚龍幻變之妙,還隱含著萬流入海的意思。你如果要用,最好拉上趙博和另外幾個擅長水遁的人,這東西對於我們逃出去很有用處。”謝小玉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入定中醒來。

  麻子看了謝小玉一眼,然後很不舒服地念叨了一聲:“練氣九重頂峰。”

  他也是練氣九重頂峰。本來在這群人裡以他的境界最高,這是他唯一能夠炫耀的地方,現在一下子被謝小玉追平了。

  “你應該早就可以跨入練氣十重了吧?只不過你的眼界太高,沒有找到合意的天地之氣。”謝小玉並不興奮。他今年十六歲了,在山門裡,十六歲才達到練氣九重只算是中等資質。

  好在他有信心追上那些天才,因為他的天地之氣早就有了。而且這次救了那麼多人,收穫的信念之力足夠把他頂到練氣九重的極限,相當於在這個境界困了十幾年的那些苦修。

  厚積薄發,不僅僅指突破瓶頸的難度小了很多,對進一步的修練也有好處。

  九重和十重就是打根基的過程,麻子不肯輕易跨出這一步,也是為了打實根基。

  “你有好辦法?”麻子問道。

  “簡單,找一口靈眼,然後將它轉化成戊土特性不就行了?”謝小玉把自己的辦法說了出來:“我就是這麼幹的。”

  “這麼好運!”麻子眼睛都瞪出來了。好半天,他酸溜溜地說道:“小心喝水嗆死,吃飯噎死,走路摔死。”

  對於麻子的詛咒,謝小玉毫不在意,徑直在那堆陣旗裡挑了起來。

  好半天,他也挑出一根花花綠綠的旗幟。這面旗子和蘇明成手裡的陣旗很像,同樣是絲綢布料,上面繡的是七、八隻彩蝶在花叢中飛舞。

  “蝶戀花,舞翩躚,這是『幻天蝶舞陣』,和『魚龍幻變陣』一樣都是翠羽宮的招牌陣法。我好像沒聽說翠羽宮和官府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她們家的東西特別多?”謝小玉隨手又翻出兩套風格與之相似的陣旗。

  “你管他幹嘛?喜歡就收起來,沒人會說你娘娘腔。”麻子一臉不屑。

  謝小玉一臉苦笑。他現在手裡套著天魔刀輪,那玩意兒看上去就像血玉手鐲,已經很娘氣了;現在再配上一套幻天蝶舞陣,恐怕很多人會懷疑他不正常。不過,謝小玉最終還是把這套陣旗收了起來。蘇明成是憑直覺挑上翠羽宮的東西,他的直覺一向不錯,前前後後因為直覺得了不少便宜;謝小玉卻知道翠羽宮的陣法別有奧妙。

  “翠羽宮的弟子多是女子,不喜與人爭鬥,所以她們煉制的陣旗非常有意思,戴在身上就能用,為的是方便逃跑。而且翠羽宮的秘陣全都帶有遁法,『魚龍幻變陣』帶的是水遁之法,『幻天蝶舞陣』帶的是飛遁之法。”謝小玉說這些並不是給麻子聽,而是讓蘇明成明白。

  “這東西正好對你們的胃口。”麻子並不眼紅。他精通土遁,逃命已經足夠了,對面這兩個人恰好缺乏這方面的手段。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什麼都懂,稀奇古怪的功法一大堆,為什麼就沒有一門好的遁法?”麻子疑道。

  “我原來有件本命法器,雖然品級不高,卻自帶好幾種遁法,上天入地下海都沒問題,還要練什麼遁法?”謝小玉只能拿謊話搪塞。他當然不可能說自己其實並沒什麼地位,在藏經閣裡只有資格接觸那些雜書,正正經經的功法卻很難得到。

  麻子倒也沒懷疑。他早就知道謝小玉以前走的是人器合一的路子,本命法器大多是輔助類的法器,這樣最穩妥也最安全,其中有不少本命法器自帶遁法,逃命起來容易,這也符合謝小玉藏經閣出身的身分。

  他正打算再問一些別的事,突然腳底又是一陣劇烈震動,而且這次震動一波接著一波。

  “外城肯定徹底被攻陷了,不知道土蠻會先對付我們,還是先強攻內城?”

  麻子喃喃自語著,突然看了謝小玉一眼,詭異地笑道:“你為什麼不卜一卦?”

  “你已經看出來了?”謝小玉知道瞞不過這個傢伙。他猜王晨也已經看出幾分虛實。

  “我原本就有些懷疑,剛才聽了你的話終於徹底明白。你原來那件本命法器應該是純輔助的東西吧?不但有遁法,還和紫微鬥數、六爻八卦有關。”

  麻子完全猜歪了。

  不過這也正常。謝小玉手上有專門用於算卦的銅板,對算卦又那麼精通,而且算計的本事厲害無比,怎麼看都像是精於此道的方家,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謝小玉以前有這個本事,現在沒了,就像遁法一樣。

  謝小玉不置可否,他那副模樣讓麻子以為是默認。

  “還是辦正事吧,誰知道什麼時候土蠻就殺過來了。”謝小玉嘆道。

  “辦正事,辦正事。”蘇明成將那套魚龍變幻陣旗收了起來,只留下一根插在背後。

  謝小玉同樣把一根幻天蝶舞陣旗插在背後,這才說道:“我們也可以準備了。”

  “這東西可能派得上用場。”蘇明成把他得來的那柄鐮刀取了出來。

  “你居然捨得。”麻子有些驚奇。

  蘇明成的秘魔劍蠱是從玄冥七煞劍演變而來。玄冥七煞劍能借鬼神之力,這把鐮刀是一件鬼器,只要用煉制玄冥七煞劍的方式重煉一下,可以一直用到真君境界。

  謝小玉一把接過鐮刀,他知道蘇明成的想法。

  玄冥七煞劍早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融入魔頭之後,可以借用魔神之力,已經不需要再借鬼神之力了。

  鬼神和魔神各有優點,前者力大無窮,一開始只能借十鬼之力,修練提升之後,可以借百鬼、千鬼、萬鬼之力,到了最後可以移山倒海,翻天覆地;後者變幻萬千,從一開始的心魔,漸漸變成意魔、陰魔、天魔,到了最後可以出入萬界,自由來去,無所不至,無處不在。

  修練《劍符真解》,顯然更適合變幻萬千的路子。

  這把鐮刀也就只能當廢物處理了,謝小玉把鐮刀插在一個骷髏堆上。

  此刻,整座礦井處處都擺放著這樣的骷髏堆。每一堆骷髏都是底下放六個,中間放三個,頂上放一個。

  這叫“九幽奈落陣”。

  從他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在為這一刻做準備,那數不清的骷髏全都是死在陣前的土蠻。

  隨著大陣被發動,礦井裡陰風陣陣,冰寒澈骨。在戊城上空,烏雲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緩慢地旋轉著,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烏雲中隱約傳來一陣鬼哭之聲,地上也陰森恐怖,塵土無風自動,化為一張張凄厲的鬼臉。

  整座戊城鬼影重重,彷彿地獄突然和陽間重合。

  “這玩意兒也該發揮作用了。”麻子搬了一個銅器過來。這個銅器有南瓜那麼大,表面篆刻許多符文,頂上印著兩個雲篆大字——赤霄。

  “你們從哪裡弄來這東西?也是挖的?”蘇明成的臉色都白了。這東西就是赤霄紫光雷,一旦炸開,一里之內絕無活口,而且被炸死的人全都魂飛魄散,真正一了百了。

  “我要他挖的。”謝小玉一邊說,一邊撥動著赤霄紫光雷頂部的蓋子,將它定在開啟狀態。

  “這有用嗎?如果外面的大陣被打破,這東西肯定會被砸扁。”蘇明成不知道兩個人在搞什麼名堂。

  “給它找個硬殼不就行了。”麻子斜睨了蘇明成一眼。

  當初他也問過同樣的問題,結果謝小玉給了他一個白眼,現在他總算從蘇明成這裡補回來了。

  麻子抱著赤霄紫光雷就走,去的正是平時煉器的地方。

  一看到麻子去的方向,蘇明成恍然大悟。

  那裡有一座兩儀爐,這玩意兒是法寶,體積大,爐壁厚實,就算整座山都崩塌也傷不到它。

  “可惜了。”蘇明成又開始心疼起來。

  “那東西太重,根本搬不走,留下來只會便宜官府。”麻子一點都不覺得可惜,他至少還有陰陽鼎。

  ※※※※

  四團黑雲從主城那邊飛來,每一團黑雲上都站著一個土蠻,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如同山岳一般宏大,頭上都戴著羽毛做的頭冠。

  這是蠻王的打扮。

  離戊城還有半里地時,四個蠻王緩緩落了下來,就落在大陣外。

  為首的蠻王嘰哩咕嚕說了些什麼。他看上去已經上了年紀,又瘦又高,上半身赤裸著,胸前的肋骨一根根突出,簡直就像一副骷髏。

  突然,他朝著戊城打了個法印。

  在他前方五步之處,一個縮小無數倍的戊城影子漸漸顯露出來。如果謝小玉在這裡,絕對可以認得出這是魔門的照影代物之法。

  戊城的影子一開始有些模糊,宛如煙霧凝結而成,漸漸地輪廓清晰起來,然後連細節也有了。

  老蠻王咧嘴一笑,笑容說不出的猙獰。

  只見他抬起右掌,用足力氣,猛地拍了下去。

  戊城上空,一個巨大的掌影落了下來。

  此刻,戊城被一團陰風籠罩著,看上去就像一個大罩子,巨大的掌影正砸在罩子上。

  剎那間,大地劇烈顫抖起來,十幾丈高的塵土朝四面八方彌散開來,塵土中夾雜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巨大的掌影抖了幾抖,然後徐徐散開。這一掌威力無窮,不過反彈回去的力量同樣巨大。

  遠處,老蠻王咬牙切齒地扶著血淋淋的右手,他的手已經變形了。

  魔門法術全都凶險異常,一旦失敗就要承受反噬。

  另外三個蠻王互相看了看,然後一起點了點頭。

  他們原本就打算四人連手施法打破護住這座城的法陣,只是到了這裡一看,發現戊城外面的大陣變了,不再是原來那個白天能夠隱約看到星星的怪陣,換成一座陰風籠罩的大陣。

  對付沒見過的大陣,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所以老蠻王出手只是為了試試這座大陣的威力。現在他們知道厲害了。

  不過,這四個蠻王並不在乎,這座大陣沒超出他們能夠對付的範圍。

  嘰哩咕嚕說了幾句話之後,另外三個蠻王也動了。他們圍攏過來,各自佔據一角,四個人同時開始結印。

  這次,他們也不用什麼照影代物之法,直接將法印打在戊城上空。剎那間,一座黑漆漆的“曼荼羅陣”出現在戊城上方。

  這座“曼荼羅陣”異常巨大,足以把整座戊城連同旁邊的小山都籠罩在裡面。陣中央只有一尊盤坐的魔神,這尊魔神看上去很簡樸,只有四隻手,一顆腦袋,也沒有多餘的臉,只是額頭上多一隻眼睛,比起那些十幾隻手臂、七、八個腦袋的魔神平凡得多。

  但他卻是三位魔祖中執掌毀滅的大自在天,是最令人畏懼的存在。

  大自在天四周、曼荼羅陣的外圍還有十二尊魔神,他們全都有十幾丈高,猶如一座座小山,有的盤腿端坐,有的張牙舞爪,有的載歌載舞,有的亂蹦亂跳。

  突然,這座巨大的曼荼羅陣從天而降,猛地壓了下來。

  又是一陣天搖地動,震耳的轟鳴聲直衝雲霄。

  大地裂開了,以戊城為中心,一道道裂紋朝著四面八方延伸,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翻滾著將四面八方所有一切都盡數吞沒。

  整座戊城連同旁邊那座小山一下子陷下三尺,在曼荼羅陣中央,那座小卻堅固的城池被震成一堆齏粉,而且整個陷入土裡,山也坍塌了。在亂石堆裡,到處可以看到粉碎的骨渣和支離破碎的蠱蟲。

  這些蠱蟲用精血餵養,融入心魔,實力相當於練氣一、二層的修士,但是在這毀天滅地般的一擊之下,全都被拍得粉身碎骨。

  四個蠻王喜形於色,但是他們臉上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為他們沒看到一具屍體。

  “狡猾的中原人,好一招金蟬脫殼。”老蠻王怒髮衝冠。他剛剛明白,戊城的守軍已經用他們不知道的辦法逃跑了,只留下一座空城和無數蠱蟲。

  他同樣剛剛才明白為什麼這裡的守軍要改換大陣。

  因為對方算準他們會以蠻力破陣,所以布了這麼一座沒有任何變化的“死陣”,支撐這座大陣的正是那數以百萬計的蠱蟲。

  “不好!”老蠻王驚叫起來。

  話音剛落,一道白光亮了起來,剎那間,方圓一里之內全都被白光掩沒。四個蠻王齊聲怒吼,他們根本躲不開,只能拚了老命硬撐。

  白光來得快,去得也快,四周只剩下一陣死寂。

  老蠻王站的位置最靠前。他的身體不停顫抖著,突然倒了下去,身體在倒地的過程中化為灰燼。

  這個老蠻王確實了得,剎那間的工夫,他居然還想到犧牲自己,保全另外三個蠻王。他臨死之前伸開雙臂,擋住大部分的白光。

  在他身後的三個蠻王總算挺了過來,不過他們也不好受,全都七竅流血,滿身燒傷。

  這三個蠻王正以為逃過一劫,身後一陣波光抖動,謝小玉、麻子、蘇明成憑空冒了出來。

  兩條長鞭同時出手,麻子的長鞭如同暴風驟雨,蘇明成的長鞭沒那麼驚人的聲勢,只是力量大了一些,長鞭所過之處,地面被壓出一道痕跡。

  “啊——”一個蠻王怒聲大吼,一尊赤髮青臉、紫目血口的神魔虛像從他身上冒了出來。

  這尊巨魔之像伸出數不清的手臂,凌空一抓,瞬間將兩條長鞭緊緊抓在手裡。

  長鞭被抓住了,卻不意味著這就能擋住它的攻擊。神魔虛像就像扔進一把石子的湖面,蕩起細碎的波紋,下一瞬間,它被震散開來。

  一道劍光破空而至,這一劍驚若閃電,快得讓人只看得到光,劍光初起之時燦爛耀眼,但是飛出十丈之後就變得黯淡微弱。

  那個蠻王根本來不及閃避,他看到劍光的時候,凌厲的劍氣已經在他腰間爆閃開來,繞著他的身體劃過,然後他就看到自己從那裡斷了開來。

  一擊得手,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並沒有喜形於色。四個蠻王只死了兩個,還有兩個活著。

  麻子瞬間遁入地下;蘇明成化作一道金色的影子緊貼著積雪滑了出去,眨眼間就已經在百丈之外;謝小玉則幻化出一片五彩繽紛的光雲,裡面幻彩紛呈,光影浮動,美得令人神醉,讓人沉迷。

  三個人的動作都很快,剎那間已經遠遁。

  剩下的兩個蠻王怒火中燒,他們剛準備好各自的手段,偷襲者卻已經逃了,這讓他們如何忍受?

  其中一個蠻王哇哇大叫,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隻很大的蟾蜍。那是一隻通體漆黑的蟾蜍,渾身猶如鐵鑄。

  “呱——”蟾蜍發出震耳欲聾的蛙鳴,那聲音讓四周的大地一陣亂抖。

  它猛地扎入土裡,泥土居然變得如同流水一般,它那龐大的身軀沒入之後,身後的地面自動合攏了起來。

  那個蠻王駕起一道黑雲,在後面緊追不捨。開戰之初阻攔謝小玉進城的那條蛇魔也是他養的,他本人在和一個真人交手,根本脫不開身,所以將蛇魔派了過來,結果蛇魔掙脫束縛,這對他絕對是巨大的打擊。

  經一事長一智,他現在再也不敢讓神魔脫離視野之外。

  另一個蠻王同樣已經完成準備,雙手各浮現一座“曼荼羅陣”,頭頂上懸著一座“曼荼羅陣”。

  看了看迅速飄飛的光雲,又看了看雪地上一道蛇行般的痕跡,他最後還是朝著光雲追了過去。

  這個蠻王一步跨出就是十幾丈遠。他原本是飛天夜叉,修練魔功之後,飛遁之術變得越發厲害,轉眼間,他已經化為一連串殘影,速度快到極點。

  他的速度極快,前面那片光雲也變得極快,而且飄忽無常,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一會兒鑽入密林,一會兒飛上山巔,簡直就像和身後的蠻王追逐嬉戲,惹得蠻王怒火沖天,嘴裡哇哇大叫。

  戊城再也不存在了,只留下一個淺坑和一堆崩塌的亂石。

  突然,一片亂石滑落,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的身影憑空出現在亂石堆上。

  他們根本沒有逃跑。魔門有照影代物之法,還有以物代身之法,兩者源出一脈。謝小玉有天魔刀輪,麻子有裂地鞭,蘇明成有趕山鞭,前兩件是真魔器,後一件也靈性十足,全都能夠當做替身來用。

  他們以各自的兵刃引蠻王追趕,自己卻遁入“九宮移形換位陣”,瞬間挪移到五里之外。等到兩個蠻王分別追著兩個目標離開,他們再次發動“九宮移形換位陣”,回到這片廢墟上。

  麻子朝著兩儀爐奔去。他冒險來這裡,就是想看看這件寶貝是否還能用。

  跑過去一看,他傷心透了。

  爐子的上半部還算完好,下半部卻被炸成五、六塊,想修都沒辦法修。

  謝小玉和蘇明成卻另有目的,兩個人同時放出十幾道光華。這些光華只有豆大一點,在廢墟間盤旋飛舞著。它們的速度極快,在半空中拉出一道道纖細的光絲。

  這就是計劃的最後一步。

  在他們還沒出發之前,就已經制訂整套計劃,計劃的關鍵就是那數以百萬計的蠱蟲。

  先騙兵卒們上當,以自家精血餵蠱,再斬心魔融入蠱中,將毒蠱轉化成魔蠱。

  換成平時,這些兵卒頂多支撐半月就會被魔蠱反噬,吸乾渾身精血而亡。只有在戰場上,魔蠱能夠飽食血肉魂魄,這才安心聽命。

  不過,這些魔蠱絕對不能一直養下去,它們反噬起來可不得了;也不能任由它們四處飛散,魔蠱害人的話,業力會算在他們倆頭上,所以計劃最後一步就是藉土蠻之手,將這些蠱蟲盡數殺死。

  殺死蠱蟲還不算完,那百萬心魔並不會死,必須把它們也解決,否則也會害人,所以謝小玉才準備一枚赤霄紫光雷。

  此刻,這片廢墟上到處都飄浮著魔元精氣和殘存的心魔神念,在岩石的縫隙中甚至還有一些漏網之魚。這一切對於迷心劍蠱和秘魔劍蠱來說,絕對是滋補的佳品。

  每一隻劍蠱都歡快地飛舞著,所過之處,四周的魔元精氣和心魔神念都被吸取一空,時而它們也會飛撲下去將漏網的心魔吞噬入口。

  它們身上的光芒越來越清麗,也越來越柔和,原本是明亮的一個光點,漸漸變成朦朦朧朧的一片。

  蘇明成的秘魔劍蠱的變化還算小,謝小玉的迷心劍蠱原本只有青碧二色,現在也分化出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色彩。

  以前他非常謹慎,不敢湊齊七情,只取了怒、懼兩情;自從把天魔分身招來之後,他就再沒什麼顧忌,反正已經招來一頭惡龍,再多幾頭餓狼又能如何?債多不愁,蝨子多了不癢。所以藉此機會,他重新祭煉這些劍蠱,把缺少的喜、憂、愛、憎、欲五種心魔全都凝聚出來。

  突然,他心頭一動,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只見他隨手一招,他的那些劍蠱全都飛入手中。

  “給我爆。”謝小玉捏住法訣猛地一指,所有劍蠱同時發出刺眼的光芒。

  劍符可以一次激發所有的劍氣,威力極強,不過劍符也會損毀。劍蠱要強悍得多,而且這東西有魔頭潛伏,魔頭最懂得趨利避害,當然不肯自殺。

  只聽到一連串清晰悅耳的金屬碎裂聲,所有的劍蠱都變成一堆碎屑,只留下一片片指甲蓋大小的硬殼。

  這是劍蠱的精華。

  那些魔頭為了抵禦劍氣的爆發,將劍蠱身上所有的精華全都轉移到這一小片背殼上。

  這些背殼玉潤珠光,顏色也各不相同,紅、橙、黃、綠、青、藍、紫,七彩繽紛,煞是漂亮。

  突然,所有背殼飄浮在半空,慢慢融合在一起,七彩光華也合而為一,變成了一道氤氳朦朧的白光。不過白光中又隱蘊七彩光華,迷離變幻,炫彩萬千,讓人不知不覺中沉醉其間。

  “借戰火行殺戮,以亡魂鑄煉爐,百萬心魔盡化虛無……”謝小玉臉色蒼白,嘴裡喃喃自語著。

  他煉成此劍的一剎那,無窮的記憶瞬間涌入他的腦海。

  每一頭心魔就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那兩千名老卒、五千名傷兵全都有各自的經歷,有些人遭遇之坎坷,比起太虛道尊不遑多讓。

  雖然只是一剎那,他卻彷彿經歷幾千個輪迴,遍歷人世間一切喜怒哀樂。

  突然,謝小玉仰天長笑。

  他想起自己離開家時的不捨,想起拜入山門時的欣喜,想起初聞大道時的興奮……所有的一切都恍如昨日。

  “趕快醒來。”麻子大急。他看得出這是入魔的徵兆。

  “他怎麼了?”蘇明成也冒出汗來。這時候節外生枝實在太要命了。

  更糟糕的是,他修練的路子和謝小玉一模一樣,謝小玉出事的話,他恐怕也逃不了。

  “這傢伙太貪心,從來沒有煉過器,居然一上手就玩得這麼猛。”麻子輕聲罵道,咒罵中還帶著一絲不甘。

  謝小玉煉丹之術無與倫比,又精通制符,唯獨在造器上沒什麼建樹;沒想到現在一出手就是大手筆,恐怕這傢伙在造器方面的天賦不比煉丹差多少。

  麻子很鬱悶。

  突然,遠處一陣憤怒和咆哮滾滾而來。

  “原來你們在這裡,好一招移花接木,實在氣煞我啦!”

  話音落下,一串殘影破空而至。

  “快走!”麻子拉住謝小玉,就想往來的地方跑。“九宮移形換位陣”限制極多,從哪裡出來,就只能從哪裡進去。

  讓麻子意外的是,他居然一把拉空了,謝小玉的手臂如同泥鰍一般滑溜溜的,從他手裡滑了開去。

  “來得好,我正要找人祭劍。”謝小玉一揮手,將一團白光拋在空中。

  白光中隱約可見一片銅錢大小的圓形薄刃,表面散發著珍珠光澤,漂亮得令人心悸。

  這把飛劍未必很強,只是妙在天成。

  謝小玉從納物袋裡抓出一把劍符拍進飛劍裡,這把飛劍另有玄機,它還是一件上品符器。

  這一切都在轉瞬間完成。

  那串殘影已經破空而至,一座“曼荼羅陣”脫手飛出,那個蠻王含怒出手,所以一點話都不囉嗦。

  “砰——”

  謝小玉的身體瞬間化為了一片光雲。

  “曼荼羅陣”一下子壓了下來,光雲稍微擋了一下就被壓得四散紛飛,地上又壓出了一個大坑,這招和麻子的移山換岳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麻子和蘇明成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不知道謝小玉是死是活。

  光雲散去,坑中並沒有謝小玉的蹤影。他逃了。

  謝小玉對麻子的移山換岳非常熟悉,所以他知道這類法術不能擋,只能躲,而且一般的躲閃之法沒用,因為這類法術會鎖定氣機,讓人動彈不得。

  不過,要破這招也不難。挪移、移形換位都可以輕而易舉躲開,除此之外,五行遁法、光遁、影遁、雲遁、血遁……能夠躲開的遁法有一大堆。

  “幻天蝶舞陣”所帶的遁法屬於雲遁的一種,可以化雲來去。

  那個蠻王看到一擊不中,抬起另外一隻手正打算來第一下時,突然聽到身後驟然響起一陣如泣如訴的嘆息。

  一片光雲疾掠而至,光雲中飛出一把刀輪。

  沒有數畝方圓的血焰,也沒有數十丈長的刀光,這把刀輪緩緩飄了過去,瞬間已經到蠻王面前。

  蠻王神情凝重,那如泣如訴的嘆息聲剛起,他就感覺到陣陣心悸。

  他知道這東西不好對付。

  不過,蠻王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心,他修練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羅》乃是魔門之中至高大法,攻防一體,奧妙無窮。

  瞬間,蠻王頭頂上那座“曼荼羅陣”擴大數倍,腳下也浮現一座“曼荼羅陣”,他所在的空間彷彿一下子和這片天地隔絕開一樣。

  刀輪停住了,像是有一堵無形的牆擋在前面。

  天魔無所不在,無處不至,但是那把刀輪做不到。它只不過質地比較精純,前前後後被凝練無數遍,並沒有斬空破虛的能力。

  那如泣如訴的魔音同樣也傳到謝小玉耳中。此刻他正包裹在一片殘雲中,那丈許光雲剛好能夠將他掩蓋起來。

  魔音入耳,謝小玉的身體猛地一震,那無數回憶瞬間消失,一股寒氣從心底冒出,立刻清醒過來。

  剛才的凶險讓他一陣害怕,不過他馬上意識到此刻危急萬分。

  “走!”謝小玉大喝一聲,將飛劍招了回來,朝他們剛剛過來的地方衝去。

  那個蠻王怒目而視,但是他騰不出手來,他和天魔刀輪僵持住了。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震耳的蛙鳴,震得大地亂顫。

  巨蛙未到,一條細長的身影飛撲而至。

  那是裂地鞭。

  麻子欣喜異常接住長鞭,緊隨在謝小玉身後,朝著來的地方衝去;蘇明成比麻子更快,因為他早就把趕山鞭收回來了。

  一陣波光抖動,謝小玉的身影消失了,麻子和蘇明成幾乎同時闖了進去,天空中一道艷紅色的光芒忽地一閃,天魔刀輪也瞬間沒入其中。

  “你們別想逃!我知道你們肯定跑不遠。我會抓住你們,把你們撕成碎片!”那個虛空而立的蠻王仰天怒吼。

  伴隨怒吼聲的,還有越來越近的蛙鳴。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1-6 00:04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1-6 14:28 編輯

夢幻泡影 第5集



內容介紹:
謝小玉等人與蠻王對戰,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名少年現身相助,而這名少年竟是璇璣門的掌門弟子。他此番來到天寶州,究竟對謝小玉一行人而言是福是禍?
返回臨海城後,謝小玉一行赫然得知李光宗之女喜兒失蹤了!在信樂堂的協助下,他們發現此事竟是安陽劉家所為。眾人慌亂之際,謝小玉卻因修練魔門大法而陷入走火入魔的危機⋯⋯


第一章 塵埃落定
第二章 論功?論罪?
第三章 半仙
第四章 意料之外
第五章 喜事?

第一章 塵埃落定

天上烏雲密佈,厚密的雲團如同翻滾的潮水,又如萬馬奔騰,地上狂風呼嘯,一片飛沙走石,捲起的塵土和天上的烏雲連成一片。

「呱——」一聲蛙鳴驚天動地。蛙鳴聲中,數十道狂風如同勁弩一般劃空而過,所經之處樹木連根拔起,山石泥土被捲到半空中。

「我知道你們在這裡,你們逃不掉的!」

怒吼聲如同雷霆一般翻滾著碾過大地,兩個蠻王如同兩尊魔神一般不停四處搜尋著,他們知道那三個小修士就在附近,肯定跑不遠。

和外面天崩地裂一般的景象完全不同,在一座小山的山腹中,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各自坐在一座陣基上打坐練氣,他們要盡快恢復過來。

這個山洞是謝小玉和麻子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佈置的退路之一。當初佈置這些退路的時候,他們就考慮為了躲避土蠻的搜索,山洞四周設有法陣,將這裡和外面隔絕開來。

蘇明成第一個恢復。他抬頭看了看洞頂,上面窸窸翠翠不停往下掉著土塊。 「那兩個傢伙好像瘋了。」蘇明成嘟囔著說道:「他們難道不管主城那邊?」

「一下子幹掉他們兩個人,我們是不是太狠了?如果只死一個的話,應該不會這麼拚命。」麻子也差不多恢復過來,他現在後悔了。

「還好我們沒偷懶,多準備幾條退路。」謝小玉乾脆也停了下來。

此刻他們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逃跑,和李光宗他們正好背道而馳。這兩個蠻王 緊追著他們不放,其它人相對會安全一些。

「我現在關心的是我們要躲多久。」蘇明成比較實際。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場仗快打完了。主城的大陣再強悍,也支撐不了多久,官府如果真的有底牌,現在差不多應該拿出來了。」謝小玉之所以敢玩命,就是因為他有這個把握。

一聽到這話,蘇明成頓時放下心,不過緊接著他又覺得很虧:「蠻王差不多都是我們殺的。」

「別抱怨了,那邊的真人也差不多都是我們殺的。」麻子在一旁冷冷說道。

蘇明成一愣,他確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為什麼會這樣?」他有些不明白。

「道理很簡單,沒有被逼到極限,那些真人根本就不想來真的。他們對上蠻王,首先想到的是自保,因為背靠大陣,想自保並不困難。我們就不同,每一次出手都不留餘地,再加上對方輕敵,我們卻有準備,以有心算無心,他們的實力雖強,卻連一成都沒施展出來就被我們殺了。」謝小玉說道。

「所以你也別以為自己了不起,小心陰溝裡翻船。」麻子在一旁警告道。這話是說給蘇明成聽,麻子和謝小玉在門派裡見多實力強橫的人物,他們知道自己根本算不了什麼。

麻子的話音剛落,地面猛地一震,緊接著外面傳來山體崩塌的聲音。

「不好,這兩個傢伙打算蠻幹。」麻子臉色大變。他能夠透過大地的震動知道外面的情況。

「還有其它隱蔽處可以去嗎?」蘇明成立刻問道。

「這是最北面的一個隱蔽處。如果我們往南的話,說不定連其它人也會受到牽連。」謝小玉這個時候還想著李光宗他們。

「總不能在這裡等死吧?」麻子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有那只癩蝦蟆在,就別指望能夠遁地脫逃。

「只有往北,不知道能不能逃到海裡?」謝小玉手裡已經沒什麼底牌了。

「到了海上難道就能逃得掉?」麻子猜不透謝小玉的想法。

這時大地又是一陣亂顫,這一次感覺更近了些。

「走吧,反正去哪裡都一樣。」麻子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轉身將九宮移形換位陣全都收了起來。

這套陣旗遠比謝小玉和蘇明成手裡那兩套強得多,可惜它必須布好才能用,不像另外兩套陣旗背在身上就能用,人到哪裡,陣到哪裡。

「老蘇,你拿兩枝陣旗出來。」謝小玉既然提議往海上逃,就是因為蘇明成手裡這套陣旗。

蘇舵主沒有猶豫,隨手取出兩枝陣旗遞了過去。

兩個人接過陣旗插在背後,做完這些之後,麻子猛地一跺腳,旁邊的山壁立刻裂開一道縫隙。

三個人飛身鑽了出去。

一出山洞,他們身上同時金光一閃,瞬間化作一條金色的游龍。

這條金龍趴在雪地上,貼著厚厚的積雪飛速往前滑動,只扭了兩下,就已經消失在群山之中。

魚龍幻變陣人越多速度越快,三個人同時發動,比蘇明成一個人快得多。 「原來你們在這裡。」頭頂上響起一陣怒吼之聲,那個頭頂曼荼羅陣的蠻王化作一片殘影追了過來。

這個蠻王的速度很快,和他相比,謝小玉他們三個人簡直就像爬,眨眼間, 他已經從後面追了上來。

「下去。」謝小玉猛地一拍蘇明成的肩膀。蘇明成心領神會,身體往下一沉。

他們的腳下是一片冰面,冰面之下是一條河。魚入江河,龍歸四海,魚龍幻變遁法越發快了幾分。

謝小玉是賭那個蠻王並不精通水遁。

三個人被一道龍形金光包裹著,在水裡飛竄著,兩邊的水自動分開,然後在他們身後重新合攏。

一口氣跑出去十幾里遠,三個人稍微鬆了口氣。突然,頭頂上的冰面一下子炸開,一座旋轉著的曼荼羅陣瞬間壓了下來。

曼荼羅陣一出現,這方天地瞬間被定住,三個人只覺得四周的水彷彿變成膠水,動彈不得。

謝小玉反應最快,他迅速結印,嘴裡念道:「四方之水聽我號令。遁!」 一陣波紋往四周擋開,那無所不在的固鎖之力瞬間被化解,魚龍幻變陣化作的金色光龍從徐徐壓下的曼荼羅陣邊緣滑了開去。

麻子在後面看得眼紅,他知道這招是謝小玉藉指點別人的機會,從別人手裡騙來的。

可惜他眼紅也沒用。謝小玉五行屬「金」,金生水,所以能夠修練水遁;他五行屬「土」,土克水,學了也使不出來。
第一座曼荼羅陣被躲開了,不過轉瞬間頭頂上又出現一道影子,第二座曼荼羅陣落了下來。

往前已經沒有路,蘇明成迫不得已往旁邊閃。

兩座曼荼羅陣一前一後落到河底,這條河被攔腰截成兩段,河底的淤泥飛騰而起,河面上千畝方圓的冰面全都崩裂飛散,碎片飛起有百尺高,還掀起沖天巨浪。

「我頂住,你們走。」謝小玉猛地一拍納物袋,刀輪滴溜溜旋轉著飛了出來。

他知道此刻必須有人斷後,否則三個人全都別想逃脫。

「你盡可能別亂跑,等會兒我們拉你過去。看到亮光一閃,你立刻進來。」 蘇明成也算有急智。

「我盡量。」謝小玉根本沒把握。他雙手連環結印,將剛剛煉成的飛劍也祭了起來。

那把飛劍一離開手,立刻散發出迷離珠光,在一片皎潔的月白色中,七彩光華不停地變幻,美得讓人心馳神往。
謝小玉自己也沒想到出手之後會是這樣一番景象。

他用的是彌天星斗劍陣,也就是《天變》的第一式——「搖星光」,但是眼前景象哪有一絲星光搖逸的感覺?可惜他沒時間多想,必須先顧眼前。

謝小玉雙手連環打出法印,整座劍陣一下子散開,化作一股珠光霧氣。這股光霧看上去極薄,遠處的山、近處的樹全都隱約可見,他的身影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剎那間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光霧籠罩之處,他的劍鋒就能瞬間到達。

他明白了。

這意想不到的變化是「如露」和彌天星斗劍陣相互融合的結果。兩種無上秘法因為機緣巧合融合在一起,產生了新的變化。

「原來這才是《天變》的真諦。」謝小玉如醍醐灌頂。

《天變》的真諦就在於一個「變」字,怪不得他當初看不懂那九塊石碑,九曜道尊留下那些石碑,是希望後人能夠領悟出屬於自己的《天變》。

「呱——」一聲震耳欲聾的蛙鳴將謝小玉從沉思中喚醒。 遠處一片烏雲呼嘯而至,烏雲下方,一隻小山般的蟾蜍快步爬了過來。牠的動作蠢笨異常,速度卻快到極點,眨眼間就到近前。

半空中,天魔刀輪發出一陣輕吟,那聲音如同銀鈴作響,和蛙鳴聲相應。 那只巨蟾如臨大敵,身體一下子趴伏下來,肚子一鼓一鼓,「咕狐——枯呱——」不停叫著。

天空中銀鈴作響,地面上蛙鳴陣陣,魔音對魔音,每一聲輕吟、每一聲蛙鳴都會激得大地亂震,旁邊被砸開冰面的那條大河同樣也被震得波濤亂翻,水面上全都是死魚,牠們都是被魔音所殺。

謝小玉掐訣一指,無數劍氣交織成漣漪,朝著那只巨蟾斬去。

一連串金屬割劃聲夾雜在兩種魔音中,那只巨蟾身上冒出縱橫交錯的火花。 不過火花熄滅後,那只巨蟾居然一點事都沒有,甚至沒留下一絲割劃的痕跡。

謝小玉不死心。他將劍訣來回變換著,化實為虛,又由虛轉實,可惜任憑他怎麼變化,都不能傷到巨蟾分毫。牠的身體彷彿由金鐵鑄成,只看到火星亂冒,卻連一點鐵屑都削不下來。

沒辦法殺掉巨蟾,那邊頭頂曼荼羅陣的蠻王更是厲害。那蠻王看到天魔刀輪飛出,立刻把曼荼羅陣鋪開在身體四周,隔絕那片天地。

謝小玉右手劍訣一轉,朝著另外一個蠻王殺去。擒賊先擒王,正是此人操縱巨蟾,如果能夠將此人解決,巨蟾肯定會扭頭逃跑。

「哈哈哈!你太狂妄了,當我好欺負?」蠻王手腕一轉,不知道用了什麼法術,面前突然冒出一隻磨盤大小的蜘蛛。這只蜘蛛五彩斑斕,一看就知道劇毒無比。

蜘蛛一出現,立刻射出一片大網,將謝小玉籠罩在裡面。

「食魔蛛?」謝小玉驚叫一聲。

噴出來的不是蛛絲,而是一張蛛網,只有食魔蛛這種傳說中的妖物有此本領。 不過他沒什麼把握,上古年間就已經看不到食魔蛛的蹤影了。

雖然不能確定,但是謝小玉心中仍舊升起十二分的警戒。食魔蛛最厲害的不是劇毒,也不是羅網,而是能夠在虛空中來去。

他連忙取出一桿幻天蝶舞旗,換下魚龍變幻旗,瞬間將自己化作一片光雲。 光雲一出現,彌天星斗劍陣再次起了變化。雲和霧連成一片,整座大陣一下子往外延伸三倍,雲霧中七彩光芒變幻閃耀,分散聚合,變幻不定。

「殺——」謝小玉仰天長嘯。

轉瞬間雲霧捲動,雲霧中光芒亂閃,一道道劍氣噴發而出,將天空中的雲團、地面上的冰雪割裂成無數碎塊,那兩個蠻王不知道謝小玉要玩什麼花樣,連忙擺出防禦姿態。

劍氣亂噴一陣,雲漸漸散開,霧也迅速消失,緊接著,那把天魔刀輪輕吟一聲,撞入一片光暈中,消失不見。

「你又騙了我們!」那個頭頂曼荼羅陣的蠻王怒不可遏,他快發瘋了。

他猛地化作一片殘影,衝進那片雲光之中,下一瞬間,他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

還沒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無窮的鞭影當頭罩了下來,不過更要命的是,一把紅色的刀輪就在眼前。

蠻王怒吼一聲,他知道自己又上當了。

這個傢伙確實厲害。隨著那聲怒吼,一股黑光朝著四面八方散開,黑光中隱約可見一座曼荼羅陣,陣中央的魔神伸出右手,猛地抓住飛來的刀輪,另外三隻手各撐開一座小得多的曼荼羅陣,就像三面盾牌一樣擋在身前。

血光閃現,天魔刀輪將蠻王的一條手臂絞成粉碎,不過那兩條長鞭就差了許 多,被兩座曼荼羅陣擋在外面。

「轟!」如同天崩般一聲巨響,從山頂到山腳裂開一道縫隙,整座山抖了兩 下,稍微鬆動一些的岩石全都稀里嘩啦滑落。

曼荼羅陣將兩條長鞭的力量傳導到地上,大地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威力,一下 子裂開了。

「給我死!」那個蠻王居然不退,身形疾閃,朝著謝小玉殺去。此時他的左 手已經廢了,血肉模糊,甚至可以看到骨頭。

謝小玉不敢硬接,蠻王的實力遠在他之上』現在又情急拚命,更加銳不可當,他只能飛速後退。

謝小玉身在雲霧中,四周光雲繚繞,光霧浮動,看不到身影,速度快到極點。 可惜那個蠻王更快。此人根本看不清身形,只有一道殘影四處亂飛。

突然,無數血口憑空從蠻王身上冒了出來。

在曼荼羅陣中,無數波紋交織一片,曼荼羅陣裡彷彿成了水的世界,到處是波紋,到處是漣漪。

這是「如影」。

謝小玉心中狂喜,他沒想到危急時刻居然逼出所有的變化『讓他徹底領悟「如影」的真髓。

不過很快謝小玉就笑不出來了,一個三丈方圓的曼荼羅陣出現在他腳下。這座大陣瞬間出現,他根本躲不開,也逃不掉。

謝小玉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渾身的血液彷彿凝固了。他不想死,他還要報仇。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突然,他的四周冒出一個光罩,曼荼羅陣拚命擠壓著光罩,想將它碾碎,光罩迅速變暗。

謝小玉知道這東西支撐不了多久,現在不是蠻王死,就是他亡。 「殺!」謝小玉雙手掐訣,劍氣疾吐。

在百丈之外那座大曼荼羅陣裡,原本交織成一片的波紋全都劇烈震動起來,彷彿江河翻騰,海浪拍岸。

「噗——」蠻王的身體碎裂開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全都是縱橫交錯的割痕,肉全都被剔了下來,只剩下一副骷髏。

曼荼羅陣漸漸消散開去,那個光罩也到了極限,一下子碎成無數光屑。謝小玉頹然地坐著,嘴巴、鼻孔、耳朵和眼角都滲出血跡。 他傷得不輕。

「呱——」一聲蛙鳴遠遠傳來,一團黑雲轉瞬即至。 「麻子、老蘇,只能靠你們了。」謝小玉無力再戰。 他的話剛落音,就聽到頭頂上響起一道清越的說話聲:「還是我來吧。」 一道銀光破空而去,去勢極快,只比「如電」稍遜一籌,但是威力遠比「如電」 強得多,所到之處,天空中的雲層如同狂風捲過,立刻露出一條空曠筆直的通道。

黑雲中那個蠻王知道厲害,讓巨蟾擋在前面,他自己轉身就走,記團黑雪閃了幾閃,就消失在天際盡頭。

看到這破空而至的一劍,麻子和蘇明成全都神情黯然。他們都認為自己已經很了不起了,可惜和人家一比,立刻看出差距。

劍光斂去,露出一個長身玉立、眉清目秀、神情俊朗的少年,看上去比謝小玉大不了多少。

「三位好本事,以練氣層次的修為居然敢硬撼這些蠻王,而且一次對付兩個。 了不起、了不起。」少年拱手說道。

「不是兩個,是四個。」麻子訕訕地說道。 「哦?那麼另外兩個呢?」少年驚道。他倒沒有懷疑麻子撒謊。 麻子雖然長得又矮又醜,但是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勢不簡單,而且讓他有一 種熟悉的感覺。

「被我們用計殺了。」麻子也不多做解釋。

謝小玉早已經盤坐在地上,掏出一隻瓶子,倒出兩顆紅色的丹藥扔進嘴裡。

藥力迅速化開,他總算感覺好受一些。麻子走到屍體的旁邊,一刀砍下蠻王的首級,然後朝蘇明成招了招手。 蘇明成也不客氣,袖子一展,大片蟲雲飛了出來,落在那堆血肉之上啃食起來。

少年皺了皺眉頭,他雖然不是那種一天到晚將降妖除魔掛在嘴邊的人物,卻也不喜歡這種血淋淋的場面。

「在下璇璣門洛文清,見過三位。」少年拱了拱手。 「你是掌門弟子吧?」就像少年感覺麻子很熟悉一樣,麻子也早就聞出少年 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慚愧。」少年微微一笑,算承認了。

「我叫蘇明成,散修一個。」蘇明成拱手回道。

「多虧你救了我,大恩不言謝。在下姓謝,名小玉,至於門派什麼就不說了。」 謝小玉態度淡然,不過心底卻已經記下這個救命之恩。

「叫我麻子好了。」麻子仍舊像當初對謝小玉一樣不冷不熱。

洛文清倒也不在意。他出來之前就聽師父說過,天寶州的很多人都有一段段辛酸經歷,特別是門派出身的人更是如此。而眼前這兩個人顯然都是門派出身,甚至是大門派的弟子。

「你叫洛文清?」謝小玉突然想起這名字有些耳熟:「璇璣門的銀麟?」 「這是別人送我的名號。」洛文清頗有幾分得意。

「以你的年紀居然已經踏入玄門,確實配得上這個名號。」麻子的心眼並不小,遇到值得佩服的人,他總會承認別人在他之上。

「修為並不是一切。兩位雖然只有練氣境界,但是尋常真人肯定不是你們的對手。」洛文清的見識不是城裡那些真人能比。

謝小玉不想這樣客氣來客氣去,便轉了一個話題:「北望城那邊恐怕已經開始反擊了吧?」

「你們事先已經知道計劃?」洛文清有些意外。

「我們猜的,從一些蛛絲馬跡裡可以猜到朝廷和各大門派的計劃。」麻子話中有話。他隱藏的意思就是都護府根本沒有保密,底下很多軍官都已經知道一部分計劃,所以不知不覺中露出了痕跡。

洛文清當然聽得出麻子話語裡的意思,他可不會管這種閒事。

「現在那些土蠻差不多都被圍殲了吧?那個蠻王也算運氣好,如果他在城外的話,肯定難逃一死。」洛文清說這話把握十足。為了這一仗,朝廷和各大門派從中土調人過來,像他這樣的真人只能在一旁幫手,連真君也不得不靠邊站,道君都來了好幾個。

「看來過來的人不少。」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你剛才殺那個蠻王的手段非常厲害,以光化影,以實化虛,裡面好像還帶 著一絲劍意。這倒底是什麼功法?能告訴我嗎?」洛文清好奇地問道。 他並非有意試探別人的秘密,只是想長點見識。

「我是劍修。那招不只是劍法,裡面還暗含一套劍陣,再加上幻天蝶舞陣的一些妙用。」謝小玉沒提《劍符真解》,也沒提那把飛劍。

沒提《劍符真解》,是因為繼續問下去必然涉及《十方道藏》,他怕這位掌門弟子真的聽說過這樣一部典籍,他可不想自己騙蘇明成的那番謊話被拆穿;沒提飛劍,是因為他的飛劍見不得光。

「能告訴我是哪種劍法和哪種劍陣嗎?如此神奇奧妙,恐怕都是超品吧?」洛文清追問道。

謝小玉沒打算隱瞞,畢竟洛文清對他有救命之恩。

「我修的是《六如法》,那一擊是『如影』奧義。天下之物至剛者,非光莫 屬,天下之物至柔者,非影莫屬。光生影,故至剛生至柔……夢中一切似虛似實, 若假若真,然眼有所見,耳有所聞,鼻有所嗅,舌有所嘗,體有所觸,意有所動, 喜、怒、憂、懼、愛、憎、欲無一不具……」謝小玉背誦著其中的段落,刪掉一部分口訣。

三個人全都豎著耳朵聽,等謝小玉念完,洛文清微微露出一絲驚訝。

「這好像是佛門的東西。我雖聽過佛門中也有劍修一脈。卻是第一次看到,佛門以慈悲為懷,最重因果業報,劍修以殺入道,講究破滅一切……」洛文清不 停搖著頭,想像不出兩者怎麼融合在一起。

不過,洛文清並不認為謝小玉騙他。這段法訣字字珠璣,其意深遠,剛才殺掉蠻王的那一劍也確實和法訣相符。

「那麼劍陣呢?」洛文清不再多想。他是道門中人,沒必要想佛門之事,不 過這也讓他感到遺憾。他不是劍修,但是主修的也是劍法,原本以為可以有所借鑒,現在只能藉切磋互補短長了。

「劍陣叫彌天星斗劍陣,沒什麼名氣,但它是一位前輩高人領悟《天變》之後再創的秘法。」謝小玉這樣說,等於將所有事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如果洛文清狼子野心,想謀奪這套無上大法,也只會衝著他來。

「《天變》!」洛文清驚得跳了起來,他的優越感在《天變》面前蕩然無存。

好半天,洛文清才猛地點了點頭:「裡面好像有些『搖星光』的意境,不過改變實在太多了,你不說,我根本看不出來。」

「你也看過那九塊碑?」謝小玉問道。話出口之後,他覺得自己太傻了。璇璣派的天才弟子、道門中小字輩裡的有名人物,怎麼會沒見過那九塊石碑?九曜派恐怕還巴不得這些驚才絕艷的後輩能夠有所領悟,這樣一來,他們也算九曜道尊的再傳弟子,將來成長起來之後,對九曜派肯定會多方照料。

「你難道也見過?」洛文清大奇。他原本對謝小玉只是稍微有點看重,現在更多了一絲親近。

要知道,九曜天碑不是那麼容易可以看到。別的門派弟子想看石碑,要不天賦極高,要不身份尊貴、背景深厚。他不認為謝小玉是後者,如果背景深厚,怎麼可能會來天寶州?

突然,洛文清的眼睛睜大了:「我想起來了,你是元辰派流放的那個藏經閣弟子。你那位張師兄很惦念你,他本來也要來,說要來找你,可惜臨時有事,只能將一些東西托付給蔡師叔讓他帶給你。」洛文清上上下下掃視著謝小玉,神情中充滿疑惑。

「張師兄?」謝小玉一愣,神情隨即變得柔和許多。

洛文清所說的張師兄是藏經閣的大師兄,對他一向照顧。他出事的時候,大師兄不在門派裡。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大師兄在的話,一切會不會改變?那些指證他的師兄弟還敢不敢做偽證?

「原來你是元辰派的門人。」麻子一直想知道謝小玉的身份,現在他如願以償了

不過如願以償的同時,麻子也微微有些失望。他原本以為謝小玉是那幾個頂級門派的弟子,甚至可能是太虛門的弟子,卻沒想到只是出身於元辰派。

元辰派也是大門派,不過在大門派裡排名靠後,別說和璇璣派相比,就算比起他所屬的門派也差了一等。

「這傢伙犯了什麼事?」麻子朝著洛文清問道。

洛文清愣了一下,眼睛瞥向謝小玉。

「那件事不是我幹的。」謝小玉很是坦然,並沒阻止的意思。

「你不介意我提這件事?」洛文清再一次確認道。

「反正不是我幹的,我何必在意?」謝小玉心中沒鬼。

「你肯定知道霓裳門吧?」洛文清問麻子。

  「聽說過。一個全都是女人的中等門派,實力馬馬虎虎,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為那個門派出來的弟子很多都嫁給大門派的弟子,要不然就是嫁入豪門世家,所以人脈相當了得。」麻子眉飛色舞地回道,一邊說,一邊看著謝小玉。

  「兩年前,霓裳門的一群弟子去元辰派作客,可能也有讓自家弟子和元辰派的的門人結親的意思,沒想到在元辰派發生一件事……」洛文清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傢伙見色起意,意圖姦污?」麻子沒這樣的忌諱,又朝謝小玉看了一眼, 仍舊轉頭朝洛文清問道:「捉姦捉雙,拿賊拿贓。他是被人按住屁股,還是褲子被人捏在手裡?」麻子的眼睛不停掃著謝小玉的下三路。

  「是那個霓裳門的女弟子指證。」洛文清也感覺這裡面有蹊蹺。 沒認識謝小玉之前,洛文清可能還會相信傳聞;但是現在他知道謝小玉修練的是佛門大法,佛門中人雖然也有熬不住犯了淫行破了色戒,但那大多是假和尚,要不然就是參歡喜禪的密宗。

  謝小玉能將《六如法》修練到這等地步,雖然不是和尚,肯定也有禪心。再說他又是劍修,劍修之路異常凶險,稍有偏差就萬劫不復,所以劍修一般都無情無慾,心如止水。

  可以說,除了太監,佛門劍修是最不可能意圖姦污女人的一群人。

  洛文清會這樣想,源於一個誤會。

  他聽說過一些有關謝小玉的事。在門派裡,謝小玉以勤奮出名,但是境界和實力都在中間徘徊,給人的印象就是資質不算好。所以,他想當然爾認為謝小玉一直是韜光隱晦。

  至於為什麼韜光隱晦,他也找到理由。謝小玉肯定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六如法》,身為一個沒什麼根基的後輩弟子,肯定害怕懷璧之罪,所以才這樣低調。

  他還記得謝小玉傳聞是個器修,所以他又想當然爾地以為謝小玉表面修練師父賜下的功法,暗地裡偷練《六如法》。

  這樣一來,一切都解釋得過去。

  謝小玉的境界不高是因為同時修練兩門功法,這都能修練到練氣九重,資質算很好了。

  洛文清正沉思著,蘇明成卻看出另一個破綻:「這就奇怪了。即便官府斷強姦案,也絕對不會憑女方作證就判人罪責。再說元辰派沒有能掐會算的人嗎?是真是假一算就知道了。」

  「這就是我覺得莫名其妙的地方。」謝小玉這口氣憋在心頭將近兩年,早就想一吐為快:「霓裳門的那個女弟子一開始說她迷迷糊糊沒看清楚是何人所為,掌門座下二弟子方雲天卻咬定是我,藏經閣的幾位師兄也都說那時候我恰好外出。」

  「你沒出去?」麻子問道。

  「當然沒有。我大部分時間要不在藏經閣裡看書,要不在藏經閣前面的院子練功,要不在自己的房間裡打坐、制符,偶爾也煉煉丹,一年中難得跨出院門,我甚至不知道霓裳門的人來了;就算知道,我也不會在乎,因為這和我無關。」 謝小玉想到這些就怒火中燒。

  「這麼說來,你根本就不認識那個女人?」麻子原本以為這裡面可能有什麼爭風吃醋的故事,八卦心剛剛冒出,立刻被砸了下去。

  「我聽說你的勤奮在元辰派裡很有名。」洛文清替謝小玉作證。

  「難道是那個姓方的看透你的實力?」麻子問道。

  洛文清也是這樣猜想。他也覺得那個方雲天看出些什麼,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所以設局陷害。

  這種事別說元辰派,即便在璇璣派、九曜派、乃至其它大門派也時有發生。

  「應該不可能。我的境界確實不高,只有練氣八重,而且卡在那裡整整一年。 而且我的興趣太廣泛,這或許是受了師父的影響,師父喜好讀書,所以我也喜歡上讀書,讀著讀著,我就迷上書裡的東西,先是迷上制符,然後是煉丹。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像我這樣一心多用絕對是大忌,方雲天有必要防備像我這樣的人嗎?」謝小玉沒辦法說他以前確實很差勁,資質平平,也沒開竅,只知道一味傻練,根本不知道練些什麼,所以他只能換一套說辭。

  洛文清並沒注意謝小玉的疑問,他感興趣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會煉丹?」

  麻子在一旁酸溜溜地說道:「他能一邊煉丹,一邊感悟造化之道。」

  洛文清被嚇到了,這可比什麼煉丹大師還厲害。

  「別人知道這件事嗎?」洛文清以為自己找到真正的原因,聽了麻子的話,連他都起了一絲妒意。

  「你會當著別人的面煉丹嗎?」謝小玉問道。

  「那倒也是。」洛文清點了點頭。煉丹需要安靜,一旦受到干擾就可能徹底失敗,白白浪費珍貴的藥材。

  「你的精力分得太散,境界又不高,平時為人低調,又是藏經閣的弟子…… 那個人確實沒必要對付你。」洛文清一臉迷糊。

  麻子也不明白。他突然發現自己還算幸運,至少他知道自己為什麼倒霉。

  一道銀光劃破天際,直落入北望城裡。

  此刻的北望城除了內城仍舊屹立不倒,其它地方早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到處是殘垣斷壁,偶爾一、兩幢房子孤零零挺立著,卻也殘破大半。

  在殘垣斷壁間豎著一頂頂帳篷,大批新來的士兵正在打掃戰場,從廢墟中拖出一具具屍體。

  內城正門口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挖了一口火眼,這是一口數丈大小的火眼,所有的屍體全都被投入其中,化為灰燼。

  整座北望城上空籠罩著一片陰雲,那是人死得太多,陰魂凝聚不散,以至於天地都受到影響。
  不過內城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內城不大,長寬才兩里左右,看起來就是一座江南風格的園林,中間是一個湖泊,旁邊假山林立,假山間錯落有致地建造著幾幢房舍,不過此刻這裡到處都搭著竹棚。

  洛文清將三個人帶進假山頂上的一間竹棚。

  「這是我住的地方,稍嫌簡陋一些。」他取過三個蒲團請三人坐下,旁邊一個童子過來上茶。

  「比我們原來住的地方已經好多了。」麻子並不在乎。現在是非常時期,能夠有一間竹棚住已經很不錯了。

  「麻子,等一會兒你跑一趟,可以讓那些人回來了。」謝小玉想起其它人。

  那兩百多名修士、數千名傷兵和老卒都不知道仗已經打完了,仍舊提心吊膽地度日。

  「等我歇口氣。媽的,跟著你拚死拚活,打完還有事情做。」麻子抱怨著,不過也只足說說罷了。

  麻子清楚只有他最適合跑這一趟,謝小玉身上有傷,蘇明成的實力畢竟差了一些,又不會土遁。

  「你前前後後已經欠了我不少人情,我不要別的,你幫我找一種合適的天地精氣。我在練氣九重已經卡得太久了。」麻子說道。

  「這得看機緣。」謝小玉不敢打包票,麻子的眼光太高。

  「可惜這裡是天寶州,要是在中土,小弟倒是能幫忙。」洛文清此刻和他們三人已經很親近了。

  洛文清和謝小玉、麻子都是大門派出身,又都是驚才絕艷之輩,本就惺惺相惜;再加上謝小玉和麻子雖然落魄,骨子裡卻透出一股自傲,很合他的脾性。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中土。」麻子被勾起心事。他現在不只渴望報仇,天寶州神道重現更讓他不得不想辦法脫身。

  「這個應該不難。以你們兩個人的資質,成就真君只是遲早而已。」洛文清根本不覺得這多難。

  流放天寶州的人只要能夠達到真君層次,就可以既往不咎,重獲自由。

  剛才謝小玉打坐治傷,洛文清和麻子閒聊,已經知道這三個人的情況,連蘇明成都讓他震驚不已。他原本以為蘇明成是旁門邪修,沒想到居然也是玄門正宗, 運用的法術雖然邪氣沖天,底子卻是再純正不過的符箓之道。

  修士最重要的就是有一部好功法,這三個人全都不缺,又不缺丹藥。 與此同時,他也對謝小玉的見多識廣有所瞭解。從麻子和蘇明成說的一些事 裡,他已經可以肯定謝小玉確實所學龐雜,即便璇璣門裡幾位以博學聞名的師兄 也未必能夠與之相比。

  有這麼個百事通在旁邊,修練中幾乎不會碰到太大的難題。 洛文清說得容易,麻子卻暗自歎息。對他來說,成為真君只是遲早的事,少 則五、六十年,多則一、兩百年,可惜他等不了那麼久。

  看到麻子意興索然,洛文清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又以為麻子想起以前的傷心事,便乾咳兩聲道,「我幫你們把功勞報上去,力戰四大蠻王,斬殺其中三人, 擊退剩下的一位……此次戰役首功之人非你們莫屬。」

  「這恐怕難說得很。」蘇明成搖頭,他們早巳經將官府上上下下全得罪光了。

  「有人會替你們主持公道。」來的路上,洛文清已經知道謝小玉他們和官府的恩怨,此刻他說這話確實有把握。這次來天寶州,名義上是以朝廷為主,實際上各大門派來的人最多,既有歷練的意思,同樣也為了多佔一些好處。

此刻,他為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領功,既是幫這三個新結識的朋友,也是為了璇璣門的利益,他甚至巴不得官府在這件事上糾纏不清。

  洛文清剛出去,一隊人馬就跑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校尉,身後站著三個道士。

  「洛真人可在裡面?洛真人……」一個道士喊了兩聲。

  奉茶的童子連忙推門出來,他看到外面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立刻插腰罵道:「爾等是何人?如此無禮。」

  「我等奉命捉拿三個擅離職守的逃兵。」為首那個校尉舉起令箭。

  「放屁!我家真人會窩藏逃兵?此事真人早有預料,他去請各位師叔祖主持公道了。」這個童子並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是他知道絕對不能滅了自家威風。璇璣派雖然比起那幾個頂級道門還有一些差距,卻也是屈指可數的大派,絕對不允許有人不敬。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那個校尉不敢用強。他其實也在心中暗罵,上層沒事找事,橫生枝節,明知道那三個凶人實力強悍,根底深厚,又和璇璣派掌門弟子同行,居然還來找碴。但是表面上他不能顯露出來,只能執行軍令。

  「我說得沒錯吧?朝廷現在越發張牙舞爪,他家的軍令連修道之士也要管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從竹棚裡面傳出麻子和蘇明成陰陽怪氣的聲音。

  此刻周圍那些竹棚裡住的全都是各大門派的弟子,他們原本不想偏幫任何一方,只是圍攏過來看熱鬧,現在聽到棚子裡的說話聲,這下子不能不表示兩句。事關門派和朝廷之爭,大家必須一致對外,這是各大門派的鐵律。

  「朝廷越來越有氣勢了,直接來這裡抓人。看來再過幾年,就可以直接上我們的山門裡抓人了。」一個身材高大的道門弟子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在下只是奉命抓拿逃兵。」那個校尉頂了 一句。

  「你說逃兵就是逃兵?」竹棚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麻子緩緩走了出來:「剛才我們和洛師兄連手對付四大蠻王,你在哪裡?你家的都護大人又在哪裡?」

  「四位蠻王?」周圍響起一陣喧嘩聲。

  這裡大多是各門各派的年輕一輩弟子,境界高的不過剛成為真人,境界低的大多和麻子一樣,在練氣九重到十重之間。他們全都知道蠻王的厲害,四位蠻王聯手可不容易對付。

  「那四個蠻王呢?」高個子道門弟子連忙問道。

  「宰了三個,逃了一個,洛師兄繳首級去了。」麻子故意扯上洛文清。

  麻子這樣做,看上去白給洛文清一份功勞,實際上各得其所。有洛文清這個璇璣派掌門弟子頂在前面,朝廷絕對不敢不認這份功勞,而且論功行賞的時候絕對不敢吝嗇。所以看上去他們虧了,實際上反倒賺得更大。

  「呵呵呵,這就要好好理論一番了。」高個子道門弟子看著那隊人馬,神情之中露出一絲笑意。

  這也是一個掌門弟子,他們這些人的實力可以稍微差一些,但是腦子必須好, 要會待人處事,同時也要會算計。

  此刻大局已定,接下來就是論功行賞。原本因為官府的損失最大,死了十幾萬軍隊、上百萬平民,更毀了一座城。

這還只算北望城一役,如果再算上前面那三座被攻陷的城市,官府的損失更難以計算。所以按照原來的計劃,北望城周圍 1萬里內的礦山都將歸官府所有。

  現在出了這麼件事,情況就不同了。

  如果此事屬實,首先會有一個疑問——為什麼那三座城會被攻破?是土蠻實力太強,還是守將無能?抑或是朝廷的陰謀?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1-6 00:21
第二章 論功?論罪?

  議事大堂上擺著六張雲榻,每一張雲榻上盤坐著一位道人,這六個道人全都梳著道髻,身披鶴氅,長鬚飄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稍微下面一些的地方還坐著一位官員。此人頭戴長翅烏紗,身穿絳紫色官袍,腰繫玉帶,不是一品就是兩品,絕對是朝中重臣。

  陳都護此刻只能在下首相陪。

  「這一次能守住北望城,將土蠻拖住整整半年之久,都護大人功不可沒。回京之後,我必向聖上稟明此事,陛下肯定會論功行賞。」欽差搖頭晃腦地說道。

  「在下哪有什麼功勞?全憑將士用心,上下一志,再加上聖上皇恩浩蕩,朝廷氣運昌盛,又有大人們運籌帷幄,最後憑著各位道長的大力,這才有此大捷。」陳都護為官多年,早已經變得圓滑許多,決口不提自己的功勞,而是一個勁兒拍堂上眾人的馬屁。

  正說話間,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這是怎麼一回事?堂外何人喧嘩?」欽差怒目而視。

  立刻有一個軍士跑了出去,片刻後,他回到大廳,拱手稟道:「回大人,是軍法處的人抓拿三個逃兵,被幾個門派的掌門弟子所阻,因此發生爭執。」

  「豈有此理!」欽差猛地一拍桌案:「那麼多人拋頭顱灑熱血,居然有人臨陣脫逃!可惡、可惡!」

  欽差的這番做派其實是替陳都護鋪路。他也知道仗打完之後朝廷和各大門派難免會起爭執,此刻他要先下手為強。
  他卻沒發現,旁邊的陳都護額頭上全都是汗珠。

  並不是陳都護下令讓軍法處抓人,他可以肯定,又是手底下的人得了安陽劉家的好處假公濟私。

  陳都護心中暗罵。他並不介意給那幾個人一些顏色看看,但是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發難,必須等各大門派的人和欽差大臣離開天寶州才能動手。反正整個天寶州都掌控在他們手裡,根本沒必要急於一時。

  現在他有兩條路可走——條是秉公處置,等過了這段日子,再另外尋找機會收拾那幾個人;一條是藉欽差的力量快刀斬亂麻。

  陳都護還沒做出決定,就聽到身後有人稟報道:「那幾個凶人不好對付,個個魔功精深。此仗我們折損四位真人,一半是折損在他們手裡。」

  「凶人?」

  「魔功?」

  「魔門弟子?」

  堂中一陣冷哼之聲。

  「什麼凶人?豈能容他們目無法紀?來人——」欽差大聲喝道。

  還沒等他說完,雲榻之上一個道人耳垂抖動幾下,眉頭微微皺起,緊接著輕聲喝道:「慢。那幾個凶人既然殺了兩位真人,想必實力強橫,不知道他們殺了幾個蠻王?」

  「這就是可恨的地方。都護大人也看不過去,但是為了大局考慮,大人給了他們將功折罪的機會,讓他們也殺幾個蠻王,沒想到這些人貪生怕死就是不肯。」身後那人立刻稟道。

  他的話音剛落,陳都護臉色頓時白了,連忙在一旁說道:「他們也殺了一個蠻王。」

  身後那人驚訝地看著都護大人,看到的卻是怒視的目光,下一瞬間,那人滿頭大汗。因為他剛想起來,謊言能夠騙過欽差、能夠騙過朝廷中那些大佬,卻騙不過此刻堂上這些修道之人,別說雲榻上盤坐的那幾位道君,就算四周站著的真君、真人,也一個個能掐會算。

  果然只是彈指間的工夫,堂上十幾個人臉色微變,連雲榻上端坐的那幾位老道也一個個露出些許訝異。

  「一個蠻王?」剛才說話的那位道君不鹹不淡地問了一聲。

  「四死一逃,次一等的土蠻死在他們手裡不計其數,難得、難得。」另外一個道君連連點頭。

  陳都護的臉色越發難看。四死一逃指的不會是普通土蠻,十有八九是蠻王,以那幾個凶人的實力確實可能做得到。
  「我並不知道此事。」陳都護現在只想撇清。

  「說來也巧。我師兄座下的一個弟子適逢其會,見證那三個人力敵蠻王的壯舉,依他說來,那三個人有兩個是大門派弟子,其中一個更不得了,曾經去九曜看過石碑,局然讓此子練出幾分真意。」那位道君捻指微笑,一臉讚許的模樣。

  另外五張雲榻上的道君又露出一絲訝異之色,他們的手不由自主攏在袖子裡面掐算起來,片刻之後,一個個都默然點頭。

  底下那些真君、真人也一個個開始掐算,可惜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算了半天,也只是一片茫然,只有少數幾個人面露驚容。

  九曜真意太過宏大,已經涉及到大道玄機,所以他們算不出什麼東西,只有那幾個精於此道的人算出此事非虛。
  堂上一陣沉默,欽差和陳都護頓時感覺不妙。

  欽差不是傻子,他現在已經明白這件事另有蹊蹺,弄得不好,是各大門派布的局,此刻他們已經一腳踩進去,想抽身都做不到。這時,突然外面有人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報!外面有數千人馬來投,說是戊城守軍。」

  這原本是好消息,但是在陳都護聽來卻十分刺耳。此刻主城裡也才一萬三千名守軍,他剛才拚命形容自己如何英勇無畏、如何身先士卒,總算保下這些士兵,現在小小的戊城居然有數千名守軍活了下來,這豈不是彰顯他的無能?

  陳都護正想阻止,就看到一位白髮長眉的道君將手一指,大堂中央立刻顯出1片影像,只見數千名兵卒正被一群修士保護著朝這邊而來。

  「那裡為什麼有那麼多老卒?而且剩下的人個個傷殘,戊城守得這麼慘烈嗎?還是撥給兵馬的時候故意撥去一批老弱殘兵?」剛才那位道君問道,話語之中已經帶著一絲寒意。

  「末將並不知情。這乃是末將馭下不嚴,軍中有人得了別家好處,所以故意陷害,真正可恨可惱。」那位都護大人狠狠朝著身後那人瞪了一眼。「得了別家好處……是哪一家?」一位比較年輕的道君追問道。

陳都護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是知情者,所以身子一轉,朝著背後那人一指,喝道:「你說。」

  那人也滑頭,當然不想擔這個責任,立刻跪下回道:「小人也不知情,只是軍中多有傳聞,那幾個人凶悍跋扈,殺真人如同殺雞鴨豬狗,兩位真人死於他們之手,還有兩位真人受過他們的逼迫,所以鼓動在下出頭。在下一時不查,以至於上了大當,在下回去一定會查明此事……」

  話還沒說完,陳都護手一揮喝道:「你不用查了。來人,給我把他押下去!」說著,又朝著旁邊一人指了指:「由你負責調查此事,我要知道是誰徇私枉法、擾亂軍心。」

  被點名的是一個副將,此人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他當然知道這是做戲,但是都護大人、欽差大臣、各位仙長有資格演這場戲,他這樣的無名小卒插進來卻是找死,而他又不敢不接令。

  這位副將退出大堂後,不停用巴掌拍打額頭。他知道自己有麻煩了,還是天大的麻煩。

  他如果據實稟報,便是得罪都護大人,也得罪欽差大臣,順便得罪一群同袍,更得罪背後藏著的安陽劉家;隨意唬弄的話,那群仙長絕對容不得他。

  他正左右為難,突然看到一群士兵抱著一個個銅疙瘩往庫房走,那是用剩的赤霄紫光雷。

  一看到這些東西,那個副將立刻想起和土蠻一起被炸死的人,他也聽說過,被這種東西炸死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以前他沒什麼感覺,反正被炸的不是他,那兩次他都在安全的地方;但是此刻他被逼到絕境,感受完全不同。

  想清楚之後,這位副將快步跑回大堂,一進去立刻單腿跪下:「小人請各位仙長主持公道。在下要彈劾安陽郡劉府五公子劉和仗勢欺人,賄賂軍將,陷害賢能;更要彈劾都護大人趨炎附勢,昏庸無能,殘忍刻毒。那劉和便是此事元兇,各司職軍官都被他收買。

當初其它諸路援軍皆被土蠻伏擊,只有謝小玉、李光宗等人突破重圍闖入進來,負責名冊的軍官卻以他們誤期不至為由,欲藉軍法為刀,殺他們幾人。

此事被謝小玉、李光宗等人揭破之後,護法真人羅松也得了劉家好處,強行出頭,想擊殺謝小玉等人。但那羅松空有真人境界,本領卻稀鬆平常,反而被殺。都護大人心中惱怒,加上他也得了好處,所以將那幾人派往戊城,還只撥給兩千名老卒和五千名傷殘兵卒。

而且此次大戰之中,都護大人在每座衛星城都埋下無數赤霄紫光雷。後來衛星城被破,他又在外城如法炮製。可憐那些守城的將士拋頭顱灑熱血,卻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都護大人口口聲聲說將士一心、上下一志,不知道命人埋下這些雷的時候,是否想過給他們留條後路?」

  那個副將說得慷慨激昂,實際上,他真正的想法在最後露了出來。

  他之所以背叛,是因為陳都護將他架到火上烤。如果都護大人不做得這麼絕,給他留條後路,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把一切都抖出來。

  「你……」陳都護覺得眼前發黑,此刻他後悔莫及。

  欽差大臣臉色同樣難看,要不是各大門派的人都在堂上,他肯定會下令將這個副將拖下去凌遲處死。

  「原來是安陽劉家五公子。」最年輕的那位道君捻著鬍鬚微微一笑。他沒上副將的當,將矛頭指向陳都護,反正這位都護大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朝廷丟臉丟到這樣的地步,肯定饒不了他。

  「那位劉公子能代表安陽劉家的意思嗎?」旁邊的一位道君插嘴問道。

  此人和安陽劉家有點關係,所以明著是責問,實際上卻是替安陽劉家開脫,他輕輕一句話就將罪魁禍首安陽劉家摘了出來,同時也隱含著劉和只是個小孩子,沒必要和小孩子一般計較的意思。

  那些道君、真君、真人們全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誰都不會捅破。安陽劉家不同於朝廷,只是一個地方上的世家,用不著太在意。再說,這些世家和各門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各門派的掌門弟子要不是門中長老的親眷,要不就是豪門世家的子弟,可以說,各門派正是靠這些豪門世家才能插手凡俗之事。

  不過那位道君除了幫安陽劉家開脫,也是逼迫欽差大人表態。劉家五公子並不能代表安陽劉家,但是陳都護卻肯定代表著朝廷。都護大人埋下赤霄紫光雷,炸死的不只是軍中將士,更有治下的子民和徵召前來的修士。

殺那些將士是不義,殺治下的子民是不仁,做出這種事是不智,做了這些事之後還為自己邀功是不恥;至於故意害死那些接受徵召的修士,已經用不著擺上檯面了,有不仁、不義、不智、不恥四頂大帽子扣在頭上,別說一個都護,即便改朝換代都有足夠的理由。

  「你……你……你枉費聖上對你的信任!來人,將他的官服剝掉,押入大牢!」欽差大人也算有急智,瞬間就做出決定,棄卒保車。說著,他朝旁邊一使眼色。

這位欽差大臣身旁站著四個黃門。這四個人不是簡單人物,全都是大內修道 有成的太監,個個都有真人的實力。此刻其中一個人飛身上前,一把制住陳都護, 先用暗勁閉住他的喉嚨,讓他說不出話,才從容不迫將他的官服扒掉,然後反剪 雙手,押了下去。

堂上那些修士都知道暗中那些手腳,不過誰都沒點破。這是最好的選擇,反正各大門派也沒有改朝換代的意思,點到為止,讓當今 皇帝知道別太過分,適時夾起尾巴,這就已經夠了。

隨著數千名老卒和傷兵的回歸,北望戰役終於畫上句點。幾天之後,十幾艘飛天船降落在北望城東面的一片平地上,僥倖活下來的士 兵們等候在那裡,他們將乘這些飛天船前往其它城市。

現在北望城還有接近兩萬名士兵,其中戊城的老弱殘兵就有五千多人。以北 望城的現狀根本養不起這麼多士兵,所以只能分散到別的城市。

有幾艘飛天船已經起飛了,那呼呼的扇葉聲顯得異常刺耳,謝小玉就在那艘飛天船上,居高臨下俯視著這座殘破的城市。 從上面可以看到戊城,那裡不只變成廢墟,還冒著濃煙,滾滾岩漿噴湧而出。

「你忘了將那口火眼填了。」謝小玉朝著麻子說道。 「這能怪我嗎?你差我做這個做那個,我忙得過來嗎?」麻子死不承認自己的失誤。

「燒了就燒了吧,反正也沒什麼東西可留戀的。」法磬湊了過來:「我現在只擔心半路上會不會又有土蠻伏擊。」

「你還會在乎這些?」麻子掃了法磬一眼。他們這些人全都今非昔比,如果再碰上土蠻伏擊,十有八九會直接殺下去。 實力不一樣,把握自然也不一樣。

「我怕耽誤時間。」法磬歎道:「不知道回臨海城要多久?不會又要一個月吧?」

法磬現在一心想趕快回到臨海城,然後拿上東西去落魂谷。

落魂谷神那門庚金靈眼可以讓謝小玉和蘇明成踏入練氣十重,對他來說意義更大,那絕對是最好的修練之地。

「應該會快一點,這一次沒必要站站停靠,不過最快也要半個月。」謝小玉大致估算一下。

「真無聊,這半個月裡什麼都不能幹。」法磬異常鬱悶。「你沒事幹,我們卻可以修練,哈哈哈。」趙博在一旁得意洋洋。他五行屬水,飛天船在雲層上行進,可以汲取雲層中的靈氣修練。

此刻在飛行船的一角早已經布設一座聚靈陣,四十幾個人聚攏在那裡。他們全都和趙博一樣五行屬水,有幾個人已經盤腿修練起來。

飛天船上還有一百五、六十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有些人乾脆眼不見心不煩,也打起坐,另外一些人則拿著鐵筆練習畫符。

「我要修練去了,我落後其它人太多。」趙博故意氣法磬。「我也修練。」蘇明成從納物袋裡取出十幾枝陣旗。魚龍幻變陣可以招雲聚霧,和那座聚靈陣相輔相成,效果可以提升百倍。

蘇明成能藉用雲中靈氣修練,是因為《劍符真解》非常特殊,不拘於任何一行。謝小玉是按照正常劍修之法從金行下手,他卻是以蠱為體,金、木兩行同修。 金生水,水生木,這兩行都和水息息相關,所以得了這套陣旗之後,他早就有心 金、水、木三行同修。

蘇明成這麼做,讓謝小玉也有些心動。他當然不會選擇幾行同修,劍修一道 講究純粹,只能一條路走到底,蘇明成是沒辦法才走這條路,他有《六如法》這 部無上大法,當然要走正路。

不過,他可以藉這漫天的雲氣練劍。

想到就做,謝小玉同樣也掏出幻天蝶舞陣。這套陣旗比魚龍幻變陣更齊全,總共二十一面,全部展開之後,飛天船四周立刻被一團淡薄的雲霧籠罩在裡面。這團雲霧範圍很廣,鋪開後有五、六里,不過很淡,從飛天船裡面仍舊可以看到頭頂的天空和腳下的大地。

找了一個地方坐定,謝小玉將三百六十枚劍符全都打了出去。他沒動那把飛劍。飛劍裡潛伏著魔頭,不出則已,出必殺人,如果沒有魂魄血肉餵它,很可能會反噬。

三百六十枚劍符迅速散開,轉眼間化入雲霧中。

劍符的消耗極小,但是三百六十枚劍符加在一起積少成多,還是有點吃力。不過當它們化入雲霧之後,謝小玉立刻感覺到一陣輕鬆。

果然劍符、劍陣和陣法融為一體之後,消耗轉嫁到陣法上。陣法的本質就是模擬大道的軌跡,藉天地之力。

平心靜氣感悟著其中的奧妙,謝小玉漸漸轉動起劍陣。

之前和那個蠻王交手的時候,他無意間領悟《天變》的真意,可惜那時候他 沒空多想,現在他終於有時間了。他要像那位創出《彌天星斗劍陣》的前輩高人 一樣,創造出一套屬於他的絕世大法。

謝小玉早就想好了,他的《天變》沒必要追求磅礡的氣勢。他不想依樣畫葫蘆,只想演繹出他看過的天。

天在他眼裡是變幻不定的,時而萬里無雲,時而烏雲密佈,時而大雨瓢潑, 時而雪花飛揚。但是天的變化很有限,東西也不多,只有雲、雨、雪、雷電,頂多再加上龍捲風、沙塵暴。

起手式肯定是雲,因為一切變化都從雲開始。隨著謝小玉的心意轉動,飛天 船四周的雲層或聚或散,變幻不斷。

謝小玉連名字都起好了,第一式就叫「彌雲」。

第二式也想好了,《天變》的第二式是「落星辰」,他要變的話,只有雨最貼切,雨同樣也是由天上落下。

《天變》第三式是「天崩」,他能想到的是驚雷,可以將「如電」融入進去。

下一式是「地裂」……謝小玉還沒想好,他決定跳過這一式,等到以後境界 提升再想辦法彌補。

再往下是「大火起」,他想都沒想,直接換成「大風起」。

第六式是「塵遮日」,這個更加簡單,換成「雲遮日」。

第七式根本就用不著改,仍舊是「暗無天」。

第八式其實也不用改,現在一年中有兩個月天寒地凍,不過比起太古元年之 後那數萬年的冰封期,現在的冬天根本不能相比,所以想了半天,謝小玉決定換成「天寒」。

最後一式「寂滅」是《天變》的終曲,也是整部《天變》的高潮,他同樣也還沒想好如何改動,反正他的《天變》不會以「寂滅」告終,或許會反其道而行,走造化之道。不過如果要那麼做,他必須先領悟造化之道再說。 訂好綱領,理清主幹,謝小玉開始填入內容。

這不是短時間裡能夠完成,每一種意境他都得感悟,單單一個雲就沒那麼簡單。

雲千變萬化,即便最普通的白雲也有厚薄之分,或厚如棉絮,或薄如輕紗; 還有疾緩之分,有的快如奔馬,有的一動也不動,而且雲看上去輕柔綿軟,卻包含雷電之力。

坐船很容易讓人忘記時間。

飛天船行進在雲層上,也沒什麼景色可看,所以修士們打坐的打坐、畫符的畫符,全都忙著修練。

突然遠處一道銀光飛來,眨眼間落在飛天船上。 麻子一直在打坐,所以立刻清醒過來。

看了看洛文清,麻子羨慕地說道:「真想早一點成為真人,能夠御器飛行實 在讓人羨慕。」

「你眼光太高,如果能降低一些要求,你早就是真人了。」洛文清不愧是掌門弟子,很懂得說話的技巧。

不過這話也有道理。以麻子的資質,如果不是為了有個更高的起點,早就可以踏出最後那兩步,哪裡會像現在這樣卡在練氣九重?

「他在幹什麼?」洛文清轉頭看了角落裡盤坐著的謝小玉一眼。 此刻,謝小玉渾身上下都被一團迷霧籠罩,這團迷霧連著舷窗外的白雲,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還能幹什麼?這傢伙正整合一身所學,想學前人那樣演化出自己的《天變》。」麻子話中滿是酸味和苦味。

洛文清沒什麼反應,因為他已經猜到了,剛才只是確認一下,反倒旁邊的人全都被嚇了一跳。

「你不是說這傢伙在修練嗎?」法磬的反應最大。要知道《彌天星斗劍陣》是他的傳承,他練了十幾年還只在門邊打轉,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跨進去,謝小玉練了才幾個月,卻已經領悟其中的真意,這讓他情何以堪?

「我是怕打擊你。」麻子撇了撇嘴。

「你恐怕是自己受到打擊吧。」法磬反唇相譏。

「我不會沒事和變態比。」麻子倒也乾脆承認自己差了一籌。 現在麻子的心裡覺得很平衡,因為他知道謝小玉已經坐在火山口。這個傢伙玩過頭,將六欲天魔的投影分身召了來,請神容易送神難,和這比起來,什麼安陽劉家、栽贓陷害都只是小意思。

「你怎麼過來了?那邊應該還在分贓吧?」麻子和洛文清聊了起來。 洛文清對麻子還是挺客氣,所以徑直在對面座位上坐下。「我不需要管那些事。師父派我來這裡只是為了歷練一下,順便長點見識。

想要長見識,跟著你們一起是最好的辦法。」說著,洛文清朝謝小玉看了看,言下之意就是這已經讓他長了見識。

「你也看過那九塊石碑,應該有所感悟吧?」麻子一直想問這件事,以前沒機會。

「哪有這麼容易。」洛文清苦笑了起來。

「如果你學了《彌天星斗劍陣》或許會有所感悟。你有什麼可以和我交換?」 旁邊的法磬立刻問道。

他早就想結識這位璇璣門的掌門弟子。因為謝小玉當初說過,他想回九曜派 認祖歸宗必須滿足兩個條件——第一要修練到真人境界,第二要結識幾個強有力的朋友。

「我當然感興趣。」洛文清早就知道《彌天星斗劍陣》是法磬的東西,他同樣想找機會和法磬搭上關係:「我有一套《星光劍法》,是星宿海無想峰的不傳之秘,可惜只是一部驚世密錄,比你的《彌天星斗劍陣》應該有所不如。」

「換了。」法磬一 口答應,心中異常欣喜。

《彌天星斗劍陣》畢竟是殘本,法磬很明白自己的斤兩,他不是謝小玉,不可能靠自己補全,所以當初謝小玉要他換蘇明成手裡的《劍符真解》,再換麻子手裡的兩部秘笈,他都照辦。嚴格說起來,《星光劍法》比《劍符真解》加上《天符寶更適合他?

    洛文清也很高興。這部《星光劍法》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出發前蔡師叔給他,讓他想辦法和法磬交換。

    這就是大門派的底蘊,隨隨便便就可以拿一套超品功法出來。

    兩人皆大歡喜,洛文清順便還指點一番。他這樣做,多多少少有和謝小玉比較一下的意思。

    洛文清有著自己的驕傲。他在門派裡是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璇璣派家大業大,用不著擔心擺不平那些天縱奇才,所以沒有把天才往藏經閣塞的習慣。

    這同樣也是底蘊,更是氣度。

    不只是在門派裡,即便在整個中土,同輩裡也只有四個人比洛文清更勝一籌, 另外還有七、八個人和他差不多。所以洛文清雖然隨和,骨子裡卻極傲,總覺得只有這十幾個人才有資格和他結交。

    但是當他認識謝小玉和麻子之後,他的想法變了。

    這兩個人天資未必比他和那十二個人差,只是沒機會且一直被打壓,所以名聲不顯。

    特別是謝小玉更讓他意識到一件事--可能璇璣派裡還有比他更強的人物,只是他們低調,不想引人注目。

    所以不知不覺中,洛文清將謝小玉看成對手,起了比較之心。

    麻子自始至終都在一旁看著。等洛文清向法磬講解完了,他才不冷不熱地說 道:「在教別人上,你和他比,還差了那麼一點。」

    「哦?說來聽聽。」洛文清並沒生氣,反而挺感興趣。

    「你解釋得太正統,完全是道門的風格,他卻不是。佛門、道門、魔門、旁門他都有涉獵,所以他能因材施教,還會讓人觸類旁通。他當初教這傢伙的時候, 先讓他跟王晨學觀天象,然後再學演算,最後才幫他梳理這部傳承。」麻子解釋道。

    法磬在一旁點了點頭,他也有這種感覺。

    「涉獵百家,觸類旁通……」洛文清自言自語著,若有所悟。

    此刻,他有些明白師父讓他來天寶州的用意了。

    他有絕佳的資質、超凡的悟性,各種條件都不錯,所以修練速度很快,實力也很強,但是師父始終說他格局不夠,會限制他將來的成就。

    以前他不太明白,現在他有點懂了。

    「臨海城已經到了,請各位做好準備,船馬上就要降落。」

    頭頂上傳來的聲音打斷洛文清的思緒,同樣也讓眾人回神過來。 最先回神的是李福祿等人,這幫小子顯得異常興奮』跑到船舷邊往底下張望著。

    「娘、姐,俺們回來了 !」李福祿扯開嗓子大吼起來。

    李光宗沒有阻止,他知道兒子這是發洩。能活著回來可不容易,雖然他們出發之前就有準備,但是打仗這種事誰都預料不到結果。

    謝小玉也已經停止打坐。他朝洛文清點頭示意之後,轉身對眾人說道:「大家恐怕都有自己的事要處理吧?我們幾個人要去礦業會所,可能要待上一、兩天,兩天後我們就回落魂谷。你們可以過來和我們會合,也可以直接去落魂谷。」

    眾人齊聲答應。

    最早跟著謝小玉的人全都得了不少好處,境界至少提升一重,實力提升得更多,所以他們都打定主意繼續跟著謝小玉。之後加入的修士也有不少人打算跟著謝小玉,他們並不住在臨海城,要先回一趟以前住的地方。這一來一回少則十幾天,多則一、兩個月,謝小玉不可能一直在這裡等候,只能叫他們自己過去。

    「匡」的一聲響,艙門打開,李福祿他們幾個全都等不及,快步跑到外面。

    「大哥,要不要叫車?」二呆大聲問道。

    「車有俺們跑得快?」李福祿回道。看了看擁擠的馬路,這裡是起降點,特別熱鬧,馬路中間各種車子特別多,兩邊也全都是行人。

    他不耐煩和行人搶道,乾脆跳上房頂,踩著房頂的瓦片往城裡跑去。

    那幾個小子緊隨其後,也一個個跳上房頂。

    「我們先走一步。」謝小玉無奈地朝著眾人拱了拱手。

    李光宗也一抱拳,然後飛身上房。他比那幾個小子厲害得多,只見他腳下虹光流轉,腳尖輕輕一點,身體就平飛出去數十丈遠,頗有些騰雲駕霧的感覺。

    「媽的,這傢伙也如此厲害了。」趙博瞠目結舌。他還清楚地記得剛剛見到李光宗他們時,李光宗只是一個練氣三重的新丁。

    「所以我們都要更加努力,否則全都會被超越。」吳榮華腦筋非常清楚。經歷北望城一仗,他越發渴望力量,修士沒有力量的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要重修,現在還來得及。」一個後來加入的修士終於下定決心。當初他請謝小玉指點過,謝小玉告訴他,他修練的功法有問題,想有所成就,只能全部重來。

    誰都不捨得辛辛苦苦修練來的修為,更不想再吃一遍以前的苦,所以他一直猶豫不決。但是此刻,李光宗那飄然遠去的身影讓他徹底明白,路如果走對的話,修練起來不會太慢。

    「我也要重修。」另外一個同樣情況的修士也下定決心。

    謝小玉早就跑遠了,他不疾不徐地跟在李光宗後面。

    臨海城很大,從起降點到內城區坐車要跑半個時辰。不過,此刻的李光宗他們都不是普通人,紛紛施展起遁法在屋頂上飛掠,而且走的是直線。

    臨海城同樣也有一座內城,不過這裡的內城比北望城的內城大得多。那原本是臨海城的老城區,當初第一批人到達天寶州的時候就是在這裡定居,三百多年過去,現在這裡已經變得無比繁華。

    內城同樣也有一圈城牆圍攏著,李福祿他們剛靠近城牆,一股駭人的氣息就迎面而來,他們真氣頓時變得紊亂,不得不跳到地上。

    「不要以為自己修練過幾天就可以為所欲為。來到這裡,你們全都把尾巴夾緊一些。」城頭上的一個老軍頭笑著朝李福祿說道。

    李福祿也不生氣,他還沒養成修士的傲氣,反而朝老軍頭擺了擺手,打了聲招呼。不過他也沒停下,逕直朝著礦業會所而去。

    內城有守城門的士兵,不過這些士兵不敢阻攔李福祿等人。

    李光宗稍微晚了一步。他比兒子知禮,遠遠就跳了下來,不過同樣也沒停下,身影一晃就進了內城。

    此刻他歸心似箭,想早一些見到妻女。

    礦業會所就在內城中央,和各個衙門緊挨在一起。

    這是一幢六層的樓房,外觀並不起眼,只是一幢木造房子,四四方方,外面是一排排窗戶,窗戶很大,裡面的房間有的拉著窗簾,有的敞開著,看上去很是凌亂。

    不過一進到裡面感覺完全不同,可以說別有洞天。

    整座礦業會所佔地才一個街區那麼大,但是裡面非常空曠,比北望城的內城不遑多讓。

    這裡同樣有湖、有假山、有亭台樓閣,完全按照園林佈置,一點都看不出是位在鬧市之中。

    李光宗卻沒心情欣賞這裡的風景。他拉住一個會所的僕傭問道:「何永祿何礦頭住在什麼地方?」

    「何永祿?」那個僕傭稍微一思索,馬上就想起來:「你問的是他啊!看到那邊角落裡的房子嗎?他就住在那裡,六樓丁巳號房。」

    「謝了。」李光宗一拍那人的肩膀。

    李福祿等人耳朵都尖,早就聽見了,二話不說就往那邊沖。

     剛上六樓,他們就聽到一陣哭聲。

    「是俺娘的聲音。」李福祿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嬸子怎麼了?有人敢欺負她?」大呆撩起袖管。

    李福祿加快腳步,循著哭聲就跑了過去。他快,有一個人更快,李光宗的身形一晃,已經搶到前頭。

    啪的一聲,門被李光宗強行推開,那扇門原本是閂上的,此刻整根門閂都被推折。

    一進去,李光宗就看到老婆雙眼紅腫,但被他的突然闖入嚇到,正呆愣愣地朝著這邊看,好半天才跳了起來。

    「當家的,你總算回來了。」李嬸被嚇了一跳,等她看清是丈夫回來了,立刻捶著腿哭道:「喜兒……喜兒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李光宗的臉瞬間扭曲起來,甚至有些猙獰:「難道有人敢在這裡胡來?」

    「不是的。」李嬸也不知道怎麼說,所以只能一個勁兒地哭。

    李光宗被弄得心煩意亂,但是又不忍心斥責老婆。

    「何爺呢?」李福祿在一旁問道。

    這一問,倒是給李光宗提了醒。

    「對了,何叔呢? 二子和二子媳婦呢?」李光宗也問道。

    「何叔、二子和老鄭他們三個人一直在找喜兒,也難為他們了。」李嬸稍微停了一些悲聲。

    「你告訴我喜兒失蹤多久?她怎麼失蹤的?李光宗干脆一件一件問,省得老婆心亂說不清楚。

    這時,謝小玉撥開人群走了進來,隨手在掌心裡畫了個符,然後往李嬸的腦袋上一拍。

    李嬸原本心亂如麻而且迷迷糊糊的,這一掌拍下後,她頓時感覺渾身像是澆了一盆冷水似的,從頭頂冷到腳底,不過心也冷靜下來。

    「別急,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不能慌亂,先將頭緒理清楚。」謝小玉隨手拉過一把椅子,讓李嬸坐下。

    「喜兒是在你們走了之後兩個月失蹤的。那天她跟我要了十兩銀子,我問她幹什麼,她說救人急難,又說這畢竟是我們家惹出來的禍,讓別人受了牽連。」 李嬸的腦子雖然清楚一些,但是這整件事原本就糊里糊塗。

    李光宗滿腔怒火無處發洩,什麼都抱怨不出來。

    他不可能埋怨何叔沒盡心,人家幫忙找了這麼一個安全的住所已經夠好了; 他也不可能抱怨二子、戲子沒照顧好喜兒,女兒是自己跑出去的,之前他反覆叮囑過這幾個人都別出去。

    這時只聽到外面傳來「哎呀」一聲驚叫,緊接著有瓷器掉在地上摔碎的聲音。

    「大伯,你可回來了!」

    說話的是二子媳婦。她正端著一碗魚片粥過來,是為李嬸煮的。一看門口站著那麼多人,她先嚇了 一跳,等到看清裡面有大呆、二呆、李福祿,她立刻化驚為喜,連碗都打碎了。

    「小哥也回來了,您回來就好了,我們……我們……」二子媳婦眼眶也紅了起來,這段日子她也不好過。因為要照顧李嬸,所以她一直不敢哭,現在她只想大哭一場。

    謝小玉連忙又拍了一個清心符上去。

    「現在說正事要緊。何叔他們有沒有問過之前是誰來找喜兒姐?」謝小玉又拉過一把椅子讓二子媳婦坐下。

    「問過,誰都沒印象。會所裡每天出出入入全都是人,誰會記住什麼人進來過?」二子媳婦的腦子比李嬸清楚。

    「我們離開兩個月……」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李光宗想起來了。那時候他們剛到北望城,而且殺掉一個真人。

    「安陽劉家。」李光宗臉色鐵青。他其實早就猜到,除了安陽劉家,他們也沒別的仇人。

    「我出去打聽一下。」謝小玉拍了拍李光宗的肩膀,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李光宗發狂。

    「你去哪裡打聽?」李光宗的心已經亂了。

    「我叫蘇明成幫忙。」謝小玉打算走信樂堂的門路。

    李光宗正想問要不要也找忠義堂,只是話到了嘴邊又嚥下去。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1-6 00:39
第三 章 半仙

沉重的大鐵門朝著兩邊打開,一群人從門裡迎了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赤紅臉的富態老頭。

當初去忠義堂的時候,忠義堂只開了內堂大門,而且香主、舵主們全都站在門裡,與之相比,信樂堂的姿態要低得多。
不過謝小玉今非昔比,別說他,就連蘇明成也已經赫赫有名,被認為是三大凶人之一。

「哈哈哈,我早就想見見小哥,可惜你一直太忙,這次總算得了機會。快請、 快請。」老流氓一看到謝小玉立刻顯得異常親切,身為真人的他一點都沒真人的架子。

「在下也早想拜會堂主。」謝小玉抱拳回道。

「我們現在不是見著了嗎?」老流氓拉著謝小玉往裡就走。

信樂堂同樣也分前堂後堂,卻沒忠義堂那麼熱鬧,因為兩邊理念不同。忠義堂講究上下一心,所以總堂是幫眾們聚會之所;信樂堂是各自發展,每個分舵都有自己的堂口,總堂只是舵主們開會的地方。

此刻在總堂的幫眾有一半是蘇明成的手下,不過他們都有些不認得自家舵主似了。

以前蘇舵主總是一身長衫,看上去更像文人墨客而不是修士;現在他一身道袍,頭上卻沒梳道髻,腳下蹬著一雙麻鞋,看上去不倫不類,卻散發著一股懾人的氣勢。

赤臉老頭同樣也看到蘇明成的變化。別人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卻清楚,這是凶煞之氣。

如此濃郁的凶煞之氣,肯定有很多土蠻死在蘇明成手裡。他從蘇明成身上感覺到的不只是凶煞之氣,還有一陣莫名的心悸。這是修士特有的感應,只要遇到能威脅自己的人,總會產生這樣的感應,這也意味著蘇明成的實力和他相差不遠。

把謝小玉請到裡面在上首坐定,老流氓在一旁相陪,下首坐著的就是蘇明成。

「張堂主,在下這次前來實在是有事需要藉助信樂堂的力量。」謝小玉開門見山地說道。

「好說、好說,只要兄弟幫得上忙,閣下儘管開口。」老流氓顯得很好說話,甚至沒有討價還價。

這就是他聰明的地方,他在北望城沒什麼強援,但是通風報信的人總是不缺,所以謝小玉他們還沒到,他已經聽說這群人在北望城的情況。當他知道謝小玉、麻子、蘇明成三個人居然敢和四位蠻王交手,還斬殺其三、嚇走一個,他的腦子幾乎不夠用了。

那一刻他就明白,謝小玉遠比他想的要厲害得多,能夠搭上這條關係,對他大有好處。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小玉也沒談什麼回報,反正這個人情他總有還上的機會:「李福祿的姐姐喜兒在幾個月之前被人騙出礦業會所,然後就失蹤了。我想請你幫我查三件事,第一件事是請你幫我查一些人,有幾個是跟著李叔從天寶州過來的同鄉,他們後來和我們分手了,這些人以前住在黃泥崗那座竹牌樓裡。據我所知,他們有些人已經搬出去,有些人還在原來的地方,我想知道這兩批人有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這不難。」老流氓一口答應下來。

信樂堂本來走的就是下層路線,而且一心一意在城裡發展勢力,整座臨海城到處都有他們的眼線,就連附近幾座城也有他們的探子。

「第二件事是,我想知道安陽劉家那位公子在什麼地方?」謝小玉繼續說道。

「這個……我盡力。那個小子不算笨,知道你們肯定會找他麻煩,所以北望城那邊剛剛有消息過來,他立刻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逃回中土了。」老流氓有些後悔當初在一旁看好戲,他早就知道李光宗的女兒出事,只不過那時沒在意。

謝小玉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些想念王晨。如果王晨在的話,佔上一卦至少能夠知道李喜兒的凶吉,說不定還可以算出安陽劉家那群人藏身的方位,這樣找起來容易多了。

「第三件事是,我想請你幫我盯著忠義堂。我想知道忠義堂的人是否特別在意某個地方。」謝小玉毫不掩飾他對忠義堂的猜疑。

「你想得一點都不錯,那幫沒屁眼的偽君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老流氓拍著手應和道。

這就是小人風格,正因為這種小人風格,謝小玉對信樂堂反倒放心。

謝小玉之所以懷疑忠義堂在裡面搞鬼,就是因為忠義堂對他養雞那套技術覬覦已久。那個周大夫不只一次想偷入大棚,又三番五次套那些傻小子的話,都被他阻止。大棚是李嬸母女和二子媳婦照料,周大夫很清楚,他很有可能讓人綁了李喜兒,從她那裡得到所需要的一切。

信樂堂同樣知道他手裡有這項技術,但是信樂堂只對那些雞肉感興趣,而且只打算自己吃,沒打算對外販賣。

「你們聽到了嗎?就這三件事。第二件可能麻煩一些,另外兩件事卻很容易。」老流氓朝著底下那些舵主們說道。

「我馬上就派手下們去打探。」一個五大三粗的舵主立刻答應道。黃泥崗那座牌樓在他的管轄區裡。

「忠義堂之前確實鬼鬼祟祟,我的人一直盯著他們。」另外一個舵主說道。 「大家辛苦一下,先將這幾件事發佈下去。」老流氓揮了揮手。

「辛苦各位。誰先找到線索,我這裡準備了一點謝意。」說著,謝小玉掏出了一隻玉瓶,從裡面倒出一顆丹藥。

這顆丹藥晶瑩剔透,裡面隱隱透出光芒。那些舵主們雖然不知道這是哪一種丹藥,卻可以肯定這是好東西。

好的丹藥必然有丹紋,丹紋如雲似霧,而且層次越分明越好;更好的丹藥會有丹暈,有的是光芒從裡面透出來,有的像金屬一般會反光,那光芒正是丹暈。

「這是一枚通天丹,服下之後能夠五感通達,短時間裡溝通天地。」謝小玉解釋得非常簡單。

不過這個解釋卻讓那些舵主們一個個瞪大眼睛,貪婪瞪著那顆丹藥。他們沒聽說過什麼通天丹,但是他們知道這一類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破障丹。

這種丹只有突破練氣九重、十重和玄門時有用。服下這種丹之後,可以短時間溝通天地,等於繞過瓶頸先進入下一個層次,然後再反過來破除瓶頸。

「你居然能煉這種丹藥。」老流氓也面露驚容。他猛地一轉頭朝著那些舵主們喝道:「今日之事絕對不要對外人提起!」說著,他兩眼凶芒四射,朝著周圍的那些僕傭下人掃去。

「堂主饒命,我等絕對不敢洩露半字。」一個僕傭知道不妙,立刻跪下求饒。

老流氓看了謝小玉一眼,臉色緩和下來,揮了揮手說道:「六里鋪那邊缺看倉庫的,你們就去那裡吧。」

「謝堂主。」那幾個比較聰明的僕傭連忙磕頭,知道這是變相囚禁。六里鋪遠離人煙,外面還有人守著,每半年一輪換,本來就是處罰一些犯了事的人的地方,他們去了那裡,恐怕一輩子都別想出來,不過能保住一條性命已經很不錯了。老流氓朝著下面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個舵主站起身來,將那些僕傭全都帶了下去。

謝小玉一直在旁邊看著。蘇明成從來不對他提起他家堂主,不過從蘇明成說起這位堂主時那一絲敬畏和忌憚,卻能夠猜到這位老者絕對不簡單。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信樂堂的風格就是讓舵主們各自發展,每個人都有極大的自由。

一般來說,這樣的結果就是發展速度極快,但是凝聚力和控制力不足,很容易變成一盤散沙。信樂堂顯然沒有這樣的缺陷,說明老流氓很有一套。

「你們也先下去。」老流氓朝著舵主們也揮了揮手。

這些舵主一個接著一個站起來,和謝小玉打了聲招呼之後走出大廳,不過他們並沒有走遠,全都在大廳外候著。

蘇明成自然用不著離開,他的身份超然。

「這種丹藥總共有幾顆?」老流氓將椅子挪到謝小玉旁邊問道。為了防止再被別人聽到,說話之前他先放出神念,將大廳裡裡外外全都掃了一遍。

「只有十顆。我自己要用掉四顆,現在又去了一顆。」謝小玉早就有了分配方案,他、麻子、蘇明成各要用掉一顆,為的是能夠突破練氣十重,另外一顆是為法磬準備。有落魂谷那口庚金靈眼,不到半年,法磬就可以突破至練氣九重。

謝小玉不會厚此薄彼。王晨、吳榮華、趙博、趙德望也會得到通天丹,不過這幾個人達到練氣八重巔峰還需要花不少時間,他可以再煉一爐。而且,通天丹的丹方原本是麻子的,那個傢伙對煉丹沒什麼信心,一直不敢動手。

謝小玉早就想好了,他打算幫麻子提升煉丹術。麻子手裡有陰陽鼎,成功率會大大提升,到時候兩個人一起煉丹,速度就會加快一倍,只需要半年的時間,他們自己需要的通天丹就可以湊齊,多餘的還可以賣出去。

「給我這個數。」老流氓伸出三根手指。

謝小玉微微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老流氓會將剩下的丹藥全都買下來,沒想到只要三顆。

「我是替自己買的,其它人如果有需要,他們可以自己開口。我又不是他們的親爹,有必要事事都替他們著想嗎?」老流氓道破其中的奧妙。

「這也是信樂堂的風格。在這裡很少有賞賜,大家都是為自己做事。」蘇明成在一旁解釋道。

謝小玉暗自覺得稀奇,居然還有這樣堂口。不過這也讓他覺得挺不錯,大家都多了 一分自由。

「回頭我會開一份清單,我們仍舊用藥材換丹藥。」謝小玉有蘇明成這個內線,早就弄清楚信樂堂的家底。信樂堂建立的時間畢竟短暫,手裡的好東西遠比忠義堂少,又因為走底層路線,和官府、礦業會所的關係不深,所以好一些的東西也落不到他們手裡。

「我開內庫讓你自己選。」老流氓更加乾脆,他連清單都不要。謝小玉正打算答應下來,卻看到一位舵主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說道:「我這邊有眉目了。」

「這麼快?」老流氓有些意外。

「我閒著沒事就布了一顆棋子,在那座牌樓裡收買一個眼線。他剛剛告訴我, 牌樓裡確實有一戶人家非常可疑。這戶人家是夫妻倆和一個兒子,那對夫妻三十多歲,兒子十二歲,男的平時靠賣餛飩為生。

四個月前,也就是出事之後不久,這一家三口就失蹤了,更詭異的是他們失蹤得很蹊蹺。一大清早女的拎著籃子買菜,男的挑著擔子賣餛飩,然後兩個人都沒回來,而那個兒子兩天前就已經不在牌樓裡。」那位舵主侃侃道來。

「除此之外,還有其它人值得懷疑嗎?」謝小玉問道。

「有。」那位舵主點了點頭。「不過沒這戶人家明顯。從中土過來的那群人裡,有兩戶也在那個時候離開臨海城。牌樓原來的住戶裡還有幾個人同樣可疑,其中一個人在官府裡謀到差事,其它人和忠義堂有瓜葛,女孩失蹤之前,他們都進過內城。」 一聽到和忠義堂有關,謝小玉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就算李喜兒不是他們弄走,這分居心就讓他感到憤怒。

「多行不義必自斃。姓朱那個偽君子已經時日無多,他的大限也快到了。」 老流氓在一旁冷笑一聲。

「肯定是他們一家!」 在礦業會所裡,李光宗一掌拍碎桌子。

「我也覺得是這家人幹的。」二子在一旁道。

「當初李哥剛來時,這家人就有些不冷不熱,還記得嗎?當初我說礦上非常凶險,還是在城裡討生活安全些,那個男的就很不高興,話說得非常難聽,連搶飯碗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戲子知道謝小玉對這家人沒印象,所以特意解釋一下。

「原來是他。」謝小玉也差不多確定是這家人,當初他就覺得那個男的非常自私。

「接下來怎麼辦?」李光宗現在六神無主,完全亂了方寸。

「我已經請信樂堂的人盯著各個起降點、衙門口及那些和安陽劉家有牽連的商舖。如果有線索的話,他們立刻會向我通報,所以我們只有耐心等待。」謝小玉說道。

「如果能夠找到葛禿子一家就好了。」二子在一旁咬牙切齒。他們和那家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已經做了十幾年的鄰居,沒想到那家人心腸這麼黑。

「恐怕沒辦法。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家人可能已經一命歸西。」謝小玉冷笑了一聲。那家人看似精明,實際上卻是一對愚夫愚婦,給他們點小利就什麼都不顧,這樣的性格最不能讓人放心,所以事成之後肯定會被滅口。

「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李嬸又悲從心來,掏出手帕抹眼淚。

「別哭了!喜兒都是讓都是讓你竉壞的,我千叮嚀萬囑咐要你們別出去,她就是不聽,怪得了誰?」李光宗忍不住發起脾氣。

「話也不能這麼說。對方既然有備而來,肯定已經想好打動喜兒姐的說辭。喜兒姐心軟,他們十有八九是裝出一副可憐相,或者說他們落到現在的地步是因為你的緣故……」謝小玉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想明白前因後果。

「人心險惡啊!」老礦頭在一旁扼腕歎道。

「大家都收拾一下東西。這裡畢竟不是我們的地方,還是回落魂谷安全些。」 謝小玉總覺得不怎麼自在。

「對,先回家。落魂谷才是我們的家。」李光宗點頭應道。他現在也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裡。這件事肯定和會所裡的某些人有關,否則葛禿子怎麼可能進到這裡?

「信樂堂如果有消息怎麼辦?」李嬸連忙問道。

「他們會傳信給我,到時候我們再過來。」謝小玉早就交給老流氓兩枚信符。 從臨海城到落魂谷,飛天船需要五天時間,信符卻只要幾個時辰就到了。

「那不是要耽誤好幾天?」李嬸就怕這中間出變故。

「你想留下就自己留下好了。」李光宗怒道。

「爹,你幹嘛跟娘發火?」李福祿連忙在一旁攔道。 李嬸這時候也已經明白自己說錯話,她抿起嘴巴,一臉悲慼。

「回落魂谷是為了修練。我們和安陽劉家肯定會槓上,安陽劉家可不是小門小戶,整個劉家有十幾個真人、兩位真君。

那個劉和是長子的嫡子,非常受寵,殺他倒是很容易,但是接下來我們就要應付劉家的反撲,沒實力可不行。」謝小玉乾脆捅破其中的玄機。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不說話。

「我讓人準備船。」老礦頭最先做出決斷。他本來就覺得沒幾年好活,而且 一輩子都平平淡淡,臨老還被以前主家一腳踢開,簡直窩囊透頂。死之前能夠轟轟烈烈幹上一場,也不算白活。

老頭悲壯的氣氛也感染了其它人。

「我去收拾東西。」二子也往外就走。

飛天船的扇葉不停旋轉著,發出呼呼的聲響,一群人站在船舷邊往下眺望。

只見原來那處營地被一團烏金雲霧籠罩著,雲霧不停捲來捲去,不時還有一片蟲雲從裡面飛出來。這些蟲子並不飛遠,只在烏金雲霧邊緣轉上一圈,馬上又鑽了回去。

「這個地方不能用了。」李光宗歎息一聲。

「往東北面開。」謝小玉朝著駕船的人喊道,那邊也有一條靈脈。

駕船的人照著做了。

「就停在那邊。」謝小玉指著遠處的一個小山丘,那裡離老營地至少有二、 三十里遠,幾乎隔了大半個落魂谷。

「你們在那裡開闢營地。大叔,你負責打下界碑;麻子、法磬,佈置大陣的事就交給你們。可惜王晨不在這裡,否則他也可以幫上忙。」謝小玉吩咐道。

謝小玉確實很遺憾。他本來還想讓王晨佔上一卦,可惜信樂堂的人沒通知到王晨。

分配完任務,謝小玉飛身從船上跳了下去,蘇明成緊隨其後也跳下了船。 在飛天船上只能看到一個大概,一到了下面,兩個人都感覺毛骨悚然。烏金雲霧籠罩的地方到處都是蟲子,不只是空中有成群的蟲子亂飛,地、樹上、岩石上全都爬滿蟲子。

「才過了半年,居然已經變成這樣。」蘇明成唏噓不已。他能夠感覺那些蠱 蟲的可怕,比起戊城蠱池裡那數以百萬計的魔蠱不差分毫。

「靈眼化成的煞池怎麼可能差得了?」謝小玉沒感到驚訝。 蠱之所以厲害,就是因為煉蠱之術將天道冷酷的一面演繹得淋漓盡致。當初他抓來的動物裡有蟲、有蛇、有蜥蜴、有蟾蜍,現在蟲已經佔據絕大部分。

蟲三天就能孵化,十天就能成熟,然後雄蟲相爭,存者生,敗者亡,一萬隻雄蟲恐怕只有一隻存活。然後這只雄蟲和雌蟲交配,每一隻雌蟲都能夠生下幾萬枚卵,十幾天之後又是一輪殺戮。他們離開半年,這些蠱蟲已經經歷十幾代的繁衍,每一代都比前一代更加兇猛殘暴。

現在整個池子裡除了蟲子,已經看不到其它蠱類存在,不管是蛇、蜥蜴還是蟾蜍,都已經成了這些蟲子的口中之食。

這同樣也是造化之道,不過是造化之道陰森險惡的一面。

謝小玉沒敢靠近,他如果不動刀輪的話,也拿這些蠱蟲沒辦法,這些東西數量一多,威力就異常恐怖,而且讓人防不勝防。

好在他離開之前早有準備。

離老營地五里之外的地方有一塊很大的岩石,這裡是營地的邊緣,也是庚金 煞氣能夠達到的極限,雖然也有蠱蟲跑出來,不過數量不多。 謝小玉跑到岩石邊用力推了起來。

那塊大石頭居然被緩緩推開了,底下露出一個洞口,那是一條隧道,隧道四壁是用鐵打的。

換成別的地方,鐵埋在地下半年恐怕早已經銹蝕,但是這條隧道卻沒有一點銹蝕的跡象,相反的,那些鐵居然變得如同銀子一般亮閃閃的。

這是被庚金精氣浸潤的結果。

「我進去,你先在這裡等一下。」謝小玉對蘇明成說道。

蘇明成點了點頭。他當然不會在一旁干看,只見他袍袖一抖,兩片蟲雲飛了出去,這些蟲子鑽入烏金雲霧中,立刻和裡面的蟲子廝殺起來。

他的袖管一直展開著,只要一看到哪只蟲子特別強悍,他就立刻一抖袍袖,將那只蟲子吸進來。

謝小玉已經鑽進隧道中。

這條隧道全都用鐵打成,謝小玉走的是劍修之路,當然精通金遁。五行遁法中,金遁的限制最大,平時根本沒機會運用,也就只有這種情況下有用。 轉瞬間,他已經進了那個密室。

密室很小,只能容納一人,裡面空空蕩蕩,正中央放著一個蒲團。這個蒲團是用極細的金屬絲編織而成,被庚金精氣浸潤半年,早已經變成一件法器。

謝小玉盤坐在蒲團上,頓時,一股異常精純的庚金精氣湧入他的體內。在戊城的時候,他就已經藉助那五千多名兵卒的信念之力,將修為推到練氣九重的頂峰,隨時都可以踏入練氣十重。庚金精氣突然湧進,他立刻感覺練氣十重的那道屏障瞬間消失。

他連忙從納物袋裡取出玉瓶,從裡面倒出一顆通天丹扔進嘴裡。

這顆靈丹一吞下去,藥力立刻化散開來,剎那間,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不存在似的,整個人和四周的庚金精氣融為一體。

這就是通天丹的妙用,此刻的謝小玉就像一個無底洞,庚金精氣來多少都填不滿。

謝小玉不敢浪費一點時間,通天丹的藥力只能維持半刻鐘,這半刻鐘非常關鍵,將會決定他一生的成就。

一個小小的漩禍出現在他頭頂上方,庚金精氣聚攏在一起,被漩渦吸入進去, 這個漩渦直通囪門。

人剛剛生下來的時候囪門並不閉合,所以嬰兒都會先天呼吸。長大之後,囪門漸漸關閉,這才從先天呼吸轉為後天呼吸,練氣十重就是要化後天為先天。

庚金精氣自頂門而入,過百會,跨風府,然後走靈台、中樞,命門一路而下, 過了會陰進入任脈,最後歸於氣海。
這是吸。

呼是從氣海,走中庭,到巨闕,然後散於四肢百脈,穿過五臟六腑,最終由 每一個毛孔透出。

後天呼吸是一呼一吸,鼻進鼻出;先天呼吸卻如同江河奔騰,川流不息。那源源不斷灌入的庚金精氣不停沖刷著他的身體,也不停融入他的血肉經脈中。

他身上滲出許多污垢,這些污垢顏色暗紅,味道有些腥臭,裡面有不少血絲。 練氣十重化後天為先天,連接天地之氣煉化己身,十重圓滿之後,就有了半仙之體。

這也是一道關卡,不過,這道關卡難的是尋找到適合的天地之氣。 謝小玉能找到這口靈眼是天大的福氣,這也讓他越發確信,天寶州對他來說是一塊福地。

半刻鐘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他頭頂上那個漩渦漸漸變小,最後徹底消失,再也沒有和四周的庚金精氣融為一體的感覺。

無法溝通天地,吞噬庚金精氣的速度慢了下來,連剛才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原本氣息流轉如同江河奔騰,現在變成流水潺潺。

他當然不會看不上這點潺潺流水,每多一分庚金精氣,他的根基就更紮實一分。要不是通天丹半年只能服一顆,多了會有危險,他肯定會把這一瓶通天丹全都吞下去。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身上的污垢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一滴滴血珠從毛孔裡面逼了出來。不過,這些污垢沒有沾在他身上,此刻他的身體彷彿是一塊金鐵,而且被打造得異常緊密,表面還拋了光,已經到了滴水不沾的境地。

練氣十重被稱為半仙境界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十重之後,修士的身體無漏無瀉,塵埃不染,可以餐風?嚶叮瓴皇場?
潺潺流水也漸漸乾涸,謝小玉再也吸不進一絲庚金精氣。他這才停了下來。

最難的一步已經跨出去了,不過這只是第一步,他還需要找到壬水、甲木、 丙火、戊土四種精氣,達到五行平衡。

好在後面幾步的難度都不高,就算找不到這四種精氣,也可以自行演化五行,只是時間會很漫長。十個真人有九個是白髮蒼蒼的老叟,就是因為在這一步花了太多時間。

麻子想方設法弄到通天丹的丹方,又遲遲不肯踏入十重,一心要找到最好的天地之氣,打下盡可能紮實的根基,既是為了能走得更遠,也是為了縮短演化五行的時間。

這就叫磨刀不誤砍柴工。

調息內視,謝小玉檢查著自己的身體。

此刻,他的體內充滿庚金精氣,渾身上下的經脈也都被庚金精氣浸透,在經脈中流轉著的劍氣受到庚金精氣的滋潤,變得越發鋒銳犀利。

謝小玉很滿意。

他暗自估算一下,以這樣的根基,想讓五行達到平衡,大概要十二、三年的 時間。當然這是指運氣極差,另外四種精氣全都尋找不到的情況。

不到三十歲的真人算是很年輕了,如果運氣好找到壬水靈氣,就可以將時間縮到八年,再找到甲木靈氣,還能再減四年。

練氣十重越到後面越快,補全最後一種精氣大多只要一、兩年的時間,慢的是前面。

謝小玉又開始盤算起來,他可不想按部就班自行演化五行,他等不了那麼久。

用金遁從密室裡出來,他朝著守在外面的蘇明成說道:「裡面的庚金精氣還有,不過純度上稍微差了 一些,你可以再等半個月——」

「用不著,我不追求完美。」蘇明成眼光沒那麼高,他只求快點踏入玄門。 蘇明成這樣實際,是因為他的年紀不能和謝小玉比。他外表看上去雖是三十幾歲,實際上已經不年輕了。

蘇明成同樣精通金遁之術,不過他剛進去,馬上跑了出來:「快給我一顆通天丹。」

謝小玉早就準備好了,將手中的靈丹扔了過去,蘇明成接住靈丹轉身進了隧道, 一刻都不想耽誤。

不一會兒,密室中的庚金精氣再次劇烈波動起來,先是一陣暴增,緊接著庚金精氣的濃度變得越來越低。

和剛才的謝小玉一樣,蘇明成拚命吸取著庚金精氣,不敢浪費一點時間。謝小玉覺得這些精氣的純度不夠,他卻已經很滿足了。

和謝小玉不同,蘇明成不但自己吸取庚金精氣,還將藏身於紫府之中的那枚本命劍符放了出來,讓它也吸取庚金精氣。

謝小玉沒這麼做,是因為他看不上那枚劍符,打算等到符法修練提升後,自己制一套劍符。既然遲早都要替換,就沒必要滋養得太好。蘇明成比較容易滿足,想得也沒那麼遠,眼前這枚劍符已經足夠他用到真君境界。

只片刻的工夫,蘇舵主也渾身上下全都是血,數不清的血絲從他的每一個毛 孔往外滲透。他的樣子比謝小玉恐怖得多,畢竟他的底子差,年歲比較大,骨髓 早已經凝實,氣血也已經開始枯竭。現在他要重鑄根基,需要花費的力氣多了不 止一點。

兩個時辰後,蘇明成從入定中醒來。

他頓時感覺渾身上下一陣通透,好像每一個毛孔都可以呼吸似的,而且耳目也敏銳許多。他甚至可以隔著頭頂上的土層,感知上面有一隻蠱蟲正振翅長鳴。

「這就是半仙之體,我現在也算半隻腳踏入玄門了。」蘇明成一陣狂喜後, 突然悲從中來。

遇到謝小玉之前的幾十年他都在瞎練,現在想來,如果早一些得到指點,恐怕早已經是真人了。

「抱元守一,守住心神!」一聲大喝闖入蘇明成耳中,震得他眼花。

蘇明成心中凜然,知道這肯定是謝小玉的警告。他嚇了一跳,剛才那悲傷似乎來得莫名其妙。

蘇明成的心底立刻有了答案,這是魔劫。

之前在戊城廢墟之上,謝小玉用十二枚迷心劍蠱煉製飛劍,也險些受到魔頭的暗算,幸虧有麻子在一旁,否則恐怕早就死在蠻王手裡,沒想到這一次輪到他嘗到被魔頭暗算的滋味了。

不敢多想,蘇明成連忙從密室裡遁了出來。

外面已經是傍晚時分,太陽快落下了。謝小玉兩人到了新營地時,就看到小山丘已經變了模樣。

因為人多,新營地很快就造好了,而且規模比以前大了十倍不止。 最顯眼的自然是大棚,從半山腰開始就是連成一片的大棚,比老營地那座大得多,房頂上密密麻麻全都是陽燧鏡。

謝小玉和蘇明成看到營地,營地裡的人同樣也看到他們。 最先跑出來的是法磬,緊跟在後面的是麻子,兩人都一臉羨慕看著謝小玉和蘇明成。

「你反倒比我超前了一步。」麻子異常鬱悶地說道。他最鬱悶的是連蘇明成都超越他了,如果再不加緊腳步,可能連法磬都會超越他。

「放心,我說話算數。等這邊事情了結之後,就幫你尋找戊土精氣。」謝小玉連忙安慰道。

「我沒說不相信你。」麻子知道急不來,此刻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李光宗的女兒;再說他已經等了許多年,也不在乎多耽擱幾個月。

「李光宗呢?」謝小玉轉頭問李福祿等人,很奇怪李光宗居然沒來。

「俺爹挖礦去了。」李福祿顯得很無奈。

謝小玉一聽就明白了。李光宗心裡著急,所以用挖礦麻痺自己。這也是一件好事,能夠將憂愁和憤怒全都發洩出去,而不是悶在心裡。

「李嬸呢?」謝小玉又問道。

「還是那樣。姐一天沒消息,俺娘就好不了。」李福祿心裡也急,不過他現在至少知道一件事,與其心中焦慮,不如拚命提升實力,實力提升了,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

「那邊是誰在照料?」謝小玉朝著大棚一指。當初人少,而且都知根知底;現在人多眼雜,大部分人還不怎麼可靠。

「老礦頭、二子叔、二子嬸和戲子叔他們在照料,超叔在一旁幫忙。」李福祿回答。

謝小玉終於放心了,有超叔在,沒人能混得進去。

不過他也有些無奈,超叔顯然有了自暴自棄的想法。當初一起修練的人裡,李光宗進展神速,幾個小子也亦步亦趨,全都到練氣三、四重的境界;剩下年長的人原本有三個,現在老白死了,只剩下長叔和超叔。長叔性子淡薄,雖然練功最不勤奮,卻因為性子相合,所以速度一點都不慢;超叔就顯得落後太多了,才剛剛入門,天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透穴境界。

「我先去看看他們。」謝小玉說道。這不是厚此薄彼,那座大棚實在太重要了。

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新營地一分為二,山腰以上都用來建造大棚,山腰以下用來住人。半山腰上,有一圈很深很寬的壕溝,挖出來的土堆積在壕溝一邊,成了一堵圍牆,牆上還設了禁制。

「你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沒人會偷,沒人會搶。」麻子知道謝小玉意外些什麼,他在一旁淡淡解釋道。

「謝了。」謝小玉朝著麻子點了點頭。

「你想報答我的話,就幫我盡快找到戊土精氣。」麻子開玩笑道。說完,他轉身離開。

謝小玉越過壕溝。

大棚裡很空曠,全都是一排排的木架子,上面什麼東西都沒有。老礦頭、超叔、二子、戲子全都聚攏在山頂上,只有這裡的木架子上有東西。那是一根根銅管子,管子連接在水壺上,水壺底下燒著火,管子上蓋著棉被,棉被裡整整齊齊
擺放著一顆顆雞蛋。

這是要孵化雞雛。從臨海城過來之前,超叔幾乎將城裡所有雞蛋都買光了。「最要緊的那些東西呢?」謝小玉一過來就問道。 超叔連忙走到一排木架子旁邊,小心地掀開被子的一角。 被子底下的蛋有些不同,上面滿是黃褐色的斑紋。這是野雞蛋,是天寶州土生土長的物種。

和天寶州其它食材一樣,這些野雞蛋裡同樣帶有毒素,好在一枚雞蛋裡的毒素非常有限,等到牠們孵化出來之後,隨著一點一點地成長,這些毒素也會一點一點地排出去。

「你們幫我看緊這些雞蛋,別讓人看出異常。」謝小玉轉頭對老礦頭、二子和戲子說道:「外面那些人未必可靠,頂多只有十幾個人可以相信。」「我知道。」老礦頭最清楚人心險惡,李喜兒就是被熟人騙出去。「我們不會隨意走動,沒事的時候也只在這裡修練。」二子說這話是因為有 喜兒的前車之鑒。

「我會告訴李叔,以後有事的話,要不他負責傳話,要不我親自過來,其它人你們一概不要理睬,即便李福祿讓你們做什麼,你們也不要管。我倒不是不相信那幾個小子,只擔心他們上當。」謝小玉警告道。 三個人連連點頭。

「你們也不要灰心,我已經從信樂堂弄來很多藥材,接下來我打算煉一種換血丹,這種丹藥對其他人沒什麼效果,但是對你們卻很有用。何叔、二子、戲子,你們只要熬得住痛苦,就可以正式成為一個修士。老超,換血丹對你也有用,你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達到煉血圓滿。」謝小玉來這裡也是為了安慰這三個人。

「我還能不能更進一步?有沒有可以讓人透穴的丹藥?」超叔突然升起一絲希望。

「你可以讓李光宗幫你打通穴道,只要打通一個穴道就行。」謝小玉又給了他們一點希望。

《力士經》確實可以靠外力修練提升,可以一直修練到換骨的境界,不過再往上爬就不可能了。

不能踏入玄門,一切都是枉然,頂多就是無病無災,壽過百歲。

「小哥,你應該也可以幫這個忙吧?老李他……」超叔很不好意思提起李光 宗現在的精神狀況。

「我的體內沒有真氣,全都是劍氣,沒辦法幫你們打通穴道。再說,用不同的真氣打通穴道也沒用,別人的真氣會殘留在那裡,阻礙你們的真氣通過,等到異種真氣全都散盡,穴道也會重新閉塞,等於白忙一場。」謝小玉說道。

他這話不能說有假,不過也不全真。因為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功法包容性很強,比如璇璣派的功法就是如此,如果他請洛文清幫忙的話,肯定可以輕而易舉達到目的。

不過,他連自己的人情都沒還清,怎麼可能再替別人欠下這麼大的人情? 「你們知道大叔在哪裡挖礦嗎?我去看看他。」謝小玉說道。 「應該是以前那個礦井吧?」二子也不太清楚。

「他說不定進山谷裡了。」老礦頭說道。他和李光宗並不是很熟,但是說到對人心的把握,他比二子強得多。

「我去看看。」謝小玉有些急了。落魂谷可不是那麼容易闖,即便以他現在的實力,也不敢在落魂谷裡亂走。

他轉身出了大棚,運用起陸地飛騰術,朝著山下奔去。「出了什麼事?」麻子並沒離開多遠,一看到謝小玉急急忙忙出來,立刻追過去問道。

「李光宗可能進了落魂谷。」謝小玉急道:「你在這裡盯著,我去去就來。」 新營地比老營地離落魂谷更遠,現在他們根本用不著繳礦石,官府和礦業會所全都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已經默認落魂谷是他們的地盤。既然不需要挖礦,也就沒必要把營地建造得離落魂谷太近。

謝小玉花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跑到落魂谷邊緣。一進落魂谷,他就知道老礦頭猜得沒錯,一路上到處都是屍體,有蟲蛇也有獸類。李光宗顯然有些入魔,見東西就殺,居然硬生生殺了一條血路出來。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巨響。

謝小玉連忙趕了過去。現在的他比離開時強得多,不過他還是取了一面幻天蝶舞旗出來,化作一股廣佈數畝的雲霧,這才敢在密林中任意穿行。

聲音傳來的地方離這邊有一里遠,那也仍舊是落魂谷的外圍,相對還算安全,沒什麼厲害的妖獸。

又是一聲巨響傳來,這一次大地都為之顫動起來。謝小玉連忙加快速度。

突然一道刀光沖天而起,刀光中還隱隱映照出一絲赤紅色的血光。「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李光宗的怒吼聲遠遠傳來,帶著一絲瘋狂。刀光再閃,這一次血光飛濺。

李光宗不停舞動著手中的長刀,每一刀揮出都帶起一道十幾丈長的刀光,在他對面,一頭形如犰狳、但大小和一頭牛差不多的妖獸已經傷痕纍纍。

「我要殺了你!」李光宗暴喝一聲,手中長刀旋轉著刺了出去,這一招將劈斬和突刺融合在一起。刀光如同匹練一般劃出,穿入妖獸體內,然後從另外一邊冒了出來,血光緊隨之後狂飆而出。 「好!」謝小玉讚了一聲。 這一刀早已經脫離他的傳授,完全是李光宗自行領悟的刀法。

「小哥,是你啊。」李光宗收起刀來。

那頭妖獸並沒死去。牠已經知道不是李光宗的對手,看到又冒出一個人,立刻轉身就逃。

謝小玉伸指一彈,一片白光疾射而出,瞬間穿入一道傷口中,緊接著,劍光從內而外迸發出來,那頭妖獸只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就被分成碎塊。

這就是練氣十重的厲害之處,彈指出劍,隨手發招,再也用不著事先準備,更用不著掐訣唸咒。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出去再說話。」謝小玉拉住李光宗的胳膊,拖著就走。他走得這樣匆忙,是因為他感覺一頭很厲害的妖獸正朝著這邊而來。落魂谷裡到處都是連真人都不敢惹的妖獸,他可不想和這種東西碰上。

「小哥,我……我覺得自己很沒用,連家人都保護不了。」李光宗的聲音略帶哽咽。男人輕易不會顯露悲傷,一旦露出悲傷之態,那就是傷心到極點。

「我也曾經覺得自己很沒用。剛剛遇到你們的時候,我的心裡也有一股火,後來一點點好了起來。世上沒有過不去的關。」謝小玉安慰道。

「你當然行,因為你有實力。」李光宗用力捏緊拳頭。此刻,他只希望也有謝小玉那樣的實力。

「大叔,你要小心點,盡可能克制一下情緒,免得走火入魔。」謝小玉歎道。 「入魔就入魔,只要能夠給我實力就行。」李光宗一把抓住謝小玉的手臂, 喊道:「教我魔功吧!」

「大叔,我一直把你和福祿當成親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們走上歧途。魔道進去容易出來難,我自己都已經後悔走這條路。」謝小玉的這番話發自肺腑。

他當初修練魔功是因為徵召令已經下來,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擁有自保的能力,這和麻子為了報仇而修練魔功不同。
謝小玉自己也沒想到他會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最後還將天魔投影分身召了來,沒什麼比這更糟糕的了。

「我不在乎,我修練並不是為了長生。小哥,你應該很清楚我和老婆的感情。 我老婆資質不行,始終沒辦法入門,她頂多活個七、八十歲,我可不想孤零零過下半輩子,我情願走在她前面。我只求能夠保護這個家,反正福祿也算爭氣,他應該可以成為真正的修士。」李光宗越說越激動。

謝小玉沒辦法勸下去,李光宗的話發自內心,絕不是受了心魔的影響。

「你真的想學,就去找麻子,他走的那條路更適合你。我雖然也懂,但是我走的是另外一條路。」謝小玉無可奈何地指點道。

李光宗知道謝小玉不會騙他,而且以往和其它人的閒談中,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有關魔道的事。

魔道有內外之分。麻子是引魔神分身入體,藉用魔神之力加快修練速度,提升功法的威力,修練到高深之處,還能得到幾種神通。謝小玉是豢養和役使魔頭,這就相當於養貓養狗,本身並不會得到一絲好處,但是貓可以抓耗子,狗可以看家護院。

兩條路到了最後殊途同歸,魔門最高境界都是身化魔神,不死長生,不管是引魔神分身入體,還是豢養魔頭,最後都會煉化魔神分身或者魔頭,將自己轉化為魔。不過在那之前,這兩種方法完全南轅北轍。

「他會答應嗎?」李光宗不太有把握。他和謝小玉的關係親近,和麻子卻很一般。

「我會和麻子打好招呼。」謝小玉倒是不在乎欠麻子的情。 突然,謝小玉轉頭朝著遠處看了 一眼,只見一道暗淡的火光筆直朝著這邊飛來,那是他給信樂堂主的信符。

他沒想到信樂堂這麼快就有消息了。信符速度奇快無比,十幾里的距離眨眼間就到。

謝小玉抬手將信符接在手裡,信符化作無數火星,迅速排成一行文字,然後眨眼間又飛散開去。

「你聽說過蕭山別業嗎?」謝小玉皺眉問道。

李光宗根本沒聽進去。此刻他心情激動,拉著謝小玉問道:「是我女兒的消息?已經知道喜兒在哪裡了?」

「那個叫劉和的人住在蕭山別業裡,只要找到他,想必就可以知道你女兒的消息。」謝小玉原本不想將話說得太滿,但是看到李光宗激動的樣子,他不得不說得肯定一些。

「我馬上就去那裡。」李光宗握緊手中的長刀。不用說,他去那裡,第一件事就是和姓劉的拚命。

「你不能去。關心則亂,你去了反而麻煩。」謝小玉肯定不會讓李光宗同行。

李光宗現在精神狀況不穩定,誰都不知道他會幹出些什麼。 「沒有你的命令,我不會亂動。」李光宗向謝小玉保證。

「那也不行。姓劉的可不是什麼好人,萬一他們拿你的女兒做人質怎麼辦?你在那裡,於情於理都應該由你做決定……」謝小玉沒有繼續往下說,那實在太殘酷了。

「我明白了。」李光宗倒也明白事理,這招確實不得不防。 「我還擔心那些人裡有劉家的探子,所以我需要你回去仍舊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我會帶著蘇明成和法磬返回臨海城。」謝小玉又給李光宗找了一個不能去的理由。

「不帶麻子?」李光宗覺得不太妥當。他雖然實力不高,但是跟著謝小玉總能夠長見識,所以他看得出麻子一個人比蘇明成加法磬還厲害幾倍。

「我不打算明目張膽的走。回去之後,我會告訴其它人我打算閉關半個月,閉關的地方就是以前那口靈眼,那裡只對我們三個人有用。」謝小玉說道。「那你打算怎麼去臨海城?」李光宗急道。

「這還不容易嗎?五百里外還有一座礦,我們三個人腳程不慢,五百里也就半天工夫,到了那裡,我們再想辦法混上那邊的船。」謝小玉早就想好了。 李光宗不再問下去了。謝小玉能夠做到這樣,已經很夠意思。 以他們三個人的腳程,五百里確實只是小意思,但是這裡是天寶州,深山老林裡不知道潛伏著多少妖獸,像這種沒人煙的地方最是危險。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1-6 01:04
第四章 意料之外

飛天船緩緩降落到地上,艙門打開,一大群人風塵僕僕的從裡面出來,其中三個人走在一起,看上去全都面黃肌瘦,身材矮小,毫不起眼。

三個人一出降落點,就鑽進旁邊的小巷。

臨海城的小巷全都四通八達,這三個人鑽進一條沒人的岔道裡,到了僻靜之處更是飛身越過圍牆,跳進一戶人家,然後又從那戶人家的前門走了出來。

他們出來的時候,已經完全變了 一副模樣。

「要不要去一趟堂口?」蘇明成低聲建議道。

「還是別去了,說不定那裡有劉家的人盯著,劉家的勢力也不小。」謝小玉之所以如此小心,就是不想觸動那些眼線。

「蕭山別業是臨海城守備馬勳的產業,這個傢伙可不好惹。」蘇明成提醒道。

他是這裡的地頭蛇,很清楚哪些人能惹,哪些人必須小心應付。

「換成平時,我或許不敢碰那些當官的,現在卻不同。那位欽差大人還沒離開,各大門派的人也都在這裡,安陽劉家又剛剛做錯一件大事,害得朝廷失去很大的利益,這位守備大人將劉和藏在自家府邸中,本身恐怕就不想張揚。」謝小玉對於官場那些事同樣心中瞭然。

「萬一沒找到李喜兒呢?」法磬在一旁問道。

「那就將劉和一刀殺了,我們替自己報仇還不行嗎?」謝小玉異常堅定。反正已經和劉家結下仇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仇結大之後,其他人反倒有所顧慮,沒有哪個做官的願意捲進仇殺之中。

之前就是因為沒人在乎他們,所有人都畏懼劉家的權勢,又垂涎劉家給的好處,所以一個個幫著劉家辦事,先是一個小軍官,然後又跑出來一個真人,之後又有了陳都護,現在又出了個馬守備。對這些人來說只是幫安陽劉家一個小忙,
自己這邊肯定不會束手待斃,結果就是兩邊不死不休。那個小軍官粉身碎骨,那個真人身死道消,現在陳都護也凶多吉少,偏偏姓劉的罪魁禍首一點事都沒有。

「那個守備也得幹掉。」蘇明成對官場之道並不精通,但是他明白,想立威就必須殺人。

已經踏足練氣十重的他也想試試自己的身手。

「如果那個守備想強行插手此事,那就用不著客氣。」謝小玉的想法也一樣。

「我來帶路。」蘇明成難得這樣豪氣沖天。

蕭山在臨海城南面,緊靠著海邊,高度也就百來丈,算不上一座大山。不過這裡景致不錯,背海的一面鬱鬱蔥蔥,朝海的一面怪石林立,山頂上紅磚綠瓦錯落有致。

躲在對面山頭上的一棵大樹下,謝小玉運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眺望著。

蕭山別業籠罩在一股蒸騰的靈氣之中,濃郁的靈氣打著漩。

「真是一條上好的靈脈,就是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靈眼。」謝小玉嘖嘖讚道。

「應該沒有。如果有的話,也輪不到一個小小的守備佔下這個地方。」蘇明成輕笑了起來。

謝小玉一想,確實如此。

天寶州最大的官是總督,而總督衙門就在臨海城,總督下面還有四大都護,分管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再往下才是守備。

換成別的城,守備就是整座城裡最高的武官,但是在臨海城只能排在六、七位,這還只是武官一系,臨海城還有文官體系,如果將文官也算上,守備恐怕連前十位都排不進去,有好東西也輪不到他。

「那上面好像有座陣。」法磬皺起眉頭。

「做了虧心事,當然要防備有人報復。」謝小玉冷笑一聲。他同樣也看出來,從半山腰開始,整座別業就被大陣籠罩在裡面。

「我們怎麼進去?」蘇明成對陣法只是粗通,那還是最近半年跟著謝小玉學的,但是在戊城的時候,他親眼見識陣法的恐怖,現在他看到大陣就怕。

「我也沒把握。以前我們靠陣法殺掉那麼多強敵,現在換成敵人掌控大陣,情況對我們不利啊。」法磬心裡也忐忑不安。他情願面對真人,也不想強行攻擊一座大陣。

「但願那裡面的修士數量不多,這座陣只能做出最簡單的反應。」謝小玉心裡也沒把握。

破陣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像兩個人下棋,哪怕下棋的對手是一個臭棋簍子和一個絕世國手,想分出勝負也至少在一、兩百手之後。如果臭棋簍子故意拖延的話,時間會更長。

只靠棋力沒辦法速戰速決,想快刀斬亂麻,只有採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比如掀翻棋盤,或者偷拿幾顆棋子。

「我們等。」謝小玉在旁邊找了 一個隱蔽之處坐了下來。

「你打算怎麼做?」法磬問道。

「破陣有九法,當初那四個蠻王用的就是以力破陣,我們沒這個實力,所以我打算藉天地之勢。」謝小玉說著,抬頭看了看天色。

此刻的天空灰濛濛的,雲越來越密。如果沒意外,頂多半天就會有一場大雨傾盆而下。

「把你的魚龍幻變陣拿出來。」謝小玉朝著蘇明成說道。

「為什麼不拿你那套?」蘇舵主並不是不願意,只是感到有些奇怪。

「魚龍幻變陣有兩種變化,變幻成魚的時候,分散又靈活?,變幻成龍的時候,可以集所有人的力量,不管用在進攻上還是飛遁上都很不錯。」謝小玉解釋了一下理由。

「這樣說來,我的魚龍幻變陣比你的幻天蝶舞陣更高明?」蘇明成很高興。

「是有這樣的說法。翠羽宮的各種陣法裡,魚龍幻變陣排名第六,幻天蝶舞陣排名第十七。不過這要看什麼人用,在你我的手裡,幻天蝶舞陣的威力絕對超過魚龍幻變陣。」謝小玉說道。

蘇明成和法磬稍微一想就明白其中的關鍵。彌天星斗劍陣和幻天蝶舞陣太相配了,兩者融合簡直天衣無縫。

蘇明成已經想像著自己在幻天蝶舞陣中大袖揮灝,無數蠱蟲化作彩蝶翩翩起舞的樣子,不過他馬上又失落起來。

「給你們。」謝小玉各扔了三枝陣旗過去:「不用還我。」

幻天蝶舞陣三枝一組,數量越多,光雲散開的範圍越廣。謝小玉自己也只有二十一枝陣旗,一下子拿六枝出來,絕對算得上慷慨。

「這怎麼好意思??」法磬嘴上這樣說,卻已經將陣旗收了起來。

蘇明成比法磬大方,逕直將陣旗插在背後。

「你們回中土後,可以想辦法結交一下翠羽宮的弟子。幻天蝶舞陣排名靠後,翠羽宮管得不嚴,很容易弄到手。如果能夠補齊整套陣法,對你們很有好處。」

謝小玉當著別人的面絕對不會說這話,只有在自己人面前,他才會表露真正的想法。

他口口聲聲說要在最短的時間裡離開天寶州,實際上一點把握都沒有。法磬並不明白謝小玉的心思,蘇明成卻猜到一些。

三個人不再說話,靜靜等待著大雨的來臨。

「轟隆隆——」一陣雷聲劃過天際,豆大的雨點劈里啪啦砸落下來。

謝小玉看著外面。

他藏身在一棵大樹下,巨大的樹冠像是一張華蓋似的撐開著,雨點砸在上面,全都擋了下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漸漸地遮擋住視線。

謝小玉猛地一拍納物袋,陽燧鏡飛了出來,迅速展開。

在陽燧鏡中,清清楚楚可以看到瓢潑大雨落在山頭上,立刻被一股力量偏轉開來,滑落到半山腰附近。

謝小玉仔細地觀察著雨水落下的痕跡。

每一種陣法都有各自的特徵,精通陣法的人可以從這些特徵中知道是哪一種陣法,還可以知道有多少人在操縱陣法。
好半天後,謝小玉終於說道:「那是奇門九道大陣,布這座陣的是一個陣法高手。如果那個人在此坐鎮的話,我絕對會退避三舍。不過從現在的狀況看來,主持此陣的並非佈陣之人。我們走。」

蘇明成早已遞來一枝陣旗。魚龍變幻陣和幻天蝶舞陣一樣,都是三枝一套,不過這一套有些講究。他手中握著的那枝陣旗大了一圈,而且陣旗頂端有一圈金色的流蘇,那是龍頭.,謝小玉手裡的陣旗旗面邊緣也有一圈流蘇,這是龍尾。

三枝陣旗微微晃動,剎那間,化作一道數丈長的金光。

當初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斗兩位蠻王的時候,也曾經駕馭魚龍變幻陣飛遁,不過此刻這道遁光明顯要強得多,速度也更快,還有一條金龍的影子時隱時現。

能有這樣的效果,一是因為謝小玉和蘇明成都已經達到練氣十重,二是因為這三個人修習的功法相同,也都將真氣轉為劍氣,三股劍氣完全融為一體。

金光一閃,三個人已經闖入陣中。

那座大陣並不是沒人掌控,只不過負責此事的修士沒怎麼在意,只將大陣開啟,自己在那裡打坐。

這就是出其不意的好處。

安陽劉家確實在落魂谷那群人裡收買了兩個修士充當眼線,那邊沒有發出警告,所以這邊的守衛就很鬆懈。這些修士都是劉家花錢雇來,他們只是拿錢辦事,不會多用心。再說,他們也想不到謝小玉只帶著兩個人就敢闖進來。

蘇明成負責駕馭遁光,謝小玉雙手掐訣,一道劍光從他的指尖疾射而出。

劍光如雷似電,在山頭上一閃而過,所到之處樹木全被攔腰斬斷,房屋也被筆直劈開。

當初黑刺社的三個殺手片刻間就拆了十幾幢房子,同樣是三個人,謝小玉、蘇明成和法磬比那三個殺手不知道厲害多少倍。

瓢潑大雨緊隨在劍光後湧入。原本蕭山別業因為有大陣籠罩,所以滴雨不沾,現在狂風驟雨席捲而過,那些雨點全都如同鋼釘,所到之處,磚上留下一個個窟窿,窗戶直接被打成蜂窩。

謝小玉控制得很好,只破壞東西並沒有傷人。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們三個人定住,四周的空氣彷彿一下子變成水銀或流沙。這是奇門九道大陣的妙用。

    「水無常形,以陣破陣!」謝小玉大喝一聲。

    轉瞬間,湧入的雨水全都化為霧氣,一股迷霧籠罩在山頭之上。金色龍影再次轉動起來,只不過比之前慢得多。
  
「翻江倒海。」謝小玉迅速變換著法訣。

又是一道如同霹靂閃電般的劍光疾射而出,這道劍光筆直朝著一間廂房劈去。

眼看著劍光就要破開廂房的房頂,突然那裡多了 一個金色的罩子,將劍光擋在外面。

    「星光搖逸,九天動。」法磬雙手結印,十幾道劍光閃爍著飛了出去。

蘇明成同樣大喝一聲,袍袖連連揮舞。

一陣震耳欲聾的嗡鳴聲從他的袍袖裡傳了出來,無數暗金色的蠱蟲鋪天蓋地朝著底下落去。

    「你們太放肆了!這裡是守備大人的別業。」一個老道飛身而起,右手握著長劍,劍尖指著謝小玉喝道。    「用不著說這些廢話,你我心知肚明。」謝小玉全力催動那道劍光。

謝小玉的劍光、法磬的劍陣和蘇明成的劍蠱同時發動,一繞,一轉,一落,那個金色的罩子如同肥良泡一般瞬間破滅,底下廂房的屋頂也被掀掉,裡面有兩個修士正狼狽不堪各自用一件法器護住全身,他們腳下有一座丈許方圓的陣盤,
陣盤中央插著一桿旗幟。

那個老道看到陣法被破,頓時惱羞成怒,喝道:「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將手中長劍往空中一拋,那柄長劍頓時化作一道匹練,朝著龍影斬了下來。

    「彌雲!」謝小玉早已經將自己的飛劍祭了出去,化作一片七彩斑斕的光雲擋在前面。

兩把飛劍在半空中來回交擊著。

說到威力,自然是老道的長劍更加厲害。那個老道已經是真人,每一劍都可以借用天地之力,力有萬鈞之重,比起蘇明成手中的趕山鞭不遑多讓。

不過,說到變幻無常,謝小玉的飛劍比起那把長劍不知道要強多少倍。

謝小玉的飛劍噴吐出三百五十九枚劍符,飛劍和劍符時而化作一團團忽明忽滅的光雲,時而恢復成本來面目,時而又隱沒不見。它們吞吐的劍光暗淡柔和,卻又鋒芒暗藏,更厲害的是光雲中傳出一陣悅耳的仙音,似乎是鐘磬絲絃所發,
又似乎隱約有女人輕聲吟唱。那聲音很輕,但是穿透力極強,不管修士還是普通人,聽到那陣陣仙音全都變得神魂顛倒。

    「全都醒來!」老道大聲喊道。剛才那一瞬間他也有些失神,不過他畢竟是真人,修為精深,所以馬上又清醒過來。

    「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蘇明成哈哈大笑。

一條小而凝實的龍影從金色龍影中分離出來,瞬間撲到那個老道的面前。

    「啪!」半空中彷彿打了一道霹靂。

老道百忙中取出一面寶鏡擋在前面,不過就算有法器護身,他也沒能擋住這一擊。

那條小而凝實的龍影是趕山鞭所化,上面凝聚三個人全部的力量。

老道只覺得一股巨力拍了過來,這股力量很大,大到他不敢硬接,只能順著這股巨力的勢頭往後飛去。

底下那些修士終於清醒過來,其中一個人朝著謝小玉一指,兩道烏光如同黑龍交尾一般互相纏繞著,朝謝小玉飛了過去。

這是一件類似於飛劍的法器,威力和飛劍相彷,只是沒有飛劍那樣靈活。

蘇明成揮手間又是一鞭。

烏光崩碎,那兩條黑龍被遠遠擊飛出去。趕山鞭雖然比裂地鞭差了一籌,但是比其他法器強悍得多。

蘇明成並非只有一條趕山鞭。只見他手一揮,漫天的蟲雲往下壓去。

底下五光十色的遁光頓時亮了起來。劉家請來的這些修士 一個個都只顧著自己保命,他們本來就和謝小玉沒什麼仇怨,只是為了劉家許下的好處而來,此刻看到謝小玉幾個人凶威太甚,這些人全都覺得劉家給的酬勞太低了。

不過也有幾個修士不退反進。他們全都是劉家豢養的修士,如果劉和出事,他們全都要吃不了兜著走,所以不得不拚命,其中一個人脫手打出一件蓮花形的法器。

    「這些人交給我對付。」蘇明成大包大攬。他已經感覺出來,以他現在的實力,對付真人有些吃力,不過真人想傷到他也不容易,所以那根硬骨頭還是交給謝小玉對付,他拿這些小嘍囉發發威風。

    「也好。法磬,你去破大陣。」謝小玉應道。此刻,他已經和老道交上手。

半空中,一團粉紅色的幽光滴溜溜轉動著,幽光中間是一枚紅色的鐲子,四週一片光雲變幻不停,而且或聚或散,千變萬化。

和謝小玉交手的那個老道也放出五、六件法器,週身光芒四射,五彩繽紛。

    「沒想到你會為了一個認識不久的人冒這樣的風險。有必要嗎?」老道大聲問道。

   「身為一個真人,為了 一點好處做劉家走狗,有必要嗎?」謝小玉反唇相譏。
   
兩個人嘴裡不停,手裡也沒有停息,你來我往,打得越來越激烈。

謝小玉越打越暢快,這種酣暢淋漓的戰鬥讓他沉迷,他出手也越發流暢。

    他的劍法原本就到行雲流水的境界,漸漸地,他的劍招又起了新的變化。

原來劍光和劍影還能分辨清楚,招式轉換雖然沒有痕跡,卻還看得出變化,漸漸地,劍光和劍影時而交織,時而重合,全都變得支離破碎,讓人越發難以捉摸。他的招式則化繁為簡,再也沒有繁複的變化,全都變得直來直去,但是每一
次都出現在對手意想不到的方位,而且一閃即逝。

打著打著,謝小玉感覺自己對「影」還沒徹底摸透,有些影並不暗淡,比如陰天的影,因為那時候的光也不強烈。

影不僅僅是光的反面,兩者似乎密不可分,光越亮則影越暗,光越弱則影越淡。

   謝小玉越看越眼熟,突然間他醒悟過來——這和陰陽圖如出一轍。

    下一瞬間,他徹底明白「影」隱含著陰陽之道。

仔細再一想,謝小玉猛然間醒悟過來。《六如法》絕對是和《天變》一樣的無上大法,每一式都隱含著兩種對立的大道法則。

「影」是陰陽之道;「泡」還沒領悟到,所以猜不出來.,「幻」從字面上來看,十有八九是虛實之道,也可能是真假之道;「夢」就有些高深莫測,或許它涉及的才是真假之道,不過更可能是有無之道。以此類推,他以為已經弄懂的「露」和「電」肯定也另有玄機。

以前他以為「電」是追求快,現在看來未必是這樣。電是快,但是雷聲卻慢,而且滾滾不息,所以「電」十有八九涉及的是快慢之道。

   「露」就有些難以確定。從現在領悟的奧義來看,「露」代表的可能是遠近之道。

    一想到自己只得了《六如法》的一點皮毛,謝小玉心裡多少有些鬱悶,他原本還沾沾自喜呢。

    心中有所想,手裡自然就顯露出一絲痕跡。他的劍法越來越狠辣,劍陣幻化而成的光雲也變得更深邃迷離。

劍光和劍影越來越細碎,也越來越神出鬼沒,那個老道被殺得手忙腳亂。    支撐片刻之後,老道大喝一聲,全力催動那幾件法器,整個人在法器的包裹之下衝天而起。

真人比起練氣境界的修士就有這樣優勢,可以御空飛行。

不過,此人不敢再和謝小玉繼續糾纏。他雖然立於不敗之地,心裡卻很清楚,論真實手段,他絕對不是謝小玉的對手,如果繼續糾纏下去,他只會自取其辱。    這邊相持不下,法磬那邊卻已經收工。只見整座廂房都絞成粉碎,房間正中
央的陣盤被劃得傷痕纍纍,其中一角更是徹底崩塌,整座大陣再也無法運轉自如。

    唯獨蘇明成那邊似乎有些棘手。這個傢伙操縱著萬千蠱蟲,手中揮舞著長鞭,正和一團藍色的光影僵持不下。

那團藍色的光影是人,不過這個人的速度極快,根本看不清身形,只剩下一道模模糊糊的虛影。

    「法磬,你把劉和找出來,我幫老蘇拿下此人。」謝小玉輕喝一聲,一片光雲朝著那團藍光捲去。

    只聽到「錚錚錚錚」一連串琴弦彈撥一般的輕響,那團藍色的光影舞動手中的長劍,將光雲擋在外面。此人居然能夠看透光雲,每一次都準確無誤截住融入光雲之中的劍符。

    「人劍一體!」謝小玉驚道。剛才他沒看出此人用的是什麼門道,現在終於看明白了。

    這也是一個劍修,而且是劍修中最另類的一群人。他們選的路比-般劍修更加凶險,用的不是飛劍,而是將劍當兵刃來用,就如同那些武修。    之所以不把他們算進武修裡,是因為他們修練到高深境界,會捨棄肉身,將魂魄和掌中長劍融為一體,成為劍中的元靈。雖然也能長生不死,卻不人不鬼,很難讓人接受。

這種劍修之道如此苛刻,必然有它過人之處。

劍修比起普通的修士已經厲害許多,這種劍修比一般的劍修還厲害。他們和武修一樣在最初階段有著極大的優勢,又沒有武修中期進展緩慢的缺點。他們將自身和劍相融,就相當於一門極高明的煉體之術,練氣境界就筋骨如鐵,皮如金
石,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我纏住他,你們去抓劉和。」謝小玉將天魔刀輪也調了過來。他原本用天魔刀輪鎮住頭頂上那個老道,現在也顧不上了。

    「三位別忙著動手,請聽老奴一言。老奴知道三位來意,我敢保證李姑娘沒事,我家公子對李姑娘沒有絲毫怠慢。這幾個月來,李姑娘吃好穿好,還有丫鬟服侍。」那團藍色光影大聲喊道。

    謝小玉原本最擔心的就是兩件事,其中一件事就是李喜兒已經死了,他對李光宗沒辦法交代,第一件事是劉家拿李喜兒當人質。

    現在的情況還算不錯。

    「帶我們過去,否則我們自己找。」謝小玉朝著蘇明成和法磬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兩個人盯著這邊,別讓其他人做什麼手腳,也別讓誰逃出去。

    「李姑娘就在後面。」那團藍色光影瞬間斂去,露出一個白面無鬚的老頭。

    所謂的後面就是朝著海的一面,那裡有一排小屋,建造得頗為雅致。

    屋子裡傳出一陣嚶嚶哭泣的聲音。

    「喜兒姐,是妳嗎?」謝小玉站在門外問道。

    「小哥,你總算來了。」屋子裡的哭聲頓時止住了,過了片刻,李喜兒從裡面走了出來。

    門一打開,謝小玉就呆住了。

    李喜兒腰身粗大,顯然已經身懷有孕。

    「喜兒姐,那畜生欺負妳了?」謝小玉怒道:「這個人渣!我去宰了他!」
  
    「別。」旁邊的老奴一臉慌張,連忙轉身對喜兒說道:「李姑娘,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妳和我家公子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現在連孩子都有了,就算不看在夫妻情分上,也該看在這個未曾出世孩子的面子上,饒過我家公子一回。」

    老奴一邊說,一邊看著李喜兒的反應。他看到喜兒意有所動,連忙繼續說道:「李姑娘,自從公子和妳春風一度之後,他可曾虧待過妳?沒有吧?他當初也說這裡面原本就有些誤會,等到事情了結之後,必然向令尊賠罪,並且向他當面提親。」

    謝小玉根本不信這種鬼話,劉和或許對喜兒不惡,但是後面那番話肯定不會說。

    按照謝小玉的本意,那個禍根絕不能留,但是現在出了這麼個意外,他頭痛無比。

    如果喜兒只是被污也就罷了,他仍舊可以將那個人一刀殺掉,但是現在喜兒有了身孕,這骨肉之情比什麼都難割捨。

    果然,他正這樣想著,喜兒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嗚嗚哭泣著說道:「小哥,我知道這讓你為難,但是……但是我不能讓孩子沒有爹……」她已經泣不成聲。

    「那個人渣呢?把他叫出來。」謝小玉滿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洩。

    「我這就去叫。」老奴頗識眼色,他知道現在已經沒危險了。

    老奴一步一步退著走,轉過一個彎之後,他拔腿就朝著前面奔去。

    劉和就藏身在看門人的房間裡,這裡離門最近,逃起來容易,而且也不容易被人發現。此刻他強自鎮定,仔細看卻能發現他的身體正微微地發抖。

    當初勾結總督府和礦業會所的人將謝小玉他們幾個送上戰場的時候,他並不覺得自己惹了難以對付的人,但是自從北望城傳來消息,他要對付的這幾個人不但混得風生水起,而且一個個實力都強橫得恐怖,他這才知道自己惹上麻煩。

    他原本指望那些修士能保他平安,沒想到那些修士牛皮吹得很大,卻沒什麼真本領。

    看到老奴進來,劉和喜出望外,他知道如果外面還有危險,老奴絕對不會暴露他的藏身之處。

    「少爺,那邊現在沒事了。」老奴躡手躡腳地進來:「您只要服個軟,這件事就過了。」

    「讓我服軟?」劉和怒道。

    老奴暗自歎息,他最清楚自家公子的脾氣,公子最要面子。

    「少爺,您何必和那些亡命之徒計較?再說這些人確實有幾分本事,您給他們個面子,或許以後也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老奴很會說話,知道應該怎麼勸。

    自家少爺經常自比太祖皇帝,總覺得現在如果不是太平盛世而是亂世,他即便不能九五稱尊,也至少能搏個諸侯之位。

    身為一個明君,肯定要禮賢下士。

    「也對,那群人確實有些本事,若是能夠藉這次聯姻將他們收於帳下,對我將來爭奪家主之位絕對很有好處。」劉和連連點頭。他一直覺得自己最大的弱點就是手上沒可用之人。

    因為沒人可用,父親大人就不派給他事情,又因為沒差事,所以他只有一個嫡子的身份卻沒有相應的權力。

    「不過這些人身份低下,萬一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怎麼辦?」劉和眼高手低,想玩禮賢下士那一套,又怕謝小玉他們找他算賬。畢竟他不是傻瓜,也知道老奴的話裡只有一分可以當真,其他全都是安慰之辭,他如果出去的話,免不了有一
番折辱,甚至還要經歷一番皮肉之苦。

    「忍。少爺,您不是最推崇太祖皇帝嗎?當年太祖皇帝未曾發跡之時,也曾經歷過白馬之圍、韓嶺之困,等到他登基稱帝之後,當年折辱過他的人要不跪地稱臣,要不死無葬身之地。老奴異常陰狠地說道。

    這番陰狠之言很對劉和的胃口 :「好,就按你說,我出去見見那幾個兇徒。」

    小屋裡,謝小玉來回踱步。此刻房間裡只有他和李喜兒兩個人,蘇明成和法磬全都站在屋外。

    「妳已經想好了?真的要這麼做?」謝小玉胸中鬱火悶燒。

    他可不是化干戈為玉帛的人物,他崇尚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我並不是貪戀什麼。劉家就是有滔天權勢,我也不在乎。那日我被他迷醉姦污之後,也曾經想死,後來發現身懷有孕,死的心思就淡了,這是命中注定。」李喜兒比她娘堅強得多,臉上帶著哀傷卻沒有再哭過。

    「沒那個畜生,妳也能將孩子生下來,也可以將孩子養大,將來我收他做徒弟。」謝小玉很不想和劉家搭上關係,兩邊的仇怨已經沒辦法化解了。

    「我不想讓孩子生下就沾染血海深仇,萬一他將來知道自己的父親死在你手裡怎麼辦?」李喜兒最怕的就是這種事。

    「我不在乎。」謝小玉搖頭道。這種事就算發生,也是十幾年後。

    「我在乎。」李喜兒有自己的主見,這一點她比她爹更強幾分:「我只求有一個平平常常的家,只求夫妻和美、母子安樂。現在夫妻和美已經做不到了,但是母子安樂還是可以。」

    謝小玉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勸下去,好半天,他才歎道:「跟著那個畜生未必有什麼好事。那個畜生現在肯服軟,等到事情過了之後,劉家那邊來了強援,他肯定會想起曾經受過的憋屈……」

    「你難道怕他報復?」李喜兒心裡通透。她要替未曾出世的孩子著想,同樣也要為爹娘弟弟著想。如果現在替劉和求情會養虎成患,她同樣要好好考慮一番。

    「我倒是不怕。妳爹和妳弟弟也用不著擔心,只要有五、六年的時間,他們都會成為很厲害的修士,自保肯定做得到。如果給我五、六年時間的話,我不找劉家的麻煩已經很不錯了,我擔心的是他會拿妳當出氣筒。」謝小玉以前說這話,肯定有人說他吹牛,現在他說這話,沒人會質疑。

    「那就沒問題了,只要爹娘和弟弟不會有事就行。你們不用管我。」李喜兒倒是挺坦然。

    見喜兒主意已定,謝小玉也不再說什麼。他走到外面,跟蘇明成要了 一隻蠱蟲。

    這是一隻很小的蠱蟲,就像一粒灰塵,顏色粉紅。

    回到屋子裡,謝小玉取出一根銀針說道:「伸出手指,我要妳一滴心血。」

    「這是什麼?」李喜兒瞪大眼睛,不過她可以肯定謝小玉不會害她。

    「苗疆的女子常常會煉一隻情蠱,她們一旦看中哪個男人,就會在那個男人身上種下情蠱,一旦那個男人有離異之心,苗女就會發動情蠱,和那個男人同歸於盡。這東西也是護身符,如果妳先死的話,情蠱也會發作,那個人就會隨妳同去。」謝小玉說道。

    李喜兒心頭一震。她不喜歡這種手段,但是理智告訴她,想平平安安只有這樣做。

    銀針輕輕在中指上刺了一下,一滴血珠被擠出來,點在蠱身上。

    血珠比蠱還大,但是眨眼間就被那微塵般的蠱吸了進去。一團豆大的血氣不停漫捲著,這只蠱的顏色越發紅了 一些,變得更明艷亮麗。

    只用了一刻鐘,這只蠱已經化為情蠱。

    謝小玉剛做完這件事,就聽到門外有人咳嗽一聲,緊接著傳來那個老奴的聲音:「謝小哥,我家公子看望李姑娘來了。」

    「進來吧。」事已至此,謝小玉也就不像之前那樣氣勢洶洶。

    門一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走在後面的是那個老奴,一臉諂媚的樣子,走在前面的劉和卻仍舊一臉倨傲。

    謝小玉很想在這張臉上狠踩幾腳,不過還是忍住了。看在喜兒的面子上,他給這個傢伙留點情面。

    「你害過我們兩次,原本我應該將你殺了。」謝小玉同樣不會放任這個傢伙如此囂張,畢竟現在是他佔上風。

    「兩次?我只是讓總督衙門的人把你們劃進徵召人員名單裡,哪裡還有一次?」劉和不服氣了。

    「黑刺社的殺手不是你請的?.」謝小玉心頭一震。

    「黑刺社?那是什麼?你聽說過嗎?」劉和轉頭問老奴。

    「一個下三濫的殺手組織,本身沒什麼殺手,只做些拉皮條的買賣。」老奴顯然不怎麼在意這樣一個組織。

  謝小玉聽得出這話不假。豪門世家對這類殺手組織確實不太看得起,因為這類組織很難保證不洩露消息。

   「那些殺手不是你們派的?」謝小玉沉吟起來。好半天,他又想到一種可能: 「會不會是你們手下的人想拍你們馬屁,所以找了黑刺社?」

  「不可能。背著主家買兇殺人,那不是拍馬屁,而是將腦袋往馬蹄子上湊。」老奴立刻回道。

  「是啊。如果真有這樣的奴才,我肯定會立刻打死,絕對不會留下這種禍害。」劉和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謝小玉這才意識到,像這種大家族最不喜歡就是下人和外面的勢力有所勾結,更別說自作主張接觸殺手組織。今天可以為拍這個主子的馬屁買兇殺人,明天說不定就可以為了另外一個主子轉過頭來殺這個主子。

  「不對啊……你和爹被黑刺社殺手攻擊的時候,他還沒和你們結仇呢。」李喜兒也在一旁幫著說話。

  「那時候我們已經和妳男人手下的一個傢伙結仇。」謝小玉沒打算隱瞞此事。

  「齊連雲死在你手上?」劉和猛地一指謝小玉。

  「齊連雲?那個拿扇子的傢伙?」謝小玉問道。

  「不錯。」劉和點了點頭。

  「我救過他一命,那傢伙不知道感恩,還想收我做手下,真是不知道死活。不過我沒殺他,那時我正好發現一個土蜘蛛的巢,裡面有卵,我需要有人幫我引開這些傢伙,這個姓齊的被我救過一命,我只是把命收回來罷了。」謝小玉說起前因後果。

  「好霸道。」劉和冷哼一聲。

  「霸道的不是我。蘇明成就是他請來對付我們,可惜蘇明成被我降服了,之後又來了黑刺社的殺手,想必也是他所為。看來你並不知道此事,我確實不該把這筆帳算在你頭上。」謝小玉這麼說,就是想找一個台階下。

  「也不會是齊連雲買的殺手。」老奴在一旁說道:「那時候我們已經知道北方將有事發生,打算趁機大賺一筆,之前我們買下那座舊礦山,就是為此做準備。

同樣的礦山我們買下八座,都是即將開完的老礦。北面那些礦頭發現土蠻的蹤跡後,全都急著想逃,但是礦業會所不允許這種行為。他們要不找到其他人接手,要不和別人換礦,我們就用手上快廢的礦換取他們手裡的好礦,這比直接拿錢買划算得多。

齊連雲知道這件事,打算從中撈取一些好處,所以錢全都投了進去,身邊一個子兒都沒有,以至於那段日子他一直在各個礦區白吃白喝。像他這樣的人,平時根本不可能待在那種地方。

  老奴的話很有說服力。謝小玉也聽蘇明成說過,當初姓齊的並沒有拿出直接的好處,只許諾事成之後給他一筆報酬。蘇明成認識姓齊的,所以肯認這個帳,黑刺社卻不可能允許別人賒帳。

  「看來這完全是一場誤會。」老奴鬆了口氣。

  「好吧,這件事就算了。不過你把我們弄到北望城卻是不爭的事實,這筆帳我們仍舊得算一算。」說著,謝小玉一把抓住劉和的肩膀。

  劉和也是一個修士,而且境界不低,但是他和謝小玉不能比,一下子就被按著蹲了下來。

  旁邊的老奴倒也懂事,此刻就站在一旁看著,沒跑上來表忠心。因為他知道如果不讓這幫兇人出氣,這件事不會完。

  「喜兒姐就做你的外室,過幾天就和你拜堂成親。你立刻準備八抬大轎,必須熱熱鬧鬧辦一場婚事。」謝小玉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應該的、應該的。」老奴在一旁代自家少爺答應下來。他已經明白謝小玉的打算。

  關鍵就是外室這個身份。

  外室生的孩子不入籍譜,也沒資格分家產,連庶子的地位都及不上。但是外室有外室的好處,外室是妻不是妾,而且族裡根本管不著,也用不著遵守那些規矩。

  當然,外室也意味著不合法。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劉家肯定不會承認這門親事.,如果劉和以後有了妻室,如果正妻性情凶悍,甚至可能來抄外室的家。不過考慮到天寶州離中土太過遙遠,而且此地瘴毒兇猛,發生這種事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條,喜兒姐生下的第一個兒子姓李,李家也要傳宗接代。」謝小玉臨時起意加了這麼個條件。

  「她不是還有個弟弟嗎?.」劉和怒道。他並不在意有沒有兒子,那只是他風流一度留下的種子,不過他丟不起這個人。讓兒子隨母姓,他豈不成了贅婿?

  「李福祿一心修練,當然要保持童子身。哪裡像你,明明有絕好的資質卻不知道愛惜,早早就破了童身。」謝小玉冷哼一聲。

  「你又不是我爹,你管得著嗎?」劉和脖子一梗。

  謝小玉見劉和如此回話,反倒放下心來。這人就是繡花枕頭,肚子裡一包茅草。

  他伸手在劉和的脖頸上拍了一下。

  「你幹什麼?」劉和就感覺脖頸一陣刺痛。

  「你應該聽說過我們在北方怎麼大顯身手的吧?想必你也知道我們最擅長的除了魔功就是蠱術。剛才我就在你的身上種下魔蠱,此蠱是以喜兒姐的心血煉成,只要她動一下心念,你就必死無疑,當然她自己也會喪命。」謝小玉解釋道。

  「情蠱。」旁邊的老奴駭然變色。他當然知道這東西的厲害。

  「普通的情蠱哪裡顯得出我們的手段?」謝小玉摘下手腕上的刀輪輕輕一彈,這個形如手鐲的刀輪立刻發出一陣曼妙的呻吟聲,緊接著,一個美女身影冒了出來。

  劉和兩眼失神看著刀輪中的身影,旁邊的老奴卻彷彿遇見天敵似的,渾身僵直,瞳孔收縮。

  「知道這是什麼嗎?」謝小玉問道。

  「六欲天魔分身。」老奴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怪不得你連真人和蠻王都可以殺。你居然連天魔都招了來,實在太瘋狂了。」

  「你說反了。我和另外幾個人藉打仗的機會拿那些土蠻祭煉法器,沒想到殺人殺過頭,直接將天魔分身召了來。」謝小玉說得非常平淡,不過他說這些原本就帶著炫耀的味道。

  果然,不管是那個老奴還是劉和,全都面色一僵。他們聽出炫耀的意思,也把這看做一種警告。

  天魔分身未必厲害,但是這東西出了名的難纏,用來害人絕對讓人防不勝防。

  劉和只要一想到他體內種的那只蠱隱伏著天魔分身的一絲魔念,就臉色煞白。這玩意一旦發作,沒人能夠預料會是什麼樣的結果,殺父弒母這類的事都可能發生。
gander 發表於 2012-11-6 13:48
第五章 喜事?

   李光宗呆愣愣坐在地上,李嬸在旁邊眨著眼睛,李福祿不停撓頭。

    三個人都傻了。

    他們曾經想過許多種結局。這段日子,他們只要閉上眼睛,夢裡不是出現喜兒哭泣的神情,就是出現血流成河的景象,卻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這是不是化什麼為什麼……」李福祿沒他姐姐聰明,現下都沒脫掉一股土氣。

    「化敵為友。」李光宗在一旁喃喃自語著。

    「也不算化敵為友,劉和只想度過這道難關,他對喜兒姐未必有什麼好意。」謝小玉回答道,這也是一種警告。

    他倒不怕李光宗和李福祿產生什麼傻念頭。這兩個人畢竟已經是修士,見識不同以往,但是,他不得不防李嬸。李嬸仍舊只是個農家婦人,難免會有些愚蠢想法,如果真以為自家女兒因禍得福,嫁入豪門,那就麻煩了。

    「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會過河拆橋?.」李光宗皺緊眉頭。

    「難說得很。安陽劉家門第太高,甚至不是普通的豪門世家,他們的祖宗曾經開朝立代,統御過中土,這種家庭裡人情非常淡薄,父子相殘、兄弟  牆這類事也時有發生。喜兒姐只是個外室,在那些人眼裡恐怕不比一只螻蟻強多少。」謝小玉順便給李光宗一家洗洗腦子。

    小門小戶的人將親情看得很重,根本無法理解豪門世家中的冷漠和殘酷。

    「說書的人經常提到莫要生在……家。」李福祿難得顯露一下他的見識,可惜他的見識全都是聽說書看戲得來,淺薄得很。

    李光宗當然不會在意這些,不過對這番話倒是挺認可︰「那現下怎么辦?」

    「我已經跟劉和說好,要他準備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再選個良辰吉日將喜兒迎娶過去。我連主婚人都請好了,就請信樂堂張堂主主持這場婚事,這樣既高調又不張揚。」謝小玉最後那句話才是關鍵。所謂明媒正娶,只是雙方面子上好看一些。外室畢竟是外室,如果傳回中土,讓安陽劉家其他人知道此事,說不定還會有麻煩。

    「大著肚子怎么拜堂成親?」李嬸畢竟是女人,想的是別人會不會說閒話。

    「怕什麼?坐在花轎裡誰看得出來?拜堂成親的時候全都是自己人,外面的人有什麼資格進來看熱鬧?」李光宗有點見識,知道這根本就是小事,大事是必須要有個表示,告訴別人,他們和劉和的仇已經圓滿了結。

    「那樣的話,我們還要不要請人?」李嬸的腦子轉過彎來。在她心目中,女兒結婚肯定要大大操辦一場,讓以前的街坊鄰居全都來看看。

    「請什麼人?要不要把葛禿子一家請來?」李光宗一瞪眼。喜兒出事後,他對以前認識的那些人寒透了心。何叔、二子、戲子他們四處找人的時候,以前的那些街坊鄰居說閒話的、冷嘲熱諷的比比皆是,有幾家倒是肯幫忙找人,但是他們要錢。

    「對了,李光宗,有件事要告訴你。我問劉家那個小子,結果發現黑刺社的那些殺手不是他派來的,也和他手底下的人沒任何關係。」謝小玉說道。

    「黑刺社?」李光宗幾乎忘了這件事,好半天才想起來︰「這就怪了,那之前我們沒和其他人結仇啊?難道是那個和我交過手的家伙?不可能啊,這種小頭目應該沒錢僱黑刺社的殺手。」

    「我回來之前就已經問過那個人了,確實和他無關。」謝小玉做事一向精細。

    「那會是誰?」李光宗越發胡涂。

    「嫌疑最大的就是忠義堂。」謝小玉在一旁點醒道。

    李光宗張了張嘴,最終仍沒替忠義堂辯解,因為他發現確實有這個可能。

    「大哥,你算一下不就知道了?」李福祿問道。

    「一個殺手組織裡如果沒有能掩蓋天機的人物,這個組織肯定早已經被別人連根拔掉。」謝小玉根本不打算費這個心思。

    「這還是忠義堂嗎?怎么感覺著裡面的人全都不忠不義,沒一個好東西?」李嬸一肚子郁悶。她從丈夫那裡知道不少事,所以對忠義堂也沒什麼好感。

    「俺們要準備嫁妝嗎?」李福祿問道。

    「這件事你們就用不著操心了。劉家什麼東西沒有?你們拿得出夠體面的嫁妝嗎?」謝小玉原本就沒打算那麼麻煩。難道還要真的像世俗結婚一樣十裡紅妝,連食籃馬桶都要準備齊全?

    「我回來只是告訴你們這件事,省得你們操心,不是讓你們做什麼準備。你們現下什麼都別做,大叔和福祿繼續練功,你們的實力越強,喜兒的地位越穩。什麼時候你們成了真君甚至道君,劉家恐怕會將喜兒當祖宗供起來。」謝小玉干脆給這對父子找點事情做。

    李光宗沈默半晌,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此刻他心中的憂急盡數散去,整個人都和以前不同。

    「俺也去修練。」李福祿跟在李光宗身後走了。

    「李嬸,  閑著沒事,就做一些小孩子穿的衣服、鞋子、帽子吧,沒多久就可以派上用場了。」謝小玉也給李嬸找了些事做。他怕李嬸到處亂跑,又惹出什麼麻煩。

    李嬸答應一聲,她現下已經明白了。

    消息仍舊傳了開來,何叔、超叔、長叔還有那群小子全都被弄傻了。原本還斗得你死我活,轉眼間卻變成親家,不過謝小玉一句「別太當真」,又讓他們感覺到一絲火藥味。

    結婚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好在修士並非凡俗中人,沒那麼多講究,再加上李喜兒身懷有孕,實在拖不下去,得盡快將婚事辦掉,所以一切只能就簡。

    兩天後,李光宗一家離開落魂谷去了城裡,畢竟落魂谷離臨海城有五天航程,問禮納聘都很不方便。

    謝小玉沒走,他為這件事已經耽誤很多時間,再說李喜兒畢竟不是他的親姐姐,婚事自然有李光宗一家操辦,用不著他花費心思。所以李光宗一走,他就立亥閉關。

    這一次他是真的閉關,而不是掩人耳目。蕭山別業那一戰讓他領悟《六如法》隱藏的玄機,之前他只悟了 一點皮毛罷了。

    不只是「影」,連「電」、「露」都要重新領悟,要徹悟其中隱含的大道。

    想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即便在大門派裡,練氣層次的弟子也只是一心提升實力,不會領悟什麼大道,這對他們來說太早了,只有成為真人之後才會接觸大道。但是真正領悟卻要等到進入真君境界之後,因為那時候修為提升就變得異常緩慢,想有所成就,必須選擇一個方向鑽研。所謂三千大道,就是佛道兩門總結出來三千個可以成就的方向。

    他敢這么做,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在感悟大道方面具有優勢。不過他也不敢奢望能將《六如法》全都悟透,這部無上大法每一式都有正反相對的兩種大道,《六如法》本身還蘊含著時間大道,加起來就是十三種大道,他只能挑最適合他的幾種大道。

    謝小玉沒從「電」入手,而是選擇「露」,因為「露」和水有關。

    他現下已經吸收庚金精氣,下一步就是吸收壬水精氣。如果能夠找到精純的壬水精氣自然再好不過,做不到的話,就只有從庚金中生出壬水。

    感悟「露」的真髓同樣要從水中尋找契機,他可以一邊聚攏水氣,以水養水,從庚金中生出壬水,一邊感悟其中隱含的大道,正好一舉兩得。

    閉關自然要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他選的正是通往靈眼的那個入口。這段日子,法磬在密室裡修練,他在入口處閉關,順便  守這個入口。

    百丈之外,蘇明成也在修練。

    兩個人都放出一股雲霧,將方圓數裡之內全都籠罩進去。

    他們在這裡修練也是各取所需。謝小玉要的是從洞口源源不斷流散出來的庚金精氣,此刻雲霧之中夾雜的那些金屬碎片和金屬細絲全都是庚金精氣凝結而成。煉化庚金精氣的同時,他也體悟水氣的昇華和凝結,和對泥土、樹木的滋潤。

    蘇明成則就近捕捉毒虫。這些毒虫沾染金煞之氣,比起他原來那些蠱虫強了許多,這還是自然  噬的結果,沒有人為的干預。這段日子,他挑了幾種最厲害的毒虫,將  們煉化成為蠱虫,讓  們捕食其他毒虫。

    所謂蠱,就是用特殊的秘法把虫蛇、蟾蜥、蜊蜴之類的毒物變成精怪,讓  們的壽命變得很長,而且能夠靠  噬血肉變強。

    因為方向不同,兩個人釋放出的雲霧也完全不同。謝小玉的雲霧夾雜著無數金屬碎片和細絲,鋒利無比,卷動間總是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蘇明成的雲霧裡面全都是蟲子,雲霧的顏色也發綠,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裡面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我要如何才能讓普通的蠱排成劍陣?這東西是活的,有自己的本能,不像劍蠱沒有意識,要  們怎么做都行。」蘇明成突然問道。

    「別問我,我對蠱不熟。」謝小玉搖了搖頭。

    蘇明成很無奈,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

    他之所以對普通的蠱感興趣,是因為劍蠱的數量不可能太多,三萬只就是極限,普通的蠱就沒那樣的限制。不過普通的蠱是活物,懂得畏懼,還有天生對血肉的渴望,想要像操縱劍蠱那樣,實在太難了。

    「有所得必有所失,如果蠱沒有這樣那樣的弱點,蠻荒之地的那些苗人恐怕早已經入主中原了。」謝小玉說道。這是解釋,也是善意的勸告。

    「你的意思是我仍舊回到劍蠱的路上?」蘇明成有些不舍。

    「你可以齊頭並進,將劍蠱夾雜在普通的蠱裡。」謝小玉想出折衷的辦法。蘇明成沈思片刻,最後覺得只能這樣做。

    「你那邊怎么樣了?有頭緒了嗎?」蘇明成問。他是少數幾個知道謝小玉閉關目的之人。

    「哪有那麼容易?」謝小玉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看未必,你這家伙好像又厲害許多。」蘇明成根本不信。人的感知或許有錯,那些蠱虫對氣機卻異常敏感,一開始那些蠱虫還會飛進謝小玉的雲霧中,最近兩天,蠱虫甚至不敢靠近兩團雲霧的交界處。

    謝小玉笑而不答。

    他確實沒有悟出「露」中隱含的大道,但是這段日子他也沒白費,他的體內生出一絲辛金精氣。

    庚金屬陽,辛金屬陰。

    原本按照他的計畫,吸收庚金精氣之後,再生出壬水、甲木、丙火、戊土,可以成就五行小圓滿。現下辛金精氣突然冒了出來,從辛金可以生出癸水、乙木、丁火、己土,兩邊相合就是五行大圓滿。

    更妙的是他手裡有癸水真訣,那是從趙博手裡得來,這部功法等級不高,但是妙用無窮。

    而且露、霜、霧、雨、雲全都由癸水凝結而成,癸水比壬水更適合《六如法》。

    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呼呼呼」的扇葉轉動聲。

    「怎么回事?老李他們回來了?」蘇明成一下子站了起來。

    謝小玉連忙往面前的陣旗一指。

四周的雲霧迅速朝著陣旗涌去,那面陣旗就彷佛一個無底洞一般,將所有的雲霧全都收入其中,轉瞬間雲收霧斂,陣旗也變得金光閃閃,這是庚金精氣太過濃郁的緣故。和剩下的十幾面幻天蝶舞陣旗相比,這面陣旗不但顏色不同,也小了許多,只有巴掌那麼大。

蘇明成同樣也收起他的雲霧,然後雙手一展將兩只袖子抖開,那漫天的蠱虫紛紛投入其中。

兩個人飛身朝著營地而去。

此刻在營地旁的起降點上,一艘又細又長的飛天船正緩緩降落。

「有這樣的飛天船嗎?」謝小玉轉頭問道。

「那應該是劉家自備的飛天船。」蘇明成對這種事很清楚,他見過很多私家擁有的飛天船。

降落點旁邊人很多,所以顯得異常嘈雜,整個營地的人全都被吸引過來。

飛天船漸漸降落到地上。

艙門一開,第一個從飛天船上下來的居然是那位璇璣派的掌門弟子。之前洛文清為了避嫌沒有跟過來,這次他受邀前來觀禮,就沒那些顧忌。

洛文清早就看到謝小玉了,徑直走了過來。

謝小玉卻沒看著他,而是盯著他背後。緊跟在洛文清後面下來的是忠義堂的人,來的人還不少,兩位軍師、十幾位舵主全都到了,只有堂主沒來。

謝小玉心裡很不舒服,怒火猛地竄上來。

不過他也知道現下不能發火。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忠義堂的人不要臉,他卻要顧及臉面,更何況他也沒足夠證據證明黑刺社的殺手和忠義堂有關。王晨來到落魂谷之後,他曾經讓王晨占過一卦,果然什麼都沒算出來。

[你怎么了?臉色很不好。」洛文清搶步上前,一下子扣住謝小玉的脈門。
謝小玉本能地一抖手腕,但洛文清的三根手指就像黏在上面一樣,根本甩不開。

「郁氣攻心,氣血不寧,你的狀況相當危險,隨時都可能走火入魔。」洛文清神情凝重地說道。

謝小玉臉色微微一白。

他這才發現最近自己的情緒好像常常失控,胸中總是充滿憤怒、郁悶和壓抑。之前他以為是諸事不順,從發現喜兒失蹤開始,每一件事都出乎他的預料,讓他的計畫一變再變,還不得不和生死仇敵結成親家。現下他終於明白那只是外因,內因肯定和他修練《七情迷心魔門大法》有關。

他豢養的全都是無形魔頭,這類魔頭從外表一點看不出兇惡猙獰,反倒寧靜溫和。不過魔頭就是魔頭,這東西要不如同暗流涌動,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一切,表面上不露出一絲痕跡,等到發作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要不蟄伏等待,當時機到來的時候驟然出手,讓人措手不及。

這還只是飛劍中隱藏的七情心魔在搗鬼,刀輪之中寄居的六欲天魔分身還沒有動作呢,那才是  正吃人不吐骨頭的存在。

「看來我得找一些佛門秘法看看了,《六如法》雖然是佛門的東西,可惜是劍修之法,殺氣太重,沒辦法化解修練魔功留下的隱憂。」謝小玉苦笑道。

「你還  想當和  ?」洛文清也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洛文清突然正色說道︰「說實話,你的麻煩不小。」

「還有其他麻煩??」謝小玉聽出話裡有話。

「我還有事。」蘇明成倒也聰明,知道這時候應該迴避一下。

洛文清看著蘇明成走遠,才說道︰「昨天羅師叔飛劍傳書給我,他說你們殺的那兩個  人裡,有一個和九空山有淵源,所以九空山的人發話,他們不打算追究此事,卻也不想看到你們這些人回中土。官府被你們弄得下不了台,正巴不得有人對付你們,所以兩邊一拍即合。」

「我們所有的人?」謝小玉皺起眉頭,他要確認一下範圍。

「總共二百十七人。不只你們,連新娘子也包括在裡面。]洛文清很無奈。

「我們的功勞怎么算?」謝小玉強壓著怒火。他已經知道自己不能再被情緒所左右,否則遲早會走入魔道。

「九空山的人只不想讓你們回去,要把你們永遠地流放在這裡,卻沒想過抹殺你們的功勞,所以你們可以另外開出一個條件。」洛文清這樣說,意思已經很明白,不管謝小玉開什麼條件,璇璣派都會全力支援。

謝小玉當然聽得出話裡的意思,可惜他根本沒興趣獅子大開口,此刻他只想盡快逃離天寶州。

他不說話,洛文清以為他想不通,所以在一旁勸道︰「其實你根本用不著在乎。別人或許回不去中土,你和麻子肯定做得到。你們成為  君只是遲早罷了,九空山再霸道也不可能破壞規矩,強行流放一位  君。」

謝小玉知道這話有理,可惜他沒那個時間,不過神道重現的事他不能說出來。

現下謝小玉不擔憂李光宗一家,對於洛文清來說,讓李光宗一家回中土只是一句話的事,而且九空山也不敢阻止。

但是天寶州幾千萬人必死無疑,謝小玉不想背那麼大的因果。

越想越覺得心亂如麻,謝小玉又有些煩躁起來,突然,他的目光掃過那艘飛天船。

劉家的飛天船樣子異常古怪,和他經常看到的飛天船都不一樣,這東西細細長長,就像一根黃瓜。

「你們從臨海城過來花了幾天?」謝小玉問道。

「你不會想自己建造一艘空行巨舟吧?」洛文清猜到謝小玉的打算,瞠目結舌地抬頭看了看那艘飛天船。

「你先回答我。」謝小玉等於預設了。

[花了三天。」洛文清答道。

普通的飛天船需要五天,空行巨舟的速度比普通的飛天船快一倍,眼前這艘飛天船的速度介乎於空行巨舟和普通飛天船之間。

「我雖然不知道這兩種船的原理,但是我知道它們差得很遠。空行巨舟是直接借用天地的力量,飛天船卻需要充填靈力。」洛文清並不是賣弄,這是常識。

謝小玉博覽群書,當然知道這些,但是他絕對不相信兩者之間沒有關聯。這兩種東西長得實在太像了,飛行時的狀態也差不多,後者十有八九是前者的簡化。

[我有辦法。」謝小玉眼睛裡神光閃爍,許多想法一個接一個從他腦子裡跳出來。

「就算你有辦法,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建造一艘飛天船需要很多零件,你打算從那裡弄?你不可能指望安陽劉家幫這個忙。」洛文清說道。

「我還是有辦法。」謝小玉還是那句話。

「能告訴我嗎?我絕對不會說出去。」洛文清好奇心起,畢竟他的年紀和謝小玉差不多,都才十六、七歲。

對於這個璇璣派的掌門弟子,謝小玉倒是沒什麼懷疑。他看了看左右,然後低聲說道:「當初北邊開戰之初,土蠻封鎖通往北望城的航路,所有裝載援兵的飛天船全都被打了下來,我打算把那些殘骸全都找回來。」

洛文清沒想到謝小玉打的是那些殘骸的主意。他仔細一想,這辦法還  不錯。那些殘骸已經是無主之物,就算謝小玉他們拖回來,官府也不好意思強行要取。更何況這群人肯定不會傻呼呼把東西弄回來,十有八九會就近隱藏,偷偷改造。

「我只能說但愿你們能夠成功。」洛文清笑道。

謝小玉想到辦法,心頭頓時輕鬆許多,這下子他想到要些什麼了。

「北望城有沒有靈眼?」他問道。

「有。都護府裡就有一口靈眼。你想要它?」洛文清有些失望。他並不是覺得謝小玉要價不高,而是對謝小玉想藉助靈眼修練感到失望。

藉靈眼修練,在修士前期當然不錯,但是到了  君境界後,優勢就漸漸消失了。到了道君境界,更是比其他道君差上一截,只能靠服用靈丹拉回差距。

「我打算將那口靈眼化為戊土之性,麻子在練氣九重已經卡了很久,他只缺合適的天地之氣。」謝小玉解釋道。

洛文清的臉色這才好轉起來。

「你倒是舍得。」這下子洛文清又覺得謝小玉為人確實不錯。要知道靈眼可不是隨便就能找到,而且謝小玉自己不用卻留給別人,這絕對難得。

「這應該不難。先不說他們欠你們很多,必須給予補償,北望城本身也已經失去價  ,官府正猶豫不決,想放棄那裡,有些舍不得;想派兵駐守,覺得耗費太多;想重建此城,又擔心花費太大。」洛文清消息靈通,知道上面正為此犯愁。

麻子的神情很古怪。從謝小玉口中知道那兩個消息之後,他就一直發呆,臉上說不出是喜悅還是憂愁。

從靈眼那邊趕回來的法磬卻是一臉怒容。他原本打算半年之後就挑戰練氣十重,然後再看情況,如果謝小玉找到壬水精氣,他就留下來,等到成為  人之後再回中土,如果沒找到壬水精氣,他就回中土碰碰運氣。

「我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回中土。你們還記得墜毀的那幾艘飛天船嗎?我打算尋找它們的殘骸,然後想辦法拼湊出一艘飛天船,再想辦法在這基礎上建造一艘我們自己的空行巨舟。」謝小玉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房間裡總共就十幾個人,都是第一批跟著他的人,謝小玉對這些人有著絕對的信心,不擔心他們會洩露祕密。

「反正要得到那口靈眼也要去一趟北方,正好一起辦了這件事。」趙博第一個表態。

「劉家有飛天船,這艘船比官府的船快得多,正好可以派上用場。」王晨在一旁補充道。

他一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

王晨也明白大家在想什麼。他利落地從口袋裡掏出那三枚銅錢,這本來是謝小玉的東西,現下已經給了他。

銅錢一扔到桌子上,立刻轉個不停。


其他人都不明白其中的奧妙,謝小玉、王晨和麻子卻皺起眉頭。

麻子雖然不懂易算之道,但是他知道一些皮毛,這樣轉個不停,是天機被人遮掩的徵兆。

[有人和我們打著同樣的主意......」謝小玉自言自語著。

王晨和麻子並不知道謝小玉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但是他們都相信謝小玉不會猜錯。

「難道是官府?」王晨問道。

「我不知道。按理說官府財大氣粗,不會在乎那些殘骸,就算他們要將殘骸收回來,也沒必要遮掩天機。」謝小玉其實已經否定這種可能。

「可能是某個堂口也打算這么做。我們想用那些殘骸拼出一艘空行巨舟,他們恐怕只想修復這些飛天船。」蘇明成知道一些內情。

「是用來偷礦吧?」麻子將蘇明成沒說出來的話點破了。

「差不多。」蘇明成不再掩飾,這是公開的祕密。

天寶州名義上只有官府、礦業會所和劉家這樣的豪門可以擁有飛天船,實際
上像忠義堂、信樂堂這樣的大堂口也都有自己的飛天船。這片大陸到處是礦,一般的礦當然沒有偷的必要,有些礦卻異常珍稀,一塊就值高價。這類礦都是偶然碰上,挖到礦的人全都會秘而不宣,藏匿起來不交上去,私底下賣給各大堂口。

「我們的動作要快。」謝小玉皺著眉頭說道︰「最可能被找到的殘骸就是我們乘坐過的那艘飛天船。」

眾人一起點頭,這很容易理解。

所有的援軍中,只有他們活下來的人最多,另外幾路援軍只有零星幾個人活下來。這些僥倖逃出來的人都精通土遁或者木遁,為了逃命,他們在土裡和密林中轉得暈頭轉向,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也忘了飛天船墜落在那裡。

「我們耽誤不少時間,現下可能已經晚了。」王晨不太樂觀。

[也不晚。那艘飛天船很快,只要七天就可以到達墜落點,就算有人趕在我們前面到達那裡,他們也來不及把東西全部拆走。就算他們把不重要的東西全都扔下,只帶走最關鍵的那些零件,也肯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吳榮華難得開口說話,因為他也不想放棄。

最早跟著謝小玉的人裡,他的資質比較差,修練的功法又很另類,境界提升得很慢。像王晨、趙博、趙德望他們幾個都有望修練到  君境界,他卻不敢這么想。

所以他想離開天寶州,就只能寄希望於他們建造出屬於自己的空行巨舟。

「這邊怎么辦?」蘇明成問道。他和李光宗的關係不錯,當然要替李光宗考慮一下。

謝小玉沉吟起來。

說實話,他對這場婚事並不在意,不過他走了的話,場面就太難看了,再說只憑李光宗他們幾個根本就壓不住場子,更鎮不住劉家那幫人。

「法磬留下,你在這裡坐鎮,尋找殘骸的事交給其他人就行。」謝小玉先安排好看家的人。

「沒問題。」法磬不在乎。現下他一門心思突破練氣十重,其他的事不打算多想。

「我們現下前往臨海城,將那些客人全都打發走。到了臨海城後,你們就前往墜落點。」謝小玉說道。

「這一來一回至少要耽誤四天。」麻子很不滿,他現下一刻鐘都等不得。

「沒辦法,那幫人不走的話我不放心。」謝小玉指的當然是忠義堂的人。

「你既然看那些家伙不順眼,干脆把他們鏟平了。」麻子惡狠狠地說道。

麻子本來對忠義堂沒什麼惡感,畢竟忠義堂從來沒惹到他頭上。但是現下忠義堂讓他白白浪費四天時間,這個仇可不小。

「遲早會有這么一天,不過不是現下。」謝小玉對那群偽君子同樣忍耐到極限,不過他有自己的原則。他可以不在乎證據,但是在動手之前,他必須確定那些事是忠義堂干的。

他被人冤枉才會來到天寶州,所以他絕對不想冤枉別人,哪怕那是一群讓他討厭到極點的家伙。

「你不在,我不太有把握。」吳榮華露出為難之色。想在茫茫林海中搜尋飛天船的殘骸,肯定要目光敏銳才行。這群人裡就只有他和謝小玉修練瞳術,以前遇到這類事,都是以謝小玉為主,他只是在一旁輔助。

別說吳榮華本人,其他人也一樣沒把握。

他們跟著謝小玉一路過來,都知道謝小玉的瞳術在吳榮華之上。更何況兩個人的見識根本不能比,有時候線索就在眼前,吳榮華卻未必能看得出來。

謝小玉沈思起來,他不可能分身兩地,只能另想他法。

好半天,他終於想出一個折衷的辦法。

「你們一到墜落點,就讓飛天船回來接我。趙博負責跟船,我會和你保持聯繫。這邊的婚禮一結束,我就會往北方,你和我在半路上會合,我換乘劉家的這艘船,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到達你們那邊。]

眾人一算,如果全都靠劉家的船來回接送要二十一天;如果謝小玉自己過來,路上需要十五天,加上李家成親耽誤的時間,就是十七、八天,時間都太久了。按照這個方案,兩邊一起趕路在中間會合,就可以把時間縮短在十二天左右。

「我們不需要到目標地再下船。以我們的速度,全力奔行並不比坐船慢多少,只是辛苦一些。」王晨精於計算,所以他提議道。

「一來一回,這又可以節省兩天。」麻子立刻贊成道。

「那就這么決定了。」謝小玉說道。

既然定下計畫,一切就按計畫進行。

麻子他們根本等不及明天出發。從房間裡面出來,他們立刻分頭趕人。

「小兄弟,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剛從臨海城過來,現下就要我們回去?」忠義堂的那個算命先生有些不滿。

「誰請你們來了?」謝小玉現下根本沒興趣和這幫人客氣。偽君子同樣也意味著欺軟怕硬。

再說如果因為口角之爭最後動起手來,他並不介意趁這個機會將忠義堂的人全都解決掉。

這可算不上冤枉,對方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

謝小玉的話裡露出一絲殺氣,眨眼間,他的身周升騰起一片殺氣,麻子甚至將裂地鞭抄在手裡。

這幫家伙在北望城殺人如麻,身上的殺氣全都熏得死人。

忠義堂的香主、舵主也有十幾個人,境界和謝小玉他們差不多,像那兩位軍師更是練氣圓滿,比謝小玉還高,但是被這股殺氣一壓,這些人一個個都臉色發白。

算命先生也不敢再說什麼。他精通易算之術,而且比王晨高明得多,心念一動立刻知道凶吉。此刻他只感覺凶煞臨頭,一個不好就會有血光之災。

謝小玉朝著遠處的呆子兄弟招了招手。

這次李光宗一家都沒回來,這兩兄弟卻回來了。

「大哥,你找俺們啥事?」二呆跑過來問道。

「我剛才一直忘了問,誰讓你們回來的?」謝小玉這才想起其中的蹊蹺之處。
「俺叔啊。」二呆腦筋不好,張嘴就答道。

「我當然知道是李叔讓你們過來,但是他不可能莫名其妙生出這樣的念頭,肯定有人要他這么做。那個人是誰?」謝小玉打破砂鍋問到底。

「是媒婆說的。就算再不講究,女方也應該出點嫁妝,哪怕只是一針一線也好。」二呆腦子不行,記性卻好。

「臨海城什麼東西沒有?李光宗手裡又不是沒錢,在城裡不能置備嗎?」謝小玉問道。他敢肯定這裡面還有原因。

「李叔和李嬸原本也這么想,不過後來又變卦了,要我們回來取一百只童子雞過去,說是辟邪。」二呆並不清楚內情。

「這對白痴夫婦﹗」麻子啐了一口。他跟李光宗沒什麼交情,所以沒有一點掩飾,罵人的話脫口而出。

[我會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反正不難  ,到臨海城問一下就可以知道這些餿主意是誰出的了。」謝小玉說這些話的時候,有意無意朝著那個算命先生掃了一眼。

他可以肯定這件事又是忠義堂在背後搞鬼。

一時之間,他的心頭又冒出一絲殺氣。

劉家的飛天船確實很快,兩天後,飛天船降落在臨海城。

起降點的外面,信樂堂那位張堂主、劉和身邊的老奴、還有李光宗他們幾個全都恭候在那裡。

李光宗一臉慚色。他已經接到謝小玉的信符,知道這件事讓謝小玉和其他人有多么惱火。

接到信符的不只是他,那位堂主也接到了。老頭看到謝小玉出來,連忙拱手說道︰「小哥,我老張沒幫你辦成那件事,我的人晚了一步,媒婆和那幾個嚼舌根的婦人全都被滅口了。」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搞鬼的人總有露出馬腳的那一天。」謝小玉並不在意,他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

原本他只有七成把握這件事是忠義堂搞的鬼,現下已經提升到九成。

「這次是我和我老婆多事。」李光宗嘆了口氣。媒婆和那幾個女人一死,他立刻就知道自己上了別人的圈套。

「大叔,你現下已經是一個修士了,修士如果太注重面子的話,小心連命都沒有。好好想想那兩個被我和麻子殺掉的  人吧,他們就是因為面子才丟了性命。」謝小玉原本不想說這樣重的話,但是這一次他確實被弄得很惱火。

他轉過頭來又朝著那個老奴說道︰「北面還有一些事情沒有了結乾淨,我讓麻子他們跑一趟。這艘飛天船不錯,我打算借用一段時間。」

「沒事、沒事,你們儘管用好了。」老奴倒是挺知趣,而且他覺得沒了飛天船也好,少爺就不會再到處亂跑,少了很多麻煩。

「那就多謝了。」謝小玉朝著麻子他們揮了揮手。

麻子根本沒下船,看到謝小玉的手勢,他立刻讓駕船的人將飛天船重新升了起來。

「你那邊也快一些,別讓我們等太久。」趙博從舷窗中探出半個身體,朝著底下喊道。

謝小玉看了看趙博,轉頭說道︰「你們聽到了,我實在沒什麼時間,所以明天就舉行婚禮吧。」

他說這話絕對霸道,不但沒問劉家的意思,連李光宗都被撇在一邊。

不過老奴和李光宗都沒有反對。老奴本來就對這門親事不怎么在意,李光宗是因為心有余悸,他從來沒看到謝小玉發過這么大的火。

「嫁妝我已經帶來了。」謝小玉轉身指了指,只見飛天船剛才停靠的地方旁邊有一堆袋子。
那是軍用納物袋,原本用來裝黑豆,大戰結束之後,他們拿了回來。

「這么多……你將養的雞全都殺了?」李光宗立刻猜到謝小玉做了什麼。

「老是有人覬覦這些東西,我已經煩了。」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李光宗知道謝小玉的意思。這一次他們夫妻倆做了件傻事,但是追根溯源,十有八九是忠義堂在背後搞鬼,除此之外沒人對此感興趣。至少,劉家在這件事上絕對乾淨。

「這些全都交給劉家處理。打算自己吃就全都留下;想賣出去的話,賺來的錢給喜兒姐置一份嫁妝。」謝小玉原本打算將落魂谷當做基地,現下他不想了。那裡離臨海城太近,麻煩一大堆。

從洛文清口中聽說官府打算放棄北望城,他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官府一旦撤離,北面就變成  空地帶,他們想怎么發展都行。

再說這半個月的時間也沒白費,他最關心的還是那些野雞蛋。現下蛋全都變成雞,別的雞全都殺掉了,它們卻仍舊被照料得很好。超叔他們幾個已經沒其他事可做,全心全意照顧這些小東西。

正如謝小玉所猜想,這些野雞能夠吸收靈氣,養了二十幾天,才比鴿子稍微大一點,但是它們的肉裡靈氣十足,絕對是最好的靈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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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nder 發表於 2012-11-21 12:45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2-12-9 16:31 編輯



飛天船殘骸失蹤,竟是土蠻動的手腳?天下大變將起,誰會是傳說中的應劫之人?
當年謝小玉遭到誣陷而被放逐,竟與霓裳門有關,而璇璣派的介入,究竟會對謝小玉等人重返中土有著什麼影響?
為了製作、修復飛天船,謝小玉與麻子訂立了周詳的計畫,同時暗自與蠻王達成了檯面下的協議⋯⋯

第一章 殘骸哪去了?
  「呼呼呼呼──」
  扇葉轉動的聲音顯得異常嘈雜,劉家的飛天船比官府的飛天船快得多,不過在平穩和安靜方面就差得多了。
  此刻飛天船正行進在雲層下方,這裡離地面有兩千余丈。從上面往下看,底下全都是一片綠色,一眼望去除了樹冠還是樹冠,綠波蕩漾如同一片茫茫無際的海洋。
  船上只有兩個人,謝小玉緊靠船舷站著,身前懸浮著一面陽燧鏡,鏡子裡映照出遠處的景象,趙博站在他後面。
  突然,謝小玉回頭說道..「我看到他們了。」
  「那裡?那裡??」趙博探頭探腦在一旁張望著,但什麼都沒看見。
  「還遠著呢,離這邊大概有七、八十裡,你怎麼可能看得見?」謝小玉說道。
  「那邊的情況怎麼樣?」趙博問。之前為了節省時間,還沒到到達站麻子就讓他回來接謝小玉,所以他並不知道麻子那幫人進展得怎麼樣。
  「好像有麻煩。」謝小玉嘆道︰「我根本沒看到殘骸,只看見一片倒塌的樹木,還有吳榮華在那裡轉來轉去,好像在尋找線索。」
  「這怎麼可能?難道當初我們乘坐的那艘飛天船損壞得並不嚴重,稍微修一下就能飛行?」趙博只想得出這樣一種可能,否則在這樣的深山老林裡,想將一大堆殘骸全都運出去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我也不知道,只有到了那邊再問他們。」謝小玉將陽燧鏡收了起來。
  七、八十公里的距離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很長的距離,但是對飛天船來說卻只是片刻工夫。
  底下的人早已經注意到頭頂上的動靜,知道謝小玉到了,全都在墜落點附近等候著。
  墜落點旁邊有一大片空地,可惜對劉家這艘飛天船來說仍舊不夠。這艘飛天船很窄,卻有一般的飛天船四倍那麼長,根本沒辦法降落。
  「你們就停在樹冠上方十丈的地方,我們自己下去。」謝小玉朝著駕船的那幾個人吩咐道。
  說完,他和趙博從飛天船上縱身跳了下去。
  一落到地上,趙博急不可耐地朝著麻子他們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問︰「殘骸呢?」
  「你沒長眼睛嗎?」麻子對謝小玉之外的其它人一向不客氣。
  有沒有搬運東西的痕跡?.」謝小玉也走了過來,他問得聰明多了。
  「有,不過都是五、六個月前留下。」吳榮華隨手指了指幾個方向。
  謝小玉仔細一看,果然那些地方都有一些重物拖動的痕跡,不過當初留下的拖痕上已經長出青苔。
  「那時候我們剛到北望城不久,這片區域到處是土蠻,誰敢在那個時候渾水摸魚?」趙博傻呼呼地問道。
  其它人根本沒興趣回答,全都以一副看到白痴的模樣盯著趙博。
  「別人不行,如果是土蠻做的話,就解釋得過去了。」謝小玉說道。
  「土蠻?」趙博驚叫起來。
  在他的印象中,土蠻蠢笨無比,還處於刀耕火種的階段,比蠻荒之地的苗夷更不開化,他們要這些殘骸干什麼?
  謝小玉和麻子對視一眼,只有他們清楚,這件事十有八九和重新出現的神道有關。
  當初他們就已經意識到土蠻正在掠奪人口,不過他們以為土蠻只對女人和孩子感興趣,現下看來情況比這嚴重得多。土蠻還對修士和有一技之長的人感興趣,正有意識地竊取一切有用的東西。
  或許現下土蠻仍舊愚昧落後,將來就未必了。
  「他們要飛天船干什麼?」趙博完全無法理解。
  是啊。飛天船這種東西對他們好像沒用,他們可以在天寶州自由來去,不像我們對這片土地不熟,在地面上行走很容易遇到危險。」王晨也一直思索這個問題。
  會不會他們和我們有同樣的想法,想離開天寶州,前往別的地方看看?」
  吳榮華在一旁問道。話一退場門,他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因為這話太過異想天開。
  沒想到謝小玉和麻子的臉色同時變得煞白,吳榮華覺得是笑話,他們卻不這麼認為。兩人又對視一眼,全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深深的憂慮。
  「你覺得成功的可能有多大?」麻子輕聲問。
  「恐怕有十成。」謝小玉切牙說道。
  神道不同於佛門、道門、魔門、旁門,它有一個最重要的特性,就是化不可能為可能。
  修練神道的人如果說冰能燃燒、木能滅火,那麼這兩件看似荒誕的事絕對會發生。
  「要不要我占算一卦?」王晨難得這樣主動,畢竟事關他們是否能返回中土。
  「也好,不過我不認為會有結果。」謝小玉不想打擊王晨的積極,他猜十有
八九不會有結果。
  天機既然被神力遮掩起來,就算再精通易算之術的人,也別想算出任何端倪,這是神道強於其它教的地方。
  王晨知道謝小玉的話不會有錯,但是他仍舊掏出那三枚銅板往地上一扔。他此刻卜算的是最簡單的問題,想知道那些土蠻將殘骸搬往哪個方向。
  銅板一落到地上就轉個不停,一點都沒有倒下的意思。這一次用不著謝小玉解釋,其它人也已經明白沒戲唱了。
  「這麼大的一艘飛天船需要多少人才能搬走?五、六個月的時間又能夠搬運多遠?」趙博還存了那麼一絲幻想。
  吳榮華、王晨等人頓時來了精神,王晨收起那三枚轉動不停的銅板,轉頭看著謝小玉,想知道謝小玉怎麼想。
  謝小玉一指地上的拖痕,又指了指拖痕延伸的方向︰「知道那邊有什麼嗎?」
  大部分人仍舊茫然地看著他,只有吳榮華恍然大悟︰「那邊有條河,你的意思是土蠻走的是水路?」
  「水路?完蛋了。」趙博也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當初他們前往北望城,一路上就是順著水路而行,而且謝小玉還製定一套逃跑的方案,同樣也是走水路。
  正因為有這樣一番經歷,他們對天寶州的河流都很熟,就算沒有地圖,他也可以畫出主要河流的大致走向,還知道怎麼從一條河進入另外一條河流、怎麼用最快的辦法從一處水系進入另一處水系。
  「根本不需要五、六個月,兩、三個月就足夠跑遍整個北方,這麼大的範圍,根本沒辦法搜索。」趙博立刻得出結論。
  眾人的心情頓時變得異常沉重。
  「現下怎麼辦?」王晨問道。
  「走吧,去北望城。」麻子只能退而求其次。短時間內無法離開天寶州,只能儘可能提升實力再說。
  麻子飛身跳上樹冠,然後縱身一躍,登上飛天船。
  王晨沒想到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他看了看其它人,其它人也都一臉迷惘。
  「走吧。」謝小玉比其它人更加鬱悶。當初的計畫是他製訂,沒想到碰到這麼一個意外,現下所有的計畫都要修改。
  謝小玉也飛身登上船,其它人只能跟在後面。
  那艘飛天船調轉方向,朝著北望城而去。
  坐定之後,麻子湊了過來,在謝小玉的耳邊低聲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打劫空行巨舟?」
  謝小玉用神識朝著四周掃了一下,發現麻子已經將四周隔絕之後,這才答道︰「當然想過,但那不可能。」
  「你怕負責押船的人?.」麻子又問道。負責押船的至少是真君級,以他們現下的實力,殺真人都有些勉強,碰到真君,根本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我猜得沒錯,每一艘空行巨舟上都有禁制。」謝小玉不打沒把握的仗。
  禁制的種類實在太多,有些會在人的身上打下無法掩蓋的印記,有些會自動反擊,還有一些會轟的一聲爆炸,偏偏這玩意還很難破除。
  「或許……我們可以藉土蠻之手?」麻子實在太想離開天寶州,以至於生出不該有的念頭。
  謝小玉嚇了一跳︰「我可不敢。就算做得再隱密,總有敗露的時候,到了那時,我們就會成為公敵。」
  「我沒打算聯絡土蠻,那太危險。我們都不通土蠻的語言,更不知道他們的脾氣和習俗,就算聯絡上,也未必能夠說服那幫傢伙。」麻子說道。他說得這麼仔細,足以證明他確實盤算過,只不過放棄了︰「我的想法是驅虎趕野狼,勾引一批鳥人攻擊空行巨舟。」
  「成功的可能性太小,土蠻可不傻,他們未必會上當。再說這樣做也有敗露的可能,到時候官府和各大門派可不會聽你的解釋。」謝小玉膽子不小,但是他絕對不做後果嚴重的事。
  麻子一臉不忿,想了好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嘆道︰「還是在飛天船上想辦法算了,實在不行,再打別的主意。J
  北望城仍舊那樣破落,甚至連人氣都沒了,城外只有幾千名士兵把守著,內城早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下一幢幢空竹棚。
  突然謝小玉看到一個人從內城走了出來,還朝著他們揮手。
  那是洛文清。
  這位璇璣派的掌門弟子和他一起參加李喜兒的婚禮,然後一起乘船北上。半路上,他們遇到趙博,他換乘劉家的飛天船前往墜毀地點,洛文清繼續北上,沒想到這個家伙居然比他早到。
  不用猜,洛文清肯定是飛過來的。
  這就是真人的厲害之處,能夠飛天遁地、日行萬裡,謝小玉和麻子再厲害,在某些方面仍舊不能和真人相比。
  謝小玉心中有所觸動,麻子更是如此。
  從理論上來說,真人只要有一艘好一些的船,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往來於天寶州和中土之間。當然這只是理論,沒人這麼做過。
  不過麻子卻有了那麼一個想法,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肯定會冒險試試,反正留在天寶州也是死路一條,和死在海上沒什麼兩樣。
  飛天船緩緩地降落在內城前的空地上,從船上一下來,兩個人立刻迎了上去。
  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洛文清臉上帶著一絲尷尬,走近之後,立刻很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得說聲抱歉。」
  「怎麼?官府不答應我們的要求?」謝小玉有一種不好的第六感。
  「他們答應了,不過有人暗中搞鬼,將那口靈眼轉變成癸水之性。」洛文清心裡也有些氣憤。這一手玩得很難看,連他都算計進去。
  不過比他更氣憤的肯定是麻子。
  隨著一聲怒吼,麻子的眼睛一下子變得血紅︰「是誰幹的?」他怒吼著。
  「我說過,會幫你找到最適合你的天地精氣。」謝小玉將手搭在麻子肩頭,
  他要阻止這個家伙發狂。
  「讓我知道是什麼人搞鬼,我一定要將他碎尸萬段﹗」麻子惡狠狠地說道。
  對修士來說,阻人成道不亞於殺父  母,絕對是不共戴天之仇。
  「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話嗎?就算做得再隱密,總有敗露的時候,這個仇肯定有機會可以報。」謝小玉心中的殺氣一點都不比麻子淡。
  站在兩個人對面的洛文清暗自為那個搞鬼的家伙感到可憐,那個家伙肯定不是修士,否則絕對不敢這麼做。
  阻人成道的仇會禍及家人,就算此人死了,麻子仍舊會找他的妻兒老小報仇。
  以麻子的凶性,十有八九會將那家人全都殺光,旁人想阻止也找不出理由,因為這在修士的世界裡是天經地義的事。
  不說麻子心中的憤怒和失落,緊跟在謝小玉和麻子身後的人裡卻有一個人高興得心花怒放。

這人正是趙博,他修練的是《癸水真訣》,這口靈眼實在太適合他了。
原本他異常羨慕法磬,那個家伙有了庚金靈眼之助,修練的速度就像飛一樣,都快追上麻子。現下他也可以,而且他修練的速度恐怕比法磬還要快上一籌。

「我……我能不能進去修練?」趙博知道現下不是問這話的時候,但是他忍不住。

麻子的眼睛越發紅了。

「你去吧。」謝小玉連忙將這個沒腦子的家伙打發走,省得他在一旁添亂。趙博歡天喜地朝著內城沖去。

「我想靜一下。」麻子一把推開謝小玉。

「你沒事吧?」謝小玉關切地問道。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麻子壓抑住心中的怒氣,轉身就走。

看著麻子走遠,洛文清突然神色一變,尷尬的神情消失不見,嘴角多了一絲微笑︰「那個人想讓你和麻子氣得吐血,卻沒想到他只坑到麻子,反而讓你得了實惠」

「你看出來了?」謝小玉問道。
「我也是五行大圓滿。」洛文清一臉傲然。

謝小玉並不覺得奇怪。像洛文清這樣的天之驕子肯定不願意留下一絲遺憾,情願花上一些時間,也要以五行大圓滿的姿態踏入玄門,這樣一來起點就高得多。

「不過我比你差一些。」洛文清倒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是藉外力達到五行大圓滿,不像你自己生出辛金和癸水。」

「對了,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們去找殘骸,但是在墜落點卻什麼都沒有,只有一些幾個月之前留下的痕跡,痕跡的方向朝著河邊而去,只能懷疑是土蠻干的。」

謝小玉並不打算說神道重現的事,但是可以提飛天船殘骸失蹤的事。

「土蠻要那些殘骸干什麼?」洛文清本來以為謝小玉有事求他,沒想到得了這麼個消息,他的心情頓時變得和謝小玉一樣沉重。

洛文清並不像別的修士那樣看不起土蠻,他知道土蠻絕非人們所說那樣蠢如豬豚。而且他事先知道謝小玉尋找那些殘骸的目的,很容易聯想到土蠻弄走那些殘骸的意圖。

「我的資格還淺,這裡的事輪不到我做決定,我打算告知羅師叔,請他定奪此事。」洛文清連忙說道。

「我們尋找殘骸的目的有些見不得光,請代為隱瞞。」謝小玉說出那件事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知道洛文清肯定會向上報告。

「這容易。如果有人問起,我會說你們是為了這口靈眼才來北望城,半路上想起死去的同伴,想讓他們入土為安,卻意外發現飛天船殘骸不見了。」身為掌門弟子,洛文清肯定不是一心修練的死腦筋,他的心思其實很活。

讓謝小玉安心之後,洛文清也不再停留,抬手放出一片銀色劍光,瞬間隨著這道銀光破空而去。

洛文清一走,謝小玉立刻進了內城,急不可耐地趕往那口靈眼。

靈眼就在大堂後面。當年建造北望城的時候,就是先確定靈眼的位置後,以這口靈眼為中心,對整座城市進行規劃。

不只北望城,整個天寶州、甚至整個中土都是這麼做,因為靈眼是保護整座城池防禦法陣的中樞。

一進入後堂,謝小玉立刻感覺到一股濃郁的水氣迎面而來,轉過一道小門,前面一片白霧蒙蒙。

此處的癸水精氣一點都不比落魂谷那口靈眼中的庚金精氣弱多少。

謝小玉頓時皺起眉頭。那口庚金靈眼中的精氣積聚整整半年,才有如今的規模,這口靈眼頂多轉化五、六天,居然也如此濃郁逼人,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難道這件事是某位真君暗中做的?

轉念一想,他又覺得不對。就算九空山不怕他和麻子的報復,想將這樣一口靈眼盡數轉化也沒那麼容易,就算一位真君出手,也會大損元氣。總不可能是道君親自出手吧?這也太抬舉他和麻子了,而且他記得來天寶州的幾位道君中並沒有九空山的人。

謝小玉心裡不明白,腳卻沒停下,徑直闖入白霧中。

一進去,他就立刻抖開剩下的十五枝幻天蝶舞旗,濃郁至極的癸水精氣瞬間湧入他體內。

不過,和當初踏入練氣十重的時候不一樣,這些精氣在他體內轉了 一圈又跑出來,十成精氣至少跑掉九成九,只有微不可  的一絲癸水精氣留了下來。

不過謝小玉的心中卻興奮異常,這意味著他可以吸收那些癸水精氣。

好處還不只這些,在庚金精氣和癸水精氣的雙重滋潤下,他體內的辛金精氣也在增加。

謝小玉什麼都不想,他加快腳步。

靈眼就在最裡面的一間房子裡。那間房子不大,和普通農舍差不多,顯得異常簡樸,裡面也沒什麼東西,只有一口池子,池子裡波光粼粼,五個人盤坐在那裡,早已經入定。

趙博居然沒有獨佔便宜,這讓謝小玉有些意外,同時也對趙博德了 一絲好感。

謝小玉隨手將那十五枝幻天蝶舞旗插在房間四周,然後找了一個地方盤坐下來。

他現下已經踏入練氣十重,最難的那一步已經跨過去,旁邊就算有人,也影響不到他。再說他吸入的癸水精氣只有一分能留在體內,九成九都被排了出去,一個人獨佔此處的話根本就是浪費。

在百裡外的一座山峰之上,洛文清雙手垂落,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裡,面前站著一個白衣雪袍的道人,不過仔細看,卻會發現那個道人的眉眼有些模糊。

這是身外化身,只有道君才能夠擁有這樣的神通。

洛文清心中充滿羨慕,可惜這和他的路子不合。他這位師叔屬於練氣一脈,擅長玄功變幻,他練的卻是劍法。他到了道君境界可以將元神寄托於飛劍上,瞬息千里,說到神奇玄妙,並不比身外化身差,可惜沒這招帥。

洛文清心裡胡思亂想,臉上卻不會顯露出來。

那位師叔並不在意洛文清想些什麼,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土蠻的事。

「天寶州的土蠻確實有些不正常,這件事從二十年前就已經開始。」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將一些機密告訴掌門師侄。這次璇璣派總共來了六個人,在各大門派裡排名第三,這裡面並非沒有原因。

想了半天,他最後還是決定透露一些東西。

「我只能告訴你,少則十年,多則百年,必然會有一場大變。我們璇璣派能不能在這場大變中保全,都是未知之數。」

洛文清嚇了一跳,不過他隨即想到之前看到的種種跡象,腦子裡頓時有了猜測。

「這場大變難道會從天寶州開始?」

「不只是天寶州,荒蠻之地、西方婆娑大陸、北方無盡之原都已經發現大變的跡象。事實上中土也有些不穩,所謂的太平盛世只是外表如此罷了。」羅師叔原本不想說這麼多,只是開了口之後沒辦法停住。

「那麼,您讓我注意謝小玉他們幾個又是為什麼?難道他們和這場大變有關?」洛文清問道。

「每一次大變將起,都會有幾個應劫之人出現。我不知道那幾個人是不是應劫之人,但是四處撒網總不會有錯。」既然已經開口,羅師叔干脆將這件事交代明白。

聽到這話,洛文清心頭一動。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憑什麼他不能成為應劫之人?

「有這個心思就去做。」羅師叔一眼就看出洛文清的想法︰「事在人為,應劫之人從來都不是老天注定,誰能活下來,誰就是應劫之人。」

「既然他們幾個可能是應劫之人,之前九空山的人阻止他們回中土,您為什麼不堅持一下?」洛文清感覺有些奇怪。

「這是考驗。如果他們連這個難關都過不了,怎麼可能是應劫之人?」羅師叔輕笑起來︰「再說,如果我輕而易舉幫他們化解這個難題,他們的感受不會太深,現下不同了。他們已經知道九空山對他們沒有好感,我們這時候幫一把的話,效果是不是好得多?」

「您好像不是這樣功利的人。」洛文清有些意外。

「這是你師父的意思,我只是轉述罷了。」羅師叔哈哈大笑起來,他就等著洛文清說剛才那句話。

笑過之後,他突然神色一斂︰「剛才我告訴你的事,你記在心裡就是,不要外傳。你仍舊跟著那些人,不過別靠得太近,以至於讓他們產生倚賴之心。」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入定中的謝小玉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他的身體四周雲霧繚繞,整個人都被雲霧籠罩,這些雲霧全都是從他身體裡面涌出來。

突然,一片炫麗多彩的璀璨珠光從謝小玉體內冒了出來。

珠光並不強烈,但是被這片珠光照到的人全都覺得自己身體像是被完全穿透一般。

感覺最強烈的就是和謝小玉在一起的趙博等人,不過他們剛被嚇了一跳,緊接著慌亂變成狂喜。

沐浴在珠光之下的他們,調息吐納的速度比剛才快了一倍。

「辛金生癸水。」趙博旁邊的那個修士恍然大悟。

此人修為不如趙博,但是說到見識卻比趙博強得多。可惜此人年歲已高,即便跟了謝小玉之後奇遇連連,修為提升的速度仍舊在那幾十個人中吊車尾。

「落魂谷那口靈眼好像是庚金之性。」趙博仍舊沒弄明白。

「難不成老大想以五行大圓滿鑄就仙基?」另外一個修士已經明白。

「那是一定的,老大是什麼人?」趙博現下對謝小玉心服口服。

「不用拍我馬屁。趁著此刻我體內辛金圓滿、金氣外溢,你們加快修練,這樣的機會難得。」謝小玉早就從入定中醒來。

眾人不敢多囉嗦,連忙靜下心來再一次入定。

此刻謝小玉也到了關鍵之處,體內的庚金真元有一半已經轉化成辛金真元。現下就顯示出他當初那顆通天丹用得多麼難得,即便減少一半,剩下的庚金真元也比一般的練氣十重修士強得多。

這就是第一步的重要性,第一步走得好,以後每一步都不會太差。

只是片刻工夫,他感覺到體內的癸水真元也到了圓滿的境界,不過比起庚金、辛金兩種真元,癸水真元連一半都不到。

五行真元並不會完全平衡。他是劍修,自然以金為主,水只是相輔,等到以後他化生出甲木、乙木真元,肯定比癸水真元還少。而且金克木,那兩種木行真元能夠達到六分之一就已經不錯了,火比木只會更少,因為它在木後面,而且火克金。

這也是練氣十重越到後面速度越快的原因之一。

突然,謝小玉感覺到一絲異樣的氣息。這絲氣息離他很遠,少說也在千里之外,感覺異常溫潤,還有種血肉相連的味道。

他轉頭看去,那方向似乎正是扶淑城所在的位置。

能夠讓他產生這種感覺的東西,肯定是癸水之物,而且絕對不簡單,不是法寶就是天生異寶。

謝小玉猛然間心頭一動。他剛才還猜測這口靈眼如何被改變性質,如果搞鬼的那個人手裡有一件異寶,那就解釋得過去。

這種天生地養的寶物或許沒什麼神通,卻最擅長吸納天地精氣,煉成法寶後反倒沒了這樣的靈性。

「欠了我的遲早要還回來。」謝小玉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他本來就沒打算放過搞鬼的人,現下他又多了 一個理由。

他有他的原則,絕對不因為眼紅別人的東西而殺人越貨,似是對方如果得罪過他,就沒必要客氣。

一想到這裡,謝小玉猛地從靈眼池中跳了出來,打算和麻子商量這件事。


一團雲霧瞬間包裹在他身體四周,雲霧中還生出一股托舉之力,讓他感覺身體為之一輕。

謝小玉心中大喜。他原來有幾個弱點,其中之一就是缺少一門高明的遁法。
最初只能靠陸地飛騰術這樣的便宜貨撐場面,後來有了幻天蝶舞陣之後,情況稍微好了 一些,現下這短處完全彌補上了。

練氣層次能夠施展的遁法中,以水遁最是方便快疾,數量也最多,他的手裡就有十幾種。不過他並不打算重新修練一門遁法,幻天蝶舞陣自帶的雲遁就很不錯,也是水遁的一種,他只要練到念動即發的程度就可以。

等到撐過練氣十重、成為真人之後,對於劍修來說,沒什麼比御劍飛行更好的遁法。
從內城一出來,謝小玉立刻看到蘇明成迎面跑了過來。

蘇明成一直在城門口等著,臉上滿是焦慮,一見謝小玉出來,立刻跑上前去說道︰「你總算出來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謝小玉連忙收起幻天蝶舞旗。

「麻子跑到戊城去了。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突然間鑽進那口火眼裡。」蘇明成說道。

「已經多久了?」謝小玉一邊問,一邊想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可以確定麻子不會想不開自殺。

「昨天中午下去的。」蘇明成問過其它人,最後一個見到麻子的人是在昨天上午,下午有人看到堵住火焰的那些坍塌石塊全都被挪開,露出一個疏透過的火眼。

「快一整天了?」謝小玉大吃一驚,飛身沖了出去。

不過轉眼間謝小玉又回來了,只見他一拍額頭,一枚金光燦燦的劍符從他的額頭飛了出來,緊接著他用手一指蘇明成的額頭,劍符一下子就沒入進去。

「你帶著我的本命劍符進去修練。我已經練成辛金和癸水兩種真元,你試試從我的本命劍符上引兩絲真元出來。如果成功的話,你就可以和我一樣。」謝小玉說完這些,又飛身躍出圍牆。

蘇明成呆呆站在那裡好半天,突然興奮地大叫起來。

他以前做夢都不敢想像自己能以五行大圓滿的模式構築仙基。他現下只覺得,當初決定跟著謝小玉實在太聰明了,要不是這樣,他那裡能夠得到這樣的信任?更別說因此得到的好處。

興奮過後,蘇明成忙不迭地朝內城跑。剛才他還為麻子犯愁,現下他已經沒工夫想這些。他也要練成那兩種真元,這樣一來,離踏入玄門就更近一步。

當初堂主說過他可以在五年之內成為真人,不過那是指和其它人一樣隨意找些天地之氣練成真元。現下情況不同,他要以五行大圓滿築基,成為真人裡最頂尖的。

蘇明成急不可耐的修練去了,現下換成謝小玉滿心憂慮。

戊城離北望城不遠,以謝小玉現下的速度,絕對是眨眼就到。

遠遠的,他就看到那裡圍攏著很多人,全都是知道麻子的事之後來看熱鬧的。
戊城此刻早已經連廢墟都看不到。當初那四個蠻王連手一擊,將麻子挖的火眼打塌,坍塌的岩石堵塞火道,結果灼熱無比的地火燒穿岩石噴發而出,將整片廢墟全都化為火海。

當初他們乘飛天船離開這裡的時候,就看到這片區域火光沖天,現下火已經熄滅,只留下一片滿是空隙的黑色石頭,這是岩漿冷卻之後生成的。

火眼倒是還在,而且比以前大得多,足夠塞進一頭牛,麻子就是從這裡跳下去。

「老大來了、老大來了。」眾人看到謝小玉過來,立刻一邊喊著,一邊讓出一條路。

謝小玉並不靠近,而是在火眼旁邊十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半蹲下身體,一隻手按在那漆黑的火山岩上,小心翼翼感知著地下的動靜。

整片土地全都充滿火的氣息,好半天,他的神情之中多了 一絲驚詫,當中還帶著一絲興奮,就在離火眼五、六百丈遠的地方,他意外地感應到一絲戊土氣息。

轉念間,謝小玉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此處原本就有一條靈脈,當初被他們竭澤而漁,差不多已經乾涸。那四個蠻王連手一擊將這裡打得徹底崩塌,打通地脈,導致地火噴涌,卻無意中將乾涸的靈脈重新接續。

現下地火雖然退去,但是地火中殘留的丙火精氣卻沒有完全消散。火能生土,這裡叫戊城並非沒有原因,因為這裡恰好是戊土方位,所以除了丙火精氣,這裡還有一團戊土精氣。

靈脈初生,精氣精純不下於靈眼,這正是麻子尋找已久的東西,可惜這兩團精氣維持不了多久,少則半年,多則數載,這些精氣就會散去。

謝小玉正要告訴眾人其中的玄機,突然一道紅黃兩色交織的火柱沖天而起,竄到百余丈高後,才朝著四面八方散開。

「這是戊土、丙火兩種精氣,你們之中有修練相應功法的人立刻入定打坐,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謝小玉大聲吼道。

周遭那些人原本被嚇了 一跳,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聽到謝小玉這麼一吼,有的人想都不想,立刻盤坐,有的人則猶豫一下。

兩種回應全都被謝小玉看在眼裡。

那些立刻盤坐下來入定練功的人他已經記在心裡,以後有什麼好事,這些人肯定會優先考慮。

「哈哈哈──」

一陣刺耳的長笑聲從地底傳了上來,那笑聲帶著一絲瘋狂。

聽到這陣大笑,謝小玉心中一陣緊張,他清清楚楚聽出那裡面帶著濃濃的魔意。

突破瓶頸的時候最容易被心魔侵蝕,也就是所謂的魔劫。

「別笑了,這只是開始,修行之路漫長艱難,後面的路還長著呢﹗」謝小玉運功於舌,大聲喝道。

他的喝聲如同春雷乍現,震動得每一個人心頭亂顫,有幾個正在入定的人頓時岔了氣。

這聲大喝挺有效,從底下傳來的笑聲戛然而止。

過了片刻,一座山的影子在半空中漸漸凝結。這座山仍舊上半截凝實、下半截模模糊糊,但是比起以前強多了。唯一不好的是,原來那座上已經生出植被,看上去生機勃勃,但是眼前這座卻是火山,垂下的煙雲不再是土黃色,而是赤紅色,熱浪滾滾,逼得人不敢靠近。

「逆五行。」謝小玉大驚失色。

「什麼是逆五行?」王晨在一旁問道。他修的功法不在五行之中,那股火柱雖然是好東西,卻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也就不可能入定打坐,所以他是仍舊清醒著的人中的一個。

其它清醒著的人也一個個豎起耳朵,就算逆五行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能夠長點見識也好。自從認識謝小玉和麻子之後,他們越來越了解到有見識的好處。

「引天地之氣入體有兩種模式,一種是順著來,像我、蘇明成和法磬就是從金開始,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最後土生金,五行皆俱,十重圓滿。
另一種是反著來,麻子先凝結土行真元,然後凝結火行真元,這就稱作為逆五行。」謝小玉解釋道。

「兩者有什麼區別嗎?哪個更好?」王晨繼續問道。他修的功法雖然和五行無關,但是他到了練氣十重的時候同樣也要引天地之氣。現下可不比太古和遠古,連天地大劫之前都不如,天地之氣已經很難找到,連五行精氣這種便宜貨都要費盡心機找,所以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各有千秋。順五行比較容易成就,只有第一種精氣需要尋找,練成第一種真元之後,就猶如種下種子,自己會生根發芽,最終長成參天巨樹。逆五行就不同了,因為和大道相逆,所以無法自行生成,必須找到五種精氣才行。不過逆五行不受五行生克的影響,煉成之後五行平衡,比順五行多了許多神通。」謝小玉說道。

「這下子我總算超過你了。」麻子的聲音突然從眾人背後傳了出來。

「你真是瘋了,散修想找齊五行精氣難如登天,你還敢這麼做。」謝小玉不停地搖著頭。

「富貴險中求。反正你早就打算找齊五行精氣,所以我干脆賭上一把,贏了全贏,輸了全輸。」麻子為人偏激,這樣的選擇正符合他的性格。

突然,麻子瞪大眼睛,先是一陣驚詫,緊接著又是一陣訕然。他已經看出謝小玉體內又多了兩種真元,而且是辛金和癸水。

他剛才還說他總算超過謝小玉,逆五行修練艱難,但是比順五行要強,沒想到謝小玉居然化生出辛金和癸水。

五行大圓滿和逆五行很難說誰強誰弱,未來的成就也差不多。
「來,我想試試你的實力。」麻子心痒難熬,飛身躐到一片空地上。

謝小玉也有類似的想法,想看看誰更厲害些。

「別在這裡打,會影響到其它人修練。」謝小玉說道。

他從納物袋裡掏出一只玉瓶,甩手扔給王晨︰「剛才因為我的緣故,那些入定的人全都岔了氣,你給他們每人兩粒靈丹。」

「岔一下氣就能夠得兩顆靈丹,這筆生意倒是不錯。」王晨在一旁打趣道。他這樣說,是為了化解那些人的怨氣。

「快點。」麻子已經不耐煩了。他的身形一展,腳下多了 一片棕紅色的煙雲,這和謝小玉剛才的做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謝小玉同樣身裹雲霧緊跟在麻子身後,兩人眨眼間就看不見影子。

嘩嘩的流水聲從腳下傳來。

河面上,謝小玉和麻子虛空而立。雖然還不是真人,但是以他們的實力卻已經可以在不高的地方凌空虛渡,甚至短時間飛行也沒問題。

「還記得這個地方嗎?」麻子看著滔滔江水說道。

「當初我們被那個蠻王追得夠狼狽的。」謝小玉當然記得這個地方。這裡原本只有一條河,那一戰之後多了一座湖泊。

「小心了﹗」麻子大喝一聲,手猛地-翻,一座巴掌大小的山峰出現下他手上。

「速度好快。」謝小玉贊道。

以前麻子想使出這招,事先要運功聚氣,現下卻說來就來,舉手投足間就可以完成了。

不過謝小玉沒一絲畏懼,麻子確實變厲害了,他也不差。

謝小玉放出一片雲霧,霧中七彩光暈變幻不定,隱約間還能聽到叮叮咚咚的輕響,彷佛有人在裡面彈琴。

以前也有聲音,不過那是金屬碰撞之聲,是庚金精氣凝結而成的那些碎片和細絲互相撞擊發出。現下一半庚金化為辛金,聲音頓時變得柔和許多,不過威力絲毫沒有減弱。這片雲霧看似綿軟,卻都是劍氣化成,辛金劍氣和庚金劍氣不同,雖然不鋒銳,但是最擅滲透,比如水銀就是辛金之物,這東西泄地無聲,而且無孔不入。

擅長滲透的還不止辛金,癸水也一樣。霜露都是癸水之性,癸水的特性就是來無蹤去無影,凝結之前看不到一絲徵兆。

雲霧和火山撞在一起,這是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

沒有聲息也沒有動靜,麻子的火山直直穿過那片雲霧,落在底下的河面上。

當初的一幕再次重演,河水被擊起沖天白浪,浪尖高達百丈,無數死魚死蝦隨著巨浪翻滾著。

眨眼間,白浪變成漫天的霧氣。這座山峰不但重,而且灼熱無比,那些死魚死蝦瞬間就被燙熟,全都變得紅通通的,半空中彌漫著一股河鮮的味道。

「這招不錯,非常厲害。」

半空中,謝小玉的身影浮現出來,他沒有硬接,而是避了開去。能夠避開就說明他贏了,移山搬岳最厲害的地方並不是那巨大的力量,而是限制對手的活動。

一旦被這招鎖定,立刻會感覺身體彷佛被山壓住,根本動彈不得。

以前,謝小玉只能靠遁法逃出來,這一次他沒用遁法,而是以辛金劍氣滲入山峰虛影中,再轉化為庚金劍氣,直接撕裂一平交道子。

劍修越練到高深之處,越不假借外物,手中一柄飛劍足夠破盡天下萬千道法,任憑你千變萬化,我只一劍斬去。

「你剛才隨手給我一劍的話,我已經完蛋了。」麻子倒也明白。

「你還有裂地鞭沒用呢。」謝小玉並沒有將麻子的話當真。移山搬岳以前是麻子最強的一招,現下卻不是了。裂地鞭聲勢沒移山搬岳那麼浩大,攻擊力也差得多,整體威力卻遠超移山搬岳。

裂地鞭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它的速度,麻子以前可以在瞬息間抽出數十鞭,現在肯定可以抽出上百鞭。

謝小玉對出手的速度一向有信心,「電」的速度極快,遠超過麻子出手的速度,可惜「電」只有一擊,裂地鞭卻可以連續不斷抽出。

「你不是也有天魔刀輪嗎?那東西一出,我絕對甘拜下風。」麻子並不領情。
謝小玉一陣苦笑,他那裡敢隨便動用那件魔器?不過麻子說得也沒錯,他同樣也不會無緣無故動用裂地鞭。裂地鞭裡同樣有魔頭潛伏,一旦出手,就必須殺人,否則會對原主不利。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麻子將謝小玉引到這裡,除了想印証一下兩個人的實力,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商量一些祕密。

「現下找飛天船的事已經進行不下去,所以我打算全力尋找剩下幾種五行精氣。」謝小玉現下最想做的也是提升實力。

「從哪種開始找起?」麻子異常關切地問道。

「我答應過你幫你找戊土精氣,現下你自己找到了,這個承諾仍舊有效,就先從甲木開始好了。」謝小玉一向不占人便宜。

當然他也不全是為了讓麻子高興。五行精氣裡丙火、壬水最容易找到,而甲木精氣則是最難找的幾個之一,這東西只有在生長萬年的巨木中才可能存在。

「看來還是要進山一趟。」麻子摸了摸下巴。
「就以搜尋飛天船殘骸的名義。」謝小玉連藉口都已經想好。

「這邊怎麼辦?那口癸水靈眼對我們來說沒用,但對有些人來說卻是好東西。」麻子問道。

「還能怎麼辦?只能和落魂谷一樣佈置,我打算讓趙博他們幾個留守在這裡。」謝小玉說道。

「你夠狠。」麻子豎起拇指︰「等到你五行大圓滿,天寶州恐怕還得增加幾口虫池。】
gander 發表於 2012-11-21 12:46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2-11-21 14:22 編輯

【第二章】當年之事

春光明媚,鳥語花香,秀麗風光隨處可見。不過,最令人心動的是一路上那鶯歌燕舞,曼影重重。

從山腳下到半山腰,瓊樓玉宇重重迭迭,半山腰往上只見一片彩霞交相輝映,彩霞中隱約露出一座繁花似錦的宮殿。

這個地方就如同人間仙境,讓人流連忘返。

在稍微偏一些的角落裡,一座秀美妖嬈的花園中,一個十五、六歲的美艷少女委屈地跪在那裡。她面前的高台上有兩個人盤坐,左面那人道家打扮,頭扎道髻,胸前三尺長髯,臉型枯瘦,很有幾分仙家氣息。旁邊是一個美人,看上去三十不到,穿著一件錦羅衫裙,隨風飄動,在陽光映照之下,不停地變換色彩。

「綺羅,妳把當初發生的事再細細說一遍。」美人對底下少女異常淡然地說道。

綺羅很不想提起當初那件傷心事,卻不得不從。

「回稟師祖,那日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我昏昏沉沉,就像睡不醒似的,隱隱約約感覺到旁邊有一個人,但是那人是誰我不清楚,後來元辰派的一群師兄突然趕到,將我救了下來。方雲天方師兄拿了一杯水將我弄醒,然後告訴我元辰派出了個膽大妄為的淫徒,差一點讓我受辱。他還說一定會還我一個公道,那個淫徒肯定會受到嚴懲。兩天後,那邊幾位師叔讓我去認人,被抓起來的人是一個比我還小一些的師弟。方師兄說就是那人意圖奸污我,旁邊幾位師兄也紛紛說是,所以……」綺羅唯唯諾諾不敢言。

她早就感覺這裡面有蹊蹺,但是這種事她一個女孩子家很難啟齒。

「這樣說來,妳指証那人完全受了方雲天的指示?」道人捋著鬍鬚問道。

「是。」綺羅連忙應道。

「事後方雲天有沒有再找過妳?」道人繼續追問。

綺羅一陣臉紅,這種私下的交往原本用不著對人稟明。霓裳門和別的門派不同,門下的弟子大多數會嫁出去,所以她們和別派弟子交往,肯定帶有談婚論嫁的味道。

「有。」綺羅最後還是回道︰「方師兄將他的表弟介紹給我,他的表弟對我早有愛慕之心。J

「妳不會連身子都已經給出去了吧?」美人微一皺眉。霓裳門並不禁止男女之欲,這些弟子本來就要嫁人,不過太過輕浮卻會讓門派的名聲受損。

綺羅有些侷促不安,不過她最後還是紅著臉,撩起右手的袖管,露出粉嫩的手臂,手肘內側有一顆赤紅色的痣。

這是守宮朱砂,每個霓裳門的弟子在入門的時候都要點上此物。

美人吐了口氣,總算放心。

「陳師兄,你還有話要問嗎?」美人人轉頭朝著那個道人問。

「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道人捋著鬍子點了點頭。他詰問綺羅,原本就是做個樣子,順便看看她的態度。如果綺羅咬定當初是謝小玉意圖奸污,那就有些麻煩。

「妳下去吧。」美人揮了揮手。

綺羅連忙退了下去。

看著綺羅退出院外,美人將手一指,頓時一道禁制將內外隔絕。

「璇璣派為什麼對這件事感興趣?都已經過去兩年,居然還重查此事。」美人沒了剛才的恭敬。

「雨尋何必如此見外?我這也是為了妳們好。」道人笑而不答。

可惜他根本唬弄不過去。名叫雨尋的美人挨到他身旁,突然伸出兩根蔥指,捏住他腋下一塊軟肉猛力扭轉起來。

「我說、我說。」道人吃痛,他對這個潑辣貨沒辦法︰「妳想必聽說各大門派都派人前往天寶州,我們璇璣派一共出了六個人,掌門連他的寶貝弟子都派出去,文清的表現倒也不俗。他在那裡遇到被確認有罪的元辰派弟子,一番相處下來,他發現那人純良正直,為人外圓內方,有傲骨卻無傲氣,而且那人實力極強,以練氣境界就敢聯合另外兩個練氣層次的人和四位蠻王激斗,居然還讓他們殺了其中三人。」

雨尋的臉上頓時露出訝異之色。

她沒去過天寶州,卻知道天寶州的蠻王至少有真人等級,因為修練魔功的關係,這些蠻王比一般真人強得多。

練氣層次的修士殺死真人級的人物並不是沒有。不過能做到這一點的大部分是門派裡眾所矚目的天才。

「我記得當初提到那個孩子的時候,說他資質一般,而且不務正業,甚至不為師長所喜。」雨尋有些懷疑洛文清遇到的是不是另外一個人。

「妳以為我會冒冒失失過來?」道人笑道︰「我來之前都已經查得清清楚楚。這孩子出身農戶,家境清貧,他的師父只給他一部修練至金丹境界就到頂的功法和一件下品法器,他的成就全都源自於勤奮。我已問過,元辰派上下都稱此人勤奮無人可及,說他不務正業,乃是因為他製符、製器、煉丹皆有涉獵,平日又喜歡看書。」

雨尋不等道人說完就冷笑道︰「這還不算不務正業?分心旁用,根本難有成就,戰力再強又有什麼用?境界才是根本。」

「他的境界可不低,不但是練氣十重,還化生出庚金、辛金、癸水三種真元,三大制藝裡,他最擅長煉丹,已經到了入道的境界……這是文清親眼所見。他制符也極為高超,本命法器被奪之後,他自己製作一枚靈符代替失去的法器。他造器的本事也不差,手中一柄飛劍不亞於文清用的銀鱗劍。這個孩子會的東西還不只這些,他研究出一種排毒丹方,一丹所需材料費用不過二十余種,卻能解天寶州的瘴毒。他做出一種鏡子,不用法力催動,任何人都可以遠觀十余里。他還做了 一副白銀耳朵,能聽十里外的動靜。他又精通兵法,多謀善斷,對諸家功法也皆有涉獵,談功論法如掌上觀紋,更擅長易算之道,精通陣法的運用。最難能可貴的是,他想出一種辦法能避天寶州水土之毒,種菜養雞,所費不多,而且沒地域的限制。」

雨尋聽傻了。

這確實是不務正業,但是當一個人能夠將這些全都研究透澈,都能精通,那就不是不務正業,而是天縱奇才。

「他是藏經閣的人?」她終於想起這件事。

藏經閣一向都是冷藏天才人物的地方。

「可惜,他還是分了太多心,要是一心修練的話,境界的進展肯定更快。如果兩年前他已經是真人的話,不管怎麼說,也不會落到現下這個地步。」雨尋有些固執己見。

「這孩子修練得已經夠快了,他師父只給他一部《紫府金箓》,修練幾年後恐怕也明白此法鄙陋不堪,所以暗中另修他法。即便這樣,出事的時候他也已經是練氣八重。」道人解釋著。

雨尋啞口無言。有如此這般的波折還能夠練到練氣八重,確實夠快。

「你說他暗中另外修了 一門功法,是哪種功法?」雨尋問道。

「名字叫《六如法》。我沒查到淵源,只從文清聽到的零星段落裡看出那是佛門一脈的劍修之法。」

「佛門劍修??」雨尋一陣愕然。

她現下終於知道為什麼璇璣派全都認定此事另有隱情。

「你怎麼會關心這件事?」雨尋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是掌門的命令。掌門師兄最初是怕自家弟子被人所騙,所以派人查了一下,然後就對那個孩子產生興趣。此子天縱奇才,確實讓人動了愛才之心。元辰派家大業大可以不在乎,我璇璣派卻需要人才,而且越多越好。」道人捻著鬍鬚笑道。

雨尋默默點頭。如此天才人物確實讓人動心,別的不說,單單煉丹天賦就足夠讓許多門派張開雙手歡迎,要不是霓裳門不收男弟子,恐怕她也有些想法。

她知道璇璣派肯和盤托出,就是因為不怕她們先下手為強。

「那麼你來這裡做什麼?」雨尋問出心中最後一個疑問。此事只和霓裳、元辰兩派有關,和璇璣派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孩子性情剛烈,寧折不彎,為了些許小事不惜和安陽劉家結仇,後來更和官府結下仇怨。以他的性格,將來一旦回歸中土,肯定會重新翻出這件事。方雲天是掌門弟子,元辰派肯定會拚命維護他,到時候難免會起衝突,所以我來這裡是想知道妳們的打算。」道人說出此行的目的。

「璇璣派打算主持公道?」雨尋冷哼一聲。她很清楚這幫人無利不起早,就算那個少年真的是天縱奇才,也不可能受到這樣的重視,背後肯定另有玄機。

道人這次沒再開口,他樂得雨尋誤會他。此刻只有很少幾個門派知道大變將至,大家都秘而不宣,暗地裡卻拚命準備著,像霓裳門這樣的小門派絕對沒資格參與其間。

一道劍光從霓裳門的山門裡飛了出來,眨眼間就消失在天際盡頭。

看到道人遠去,雨尋身體漸漸淡去,瞬間已經身處一座大殿中。

這座大殿有七、八丈高,長十幾丈,地方很大,給人的感覺確實秀麗多過恢弘。正中央一座高台上端坐著十幾個女人,全都美艷動人,年紀最長的看上去不過三十幾歲,其它人都似乎只有二十歲上下。

「陳天嵐走了?」上座的美女一臉不悅地問道。

「璇璣派越來越霸道了,這件事和他們沒有一點關係,居然也要插手。」旁邊一個女人怨氣沖天地說道。

「最近十年璇璣派大肆招兵買馬,似乎要有異舉。不知道為什麼,太虛、九曜、空蟬諸派都聽之任之。」剛剛進來的雨尋皺眉說道。她和陳道人看似交情不淺,實際上只是逢場作戲,她從來沒有將這段感情真正放在心上過。

「璇璣派是否要有異動和我們無關,不要再提了。現下關鍵是我們怎麼辦?」上座的美人看了看左右。

「那個方雲天膽子不小,他陷害自家師弟也就罷了,憑什麼將我們的弟子搭進去?」一個女人義憤填膺地說道。

眾女互相看了看。她們都知道,她之所以顯得如此激動,只是一個藉口罷了。霓裳門的女弟子行走在外,難免受到委屈,像綺羅那樣只是虛驚一場還算好的,失身喪命的不在少數。

「綺羅的意思呢?她和方雲天的表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上座的美女問道。

旁邊的女人連忙答道︰「剛才我已經問過她。她說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她的名聲已毀,原本總跟在她身邊大獻殷勤的那些人,現下一個個都遠遠避開她,所以方雲天的表弟這時候湊上來,她也就接受此人,雖然沒有真做出什麼勾當,兩個人卻已經相約成為真人之後合籍雙修。」

「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人?」上座的美女冷哼一聲。

此刻,大殿裡的眾女都已經猜到前因後果。

這個計謀異常粗淺。方雲天栽贓嫁禍,為的是除掉威脅;他那個表弟卻是打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主意,當初動手的十有八九就是這個家伙。
  「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參與,璇璣派野心勃勃,結果很難預料。元辰派勢弱,而且他們的內鬥出了名,將來會不會從大門派的行列裡除名很難說,我們夾在中間絕對沒什麼好事。」一個斯文清秀的女人一邊想著,一邊言道。
  眾人全都看著她,上座的美女更是直接問︰「師妹,以妳看來,應該怎麼辦?」
  「這件事之所以和我們有關,就是因為綺羅。如果綺羅不在門派裡,璇璣派還有理由扯著我們不放嗎?」那個女人說道。
  「妳的意思是放棄綺羅?J上座的美女神情中顯露出不豫之色。
  「我可沒這麼說。我的意思是讓綺羅自己查清此事,讓她前往天寶州和那個少年當面對質。這個理由夠充分吧?」那個女人連忙答道。
  「好,這個辦法好。」
  「去了天寶州,就算璇璣派想讓她出面對質,這一來一回至少要一年時間,足夠我們預做準備。」
  眾女人紛紛點頭。
  「真是可惜了,綺羅的資質不錯,原本在兩、三年裡就可以踏入玄門,這下子難說了。」上座的美女輕聲嘆道。
  霓裳門眾女正在商議對策,璇璣派的山門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剛才那個陳道人此刻正垂手而立,面前盤坐著一個老道。這個老道鶴髮童顏,身體四周紫氣氤氳,比陳道人更有仙家氣派。
  「師弟,你這事辦得不錯。」老道閉目眼神,話從嘴角輕輕而出。
  「我怕那幫女人守不住祕密,這件事會讓元辰派知道。」陳道人連忙回道。
  「讓他們知道又如何?你真以為我想為那個孩子主持公道?.」老道微微露出一絲訕笑。
  「難道不是嗎?」陳道人感到奇怪。
  「那孩子若是應劫之人,那裡還需要我們主持公道?如果不是應劫之人,我們又何必為他多費手腳?」老道顯得很淡然。
  陳道人一想,馬上明白過來︰「您這是打草驚蛇,讓元辰派自己找上門來。」
  「呵呵,元辰派內鬥頻繁,當年原本有十二旁支,現下只剩下四脈,另外八脈不是破門而出,和元辰派形同陌路,就是在內鬥中消亡。現下我給了他們一個理由,讓另外三脈的人可以對掌門一脈發難,他們如果有想法的話,肯定會來聯絡我們,到時候你可要把握力度。」老道能夠坐上掌門的位置,自然老奸巨猾,他從頭到尾都是替自家謀劃。
  「我知道了。」陳道人心中雪亮。
  掌門這樣說,就是讓他左右逢源,多撈點好處。
  此刻大變將至,很多以前可以不在乎的東西會變得越來越重要。比如弟子門人,以前各門各派都會限制人數,但是現下知道這個祕密的門派,或明或暗都放開限制。
  璇璣派是公開招人,像太虛、九曜這樣的門派是讓弟子四處走動,看到資質絕佳的人才就立刻收入山門。這樣做比較隱密,不過效率差了一些。
  「天寶州那邊已經沒事了,你看可不可以讓清兒回來?現下已經耽誤一年的時間。」陳道人早就想提這件事。當初讓洛文清去天寶州,他就有些不明白。
  「清兒是我的徒弟還是你的徒弟?我都不急,你急什麼?」老道瞪了他一眼。
  「三年之後天門就要大開,清兒是我們璇璣派後輩弟子裡最有希望進入其中的一個,我還想著讓他在進去前練成中天紫薇劍法。」陳道人一副全心全意為門派著想的模樣。
  「恐怕是你拿清兒和人打賭了吧?」老道知道這個懶怠師弟的脾氣。
  「就算和人打賭,不也是為了我們璇璣派嗎?」陳道人的臉皮夠濃,一點都不在乎。
  「我倒是覺得讓他在天寶州也不錯,跟著那兩個人,他會學到很多東西。至於中天紫薇劍法,就讓羅師弟教他好了。」老道早有準備。
  「老羅不是練劍的,說實話,我很擔心他會教成什麼樣。」陳道人連連搖頭︰
  「或是我去一趟天寶州?J
  老道沈思半晌,居然點了點頭︰「我正好有事想找一個人跑一趟那邊,你就代勞吧。你先去葛師弟那裡,告訴他我跟他借那幅虛空胎藏曼荼羅圖。」
  「師兄,你下的本錢太大了吧?」陳道人很清楚,這東西肯定是給謝小玉。
  璇璣派是正宗道門,虛空胎藏曼荼羅圖是佛家的東西,落在他們手裡用處有限,但是到了謝小玉手裡,情況完全不同,他如果參透其中的玄機,肯定功行猛進。
  「這東西在我們手裡根本沒什麼用處,還不如做個人情。」老道說。
  「就算沒用也可以換東西啊,那些禿驢可是很在乎這玩意。再說,清兒對他有救命之恩,這個人情難道還小?」陳道人不知道掌門在打什麼主意。
  「璇璣派什麼東西沒有?還缺這麼一、兩件法寶嗎?至於人情,那是清兒的人情,要還也還給清兒才對。這東西送給那孩子,卻是讓他欠下璇璣派的人情。」
  老道公私分明。
  「師兄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反正東西不是我出。」陳道人總算想通了。
  「你肯跑這一趟省了我很多事。我原本還擔心時間太久,更擔心帶東西的人半路上出事,現下好了。」老道微微一笑。
  道君飛遁神速,能夠瞬息千里,法力更是渾濃凝練,可以連續飛上半個月。
  當然即便如此,想從中土直接飛到天寶州還是不可能,畢竟兩地相隔實在太遠,他們必須在沿路遇到的空行巨舟上落腳,在上面休息和恢復法力。
  天寶州,戊城廢墟上,一群人正圍攏在那裡。
  蘇明成兩眼發紅盯著那口火眼,嘴裡不停念叨著︰「這真是好東西,這絕對是好東西,錯過這村就沒這個店了。」
  「別想了,你還沒化生出木氣,沒辦法吸收丙火精氣和戊土精氣。」麻子在一旁提醒。
  「我可以用蠱毒代替甲木精氣。」蘇明成雙眼發紅地說道。
  當初蘇明成根本沒有想過能夠以純正的五行精氣築基,原本打算和天寶州大部分真人一樣,隨意選擇一些容易找到的天地之氣。蠱為木性,毒也一樣,所以蠱毒可以代替木氣。
  蘇明成在練氣九重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為此做準備,他養的蠱裡有六種是專門配對,這六種蠱並不是很強,毒性也不是很烈,牠們唯一的好處就是生生不息,有著和木氣相同的特性,其中兩種蠱虫可以取代甲木精氣,另外四種蠱虫可以取代乙木精氣。
  「那也不是不行,只不過將來成就差了一些,只有旁門中人才會這麼干。你一個好好的玄門正宗傳人卻偏向旁門,實在太可惜了。」麻子連連搖頭。
  「會差多少?」蘇明成內心中掙扎了起來。
  「《劍符真解》乃是道門無上大法,可以讓你練到天仙境界,但是你這麼干的話,到了真君境界恐怕就會止步不前。」謝小玉嘆道,他已經猜到蘇明成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夠了,我以前根本沒想過成為真君,能夠踏入玄門已經謝天謝地了。」蘇明成說道。
  「如果你這麼想,就開始吧,以蠱毒代替甲木精氣。雖然道門一途從此斷絕,但是你可以專研蠱術,未必不能更進一層。」謝小玉知道蘇明成會這麼決定,索性也不勸,反而在一旁安慰道。
  有了這句話,蘇明成再也不猶豫。
  此刻,他體內已經有了庚金、辛金、癸水三種真元,只是少了壬水精元,不過有了癸水真元,就可以生出乙木。他的手裡有四種蠱可以代替乙木精氣,等到乙木圓滿之後,化生甲木就有了憑依。
  蘇明成轉身朝著謝小玉說道︰「我要閉關一個月,這一個月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
  「用不著,你就在這裡安心修練吧。底下丙火精氣和戊土精氣一天少過一天,讓它們就這樣消散實在太可惜了。」謝小玉拍了拍蘇明成的肩膀︰「等到你閉關完畢,也不用急著來找我們,這裡就交給你和趙博他們幾個人。和落魂谷裡一樣,你也把這裡變成一座蠱池再說。」
  突然,謝小玉改為傳音,直接在蘇明成耳邊說道︰『你再幫我留意一下那幾處隱蔽所。既然我們可能在這裡暫時落腳,那幾個地方用處太大了。』
  蘇明成立刻記在心底。
  狡兔有三窟,他們總得弄上十七、八個藏身之處才行。
  將要緊的話交代蘇明成後,謝小玉轉頭朝著眾人說道︰「我們也該出發了,找到飛天船的遺骸,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下那些人群聲歡呼。
  來天寶州的人都是在別的地方混不下去的人物,不管是普通人還是修士都是如此。自從跟了謝小玉之後,這些人全都斬獲不淺,有了把握,不認為自己還會混得那麼差,自然想回中土。
  「你很狡猾,只說離開這個鬼地方,卻不說回到中土。J麻子聽出謝小玉話中玄機,低聲說道。
  『我請洛文清幫忙找來一份海圖,那是當年發現天寶州的船隊留下,他們花了四十五年的時間橫跨大海,我們可不用這麼長的時間。』謝小玉傳音道。對於自己建造飛天船他其實也一點把握都沒有,所以準備這麼一個替代方案。
  「上船、上船。」麻子連聲催促。蘇明成的決定讓他也有了緊迫感,被謝小玉超過他並不在意,換成另外一個人就不行了。
  「這次除了尋找飛天船,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大家幫忙。你們遇到高碩的樹木就注意一下,看看有沒有甲木精氣?
  麻子剛說完話,四周就響起一陣噓聲。
  「你這是假公濟私。」王晨嚷著。
  「誰如果發現的話,我傳授他《天符寶箓》。」麻子連忙加了一句。
  這下子眾人終於來了精神。
  「老吳、老王,拜托你們了,你們如果有什麼發現,我另有重謝。」麻子也知道其它人很難指望,最可能有所發現的除了謝小玉,就只有吳榮華和王晨,前者耳目敏銳,感知過人,後者精於易算。

  兩人都點了點頭,反正這也是為了他們自己,他們遲早會進入練氣十重。
  飛天船早已經在那裡等候著,所有的扇葉徐徐轉動起來,眾人登船後,飛天船立刻升到空中。
  「飛高,越高越好,方向南偏東。」麻子站在駕船的人旁邊吩咐道。
  「您如果想深入天寶州內部的話,恐怕有些難度。這艘船最多可以連續航行七天,然後就得降下來補充靈力,太靠內陸可沒有補充點。」駕船的人連忙提醒道。
  「最深入天寶州的城是哪一座?」謝小玉問道。
  「同川城,以前是子歸城,但是被土蠻攻破了。」駕船的人答道。
  「子歸城?」麻子和謝小玉對視一眼。
  當初曾經有人提起還有三座城也被土蠻攻破。那三座城裡肯定也有靈眼,但是謝小玉和麻子都沒在意。因為那三座城一旦被攻破,四周的大陣被毀,天寶州無所不在的煞氣就會匯聚過來,很快靈眼就會被污染成為煞眼。
  「去看看嗎?」麻子問道。
  「閑著也是閑著。」謝小玉反正也沒什麼線索,去那裡都一樣,所以他並沒有反對。
  航行的時間漫長又乏味,少了趙博他們幾個能夠藉雲霧修練的人,其它修士也就不那麼起勁了。麻子閑著沒事,干脆一邊指點眾人練習陣法和製符,一邊抱著陰陽鼎煉丹,反正凝液冷煉法是以水煉丹,不需要火源,也不講究什麼火候的掌控,只不過煉丹的時間長了些。
  謝小玉卻一個人盤坐在角落裡,旁邊擺著好幾部佛經,手也捧著一部佛經。
  這些可不是什麼佛門功法,而是佛家的典籍,裡面記錄的全都是佛門的思想。
  他修練魔門的東西,還煉成兩件魔道法器,對他的幫助極大,威脅也不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暴起發難,他要不一路走下去投身魔門,要不用佛法化解。
  謝小玉沒有絲毫猶豫,他主修的《六如法》是佛門的東西,肯定要沿著佛門的路走下去。
  佛門能夠取代魔門自然有其高明之處,最高明的就是兩個地方︰一是斬斷因果,消除業力,其它幾個大教都沒這樣的本事.,二是包容性絕佳,佛門不同於道門,道門得到太古玄門所有的傳承,佛門同出於玄門,可惜所得不全,所以佛門只能到處搜羅別家的東西融入本身,這裡面又以魔門秘法最多。
  魔門分支眾多,派別龐雜,號稱有百萬神通、十億法門。雖然有些誇張,不過魔門秘法確實數不勝數。當年魔門被佛門取代,這些魔門秘法也落到佛門手中,佛門並沒有將它們付之一炬,而是改頭換面之後,大部分變成佛門大法。
  連功法都可以徹底改變,用佛法化解心魔抵御外魔侵蝕,自然更不在話下。  這段日子下來,謝小玉已經有些心得,此刻他正在參悟有無相的奧義。心魔、陰魔、天魔之類的無形魔頭最厲害的地方就是讓人難以察覺,等到它們有所動作,一切都已經晚了。

想對付這類魔頭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他只要能察覺這類魔頭的行跡,一旦它們有什麼動作,他立刻做出回應,危害便可以減到最小。

突然,四周的扇葉發出一陣刺耳的嗚嗚聲,緊接著船猛地一震,速度一下子降了下來。

所有人全都吃了 一驚。他們都是北望城之戰的倖存者,回應速度遠比一般修士快得多,大部分人立刻開始準備法術,有些人甚至已經將法器握在手中。

謝小玉也隨手扔掉佛經,手腕一抖,天魔刀輪散發著粉紅色的光芒飛了出去。

他仍舊不放心,食指輕彈,將飛劍也射了出去,轉瞬間化作一片珠光璀燦的雲霧,籠罩在飛天船四周。

做完這一切,謝小玉飛身從舷窗竄了出去,身體在半空中一個轉折,徑直躍上飛天船的頂部。

幾乎同時,麻子也跳了上來,身上穿了 一件從來沒人見過的鎧甲,裂地鞭纏繞在他手臂上,隱約可以看到鞭身已經具有一絲蛟龍之相。

遠處六艘飛天船一字排開,橫在他們乘坐的這艘飛天船的航線上。

“船上的人聽著,你這艘船已經被徵用了 ﹗”對面一艘飛天船上發出如雷一般的聲音。

“又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麻子低聲罵道。

劉家的這艘船模樣奇特,上面還有劉家的標誌,這裡的人絕對不可能不認得,官府從來不會招惹這種豪門世家,現下跑過來攔船絕對居心叵測。

“不知道劉家那個不安分的公子哥有沒有參與其中?”謝小玉對劉和仍是痛恨不已。

只見對面六道遁光飛起,三前三後,朝著這邊飛來。這六個人明顯有給這邊的人一個下馬威的意思,一股逼人的氣勢迎面而來。

“六個真人,好大的手筆。”麻子冷笑一聲,徑直迎了上去,同樣釋放出所有的氣勢,如同山岳般渾濃。

兩股氣勢在半空中撞在一起,氣勢原本是無形無質之物,此刻卻像是兩股巨浪迎面相撞。

隨著一聲沈悶的聲響,四周的空氣劇烈抖動起來,下方那濃密的雲層被震得波動不已,明顯看得出一圈圈的波紋朝著四面八方蕩去。

“好,我正想見識一下各位真人的風采。”麻子縱身躍起,凌空而立,右手猛地一揮,只見一道土黃色的掌影朝著那六個人拍了過去。

自從踏入練氣十重,麻子變得異常好鬥。

謝小玉沒見麻子用過這一招,不過他看得出來這一掌和移山搬岳同出一轍,威力沒移山搬岳那麼大,不過運用的時候比移山搬岳靈活得多。

“好個小輩,果然凶蠻霸道。”對面一個真人怒喝著,同樣拍出一掌,頓時一個長寬都有丈余的掌印飛了出來。

掌影和掌印在半空中撞在一起,謝小玉連忙用飛劍所化的那片雲霧遮擋在飛天船前面。

只聽到如天崩地裂一般的巨響,兩只巨大的手掌凌空崩散開來,化為無數銳利的風刃,朝著四面八方亂射。

對面那六個真人措手不及,他們知道自己要對付的人很難纏,卻沒想到這麼厲害。他們當然不怕那些風刃,卻忘了護住身後那幾艘飛天船。

只聽到“波波波”一連串輕響,破碎的風刃不停擊打在飛天船頂部的巨大氣囊上。

這些氣囊相當濃實,當初謝小玉乘坐的飛天船在半路上遭遇鳥人的攻擊,那些鳥人射出的箭羽勁如弩矢,將船射得像刺蜻一樣,那艘飛天船仍舊強撐滑行幾十裡才墜落地面。這些破碎的風刃肯定不如鳥人的箭羽,所以只在表面上割出一道道劃痕。

“好哇,居然敢攻擊官船。”另外一個  人立刻扣了一頂大帽子。

彷佛得了號令一般,其它幾個人全都放出各自的法器。他們來之前或許還有那麼一絲輕視,但是此刻,他們絕對不敢小覷麻子。

謝小玉也動手了,瞬間,一道道劍光從那幾個真人的身旁冒了出來,這些劍光不但出現下他們脖頸、胸口和腦袋等要害之處,還出現下他們的手指和手腕上。

那六式劍招之中,他對“露”的感悟最深,雖然還沒悟出其中隱含的大道,卻將這招練得越發出神入化。他現下出手無遠弗屆,瞬息即至,而且變生肘腋,讓人防不勝防。

旁邊的麻子也已經做好準備,他和謝小玉經常連手,對謝小玉的招式了如指掌,知道這招玄妙無比,但是威力太差,對付練氣層次的人還行,對付真人只能讓對方措不及防,嚇一大跳,卻沒什麼實際用途,所以他手中的長鞭猛地抖開,化作重重鞭影,朝著那六個真人抽了過去。

麻子出手,謝小玉跟著變招,他同樣知道麻子的手段,也知道裂地鞭威力雖強,但是要擊破真人的防禦也不容易,所以他瞬間激發天魔刀輪。

一陣輕吟之聲從刀輪四周蕩漾開去。

那六個真人剛剛被變生肘腋的劍光嚇了一跳,紛紛放出護身之法,還沒等他們喘口氣,麻子的鞭影已經到了。雖然他們的法器擋住鞭影,但是裂地鞭可沒那麼容易擋住,這玩意是真正的魔器,六件法器裡有兩件一下子就被震飛,另外一件法器也被震得搖搖欲墜。

六個人正打算互相靠攏,由兩個人負責防守,另外四個人全力進攻。謝小玉的刀輪化作一道虹光破空而至,未曾飛到近前,一陣令人心醉神迷的輕吟聲卻已經入耳。

任憑這六個人法力高強,聽到天魔之音的那一瞬間也不由得神情恍惚,瞬間,裂地鞭強行擊破阻擋,將六個真人籠罩在底下。

一個金色光罩從其中一個真人身上發出,金光一卷,又護住離得比較近的另外兩個  人,裂地鞭分化的鞭影不停抽打在光罩上,只抽得火花亂濺,卻沒辦法撼動它分毫。

另外三個真人就沒那麼幸運,鞭影鋪天蓋地落下,緊接著虹光一閃,一道氤氳闌珊的五色彩霞出現下他們四周。

等到鞭影消散,彩霞斂去,那三個真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麻子將裂地鞭纏繞回左臂,上面的蛟龍之影越發逼真幾分。

謝小玉隨手一招,也將刀輪收了回來,重新套在手腕上。刀輪沒任何變化,

不過他另外一件法器那柄飛劍上籠罩的珠光卻顯得越發明艷潤澤。

七艘飛天船停在空中,船上的修士全都談論著剛才那一戰。

謝小玉這邊的人早就知道兩位首領的凶威,並不太在意,頂多覺得兩位首領又厲害許多。

對面那六艘船的人就不同了,他們聽說過謝小玉和麻子的凶威,不過都有些不相信,覺得言過其實,現下他們再也沒有懷疑。

下方叢林深處,六個人面對面站著。這邊是謝小玉和麻子並肩而立,那邊是逃脫一條性命的三個真人和一個三十多歲的軍官。

這個軍官穿著校尉服式,臉色有些發白,本來他挺有把握,但是剛才那一仗將他所有的把握都打沒了。

“三位前輩實力不錯。”麻子笑嘻嘻地說道。

換成另外一個人,那三個真人早就一巴掌甩過去,但是面對這兩個凶人他們卻不敢,只能一聲不吭。

“這位將軍怎麼稱呼?”麻子看到對方不吭聲,便轉移目標。

謝小玉在一旁沒有開口,這種問話一向都是麻子來,因為麻子那張麻臉夠嚇人,說起狠話來氣勢十足。

“在下姓孟。”校尉一臉惶恐,他現下後悔捲進來了。

“說,剛才為什麼要對付我們?別告訴我是誤會。”麻子雙手交叉在胸前,話語之中充滿殺氣。

如果他是在殺掉那三個真人之前說這話,恐怕沒人會相信,但是此刻對面這幾個人全都確信,只要一言不合,這個家伙就會殺人。

“在下也是迫不得已。這是總督府知行參事於大人的意思,而於大人則是奉了欽差大人之命。”校尉不得不低頭,不過他也玩了一點花招,扯上欽差大臣的旗號。

“那個於大人現下是不是在扶淑城?”謝小玉問道。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個將北望城靈眼變成癸水之性的家伙。

“不是,於大人身為總督府知行參事,當然在臨海城,不會去扶淑城。校尉一臉迷糊,不知道謝小玉為什麼有此一問。

謝小玉一陣失望。

“你們來這裡干什麼?應該不會是專門來堵我們的吧?”麻子繼續問道。

“回稟仙長,離這裡兩千多里有一個土蠻部落,那是一個七萬人的大部落,我們正要去攻打那裡。”校尉連忙答道。

“哪個方向?”麻子皺眉問道。

旁邊的謝小玉也若有所思。

“就是以前子歸城南五里處,子歸城被土蠻攻破之後,其中一部分土蠻就留了下來。城南原本是一片農田,他們在那裡住下之後,驅使著抓來的人在那裡耕種。”校尉報告道。

“不是說大戰過後,子歸城全都廢棄了嗎?”謝小玉精神一振,看到希望。

“這個……”校尉一臉尷尬。

謝小玉和麻子立刻明白了,當初這麼說,十有八九是為了敷衍搪塞,如果不這麼說,朝廷和各大門派可能會逼著他們奪回失地。

“那麼另外兩座城呢?”麻子急不可耐地問道。只要再有一座城得以保全,他要的五行精氣就全都湊全了。

“那真的廢棄了,因為這兩座城比較靠外圍,不像子歸城在天寶州深處,土蠻知道他們守不住,攻下城之後就把一切可以破壞的東西全都破壞了。”

校尉的回答讓麻子再次失望。

“我們也幫一把吧。”謝小玉朝麻子眨了眨眼。

“算你們運氣好,我們最講道理,殺了你們三個真人,肯定也會殺三個蠻王。不過軍令狀什麼就別提了,免得不痛快。”麻子趁機說道。

“不敢、不敢。”校尉早就聽說過這群凶人的事情,知道陳都護就是因為軍令狀的事和這幫人徹底鬧翻,否則這群人說不定是最好的助力。

“這場仗由我來指揮。”謝小玉說道。經歷過北望城之戰,他對官府越發不信任。

看到校尉一臉不忿,他又加了 一句︰“將來對上面提起的時候,你完全不用說有我們參與其中,我對功勞什麼不感興趣。”

校尉頓時化怒為喜,幫忙做事卻又不搶功勞,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他並不擔心謝小玉說話不算話。這群凶人心狠手辣,氣焰囂張,但是信守承諾。同樣,他也不擔心謝小玉把他們當炮灰。北望城一役,謝小玉手下的七千名人馬活下來五千余名,還都是一群老弱殘兵,這群凶人在士兵當中口碑極好。

“在下願效犬馬之勞。”校尉一抱拳。

他身後的三位真人輕聲一哼,不過並沒表示反對。在修士的世界,實力代表一切,他們實力不如對方,只能低頭服輸。

“將人全都召集起來,你們肯定還帶了大陣吧?也都拿出來。”謝小玉命令道。他已經很習慣發號施令,北望城一戰讓其它人斬獲不淺,他自己也一樣。

“可惜法磬和老蘇不在。”麻子在一旁嘆道。

他說這話完全是無意,但是對面那四個人卻眼皮直跳。

蘇明成和法磬現下也不得了,私底下很多人把他們稱為“蠱皇”和“星官”,同謝小玉、麻子並稱四大凶人。

只要一想到四大凶人才出來兩個,就已經殺了他們三大高手,他們就不由得心底發寒。

“是啊,老蘇最擅長打這種爛仗,他兩只袖子一抖,萬千蠱虫漫天亂飛,大部分土蠻都可以交給他搞定。法磬在的話,可以讓他擺下彌天星斗陣,陣中套陣,陣裡藏陣,不管多少蠻王都可以一並殺掉。”謝小玉知道麻子的意思,他也趁勢吹牛。

不過,對面那幾個人並不認為他在吹牛。法磬能夠列入四大凶人,就是因為他的九曜傳人身分,彌天星斗陣是從《天變》衍化而來,能夠陣中套陣,陣裡藏陣,根本不稀奇,至於蘇明成的毒蠱,更是這群凶人的招牌。
gander 發表於 2012-11-21 12:47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2-11-21 14:53 編輯

【第三章】強敵
七艘飛天船氣勢洶洶朝著子歸城殺去,船上的人全都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肅殺氣息。
          
時間已經過了三天。在這三天,那六艘船上的修士和士兵都吃盡苦頭。修士們個個帶傷,不過都是一些皮肉傷,那是特訓中留下的,他們的身上還都穿著一件可笑的馬甲。馬甲很短,而且顏色不同,穿同樣顏色馬甲的修士全都聚在一起。
士兵身上則畫滿符咒,手裡拿著的兵刃上也纏著符紙。

短短三天裡,這支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軍隊就被謝小玉訓練得如臂使指。
經歷過北望城之戰,謝小玉對天寶州散修的實力深有了解。這批人同樣實力參差不齊,所修的功法也五花八門。在那三天中,他將這些人分門別類,用那可笑的馬甲加以區分,然後把他們交給他手底下的修士調教。他手底下的修士可不會客氣,他們在謝小玉、麻子面前是孫子,但是到了那些聽命於官府的修士面前,一個個都成了大爺,先把人打服了,才開始訓練。

跟著謝小玉的這些修士原本也普普通通,當初甚至還沒這些修士厲害,但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一個個都脫胎換骨。

三個真人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本來他們還打算暗中做點手腳,現下什麼念頭都沒了。

傍晚時分,最前面那艘飛天船突然發出警報,只見前方黑壓壓一片陰影朝著這邊飛來。

「是鳥人,好多鳥人.」          

「土蠻早有準備,我們落入陷阱了﹗」

聽命於官府的那些修士大呼大叫起來,然而,那些早就跟著謝小玉的修士一個個無動於衷。
          
「是我的,你別出手。」從劉家那艘飛天船中傳出麻子的聲音。
          
說話的同時,麻子已經出手了,一條黑色的蛟龍翻卷著從他手臂上飛了出來。       

「少囉嗦,速戰速決。」謝小玉脫手放出飛劍。那把飛劍射出去百丈之外,立刻飛散開來,化作一片珠光閃爍的雲霧。          
          
那些跟著他們的修士也一起湊熱鬧,一個個都放出顏色各異的彩光,多的人放出數十道,少的人放出七、八道。          

黑色的蛟龍在半空中盤旋飛舞,每盤旋一圈就會化出十幾條鞭影,那些鳥人只要被鞭影抽中,立刻就會化作一股血雨。          
          
那片光霧同樣厲害,朝著四面八方散開,將大片天空完全籠罩起來,霧中五色光華變幻不斷,化生出無數細碎的劍氣。這些劍氣非常脆弱,一碰就碎,但是碎了之後就像玻璃一樣,變得異常鋒利,鳥人只要一撞進去,立刻會被切成碎塊。          
不過謝小玉和麻子的聲勢還不算大,其他人雖然遠不如他們,但是他們畢竟有一百五十幾人,連手出擊之下,就看到五顏六色的彩光亂飛,劍光交織,劍氣縱橫,那些鳥人還不等靠近,往往就有五、六道彩光纏了上去。          
          
每一道彩光其實就是一枚劍蠱。          
          
這東西是符,可以用控符之法操縱,同時又是蠱,有著簡單的靈智,並不需要人多加指揮,自己就可以飛出殺敵,所以誰拿了都能用。          
          
消耗極少正是劍符的優勢,變成劍蠱之後,消耗更小,而且彌補劍符威力不足的毛病。謝小玉手底下的修士都是練氣層次,這東西最適合他們用。          
          
謝小玉和蘇明成平時也喜歡拿這些劍蠱作為獎賞,反正煉製劍蠱對於他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時間一長,跟著謝小玉的修士每個人都有不少劍蠱。          
          
此刻,眾人出手,幾千只劍蠱亂飛,已經比得上蘇明成當初的風采。只是片刻工夫,飛在最前面的那群鳥人就被殺了干乾淨淨。          
          
「都別和我搶﹗」麻子怒吼連連,裂地鞭每殺一個土蠻,吸收血肉魂魄,蛟龍之形就會越發逼真,威力也會變得更強。等到哪一天長出龍角龍鱗,再化出四只爪子,這件真魔器就會成為魔寶。          
          
另外六艘船上的人不再害怕,此刻他們全都慶幸有這群凶人隨行。一旦克制住心中的恐懼,他們的實力終於展現出來。          
          
這六艘船上有修士八百余人、五千名精銳士兵。每一艘船都裝著兩百架連弩,每一次扣動機括就有八枝箭矢同時射出。這些箭矢在半空中會炸開,變成數千發細小的箭矢,每一枝箭矢上都塗抹著見血封喉的毒藥,更別說每艘船上還有一座大陣。          
          
經一事長一智,就算那些做官的不知道吸取教訓,他們身邊有的是出謀劃策的幕僚。

各種法術在半空中炸開,還有那密如驟雨一般的細小毒箭,鳥人就算闖過外面的阻攔,也沒辦法靠近飛天船。他們箭羽發射的距離比弩箭短,無法靠近,對飛天船沒有任何威脅。          
          
當初謝小玉他們乘坐的飛天船會被打下,一是因為沒有料到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二是因為缺乏遠攻的手段。現下不同,只要事先準備,鳥人就是活靶子。       
          
突然底下一陣沙沙作響,一道道黑影穿透樹冠躍起空中。          
          
那是飛天夜叉。          
          
飛天夜叉並不會飛,只是跳得極高,而且可以在空中滑翔很遠的距離。飛天船飛行在雲層上方,離地面有千余丈,所以大家都不擔心。          
          
不過土蠻顯然沒那麼簡單。          
          
只見這些飛天夜叉在跳到最高的時候,抽出一枝枝又細又長的梭鏢,這些梭鏢有兩、三丈長,卻只有食指粗細,頂端異常尖銳。          
          
飛天夜叉的爆發力異常恐怖,不只腿上如此,手臂也一樣,那一枝枝梭鏢威力如同巨弩所發。          
          
「奪奪奪」一連串輕響,一枝枝矛尖從飛行船的地板上冒了出來。          
          
謝小玉沒料到這招,當初他們乘坐的飛行船遭遇土蠻時,飛行船是被鳥人打下來,飛天夜叉只是充當追兵的角色。不過他的回應很快,立刻大聲喊道︰「所有的人都跟著我下去﹗」          
          
他的聲音穿透力極強,不只是他那艘船的人聽到,另外六艘船上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話音落下,謝小玉飛身從舷視窗躍了出去,眨眼間一團光霧將他裹住,托著他朝地面落去。          
          
在他身後,王晨、吳榮華也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背後全都撐開一對膜翼,這東西是仿照飛天夜叉的翅膀所製。          
          
煉製這些膜翼就是吸取上一次的教訓。          
          
修士從高處往下跳絕對不會摔死,但是身體在半空中卻沒辦法控制掉落的方向,這非常危險,敵人可以擺好陣勢在底下耐心等待他們自投羅網。          
          
有了這麼一對翅膀,情況就不同,他們可以在半空中滑翔很長一段距離,有幾個人甚至能夠乘風翱翔,一整天都不落到地上。          
          
此刻這些人一邊急速俯衝,一邊掏出法器。他們取出的全都是防禦法器,或是撐開一個巨大的光罩,或是金花亂舞護住全身,或是瞬間變大,變成一面巨大的盾牌。          
          
北望城一戰,跟著謝小玉的人都賺了個飽,每個人的手裡少說有兩、三件法器。                     
謝小玉不用什麼法器,對於劍修來說,有一把飛劍已經足夠。他全身包裹在一片薄薄的光霧中,光霧幻彩迷離,炫麗氤氳,卻暗藏殺機。          
          
一落到地上,他立刻大開殺戒。          
          
那些飛天夜叉雖然厲害,卻遠不是他的對手。當初他殺這類土蠻就如同砍瓜切菜,現下更是容易,劍光一卷,立刻蕩起一片七彩漣漪,飛天夜叉只要一落入漣漪中,立刻被切成無數碎片。          
          
下一瞬間,謝小玉突然感到一股駁雜不純卻洶涌澎湃的法力湧入他的體內。          
這是船上的修士用天元混一大陣將法力匯聚在一起傳輸給他。          
          
他立刻將這些法力全都注入飛劍中。那把飛劍發出一聲嗡鳴,三百六十枚劍符發出刺眼的光芒,整座劍陣朝著四面八方迅速散開。          
          
即便將劍陣催發到極致,傳遞過來的法力仍舊遠遠超過消耗。          
          
謝小玉一拍納物袋,干脆把十五枝幻天蝶舞旗祭了出去。眨眼間,光霧中顯現出無數金色彩蝶,這些彩蝶翩  飛舞,讓人看得心馳神往。          
          
剎那間,方圓五百丈內的一切都被切成碎片,不管是花草、岩石、樹木、還是那些飛天夜叉,全都無法幸免。          
          
這些金色彩蝶全都是劍氣所化,用三百六十枚劍符發出劍氣,已經讓謝小玉在練氣層次中難逢對手,現下他更是強得無法形容。          
          
一陣清嘯直沖雲霄,那是謝小玉的飛劍發出。這把劍歡喜雀躍,不只是突如其來的力量讓它興奮,剛才它至少殺死了五、六千人,全都是土蠻中的精銳,吸取的血肉魂魄讓它想起守衛戊城的那段日子。          
          
謝小玉同樣也察覺那些被他斬殺的土蠻數量極多,顯然土蠻打算故技重施,想再打一場埋伏戰。          
          
可惜今非昔比。          
          
謝小玉身形一閃,朝著另外一處氣息密集的地方殺去。          
「中原人,居然敢進攻我的部落﹗我要讓你們有去無回﹗」          
          
一聲怒吼滾滾而至,遠處突然間飛來一大片烏雲,雲端上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蠻王。這個人高有一丈,腰背濃實,背後浮現一尊長著大象頭、身披荷葉戰袍的魔神。          
          
離這邊還有十幾里,謝小玉就感覺到一股無可阻擋的力量朝著他拍了過來。          
這一擊遠不如黑色曼荼羅陣那樣恐怖,卻說來就來,事先沒有一點徵兆。       
          
謝小玉瞬間和四周的光霧相合,隨著巨力飛退。          
          
他會的手段除了一招「如電」,其他都是以柔克剛,以巧破力,才能擋住這一擊,換成麻子就不行了。          
          
「有點本事,不過你以為憑這點手段就可以逃脫?」雲端上那個蠻王伸出另外一只手,猛地一合。          
          
兩股無形的巨力將謝小玉緊緊夾在中間,要將他震成粉碎,這一次根本沒地方可逃。          
          
謝小玉全力發動,周身光霧迅速收攏,眨眼間化為一團璀璨奪目的光團,就像一顆碩大無朋的珍珠。          
          
那兩股巨力轟然合攏,天地間彷佛打了個炸雷,大地一下子被震得裂開,白色的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蕩去,所過之處樹木全都被震成粉碎。          
          
不只是地面受到波及,天上也一樣,方圓十裡之內的雲彩全都被震成碎片,          
那七艘飛天船有三艘瞬間被震散,另外三艘官府的船同時發出異光,三位真人各          
自催動船上的大陣,用盡全力才擋住那道震波。          
          
另外三艘船原本也可以保住,可惜那三個真人被謝小玉和麻子所殺,其他人力有未逮,所以沒能擋住。          
          
謝小玉乘坐的那艘飛天船同樣沒事。麻子在上面,震波到的時候,他發動大陣將這道震波挪開。          
          
他用的不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那套大陣還在落魂谷,而是他手裡的九宮移形換位陣。          
          
謝小玉手下的那些修士此刻都在半空中隨風而舞。他們同樣受到波及。好在他們各有各的手段,也學著謝小玉的樣子順著巨力而動,卸開這股巨力。那個蠻王並沒有針對他們,所以這些人雖然野狼狽,卻都撐了下來。          
          
如此凶威讓所有的人都駭然變色,同樣是蠻王,這個蠻王比出現下北望城的任何一個蠻王都厲害,就算沒有達到真君的境界,恐怕也離之不遠。          
          
原本遇到蠻王那幾個真人就應該出手,但是此刻三個真人全都縮起脖子當烏龜,他們可不想出去送命。          
          
「所有的人……開鏡﹗」謝小玉朝著上面吼道。          
          
「你他媽的沒事啊──」飛天船上傳來麻子興奮的聲音。他猜到謝小玉不會死,卻沒想到謝小玉居然完全擋住這一擊。          
          
不過,此刻不是聊天的時候,麻子喊出那一聲的同時,一面巨大的銀色鏡面突然出現下飛天船前方。與此同時,被拍得亂飛、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的王晨與吳榮華等人也慌忙從納物袋裡取出一把大傘,這些傘正面銀光閃閃,完全撐開之後就是一面弧形的鏡子。          
          
他們剛做好準備,那團烏雲後方就爆閃出一道白光,緊接著是一聲轟鳴,白光瞬間充斥這方天地,轟鳴聲將所有人的耳朵震得嗡嗡直響。          
          
原本籠罩在那三艘飛天船外的金色光罩一下子被震散,靠近舷窗的人全都感覺到皮膚被燒得灼燙。          
          
「赤霄紫光雷──」有人驚恐萬分地大叫起來。          
          
聽到這聲驚叫,其他人也猛然醒悟,剛才那驟然炸開的白光像極惡名昭彰的赤霄紫光雷。          
          
幾乎同時,一聲慘叫從遠處傳來。          
          
半空中,那個蠻王披頭散發,渾身血污,身體上上下下不停浮動著。          
          
「好,好得很。我已經很久沒有嘗到受傷的滋味了。」蠻王惡狠狠地說道。          
「想再嚐嚐嗎?這裡有得是。」麻子掐訣一指。          
          
天空中立刻顯露十幾顆金燦燦、圓溜溜、南瓜大小的金屬球,麻子剛才就是將其中一枚赤霄紫光雷挪移到蠻王背後。             
          
像這種殺器一露出來,別說蠻王,即便同行眾人也一個個心驚肉跳,三個真人更是連連催動大陣,將金色光罩重新升了起來。          
          
「你們等著,我會回來報仇的﹗」蠻王撂下一句狠話,轉身就走。到了部落上空,他隨手一揮,頓時一片烏雲落到地上,捲起底下數萬名土蠻就走。          
          
只是片刻工夫,偌大一個部落就走了干乾淨淨。          
          
看著那團烏雲消失在天際盡頭,謝小玉鬆了口氣,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掃視一下四周。          
          
四周再也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那些土蠻要不被蠻王帶走,要不死在剛才的戰鬥中。          
          
確認危險已經過去,謝小玉用光霧裹住身體朝前飛去。          
          
前面就是子歸城的內城,也就是以前守備府所在的地方。          
          
子歸城是第二座被土蠻攻破的城,荒廢不過三年時間,但是遠遠看去,卻完全成了一座蠻荒森林,離內城至少還有五、六里,就看到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擋住去路。          
          
謝小玉的心中頓時多了 一絲憂慮。          
          
他雙手連揮,大片光霧滲入樹林中,突然光霧中蕩起陣陣漣漪,這些快如刀鋒的漣漪將那些樹木全都絞成碎末。          
          
只是片刻工夫,他就強行開辟出一條通道。          
          
越往裡面,逸散出來的煞氣就越濃郁,而且被絞成碎末的已經不只是樹木,還有無數蛇、虫、蟾蜍、蜥蜴之類的生物。          
          
這座靈眼已經變成煞池,好在這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煞池,沒有人為的干預,所以比落魂谷那座煞池差得多。          
          
謝小玉正感覺失望,突然,一絲淡淡的靈氣飄了過來,他頓時眼睛一亮,有靈氣就說明靈眼並沒有被污染。          
          
由失望變成狂喜,謝小玉全力催動飛劍,無盡的光霧朝著四面八方掃去。          
只是一掃,整座內城就變得干乾淨淨,不只樹木雜草全都消失,連蛇虫尸體都無影無蹤,而那片光霧則變得越發豔麗多姿、炫目迷人。          
             
那把飛劍是以十幾枚迷心劍蠱再融入無數精魂煞氣煉製而成。此處彌漫的煞氣和蛇虫尸體,對它來說絕對是天然的補品。          
          
煞氣被吸得干乾淨淨,靈氣頓時如同爆發一般噴了出來。          
          
謝小玉頓時明白。          
          
靈眼的靈氣太過濃郁,所以才能頂住煞氣的侵蝕,不過這已經是極限,如果他們不來的話,最多半年,這口靈眼就會被周遭越來越強的煞氣侵入。          
          
已經被人壞一口靈眼,謝小玉不想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他伸手進納物袋,從裡面取出一根樹枝,這根樹枝通體金黃,看上去就像用黃金鑄成,而且熱得燙手。          
          
如果洛文清在此,肯定會大吃一驚,這是扶桑木的枝條。          
          
當然這絕對不是傳說中生長於湯谷、有三足金烏築巢的扶桑木,而是不知道繁衍多少代的子孫樹。          
          
這東西同樣也是麻子的收藏。麻子原本打算在成為真人之後,用這東西煉製一件本命法器。          
          
既然打算將靈眼轉化成需要的特性,當然要用最好的材料,扶桑木絕對是甲木一類中的翹楚,還帶著一絲丙火之性。如果有一棵成年的扶桑木,甲木、丙火兩種精氣都不需再找,那上面全有。          
          
謝小玉當然不敢有這樣的奢望,就算是子孫樹,這玩意也不容易侍候,想要種活它可不容易。而且這玩意生長緩慢,一萬年才長那麼一點,想等它成熟,少說要十幾萬年的時間,那時候他和麻子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小心翼翼將那根枝條插在靈眼正中央的位置,謝小玉在一旁耐心等候。          
          
枝條剛剛插入土裡,就看到一陣碧光蕩漾,眨眼間,那根枝條就生出一點嫩芽,緊接著底下陸陸續續長出一些根須,那些根須一扎入土裡,四周的靈氣頓時一變。          
          
看到這番景象,謝小玉微微有些失神。          
          
這轉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彷佛靈眼自己知道這是它生存的唯一希望,所以主動配合。          
          
難道這口靈眼已經生出靈智?          
          
謝小玉心中大奇,不過他只會將這絲驚奇深藏於心中,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這種天生地養的靈物一旦生出靈智,就不再是死物。          
          
他馬上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這類天生地養的靈物通靈之後,立刻就懂得修練。       
          
一想到這兒,他立刻在心中默念起來︰「甲木雖好,可惜生長艱難,而且無法移動。若是能夠生出乙木,那就沒有缺陷了。乙木必須攀附於甲木之上,但是不局限於一處,能夠蔓延百裡。」          
          
他這是印証自己的猜測。          
          
開了靈智的天地靈物天生能讀懂人的心思,一旦讀懂的話,就會做出回應。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突然,那根扶桑木枝條的旁邊抽出一絲嫩芽,這絲嫩芽長得極快,眨眼間已經抽出一尺有余,纏繞在枝條之上。          
          
轉瞬間,彌漫四周的甲木精氣被突然間增加的乙木精氣沖淡很多。          
          
謝小玉很想仰天長笑,此刻他心裡實在太舒暢了。          
          
這才是真正的寶,那口庚金靈眼和癸水靈眼只是暫時有用,等到他修練到高深之處,意義就不大。但是這口生出靈智的靈眼完全不同,將來它會演化成一座洞天,甚至有可能最後化為一座小世界。          
          
狂喜一陣之後,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只見謝小玉從納物袋裡將那座煉丹爐取出來,此刻丹爐中正孕育著一爐通天丹。       
          
凝液冷煉法就是這點好,什麼時候煉丹都行,如果有事,可以隨時停下來,       
          
等到有空再繼續煉下去。          
          
他盤腿坐下,將丹爐放在扶桑木枝條旁,又開始煉起丹。          
          
煉丹術屬於造化之道,凝液冷煉法蘊含的造化之道,是天地開泰之後萬物滋生的大造化。          
          
對於能夠理解這種造化之道的生靈來說,看他煉丹其實是和他一起感悟造化之妙。這是一種傳道之法,而且是非常高明的傳道之法,能夠讓人瞬間領悟大道地面上木氣升騰,飛天船上那幾個人全都感覺到了。          
          
麻子心中狂喜。          
          
那三位真人也已經明白這群人來的目的。他們早就聽說上面將北望城那口靈眼賜給這個凶人,甚至還知道有人不願意看到這幾個凶人繼續快速提升實力,偷偷將那口靈眼轉化成癸水之性。可惜從現下的狀況來看,那人是白費心思,至少這兩大凶人根本沒受影響,現下已經開始凝結木行真元。          
          
「將船降下去吧。」一個真人輕聲嘆道。換成以前他絕對會設法阻止,但是剛剛見識過這兩大凶人的狠厲,就算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動那樣的腦筋。       
          
一艘艘飛天船降落到地上,他們避開那廢棄的土蠻部落,在十裡外的一處山          
崗上開辟一座降落點。畢竟誰都不敢肯定部落裡有沒有其他埋伏,萬一那裡也藏著類似赤霄紫光雷的東西,豈不是大家一起完蛋?          
          
船一降下,麻子立刻吩咐眾人尋找那三艘飛天船的殘骸。這是送上門的買賣,          
豈能輕易放過?但是他下令的時候用的是搜尋生還者的名義,反正他手下的那些修士 一個個都聰明得很,根本用不著他說破,都明白應該干些什麼。          
          
麻子這邊剛剛做好安排,那個校尉就帶著三位真人找上門來。          
          
一看到麻子,校尉冷著臉問道..「這位仙長,你們手裡有那麼多赤霄紫光雷,意欲何為?而且剛才動手的時候根本沒有提醒我們一聲,差一點將我們一起炸死。你們是不是也打算學陳都護那樣來個敵我不分、同時抹殺?」          
          
此人用的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當初謝小玉、麻子他們用這個罪名扳倒陳都護,現下他也打算這麼做。          
          
「為什麼我沒看到你們出手對付蠻王,只有我們在那邊拚死拚活?」麻子怒問道。          
          
這話一出,校尉還沒什麼回應,他身後的三個真人一臉尷尬。          
          
「我們兩個練氣層次的小修士對付接近真君級的蠻王,當然有什麼手段就用什麼手段。」麻子先將對方的氣焰壓了下去,這才慢慢解釋︰「我將赤霄紫光雷挪移到那個家伙背後,有那個家伙擋著,赤霄紫光雷的威力至少削弱大半,如果你們仍舊擋不下來的話,死了也活該。至於那位陳都護,你覺得他很冤?」          
          
「我沒這個意思。」校尉連連搖頭。雖然他有那麼點想法,但是此刻蓋棺論定,朝廷和各大門派都認為陳都護有罪,誰都不可能替他翻案。          
          
「如果當初那個家伙將赤霄紫光雷埋在外圍,讓它們在土蠻背後爆炸,而不是直接埋在大家腳底,我們絕對不會恨他入骨。」麻子又說道。          
          
「你不是拿出那麼多赤霄紫光雷嗎?蠻王已經有所準備,絕對不可能讓你再將雷挪移到他背後,想必下一發雷就會在我們中間炸開吧?」校尉不肯輕易放過麻子,不屈不撓地問道。          
          
「你說的是這個?」麻子隨手一招,將一顆亮閃閃的金屬球拿在手裡。          
          
對面四個人全都嚇了 一跳,不由自主倒退幾步,儘可能離這玩意遠一些,哪怕  人面對這種東西,也不敢說自己擋得下來。          
          
下一瞬間他們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只見麻子突然抽出一把鬼頭大刀,將金屬球一刀劈開,別說那四個人,即便旁邊跟著麻子很久的那些修士也一個個嚇得半死。          
好半天,所有的人才清醒過來,因為他們發現雷沒爆炸。          
          
麻子將劈開的兩塊銅殼倒轉過來讓眾人看個明白。          
          
「赤霄紫光雷也不是那麼容易得到,我們手頭上只有一枚是真的,其他都是假貨。」麻子嘲笑地看著對面那四個人。          
          
校尉早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兩腿發軟,要不是怕丟臉,他很想抓住旁邊的某位  人支撐自己,因為他靠自己的力量根本站不穩。          
          
那三個真人同樣嚇得虛脫,臉色都很難看。他們可以肯定麻子是嚇唬他們,想讓他們丟臉。          
          
至於麻子的話,他們頂多相信一成。          
          
那些金屬球大部分可能是假的,不過肯定有真的,只是這幫凶人不想拿出來罷了。這幫人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讓人很難猜透。          
          
「現下該我們和你們算賬了。我們說過功勞歸你們,但是現下我們受到損失,我們的船受損嚴重,你們總要有所表示吧?」麻子問道。          
          
「沒問題,所有損失全都由官府賠償,我找人幫你們修。」校尉猛然間醒悟過來,自己根本沒必要和這群凶人為敵,他和這群凶人沒什麼仇怨,相反的,這群人還給他一個不小的功勞。          
          
當然,要他和這群凶人關係和睦不太可能。畢竟這群凶人已經得罪朝廷上下,只要他還想做官、還想往上升遷,就必須保持這副對他們不滿的姿態。          
          
這是立場問題。          
          
「你們打算在這裡停留多久?要不要重新收復子歸城?」麻子問道。          
          
他這是明知故問。官府連好好一座北望城都不想守,怎麼可能在意丟了三年的子歸城?          
          
「這個……上面只是命令末將攻打這個土蠻部落,並沒說打下之後怎麼辦,我必須回去複命。」校尉連忙說道。          
          
「這不是白費勁嗎?打下來不守,讓土蠻重新佔領……」麻子罵道,根本不在乎對方的感想。          
          
校尉聽著並不反駁,反而有點共鳴,畢竟身為一個軍人,他也不想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土地重新被棄之罔顧。不過,這話他不敢說,因為這是上面的想法,而且想守的話也有麻煩,這座城深入天寶州內陸,非常容易遭到攻擊,萬一上面採納他的意見,讓他駐守此地,那就大大不妙。          
          
「我們打算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麻子說道。          
          
校尉等人並不感到意外,剛才底下的木氣蒸騰而起,他們就已經知道這群凶人要用此地修練,甚至還會佔據這個地方。          
          
換成以前,不管是官府還是礦業會所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但是現下情況不同,他們巴不得有人和土蠻作對,這等於多了一道藩籬。          
          
兩邊都沒把話說透,不過大家都知道對方想要什麼。          
          
校尉和三個真人轉身離開,來的時候他們氣勢洶洶,走的時候全都鬆了口氣。          
「這裡絕非久留之地。那個蠻王相當厲害,赤霄紫光雷只能讓他受傷,絕對殺不死他。更何況這個部落並沒有被剿滅,那幾萬名土蠻全都毫髮無損地逃了,他們肯定會回來。」一個真人低聲說道。          
          
「我也覺得應該快走,問題是我們怎麼離開?我們的飛天船全都受了損傷,雖然能飛,但是飛不遠,絕對到不了最近的城市。」校尉憂心忡忡地說道。他比誰都更想儘早離開,打下這個部落他已經大功告成,就算土蠻沒死多少,也不會有人計較,他現下只想回去領功。          
          
「那幫人的船傷得最輕,如果他們肯借就好了。」另一個真人搖頭嘆息。他可不會去觸這個霉頭,麻子可不是一個容易說服的人。          
          
「四個凶人裡,那個小的最好說話,可惜他現下一定在凝結甲木真元,根本不會理睬我們。」第一個真人消息靈通,對謝小玉也有些了解。          
          
「要多久時間才能完成?」校尉連忙問道。他可不想徒步跋涉前往最近的城市,那有七千多里的路程,更別說他還帶著數千人馬,難道一路上打獵回去?       
          
當然還有一個辦法,他可以向後方求救。後方一旦知道這裡的土蠻部落已經掃平,再也沒危險,肯定會派人過來。但是對他來說這樣做很不利,先不說功勞會被分走,還容易讓人知道他們是靠那些凶人成事。          
          
「此人是以庚金為本,甲木對他來說只是構建五行循環罷了,應該用不了太多時間,頂多一天就會有結果。」那個真人計算一下說道。          
          
「就再等一天。我們先試試看能不能修好飛天船損壞的部位,這樣就用不著求別人,還要將那三艘船的殘骸找回來,順便將死去將士安葬入土。」校尉突然感到自己的事很多,別說一天,恐怕五、六天都走不了,好在他用不著擔心糧食的問題,軍糧足夠支撐一個月的消耗。          
          
兩個真人點頭稱是,只有一個人凝神眺望遠方,一開始他就微微皺著眉頭。       
          
「怎麼,仙長有什麼特殊的發現?」校尉輕聲問道。          
          
「你們難道沒發現,那股氣息不但有甲木,還有乙木?」那個始終一言不發的  人一邊說,一邊若有所思。          
          
被這人一提醒,另外兩個真人也同時放出神念朝著那邊探去。片刻後,兩個人都大驚失色。          
          
「這怎麼可能?甲木和乙木同存?」一人驚道。          
          
「不只這樣,靈眼轉化怎麼可能如此迅速?難道那人手裡有一件異寶不成?」另一個  人想得更深。          
          
「這並非不可能。那人出身大門派,肯定有些家底,也可能這是他到天寶州之後得到的機緣。那些異寶或許只是一根枯木或枝條,在你我的眼裡只是普通的東西,他卻能看出其中的神奇之處。」校尉也開始猜測。他知道不少有關謝小玉的事,謝小玉最有名的就是見多識廣。          
          
「那人見識確實不凡,要不是立場不同,我都想請他幫我長長眼,有幾件東西我一直都無法肯定是什麼用途。」剛才那個真人說道。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更高。          
          
「這幫人手裡寶貝不少,怪不得有人打他們的主意。」旁邊那個修士輕聲一笑。                     
「這和你我都沒關係,我們在一旁看熱鬧就是。」之前那個修士幸災樂禍地說道。                     
無數長滿利刺的荊條四處延伸,荊條間許多暗金色的小虫或飛或爬,沒有人能夠看得出這一切只用兩個時辰就佈置完成。          
          
在荊棘和蠱虫的護衛下,正中央有一個很小的凹坑,凹坑裡長著一株半人高的樹苗,上面纏繞著一根嫩綠的藤蔓。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株樹苗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生長,它長一寸,上面纏繞著的藤蔓也跟著長一寸。          
          
樹苗旁邊圍攏著一圈人。          
          
此刻謝小玉沒有心情打坐,同樣也沒心情繼續煉丹。          
          
「有人想打我們手裡寶貝的主意?」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吳榮華點了點頭︰「我絕對不會聽錯,雖然他們說話的時候有禁製阻隔,但是他們沒隔絕地面,聲音透過地面漏了一絲出來,被我聽見了。」          
          
謝小玉當然不會懷疑吳榮華的能力,這招還是他教吳榮華的。          
          
「看來九空山突然沖著我們發難並非沒有緣故。」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不知道是不是劉家那個小子搞的鬼??」麻子說道︰「這仍舊是借刀殺人,只不過做得更隱蔽罷了。」          
          
謝小玉心頭一動,麻子的話給了他提示,不過他懷疑的對象並不是劉和,而是忠義堂。          
          
他現下已經看出劉和只是一個志大才疏的草包,而且性子急,就算玩陰謀,也只喜歡立竿見影的模式,根本不是這種風格。          
          
當然,這也可能是欽差大人或者天寶州某位官員所為。          
          
「兵來將敵,水來土掩,我們見招拆招吧。」謝小玉沒有更好的辦法,因為他甚至連誰是敵人都不知道。          
          
「現下我更想早一點離開這個鬼地方。」麻子輕聲罵道。他絕對不認為自己的實力真的很強,越是大門派出身,越知道大門派的底蘊有多麼雄濃。          
          
「時間不會太久。接下來你需要的是壬水精氣,這肯定要到海上找,我們就以此為藉口出海,然後找一座小島當基地。」謝小玉心中煩亂,腦子卻很清楚。       
          
此刻在場的只有麻子、吳榮華、王晨三個人,所以他不提防的說出這些話。          
他也不怕被那些真君、道君聽了去,這裡是靈眼,四周全都是精純無比的天地精氣,易算之術再高明的人也別想算出這裡的情況。          
          
「我要開始修練了,好不容易找到甲木精氣,我不想浪費時間。」麻子一聽到謝小玉的話,頓時心頭焦慮。          
          
他現下只缺壬水精氣,一旦凝練出壬水真元,落魂谷裡有庚金靈眼,根本不需要再找,他就可以五行圓滿。          
          
至於逆五行大圓滿,他想都不敢想。萬年前或許還有可能,這一萬年來,逆五行大圓滿的人一只手就可以數得出來,那都是傾盡整個門派之力才做到的。          
這其中丁火、己土兩種精氣幾乎不可能得到。          
          
丁火是陰火,最多的就是燈火、香火、螢火、磷火,都是後天之物,根本不可能生出先天精氣,陰曹地府、九幽黃泉倒是有先天陰火,可惜那東西就算能夠得到,也沒辦法用。          
          
己土則是大地之土,隨處可見,到處都有,但是這東西分得很散,根本不會匯聚成團。          
          
順五行可以自行生出丁火和己土,所以能夠圓滿,逆五行就不可能了。          
          
麻子異常羨慕看了謝小玉一眼,他當然知道謝小玉為什麼不修練,卻是在煉丹。  
          
這家伙煉丹的時候能夠感悟大道,大道存於這方世界中,融入天地萬物之間,感悟大道就能在不知不覺中溝通天地,而且層次更深。          
          
他沒這個本事,只能按照一般的模式。          
          
麻子跌坐地面,小心翼翼從四周靈氣中分離出一絲甲木靈氣,然後匯入自己的體內。          
          
瞬間,他就感覺身體裡的火行真元一下子變得活潑異常,緊接著原本凝重渾濃的土行真元也開始動了起來。          
          
這就是逆五行的神奇奧妙之處。因為是逆著來,五行運轉的法則不全,只有相生,沒有相克,所以每多一行,體內原有的  元就會重新衍化,最終所有的真元都趨於平衡。順五行就不同,因為順天應理,有生有克,後面被前面克製,自然弱了一籌。          
          
不過這是對一般狀況而言,至少在謝小玉身上並不成立。          
          
此刻謝小玉也已經摒棄雜念,重新進入無念無想的狀態,心中只有造化之妙。          
隨著他一個接著一個手印打入丹爐中,一股精純無比的精氣在他身體四周流轉著。          
          
這既不是甲木精氣,也不是乙木精氣,而是兩者相融相合生出的真木精氣。          
這東西又稱為造化之氣,在所有天地之氣中排名二十六位,自從萬年之前天地大劫,就很少聽到有人以造化之氣築基。          
          
和以往不同,此刻謝小玉和丹爐間有九道碧色光絲相連,這九道光絲從丹爐的九竅之中吐出,進入他的嘴、鼻、眼、耳、眉心和囪門中。眉心乃是心竅,囪門乃是腦竅,兩者都是先天開啟、後天閉合的竅穴,練氣十重化後天為先天,這兩個竅穴重新打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太陽漸漸落下,月亮慢慢升起。          
          
當月亮升到樹梢,突然丹爐發出劈裡啪啦一陣輕響,緊接著如同煙花一般,五顏六色的光芒從爐裡沖了出來。          
          
謝小玉早有準備,半空中現出無數似虛似幻的手掌,如同天羅地網一般,將這些五彩光華全都擋了下來。等到他攤開手掌,只見掌心中三十六粒寶藍色的珠光芒四射。          
          
「天罡之數。」旁邊的王晨看得一清二楚,他當然知道一爐丹恰好煉到天罡之數的意義。          
          
三十六天罡之數,七十二地煞之數,一百零八天地相合之數,三百六十周天之數,這些數字對於修道之人來說都是大數,裡面隱蘊著大道法則。          
          
「這是通天丹?」吳榮華兩眼發亮。其他人並不知道通天丹的事,他卻知道,很少有事能夠瞞得過他的耳朵。          
          
謝小玉沒有回答,此刻他仍舊還在感悟中。          
          
他現下知道自己的決定有多麼正確了。他並不是第一次煉丹,也不是第一次在煉丹的時候悟道,但是以往從來沒有像現下這樣深入。以往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絲造化之道的痕跡,現下他卻窺到真容。          
          
能夠有這樣的斬獲,是靈眼的幫助。          
          
生出靈智的靈眼對造化之道的理解絕對無與倫比,一開始是他在演法,靈眼暗中觀察,慢慢的靈眼接過掌控權,後半段其實都是它在煉丹。          
          
那已經不是煉丹,而是造物的手段,甚至還帶了一絲創世的味道。          
          
不過,謝小玉最大的斬獲是知道造化之道的真諦。          
          
以前,他認為造化之道的真諦是生息、繁衍、傳承、延續,現下他卻發現那只是表象,造化之道的根本是「變」。          
          
不管是瞬間創造這個世界,然後有了天地、日月、星辰的造化,還是從原海中生出苔、藻,然後有了草、虫,再然後有了灌木、爬蟲、接著一點一點演化出各式各樣生靈的造化,根本都是一個「變」。從簡單變成繁複,從單一變成多樣,然後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贏家成為這個世界的主角,輸家從此泯滅湮沒。       
          
他也知道什麼是「長生」。          
          
「長生」並不是活得長久,有些修士即便活得時間很長,他們也仍舊在這個世界的掌控之下。他們能活著,是因為這個世界讓他們活著,等到哪一天這個世界對他們的存在感到厭棄,他們就會被瞬間抹殺。          
          
  正的「長生」是自己掌握造化,不再被這個世界左右。          
          
謝小玉幽幽地從入定中醒來,眼神變得深沉許多,眉心正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 一道豎紋,不過這道豎紋轉瞬即逝。          
          
他從納物袋裡掏出玉瓶,將三十四顆丹丸倒了進去,然後彈指將兩顆丹丸彈到王晨和吳榮華手裡。          
          
「這是給你們的。你們修練的功法很特別,練氣九重恐怕不那麼容易過,服下此丹,突破瓶頸就容易多了。」謝小玉簡單解釋了 一下。這其實是說給王晨聽,他知道吳榮華用不著他解釋。          
          
王晨異常激動,他已經猜到這東西就是破障丹。身為最早跟著謝小玉的一批人,他的斬獲也不小,短短半年就達到練氣八重巔峰,隨時可以跨出最後一步,可惜就是這一步讓他卡住了。          
          
「我在這裡突破應該可以吧?」王晨看了看旁邊的麻子。他的意思很明白,       
          
就是怕影響麻子。          
          
「這要看你怎麼打算。」謝小玉苦笑道︰「你將來別後悔就行。」他說這話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想起蘇明成。          
          
蘇明成如果知道他們這麼快就找到木行精氣,而且同時找到兩種,肯定會後悔到不行。          
          
王晨神情一陣呆滯,他當然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在這處靈眼中尋求突破,肯定很容易,這裡和草木有關的大道異常清晰,但是他修練的功法和這些大道沒任何關係。          
          
王晨還在猶豫不決,旁邊的吳榮華卻一 口吞下手中的丹藥。
          
吳榮華和蘇明成一樣都非常實際,以前連真君境界都沒奢望過,蘇明成至少還有一部不錯的功法,他就不行了。          
          
靠自己修練的話,他想達到練氣九重巔峰少說也要十年,然後在練氣十重又不知道要蹉跎多久,恐怕這輩子就要止步於玄門跟前。          
          
藉助靈眼的力量,情況將完全不同。法磬就是最好的例子,憑一口庚金靈眼,只要修練半年就可以挑戰練氣十重。他的資質不行,功法特別,所以花的時間會更多,卻也不會超過八個月。八個月後,戊城的丙火、戊土精氣或許還有一些,再加上落魂谷的庚金精氣,他就可以四行圓滿。如果能夠找到壬水精氣自然再好不過,找不到也沒關係,最後一行圓滿也就只要一、兩年的時間。          
          
有了這番想法,吳榮華再無猶豫。          
          
通天丹一入口中,吳榮華頓時感覺四周完全變了樣。那株小樹和纏繞在樹上的藤蔓散發出逼人的生機,它們看上去幼小,卻和天地連成一體。它們的根部有無數細絲朝著四面八方蔓延開去,整個地面彷佛覆蓋著一層無形的羅網,天空中同樣也有許多無形細絲垂落。          
          
這就是樹木花草的道,也是最根本溝通天地的大道。          
          
吳榮華沒有一絲猶豫,雖然他知道對他最有用的應該是光、影、聲音、震動之類所蘊含的大道,但是這類機會都可遇而不可求。他能夠看到大道而且看得如此清晰,已經是天大的機緣,所以他立刻將神念融入,體悟那溝通天地的大道。       
          
  那間,吳榮華的氣息完全消失,整個人彷佛和四周融為一體。          
          
謝小玉並不感到奇怪,王晨卻瞪大眼睛。          
          
整個人氣息消失和四周融為一體,這是入道的徵兆,以往只有謝小玉煉丹的時候能夠做到,就算是麻子,也沒有出現過一次。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機緣,你不需要羨慕。」謝小玉看出王晨的心思,在一旁說道。          
          
王晨精通易算,當然知道「機緣」兩字不可強求。此刻他就算學吳榮華那樣做,也未必能夠有同樣的結果,反而因為心中帶著刻意的念頭會一無所獲,白白浪費一枚珍貴無比的靈丹。          
          
這時,旁邊又起了變化,這一次是麻子身上有了動靜。只見他身體猛地一震,皮膚頭髮全都染上一層綠色,腳下卻化作土黃色,還隱約可見泥土正沿著他的褲管往上蔓延。          
          
「這個家伙又悟出一門法術,移山搬岳是攻,這招是防。」謝小玉暗自心驚。          
這肯定不是另外修練的法術,而是從本身功法中衍化出來的運用。          
          
他一直都不知道麻子修練的功法屬於哪個層次的東西,現下知道了,麻子修練的即便不是無上大法,也至少是一門驚世絕學。          
          
這同樣也讓他對麻子的身分感到好奇不已。即便是大門派裡,這種層次的功法也不會輕易賜下,特別是對麻子這種沒有根基的弟子,謝小玉也就只得了一部《紫府金箓》。          
          
只是片刻工夫,麻子身上的異象全部收斂,只見麻子左手托著一座火山的虛影,右手托著一株大樹的虛影,樣子頗為怪異。          
          
「你該謝謝吳榮華,是他進入大道,才引出大道氣機,讓你得了好處。」謝小玉朝麻子說道。          
          
「你覺得我是那種不認賬的人嗎?」麻子哼了一聲,然後一伸手︰「看你身體四周丹氣彌漫,肯定又煉了一爐通天丹。給我三顆。」          
          
謝小玉啐了一口,這家伙拿他的東西做人情。          
          
不過他也不在乎,反正他和麻子兩個人互相虧欠,已經說不清楚誰欠誰了。       
gander 發表於 2012-11-21 14:59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2-11-22 08:17 編輯

第四章  九空之襲

  一大堆破銅爛鐵從樹林深處搬了出來,這些東西都被集中在一片空地上。

  謝小玉心中感嘆,原本他只有把握弄到一艘飛天船的殘骸,也就是當初他們乘坐的那艘,沒想到一番周折下來,反倒有了三艘殘骸,  正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用來換取這三艘殘骸的代價,就是將劉家那艘飛天船借出去,校尉還答應把船修好後再還給他。

  不過最讓謝小玉滿意的是,校尉留下一個懂得修理飛天船的大師傅。

  這位大師傅看上去約五十歲上下,不過身為修士,外表和真實年齡未必相符,此人修為並不高,只有練氣六重。

  謝小玉和麻子一左一右跟著這個人在廢墟堆裡繞來繞去。他們都懂造器,麻子更是精通此道,不過造器的分支很多,麻子擅長的是法器一類,重點是金屬的冶煉、陣法和符箓的微縮和佈置;飛天船屬於另外一個體系,這東西每一個零件煉製的要求都不高,拼湊起來卻要花很多心思,差一點都不行。

  檢查好半天,大師傅終於收起手裡那些零碎工具,轉頭對謝小玉說道︰「這三艘飛天船核心零件都還完好,只是船體損毀嚴重。我們現下沒人手也沒工具,根本沒辦法修理。」

  「你家統帥借了我的船走,將自己的三艘飛天船留了下來,可不可以把壞了的東西拆到那邊去嗎?」謝小玉問道。

  「那三艘飛天船的核心零件也是好的,損壞的同樣是船體。」大師傅連連搖頭。如果修這東西這麼簡單,校尉也用不著把他留在這裡。

  「只是裂了幾平交道子,應該還能飛,想辦法堵一下的話,可以飛多遠?」麻子問道。雖然兩種造器術側重點不同,道理卻相通,法器如果核心沒有損壞,邊邊角角只要補一下就行,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問。

  「我頂多保證飛三天,可惜就算那樣也到不了最近的城市。」大師傅很無奈。
  「如果將這些核心零件裝在那三艘飛行船上,或者將所有的核心零件全都拆下集中在一艘船上,速度應該會快得多吧?這樣一來,三天的時間足夠飛到最近的城市。」謝小玉問道。

  他這樣問並不是為了離開這裡,而是為了將飛天船改造成空行巨舟,他要知道飛天船的核心零件能不能隨意增減。

  「加一、兩個沒問題,多了就不行。你們那艘飛天船又細又長,可以多加幾個,不過八個就是極限,再多,船體就吃不消。一般的飛天船四個正好,多兩個還能支撐得住,不過飛的時候船架會吱吱嘎嘎直響,聽了就讓人害怕。再說,加多了也沒用,一般的飛天船又寬又大,非常吃風,速度越快,阻力越大,快也快不起來。」大師傅連忙解釋。他怕這兩位一知半解,莽撞行事。

  「這就奇怪了。空行巨舟也是這種四四方方的模樣,它的速度比我們那艘飛天船快多了。」謝小玉裝作無意問道。

  「空行巨舟不一樣,那是法寶,能夠汲取太陽真火補充己身,所以飛行半年也用不著落地,飛天船絕對做不到。這東西只是法器,它是靠肚子底下的元磁極盤吸收地面上的元磁陣發出的靈力。你們沒發現嗎?飛天船頂多飛行一萬里,如果超出這個航程,就必須繞道從別的城市經過,就是為了補充靈力。」大師傅將謝小玉和麻子當成對此一無所知的人,不禁暗自得意能夠在這兩個凶人面前擺弄一下學識。

  謝小玉和麻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一絲失望。

  法寶和法器可差得太遠了,法寶裡全都蘊含著大道法則,修士涉及大道法則大多在真君境界,想要煉出法寶更要到道君的層次。

  麻子能煉製出上品法器,等到他達到真人境界,或許還可以煉製出靈器,但是要煉出法寶,同樣要等到成為道君之後。

  需要知道的東西已經全都弄明白。謝小玉和麻子打發大師傅離開,然後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你有什麼打算?」麻子首先問道。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打算先把我們自己的飛天船造出來。」謝小玉看著麻子,這件事肯定要由麻子負責。

  「飛起來不難。聽了那個家伙解釋,我大致對這東西已經有了些了解。他們肯定有這方面的書和圖錄,如果能偷一套出來,我就更有把握,問題還是靈氣的補充。」麻子一直想著這件事。

  「靈氣可以由人來補,只要你我修成真人,能夠溝通天地,法力會是現下的百倍。如果再弄上一套極品的聚靈大陣,支撐兩個扇輪轉動一整天應該不是什麼難事。」謝小玉從劉家借來那艘飛天船的時候,就已經測過每個葉輪需要的消耗。

  看到謝小玉這麼有把握,麻子也有了一絲把握,開始動起腦子。

  「只憑我們肯定不夠,老蘇也算一個,這家伙或許會比我們更早成為真人。還有法磬,他的速度也不慢,如果老吳也能加把勁的話……」麻子說不下去了。

  他和吳榮華關係不錯,再說他剛剛因為吳榮華得了不小好處,所以如果能幫上忙的話,絕對不會吝嗇,可惜吳榮華的資質和修練的功法實在讓他有些無力。

  「或許趙博他們還有些希望。」謝小玉對吳榮華也很無奈。

  「趙博的資質不行,功法卻不錯,有那口癸水靈眼幫助,他恐怕會比法磬更早一步成為真人,而且他可以信任。」麻子也點頭認可。他不太喜歡趙博,總覺得這個家伙又傻又愣,比李福祿他們好不到那裡去,完全給修士丟臉,不過讓他挑人的話,他還是會將這個家伙放進候選人名單裡。

  「還有趙德望。」謝小玉說道。

  「他不行,我總覺得他不太可靠。」麻子一口否定此人。

  謝小玉沒有堅持。趙德望手裡擁有一件上品法器,修練的功法又不錯,顯然出身也不簡單。但是此人始終不顯山露水,異常低調,讓人摸不透。

  算了一下手頭能用的人,謝小玉和麻子長嘆一聲,有些惋惜當初死在北望城的那幾個人。

  當初放出去的人全都實力不錯,雖然比不上麻子和蘇明成,卻和法磬有得一拚,他們不死的話,就多了五、六個候選人。

  「再加上幾個修練水行功法的人吧,茫茫大海上,就只有他們過得最愜意,隨時可以補充靈氣。」麻子只能退而求其次。他輕聲嘟囔一句︰「可惜只是一口癸水靈眼,如果是壬水就好了。」

  謝小玉斜了麻子一眼,這話恐怕是麻子自己有感而發,因為他現下只缺最後這一種精氣。

  突然,謝小玉想起一件事。

  「未必只有這些人有用,茫茫大海之上不是只有水,還有太陽,陽光之中蘊含丙火。」謝小玉整天玩陽燧鏡,對於太陽中的丙火之力最清楚不過。

  他想到的還不只這些。《奇技妙法百篇》裡有很多運用丙火的辦法,其中就有好幾種辦法可以用來帶動扇葉轉動,這樣一來,白天就可以省很多力。

  聽謝小玉提起丙火,麻子也來了精神︰「我有一部《烈火真罡》。」
  「你的藏貨真不少。」謝小玉有些驚訝。

  「你的東西難道會比我少?頂多不適合拿出來給別人罷了。」麻子對謝小玉始終有誤會,以為謝小玉身家豐濃,只不過那些東西都帶著元辰派的烙印,不方便外傳。而他脫離門派已久,很多東西都是後來殺人越貨的戰利品,想怎麼處理都行。

  謝小玉沒辦法解釋,只能笑了笑說道︰「我拿不出什麼東西,就布一座大陣幫忙大家修練,再煉一爐天火丹。」

  「你會煉天火丹?那可是好東西。」麻子頓時睜大眼睛。

  謝小玉微微一愣,天火丹是他突然想到的,麻子不提,他根本不會注意這件事。

  他頓時發現自己的記憶有些模糊,根本記不清是什麼時候得到這個丹方。
  不只是天火丹,他腦子裡還有亢金丹、弱水丹、青木丹、濃土丹,這五種丹對應五行,正是練氣十重凝煉  元時最好的輔助丹藥。

  「既然你會煉天火丹,我這裡有一張『息壤丹』的丹方,你研究一下,或許也能夠煉出來,這東西對我有大用。」麻子兩眼發亮。

  「拿來吧。」謝小玉沒有拒絕。雖然他已經有了濃土丹,不過丹方這種東西絕對不會嫌多,就算拿來借鏡也好。

  敲定這件事,兩人頓時發現自己的壓箱底好像有不少東西都快發霉了,應該拿出來晒晒,或許能找到解決辦法。

  「我的手上還有勾陳宮的《御獸奇術》,應該可以派上用場。」麻子又發現一件好東西,他想到最原始的辦法──用畜力拉動飛天船前進。

  天寶州別的不多,妖獸遍地都是。用來拉船的妖獸只需要會飛、力氣大、有耐力,選擇很多,他的腦子一轉,就已經想到五、六種不錯的選擇,都是性情溫順、容易馴化的妖獸。

  「這倒是不錯。不過我們帶不了那麼多食物,找的妖獸最好會捕魚,  們就可以自己捕食,順便幫我們弄點吃的。最好目光敏銳一些,還可以讓牠們負責警戒。」謝小玉隨口一句話,就讓麻子感覺自己考慮得不夠周到,按照謝小玉這些想法,這樣的妖獸只能到海上找,陸地上不可能有。

  「反正下一步要出海,這些問題一並解決。」麻子有些等不及了。
  
  有了下一步計畫,謝小玉和麻子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靈眼四周挖了十幾個石穴,將那個地方弄得像馬蜂窩。這樣一來,修木行功法的人就可以在裡面修練。

  其它人只要主修功法的屬性不是「金」或者「水」,就跟著麻子學《烈火真罡》。《烈火真罡》和趙博的《癸水真訣》一樣,都可以作為主修功法,也可以當法術修練。

  謝小玉則避開其它人,獨自在山裡開了一座山洞。這座山洞一半是天然生成,很深,入口也隱密。他稍微修整一下,又設了幾個禁制,就成了一個很不錯的隱蔽所,他在裡面研究飛行船。

  那三艘飛天船的殘骸有一艘被他弄了進來,所有的東西都被他拆開。

  在洞的另一邊一張很長的石桌上,放著十幾架用極細的銀絲和銀箔做成的飛天船模型,石桌底下有一根很粗很長的玻璃管,這東西叫風管。

  此刻,一艘飛天船模型正被固定在風管中央,看上去有點像劉家那艘飛天船,  同樣又細又長,不過被壓扁許多,而且兩旁延伸出六對翅膀。

  風從管子的一頭吹進來,模型承受著狂風的吹拂,骨架微微顫抖著。
  突然,一陣輕微的破裂聲從管子裡傳了出來,只見左側一個翅膀齊根撕裂,  碎片打到後面的翅膀上,撕開幾個不小的口子。

  「還是要加固,但是用太粗的大梁,中間就不對,真是頭痛。」謝小玉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關閉風管。

  他轉身在一個蒲團上坐了下來,隨手拿起旁邊石台上的一本書翻了翻。

  這本書是他憑記憶抄錄下來的《奇技妙法百篇》,裡面有〈飛天〉一章。
  以前他看到這一章總是直接跳過,就算只是練氣層次,想飛天遁地也不太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豢養一頭仙禽,否則煉一件專門用來飛遁的法器也不是什麼難事,到了真人境界之後,辦法更多了。

  現下,這部奇書卻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留下這部書的人絕對是一個怪才。這裡面的東西全都不需要太多法力驅動,也不難造,針對的正是普通人和剛剛入門的修士,此人寫書的目的顯然是想讓普通人也擁有修士一般的神通。

  〈飛天〉章在比較靠後的地方,《奇技妙法百篇》越往後越難,〈飛天〉一章全都是各式各樣的圖和表,還有一大堆數字。

  這裡面需要計算的地方比陣法還多,而且必須非常精確,不能有絲毫差錯。

  謝小玉感到很頭痛,需要計算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他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就算再加上麻子、王晨和法磬也不行。

  「難道先要將那東西造出來?」他喃喃自語著。

  《奇技妙法百篇》裡還有〈計算〉一章,裡面就有一樣專門用來計算的東西。  此物連法器都算不上,任何一個手藝精湛的工匠都可以製造出來,不過這玩意複雜得要命,全部加起來有上萬個零件,只憑謝小玉一個人做,恐怕五、六年都做不完。

  想了半天,他覺得還是有這個必要。

  不過他絕對不會自己一個人來,肯定要讓手下那些人一起動手,他一個人要做五、六年,兩百個人也就十幾天。

  謝小玉剛剛做出決定,五、六道信符先後飛了過來。
  這麼急,肯定出了什麼事。

  謝小玉連忙從洞裡鑽出來,同時將天魔刀輪和飛劍放了出來,十五枝幻天蝶舞陣旗也取在手中,隨時可以布成大陣。

  飛劍化作一股氤氳光霧,將他團團攏住,帶著他朝營地那邊飛去。

  還離得很遠,他就聽到一聲巨響,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靈眼那邊。

  只見半空中一個紅衣道人凌虛而立,旁邊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全都只有十三、四歲,雪白粉嫩,看上去很可愛,不過他們做的事一點都不可愛。只見這兩個孩子各自御使著一把飛劍,朝著底下不停攢刺。

  底下有一棵參天巨樹若隱若現,將兩把飛劍格擋在外面。

  謝小玉頓時大怒。他原本以為是土蠻來襲,沒想到又是自己人搗亂。


  不過這一次可不是天寶州的修士。那兩個孩子比他小,卻也是練氣十重,實力也比天寶州那些真人還強幾分.,至於那個紅衣道人,他根本連對方的境界都看不透。

  謝小玉不想打,但是此刻不打不行,他雙手一揮,刀輪和飛劍同時疾射而出。

  「這裡還有一個不知死活的小輩。」紅衣道人衣袖一展,一道紅光剎那間將刀輪和飛劍擋了下來。

  謝小玉連忙催動飛劍,卻根本動彈不得。那道紅光看上去異常淡薄,卻如同精鋼般凝練,他的飛劍和刀輪陷入其中,居然動彈不得。

  「念之所至,力之所至……真君?」謝小玉駭然變色。

  當初他剛剛轉修,境界跌落到練氣四重,仍舊敢打真人的主意;現下他已經練氣十重,面對真君卻不敢有絲毫的僥倖心。

  別看只差一個境界,實力卻天差地遠。

  不過,謝小玉也不會束手待斃。
  「給我開﹗」謝小玉大喝-聲。

  三百六十枚劍符瞬間炸開,那股淡淡的光霧變成耀眼的光雲,裡面有無數光弧盤旋飛舞。

  無形的桎梏一下子被震開,天魔刀輪發出悅耳的輕吟,緩緩朝前飛去,下一瞬間卻驟然出現下紅衣道人面前。

  「有點門道,怪不得你這個小輩敢如此猖狂。」紅衣道人連忙將紅光收攏,將自己連同那對少年男女一起護住,然後朝著刀輪一掌拍去。

  刀輪頓時被定住,只能在原地飛速旋轉,進不得分毫。

  不過,那耀眼的光雲卻順著刀輪切開的縫隙不停湧入,然後如同煙花一般劈裡啪啦亂炸,激起無窮無盡的漣漪。

  「好。能將『搖星光』變成這個樣子,你的資質不凡,可惜你性情暴戾,冥頑不靈,留在這個世上只會成為一個禍害。」紅衣道人催動掌力,頓時一道金芒亂射的掌影擊在刀輪之上。

  刀輪發出「叮」的一聲輕響,緊接著無數破碎聲此起彼伏,瞬間碎裂開來。

  謝小玉一陣心疼。那把刀輪是他親手煉成的第一件法器,前前後後幫過他很多忙,沒想到居然毀了。不過他同時也松了口氣,刀輪被毀,裡面的六欲天魔投影分身也就沒了棲息之處,只能還歸九天之上。

  此刻也容不得謝小玉多想,那道金色掌影震碎刀輪之後,朝著他飛來,速度快到極點,和他施展「如電」之時沒什麼兩樣。

  這一擊不但快,而且勢不可擋。

  謝小玉身體四周包裹的眩光雲霧全都是劍氣所化,卻都擋不住那道金色掌影,甚至連將它偏轉一些都做不到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虛空中突然冒出一只手,只輕輕揮了揮,那金芒亂射的掌影就被驅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但將謝小玉嚇了一跳,也讓紅衣道人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你們九空山的創派始祖當年就是從九曜天碑上得到啟示,創下無上大法,才有了九空山一脈。現下你們卻對另一個九曜傳人痛下殺手,意欲何為?」虛空中一道淡漠的聲音回蕩著。

  「羅道君,你們璇璣派管得太寬了吧?」紅衣道人惱怒萬分。
  「許你以大欺小,就不許我打抱不平?你敢發願心裡沒鬼?」那個隱於虛空的人原本說話不疾不徐,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語氣變得凶厲。

  紅衣道人只感到身體被緊緊束縛,緊接著,一陣大力把他遠遠拋了出去,直被拋到數里之外,束縛之力這才消失。

  他此刻也沒什麼臉面繼續待下去,卷住那一男一女兩個弟子,化作一片紅光瞬間遠去。

  「來人可是璇璣派的羅前輩?」謝小玉高聲問道。

  隱於虛空中的那人並沒回答,卻看到遠處銀光一閃,轉眼間,洛文清就到了近前。

  「師叔還在萬裡之外,剛才只是他的分身降臨。」洛文清說道。

  「謝過羅前輩的救命之恩。」謝小玉朝著空中一揖到地,知道自己欠璇璣派更多了。

  直起身來後,謝小玉問道︰「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給你送東西來的。你之前不是說過要借佛法化解業力?我的一位師叔手中剛巧有一件你用得著的東西。」洛文清說著,從腰間的納物袋裡取出一卷東西遞了過去。

  那是個明黃色的軟布卷,抖開後,只見裡面畫著一幅曼荼羅圖,旁邊有一行梵文小字。

  「這是虛空胎藏曼荼羅?」謝小玉駭然變色。

  他之前確實請洛文清幫忙弄一部佛門心法,最好能夠涉及永恆時光的奧義。

  他修練的《六如法》,夢、幻、泡、影、露、電都涉及時光的奧義,卻偏重於短暫、瞬息,如果能夠有一部偏重長久、永恆這方面時光奧義的佛門心法,就可以互相印証。

  心法不同於功法,既不涉及  氣營運,也沒有相應法術,各門各派對心法控制都不嚴,就算欠下人情,他也能還上,沒想到洛文清居然送給他這麼大一份禮。

  「據說這裡面暗藏佛門六部心經,不過全要你自己感悟,別人幫不上忙,這就要看你和佛門有沒有緣分了。」洛文清半開玩笑地說道。

謝小玉小心地接過黃卷,輕輕展開。

  只看了 一眼,他頓時感覺一陣心神恍惚,只覺得有無數圓圈不停轉動,每一個圓圈又是由許多小的圓圈組成,這些小圓圈裡還有無數更小的圓圈。

  知道這東西的厲害,謝小玉連忙將黃卷收了起來。

  那間一切都消失了,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果然適合當和尚。」洛文清笑道。

  「這份禮實在太重了。」謝小玉苦笑著嘆道。他很明白自己又欠了璇璣派一個很大的恩惠,偏偏還拒絕不得。

  這幅虛空胎藏曼荼羅乃是佛門中的一件至寶,所謂暗藏的六部心經,其實就是佛門對時、空、有、無、生、死的感悟。

  佛門中,曼荼羅意為聖域或者法壇,是佛祖傳道演法的所在,也是佛祖從虛空中創造出來的一處空間,裡面廣大無邊,永遠到不了盡頭,時間也異常漫長,一日夜恍若千年,但是在現實世界卻只是微不可查的一個小點,而且不管裡面過了多久,在現實世界只是彈指一瞬間。

  「你要謝的話,我正好有一件事請你幫忙。」洛文清說道︰「拿這東西出來的那位師叔,是為了教我劍法才跑來天寶州,不過劍法這東西只靠學是學不會的,必須有人對練才行,我想請你做我的對手。」

  「你太看得起我了。」謝小玉嘆道,不過他沒拒絕。

  抬手將飛劍召了回來,謝小玉又將一套三百六十枚劍符拍進去,他的劍符完全當消耗品用。

  洛文清看謝小玉這副模樣,知道謝小玉已經答應了,隨手一拍,將飛劍放了出來。

  「小心了,我用的是中天紫薇劍法。」洛文清搶先說道。

  謝小玉早就猜到是這路劍法。

  中天紫薇劍是璇璣派最有名的幾路劍法之一,這路劍法堂皇大氣,和洛文清的性格相合,也符合他掌門弟子的身分。

  大氣的劍法一般都走後發制人的路,所以謝小玉也不客氣,彈指間珠光飛劍化為一股光霧,從四面八方朝著洛文清捲去。

  洛文清一指頭頂上懸停著的飛劍,那把劍瞬間化作一道紫色光帶,這條光帶由無數極其細小的光點組成,如同晚上橫亙於天際的銀河。

  七彩光霧和紫光銀河在半空中攪成一團。

  謝小玉的劍法注重虛實變幻,洛文清的中天紫薇劍法走的卻是沉穩濃重的路子。兩種劍光絞在一起,謝小玉的劍光立刻崩碎開來。不過他的劍光分合由心,前面的劍光剛一崩碎,後面的劍光立刻補上,崩碎的劍光迅速凝結,如同泥潭一般,將那漫天的星芒全都陷住。

  兩個人練的都是極高明的劍法,並沒有高下之分,勝負就看各自的運用。洛文清的境界更高,法力更強過謝小玉許多,所以大占便宜。不過他的劍法剛練不久,運用起來難免生澀,這些生澀之處在謝小玉眼中就成了破錠,謝小玉的劍法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只要那紫色星芒稍有滯澀,他的劍光就會立刻滲透進去。

  只對了十幾招,那紫色光帶就變得支離破碎,裡面夾雜著許多異常暗淡的七彩光華。

  洛文清連忙改變戰法,不再和謝小玉見招拆招,而是將劍光收斂到一處,想要以力破巧。

  他並不是耍賴,中天紫薇劍法平和中正、大氣磅因礡,原本就是堂堂正正,以力取勝。

  這一變,所有的破綻立刻消失,那紫色光帶重如山岳,凝練如同實質,將洛文清緊緊包裹在中間。

  只見他隨手一指,一道晶瑩剔透的紫色劍光瞬間劃破四周的光霧。這一劍沒有絲毫變化,卻又靈動無比,劍鋒隨著洛文清的心意轉動。

  遠處,一群人正往這邊趕來,最前面的是麻子。他一個人獨自支撐早已經累得脫力,紅衣道人一被逐走,他立刻坐在地上打坐調息,現下總算恢復一些力氣,立刻帶著人過來。

  他們遠遠看到這邊劍光亂閃,連忙停了下來。

  「怎麼又打起來了?」一個修士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是對練,不是生死搏殺。」麻子看得很清楚,兩方斗得雖狠,卻沒有殺氣。

  「老大和那個璇璣派的掌門弟子明顯比剛才兩個九空山的門人強多了。」另一個修士在一旁幽幽嘆道。

  「廢話。」麻子哼了 一聲。剛才這句話讓他覺得刺耳,但是他想不承認都不行。

  以前他覺得謝小玉的本事和他只在仲伯之間,此刻看到這兩個人斗劍,才知道自己確實差了 一籌。

  「老大好像情況不妙。」王晨皺起眉頭。

  「未必。」麻子搖了搖頭︰「那小子的劍法融合四家之長,《六如法》虛實變幻,最難以捉摸;《劍符真解》亦符亦劍,可以瞬間爆發出驚人威力.,劍陣是從《天變》衍化而來,變化萬千,無有窮盡.,最後還有幻天蝶舞陣,雖然它和另外三種無上大法不能相提並論,卻幫他補上最後一個短處。」

  麻子的話音剛落,天空中那股光霧就起了變化。

  光霧一下淡薄許多,裡面卻多了 一個個朦朧的光團。這些光團有些大如磨盤,有的小如拳頭,顏色也各自不同。

  每一個光團都是一枚劍符,這些劍符由隱轉顯,由散轉聚。

  那間,三百六十道劍光如同閃電般劃空而至。這些劍光有的橫切,有的直刺,有的迂迴盤旋,有的扭曲轉折,有的互相交纏,有的前後交錯,全都撞入紫色星河中。

  那道凝練無比的紫色星河頓時被撕裂開來。

  洛文清回應也極快,立刻收縮劍光。

  他變,謝小玉跟著變。

  三百六十道劍光瞬間炸開,再一次化作五光十色的光雲,朝著四面八方散開。

  這一招就連紅衣道人都沒能擋住,洛文清畢竟只是一個真人,更加不行,那道紫色星河被強行震散,化作無數散碎星光。

  洛文清手掐劍訣正打算變招,突然一道劍光從虛空中冒了出來,雖然劍光上沒有帶殺氣,但是那森冷的劍芒仍舊讓他遍體生寒。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身上那件法袍飛起一道紫色的虹光,和外面那被震散的紫色星河連成一片。
  星光大亮,陷在其中的七彩光團就顯得  弱許多。這些光團原本就是劍符爆開之後所化,威力雖然極大,持續時間卻短,只是彈指間的工夫,就一團接著一團煙滅。

  “你的劍法在我之上,可惜你的劍器不行。”洛文清一點都沒有因為贏了而感到高興。

  “我是劍修,你不是,你和我比劍,本來就是以短處對我的長處。”謝小玉將飛劍收了回來,能夠感覺飛劍上傳來的憤怒和不甘。這把飛劍今天連著兩次出戰卻都沒有一點斬獲,劍中隱藏的魔神早已經覺得不耐。

  謝小玉強行將劍收了回來。

  突然,地上一道紅光流轉,已經被擊得粉碎的刀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恢復原狀,晃晃悠悠朝著他飛來。

  看到刀輪恢復原狀,謝小玉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那麼一絲失而複得的喜悅,更多的卻是恐懼。

  不過當著洛文清的面他不能顯露出來,只得若無其事地將刀輪重新戴在手上。

  一戴上去,他立刻感覺刀輪比以前又輕了許多,也變得更小,上面還有許多細密的裂紋,不過這些裂紋正漸漸彌合。

  雖然小了一圈,刀輪卻顯得越發通透,原來像是極品血玉雕琢而成,現下刀輪正漸漸向血色水晶轉變。

  這東西不但沒毀,好像還變得更強了。

  洛文清留了下來,他被安排在靈眼旁邊,由麻子負責招待,謝小玉自己則匆匆忙忙地趕回那座山洞。

  他剛才根本來不及收拾裡面的東西,連禁製也只開啟最外面的那道。

  一路上,他在想洛文清剛才說的那句話──他的劍器不行。

  這個道理他以前就知道,劍修戰力驚人,就是因為所有的破壞力都集中在劍刃上,和人相斗之時能以線破面,所以飛劍對於劍修來說至關重要。

  劍修常常將“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掛在嘴邊,絕對不只是說說而已。從這方面來說他確實很不及格,根本不能算一個真正的劍修。

  他的飛劍詭異莫測、變幻萬千,但是在鋒利方面確實差了一些。劍符倒是鋒利,可惜太過脆弱,承受不住太強的劍氣。

  他也曾想過換一把飛劍,以前他法力不夠用不了真的飛劍,只能靠劍符撐場面;後來千方百計煉了把魔劍,一個原因就是魔兵的消耗小,練氣境界也能運用。

  現下情況不同了。他已經是練氣十重,半只腳踏在玄門裡,不用再為法力犯愁,或許是換一把飛劍的時候了。

  但是內心中他又覺得沒必要。

  《六如法》是佛門劍修之法,佛門和道門不同,不假求於外物,如果為了鋒利特意換一把飛劍,就落了下乘,入了歧途,或許一時感到方便,從長遠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劍符之道也是如此。雖然他手上只有真解,裡面的東西零零碎碎並不完整,但是管中窺豹,劍符之道修練到高深境界,肯定不會有這樣的缺陷。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如何取舍才好。

  山洞離營地並不遠,一直到了那裡,他都沒有做出決定。

  心中煩亂,他隨手將虛空胎藏曼荼羅圖扔在石台上,和《奇技妙法百篇》迭在一起。

  突然,那張圖射出一道佛光,光中映照出一座立體的曼荼羅陣。

  與此同時,山洞深處也射出一道光,不過那道光是紅的,裡面同樣映照出一座立體的曼荼羅陣。

  發出紅光的是一顆龍眼大小的白骨珠子。

  謝小玉立刻想起來了,當初他、麻子和蘇明成連手殺掉那個頭頂曼荼羅陣的蠻王,最後血肉精華全都被魔蠱吞了個干乾淨淨,只剩下這東西。

  那時他和麻子研究很久,都沒弄清楚這是什麼,麻子就把這東西扔給他研究。

  現下他知道了,這是一顆白骨舍利。

  凝結舍利乃是佛門獨創,舍利裡不僅有最純淨的佛力,還有對佛法的感悟。

  魔門很多東西被佛門繼承,反過來也一樣,佛門的很多東西也被魔門拿了去,凝結舍利之法就是其中一種。

  那道紅光徐徐轉動,光中的曼荼羅陣不停變化著。

  謝小玉感覺腦子裡多了很多東西,他現下已經知道這座曼荼羅陣叫三界胎藏大曼荼羅。曼荼羅可不是佛門所創,這玩意出自魔門,是三大魔祖之一的婆羅賀摩天所創。

  兩座曼荼羅陣都在轉動,湧入謝小玉腦子裡的東西越來越多,已經遠遠超出他能理解的範圍。

  雖然同出一源,兩者卻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佛門的曼荼羅是在虛空中開辟世界,每一座曼荼羅都是一個世界。

  佛門中開辟世界之法很多,最有名的就是恆沙世界、掌中佛國和曼荼羅。不過每一種法門創造出來的世界都不一樣,恆沙世界是原始世界,全憑自行演化,即便開辟者也沒辦法干預演化的過程;掌中佛國正好相反,開辟者是那個世界的絕對主宰,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怎麼演化就怎麼演化;曼荼羅則是一個不完整的世界,不會演化,甚至連它的存在都需要由開辟者維持。

  魔門的曼陀羅卻是劃破世界創造出一片虛空,按照魔門的理論,虛空也是世界,只不過比較特殊罷了,這個世界什麼都沒有,沒有邊際,沒有大小,沒有上下、前後、左右,沒有過去、現下、未來。

  那個蠻王用三界胎藏大曼荼羅陣砸人簡直是暴殄天物,三界胎藏大曼荼羅用法應該是出入虛空,殺人於無形。

  這個念頭剛剛生出,《六如法.如夢篇》一下子冒了出來。

  謝小玉猛然間想起佛門有夢中世界一說,夢中世界正是虛空世界,夢中一切皆為虛無。

  他緩緩坐了下來,腦子裡全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虛空胎藏曼荼羅、三界胎藏大曼荼羅和夢中世界全都攪在一起。

  線索一個接著一個冒了出來,原來模模糊糊的地方漸漸變得清晰可見,但是這些線索卻又擠在一起,變成一團亂麻。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從沈思中醒來。

  他的腦子裡仍舊一片混亂,想得越多,線索就越多,思緒也變得越亂,他已經明白自己還沒到那個層次。

  悟道要看機緣,這種事強求不得,反正他手裡有白骨舍利和那卷曼荼羅圖,隨時可以將這兩件東西取出來參詳。

  他也不再糾結要不要換把飛劍,佛門大法果然不假求外物。

  不過他的飛劍確實不太夠力。以前對付那些沒什麼身家的窮真人還行,今後他的對手肯定都是洛文清和麻子這樣的人物,手裡不缺法器,修練的也是頂級的功法。

  “曼荼羅世界彈指間生,彈指間滅,夢幻泡影露電稍縱即逝,劍修決生死也只在剎那之間……”謝小玉自言自語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叫道︰“是我錯了﹗我一直都錯得離譜,劍符根本不是這樣用。我一直將劍符當做飛劍來使,卻忘了它是符而不是劍。”

  一枚劍符瞬間出現下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間,雙指輕彈,劍符瞬間化作一道劍光射了出去。

  這道劍光並不炫目,更不耀眼,就像當初剛剛學會運用劍符時的樣子。

  劍光最終消失在對面牆壁上,只留下一道很細的縫隙,但是謝小玉的嘴角卻露出滿意的微笑。

  這一劍看上去平淡,也沒任何變化,好像還不如以前,實際上英華內斂,幾乎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那枚劍符射入石壁的瞬間,釋放出所有的劍氣,劍氣並沒有朝著四面八方噴出,而是集中在正前方,所以石壁裡有一道六尺長、巴掌寬的縫隙。

  劍符應該這樣用。

  心中狂喜,謝小玉又摸出一把劍符。

  一甩手,這些劍符同樣化作一道道劍光,沒入對面的石壁中。下一瞬間,那面石壁塌了下來,坍塌的部位就像用面粉做的一樣,一落到地上,立刻化作飛揚的粉塵。

  這一擊融入“露”的侵蝕和“影”的滲透,還有他對《天變》的一絲感悟。

  ”這算第一式的改進?還算第二式?”謝小玉皺起眉頭。

  剛才那一擊有點四不像的味道,前半段力量集中於許多點,但是後半段又散開。

  他忍不住又摸了 一把劍符出來想再試一下。

  讓他意外的是,他只摸出九枚劍符,符囊已經空了。

  謝小玉這才想起,今天連番戰鬥,前前後後用掉好幾套符,一套符有三百六十枚,早就把他的存貨用得差不多。

  沒有符,只能現做。

  不過,等到他掏出符筆、朱砂和符紙,不由得苦笑起來。

  符紙也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這些符紙還是他接到官府征召準備前往北望城之前買的,當時買了兩大疊,總共六萬餘張,仗打了半年之久,符紙早已經用得差不多,回來後因為事情太多忘了補充,前一段時間沒什麼爭斗,所以也沒在意。

  現下可沒地方買符紙,其它人手裡就算有,數量也不多,根本不夠他用。

  左思右想,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桌上一迭淡金色的金箔上。

  這玩意兒叫天羽金,以輕盈著稱,甚至比一些木頭還輕,扔在水裡會浮在水面上。並非沒有比它更輕的金屬,不過那些金屬都不可靠,不點自燃,遇到水還會冒煙,它卻很穩定,所以飛天船、空行巨舟的框架全都是用這種金屬打造而成。

  製符不只可以用符紙,還可以用獸皮、木牌、玉片和金箱。

  他沒用金箔畫過符,以前法力不夠。

  從地上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取過一張金箔輕輕鋪開,謝小玉提起符筆,蘸上朱砂,力透筆尖,在上面畫了起來。

  一筆下去,金箔頓時微微有些凹陷,赤紅色的朱砂填滿其間。

  謝小玉筆走龍蛇,一個朱紅色的劍字頓時出現下金箔上,當最後一筆完成,那張符頓時透出一股懾人的劍氣。

  他心中一陣狂喜。

  可惜,還沒等他笑出聲來,嘶的一聲輕響,符從中間裂開了,一道劍芒瞬間射了出來,將整張石桌切成兩半,余下的劍氣還在牆壁上留了一道很深的劍痕。

  謝小玉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他知道不可能一次成功,卻也沒想到失敗得這麼徹底,差一點傷了自己。

  “法力是夠,差的只是技巧。”他自我安慰了一句。

  金箔有的是,旁邊就有一堆殘骸,十幾萬斤重,煉成金箔的話,足夠他用一輩子。

  又取過一張金箔鋪在桌上,這一次謝小玉不敢注入太多法力。他仍舊筆走龍蛇,瞬間畫好一張劍符。

  他畫這東西早已駕輕就熟,不只是因為功底扎實,自從學了彌天星斗陣之後,劍符的消耗巨大。

  最後一筆落下,這張劍符同樣透出一股懾人的劍氣。這一次謝小玉沒有太興奮,只是靜靜等待著。

  一道裂紋出現下劍符表面,然後裂紋越來越大。

  他隨手一拂,將劍符拂到最遠的角落,然後又取過一張金屬箔鋪在桌子上,

  再一次提起筆,筆走龍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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