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夢幻泡影1-50集 作者:藍晶(已完成)

   
maxchen67 2012-9-26 19:4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1895234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9-29 03:15
 第五章煉丹
  
  黎明破曉,營地裡靜悄悄的,沒有埋鍋造飯的聲音,也沒有準備工具的聲音,所有的人都焦慮地看著落魂谷的方向。
  
  終於,一道人影出現了。
  
  「你回來了,太好了!」李光宗喜道。突然他愣在那裡,因為他看到謝小玉手裡拎著的玄鐵傘蓋已經破破爛爛。
  
  其他人也驚呆了。
  
  「差一點要了我的命,實在太危險了。」謝小玉把破傘扔在地上:「這幾天你們都在家修煉吧,山谷裡恐怕不太平,可能會有妖獸跑出來。」
  
  「你沒事吧?」李嬸關切地問道。
  
  「沒事,只是累了點,我去睡一會兒。」謝小玉把腰間繫著那只裝草的袋子取下來,扔給蘇明成:「你先幫我處理一下,研磨成粉,再濾除雜質。底下還有一隻盒子,裡面是帶根的草,你試著種種看,如果能成功就太好了。」
  
  蘇明成兩眼發亮接過東西。此刻,他徹底服了謝小玉的氣度,換成他自己,肯定第一時間就把這些全都藏起來,不告訴任何人。
  
  他同樣也明白謝小玉不在乎的原因——他就算知道這是藥引也沒用,因為他不會煉丹,會煉丹的是謝小玉自己。
  
  這就是有一門手藝在身的好處。
  
  蘇明成也開始思考要不要練一門手藝?
  
  三大雜藝肯定沒戲唱。他既沒煉丹的天賦,也不打算造器,因為修煉劍符真解的緣故,制符肯定要練,但是僅此而已,他修煉都來不及,沒時間練別的法術,制符一條走不遠。
  
  好半天他發現,最適合自己的好像就只有煉毒和養蠱。
  
  一想到這些,他心裡總有些不太舒服。他修煉的劍符真解是道門正宗無上法訣,但是除了這些之外,他會的東西全都是邪門外道的法門。
  
  蘇明成垂著頭,抱著一袋毒草走了。
  
  有了謝小玉剛才那句話,其他人也不去挖礦,李福祿他們幾個各自佔據一個靈洞打坐練氣去了。他們年輕,這一點就比老白、超叔有利得多。兩個月來,他們輪流在靈眼石洞裡修煉,進展神速,只差一口氣就能入門。
  
  「早飯怎麼辦?」李嬸為難地看著丈夫。
  
  「還管這些幹嘛?大事要緊。」李光宗看著蘇明成在那裡忙碌,偏偏自己幫不上忙,心裡異常焦急,火氣不免大了一些。
  
  「小李媳婦,你去把雞撕開,包在飯裡捏成糰子。我看他們幾個也沒心思吃東西,等一會兒餓了,拿幾顆飯團就可以填飽肚子,不耽誤工夫。」老礦頭無比羨慕地看著那幾個靈眼石洞。兩個月來,他也感覺到修煉的效果,但是比起其他人來差遠了,甚至連二子和戲子都超過他一大截,所以他知道自己確實沒什麼希望。
  
  營地一片寂靜,所有的人各自忙著自己的事。
  
  接近中午時,謝小玉從靈洞裡出來,他已經睡夠了。
  
  蘇明成就在靈洞不遠處的地方坐著,一看到他出來,立刻將一隻玉瓶遞了過去。
  
  謝小玉接過玉瓶,走到放食物的地方,掀開紗籠,從裡面取了兩顆飯團,轉頭對李嬸說道:「這辦法好。修士修煉起來沒日沒夜,往往一出來就覺得肚子餓,如果有現成吃的再好不過。」
  
  李嬸被誇得眉開眼笑,連聲說道:「那以後我就這麼辦。」
  
  謝小玉道了聲辛苦之後,轉身回了靈洞。
  
  一進去,他立刻把那口從忠義堂得來的丹爐拿了出來。
  
  太古年間遺留下來的丹鼎、丹爐都很複雜,因為仿照人體而制,有竅有脈。
  
  這座丹爐有九竅,即便在那個時代也是最頂級的一類。
  
  把丹爐小心地放在右側石壁裡,那裡有一個凹坑,是他特地鑿出來。這個靈洞充滿庚金之氣,只有那個凹坑裡不同,充塞著丙火之氣。
  
  在凹坑內側,有一根銅管從上面引下來,連通到底部一圈銅盤上。
  
  謝小玉在牆壁上輕輕一按,頓時從銅盤中射出九道極細的光,每一道光恰好射入丹爐的一竅中。
  
  在他的靈洞外面有一面很大的陽燧鏡,陽光射在鏡子上,被聚集到一點,然後通過內側鍍銀的銅管傳到底下。
  
  在銅盤的一側有九個旋鈕,每個旋鈕可以控制一路光線的強弱。
  
  煉丹最難的地方就是對火的控制,高明的煉丹師肯定也是御火的高手,謝小玉對御火沒有一點心得,所以只能另尋他法。此刻他所用的煉丹之法,另辟膜徑,用陽燧鏡聚光代火。火調節起來困難,光就容易許多了。
  
  將旋鈕開到最大,讓丹爐加熱。
  
  看著火候差不多了,他將光線關小一些,然後用一把小勺將準備好的材料一樣樣送入爐口。
  
  所有的藥材全都經過濾除雜質後再細細研磨,變成一堆極細的粉末。一進入爐中,藥粉立刻化散開來。
  
  他的這種煉丹之法與眾不同,名為子午孕丹術,是用文火慢煉,讓各種材料的藥力完全揮發出來,讓它們在丹爐裡相融相合,自然凝結成丹。
  
  說起來,這套理念和太古時代道法自然的煉丹之法殊途同歸,所以當初他一看到這口丹爐,就迫不及待地拿了下來。
  
  這套煉丹術準備繁瑣,光藥材的處理就很麻煩,限制又極多,必須午時開爐,子時收丹,而且必須有太陽,還不能是冬季,耗時又長,一次不能煉得太多,可以說缺點一大堆。
  
  謝小玉得到這種煉丹之法完全是意外。當初他在藏經閣的時候,什麼雜書都看,其中有一部《奇技妙法百篇》,裡面記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像陽燧鏡的各種用法還有這門子午孕丹術,都來自這部奇書。
  
  所有的材料全都送入爐內後,謝小玉關上頂部的蓋子,然後打了一道法訣。
  
  這道法訣是將他的神識和丹爐融為一體。太古時代煉丹之法是將丹爐當做人的分身,同樣需要呼吸吐納,同樣需要氣息流轉,只不過呼吸吐納的是藥力,流轉搬運的是藥氣。
  
  現在的煉丹師早就不這麼做了,所以他們得到太古時代的丹爐也用不了。他能用,是因為他以前走的是人器合一的路子,兩者異曲同工。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光線漸漸微弱,最後徹底消失,想必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謝小玉卻毫無所覺,以往他也煉過丹,但是沒這麼投入過。
  
  這是因為丹爐不同。他和這座丹爐有一種息息相關、氣機相引的感覺,許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現在都變得清晰起來,不光是和煉丹有關的道理,還有很多修練方面的東西。
  
  他想起師父曾說過——丹道、器道、符道、陣道和修煉之道殊途同歸。以前無法理解,現在他明白了。
  
  謝小玉正沉醉於悟道中,突然感覺到丹爐裡一陣劈啪亂響,整個丹爐微微震動起來。
  
  那些完全混合在一起的藥氣突然互相分開,一部分融合在一起,然後凝聚成團,另外一部分則朝著四面八方分離。
  
  此刻,他剛剛從悟道中醒來,神情仍舊有些恍惚。眼前這一切,在他眼中彷彿是天地初開濁氣下沉、清氣上升那一幕的重演。
  
  他的耳邊如同驚雷閃過,猛然間想起一段曾經看過的文字:「一丹一天地,一丸一世界,渾沌化乾坤,爐中演天變。」
  
  這是一篇丹經的總綱,哪一篇他已經記不得,當時只是一眼晃過,以為那是一段渴語,並沒往深處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從恍惚中醒來。
  
  一想到丹爐裡還有丹藥,謝小玉啊地叫了起來。
  
  收丹要打法訣,否則丹藥根本沒辦法凝結成型,就算凝結了,也會立刻散開。
  
  現在後悔太遲了,這爐丹十有八九完蛋了,好在不是一無所獲,至少讓他領悟丹道的真諦。
  
  他苦笑著打開丹爐的頂蓋。
  
  頂蓋還有些燙手,一打開,就看到裡面霧氣瀰漫,那是殘留的藥氣。
  
  丹爐底部鋪著一層很細的粉末,他拿了一張紙,將粉末倒在紙上,湊到燈盞下看了看。
  
  粉末顏色暗紅,像是把硃砂和炭粉混合在一起的模樣。
  
  用手指沾起一點舔了舔,頓時一股濃重的藥味衝鼻而入,緊接著,絲絲縷縷的藥力在舌尖化開。
  
  再蹩腳的煉丹師,在嘗藥方面肯定是行家,他學煉丹同樣也是從嘗藥開始。
  
  一嘗之下,他鬆了口氣,丹變成了散,藥力弱了很多,但是能用。
  
  他分出一小堆,用紙片捲起來送進嘴裡。
  
  藥粉很苦,不過發作很快,這是散的特徵。
  
  片刻的工夫,謝小玉就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發癢,從五臟六腑一直癢到外面。
  
  他連忙盤膝坐好,調運體內的劍氣,一遍又一遍運轉著,這能夠讓藥力發揮得更加徹底。
  
  癢的感覺先是一點點加深,漸漸又減輕,從毛孔之中不停地有黑漆漆的油膩冒出來。
  
  感覺餘毒已清,謝小玉打開洞門衝了出去。
  
  營地一角有一個水池,四周用木牆圍著,平時是用來洗衣服的地方,有時候也用來洗澡。現在是深夜,根本用不著擔心遇到人。
  
  他衝進去,痛痛快快洗了個澡。
  
  體內餘毒盡去,身上也不再油膩膩的,感覺舒爽多了。
  
  突然,他抬起頭來看了看天,然後低頭看了看地。不知不覺中,整個天地完全兩樣。
  
  天空中原本不動的星辰在他眼中緩緩轉動起來,千變萬化,沒有一刻停息。
  
  平時覺得沉穩厚重的大地也一下子變得充滿生機,每一寸土壤中都活著億萬生靈,而且每一刻都有許多生命死去,同時又有許多生命誕生。
  
  星辰運轉,生死繁衍。
  
  這一瞬間,謝小玉捕捉到一絲大道的痕跡。
  
  同樣也在這一瞬間,他知道自己終於跨過那道障礙。他在練氣八重停滯兩年多,一直沒有寸進,但是此刻他踏入練氣九重。
  
  九重是一道小門檻,需要感應天地,尋找大道之機,這一步是關鍵,找到什麼樣的大道之機,會決定有什麼樣的成就。十重又是一道小門檻,要連接天地之氣,化後天呼吸為先天呼吸;之後就是一道大門檻,要溝通天地,以己之氣,引天地之力。過了就是真人,長生有望;過不了仍舊是凡人,最後不過黃土一杯。
  
  一年的停滯,一年的蹉跎,沒想到在煉了一次丹後,居然破開束縛。
  
  謝小玉心中感慨萬千。
  
  清晨,所有人都圍攏在放吃食的矮桌前,桌上放著的是一個個拇指大小的紙李福祿伸手去拿,被謝小玉打了回去。
  
  「別急,我有話說。你們服下藥散之後就立刻在這裡打坐,運功行氣將藥力化開,可能肚子會不舒服,特別是那幾個吃飯總嫌不夠的飯桶。肚子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就去茅廁,別去晚了,要不然……我就不用說了。之後去洗澡,李嬸已經替你們準備好衣服。」
  
  說完,謝小玉才將紙包一個個發下去。
  
  李光宗他們最乾脆,拆開紙包往嘴裡就倒,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吐納運氣。
  
  蘇明成稍微有些猶豫,他能買到解毒丹,對手上這份藥散實在沒什麼興趣,不過,最後他還是把紙包裡的東西倒進嘴裡,這是給謝小玉面子。
  
  唯獨三個女人異常尷尬。她們商量一下,全都把紙包塞進懷裡,打算等到深更半夜再用,這樣就用不著和男人們搶茅廁和澡堂。
  
  她們剛剛做出決定,就看到二子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捂著肚子往茅房沖,嘴裡還叫著:「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幾乎緊跟在他後面,戲子也跳了起來。
  
  這兩個人體內的積毒最深,所以藥一下去就立刻有了反應。
  
  第三個跳起來的是李光宗。他在天寶州曾經待過十幾年,風裡來雨裡去,就算再小心,吸入的毒素仍舊不少。
  
  剩下的人就好多了。老礦頭身為礦頭,也算是有地位的人物,吃的都是礦業會所送來的食材,大多是四等,偶爾也有三等,裡面毒素很少;其他人來的時間短,毒也不深。
  
  過了一刻鐘之後,超叔也起來了,之後是長叔,接下來是老白。
  
  第四個起來的是二呆,這個傻小子跑到茅廁前面,這才發現裡面全都有人。
  
  「叔,您出來一下換俺吧,您老已經在裡面蹲了老半天咧!」二呆抱著屁股在那裡跳腳。
  
  「滾!」茅廁裡傳來李光宗的一聲怒吼。
  
  二呆沒辦法,只能挪到旁邊一扇門前,探頭探腦地求道:「二子叔,您好了沒?」
  
  「別來煩我,再等一刻鐘就換你。」二子蹲在那裡嚷嚷著。他的肚子裡仍舊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而且他也看出來,要是把地方讓出話,等一會兒可輪不到他。
  
  「二呆,去外面找個草叢解決,別在這裡廢話。」戲子不等人求上門來,搶先開口說話。
  
  「俺不行咧,俺忍不住咧。」二呆在那裡跳腳,他可不想去草叢裡蹲著。離得近,三個女人肯定會收拾他;離得遠,靠近大陣邊緣,經常能看到巴掌大的蠍子、半尺長的蜈蚣爬來爬去。
  
  他還在那裡磨磨唧唧說好話,就看到李福祿朝著山頭後面跑去。
  
  二呆不知道那傢伙有什麼打算,不過他還是捂著肚子跟了過去。等到他轉到後面,就看到李福祿在土裡挖坑。
  
  「你離俺遠點,而且不許在上風處。」李福祿大聲喝道。
  
  「俺知道,俺知道。」二呆連連點頭。
  
  在下風處找了一塊有石頭擋著的地方,二呆剛剛挖好坑,就看到他哥大呆跑了過來,後面還跟著一串人。
  
  一時之間,後山頭變得臭氣熏天。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從山頭後面轉了出來,一個個如釋重負,不過身上仍舊黏糊糊的。
  
  此時,李光宗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站在營地中央。他在茅廁裡蹲了好長時間,洗澡卻快得很,跳進水池裡面刷了兩把就立刻起來。
  
  和謝小玉一樣,他也感覺自己又進了一步。他的湧泉、太溪、大敦、太沖、太白五個穴位正一呼一吸,不停吸取著大地中的靈氣。
  
  這是《力士經》第二重——透穴。
  
  此刻他覺得只要雙腳不離開地面,渾身上下就有用不完的力氣。
  
  「呼!」
  
  李光宗重重吐了一口氣,那股氣如同狂風席捲,蹈得地上沙塵石子亂飛。
  
  他猛地一腳踏出,地面頓時蕩起一圈漣漪,就像地震一樣,方圓百丈內石頭不停亂跳,那座大棚更是抖個不停。
  
  李光宗腳下不敢再用力,怕將大棚拆了,他雙腳站定,右掌猛地推出。
  
  半空中猶如打了個霹靂似的,轉瞬間,百丈之外的山坡上塵土飛揚,一個數丈方圓大小的手印留在上面。
  
  「好厲害……」那群小子全都傻呆呆地看著山坡上的手印。
  
  「《力士經》沒什麼附帶的法術,聲勢卻挺駭人。」蘇明成是行家,他當然不會為這一掌所動。這一掌看似威猛,實際上力量分散,根本不實用。
  
  他驚訝的是李光宗的修煉速度。半年不到,已經連升兩級,按照這個速度,用不了三年就和他的實力相當。
  
  對於其他人的評論,李光宗根本沒有聽進去,此刻他正回味剛才那一掌。他知道那一掌力量分散,從掌法上來說,沒有一點可取之處,但是那掌力如同驚濤駭浪,而且前力剛盡,後力又生。
  
  現在他只打通腳底的五個穴位,週身有七百二十個穴位,如果全都打通的話,不知道會強悍到什麼地步。
  
  正當所有人為這一掌發呆,突然二呆大叫一聲:「俺入門咧,俺……」他猛地一掌推出。
  
  這一掌遠沒有李光宗那一掌渾厚霸道,卻也有一股氣勁逼射而出,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去。
  
  周圍的人全都被掌勁推得搖搖晃晃,一連跌出去十幾步,才重新站定。
  
  不過很快又有人興奮地大叫:「俺也是,俺也是!」
  
  幾個小子紛紛沉心內視,片刻之後,也一個個狂呼亂叫起來,全都興奮不已。
  
  「別鬧了,先去洗燥。」李光宗喊道。
  
  幾個小子不敢不聽,乖乖朝著洗燥的地方跑去,一邊跑、一邊傻笑著。
  
  超叔、長叔、老白、二子、戲子、老礦頭恰好從木牆後出來。長叔渾身發抖,臉上滿是狂喜之色,其他人卻有些失落。
  
  「修煉不是一時的事,你們遲早也能入門。」李光宗安慰道。
  
  「一塊大石頭落地,以後用不著擔心瘴毒了,這要好好慶賀一下。」李嬸也走過來說道,這招顯然比李光宗的安慰管用得多。
  
  另外兩個女人立刻準備去了。今天肯定要多殺幾隻雞,種在管子裡的那些菜也要摘點下來。
  
  平時用來休息的那個木頭圈子中間擺上一張大圓桌,所有的人全都坐下,桌子上擺著六隻盤子和一口銅鍋。三葷三素加一鍋雞湯,算不上很豐盛,不過能夠在短時間裡置辦好這麼一桌,已經很不容易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酒,因為謝小玉說過,修道之人最好不要飲酒。
  
  雖然沒有酒,飯桌上的氣氛仍舊頗為熱鬧。
  
  「剛才你那一掌好厲害啊!」老礦頭羨慕不已地說道。
  
  「馬馬虎虎,《力士經》不是用來打鬥的功法,威力有限。」蘇明成心裡多少有些不悅,所以不知不覺中,說出來的話帶著一絲貶低的味道。
  
  「他說得對。」謝小玉不幫任何人說話,只要是對的,他就承認。「不過這要看修煉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是為了打鬥,換成同類之中帶『天王』、『仁王』、『明王』、『金剛』字眼的功法,至少要強五倍以上。那還是沒名字的,還有一些有名字的,比如『蚩尤』、『黑天』、『大威德』,那就更沒法比。」
  
  眾人頓時有些沮喪起來。
  
  「不為了打鬥呢?」戲子聽出一絲言外之意。
  
  「蘇明成恐怕不知道吧?《力士經》現在雖然是隨處可見的功法,但是在一萬年前,它卻是玉霄宮秘傳的無上大法。那時候它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名為《玉霄太元十八重天》。」謝小玉又開始講起古。
  
  「一萬年前?」蘇明成喃喃自語著。在場的人中,只有他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一萬年前,天地大劫。大劫之前,修煉者以長生為目的,並不重視法術,認為道是根本,法是末節。大劫之後,一切都變了,光修道不修法的功訣大多被摒棄。
  
  「無上秘法……」蘇明成神情怪異地念了兩聲,忍不住問道:「你們門派裡知道這件事的人應該不少吧?既然這是無上秘法,就算威力差勁一些,肯定也會有人修煉,那豈不是真君一群、地仙一堆?」
  
  蘇明成這樣說本來是有所懷疑,沒想到謝小玉微微一笑道:「所以不是大門派的人,根本想像不出大門派的恐怖。你知道這種功法為什麼改名為《力士經》?
  
  因為它是給門派裡沒什麼資質的僕傭練的。大門派十年開一次山門,一次最多收幾十個弟子,能夠踏入玄門的不過兩成,能夠再進一步的頂多半成,偌大一個門派難道靠這麼點人撐著?」
  
  蘇明成早已經坐直身子。這種大門派的秘聞,他這種散修能聽到也是機緣。
  
  「大門派裡僕傭的數目少說有一萬之數。《力士經》沒什麼威力,但是想要有所成就卻容易,一萬人裡有兩成能夠踏入玄門,那就是兩千真人;若有半成的人能夠再進一步,這就是五百真君。他們平日都在後山修煉,雖然戰力不行,法力卻高,一旦有敵來犯,護山大陣開啟,兩千真人同時發功,五百真君執掌陣旗大殺四方,有誰能夠抵擋?」謝小玉道出其中的奧妙。
  
  蘇明成如同醍醐灌頂。現在他徹底明白為什麼小門派輕易就會被滅門;中等門派稍微好一些,卻也朝不保夕;大門派卻始終鼎立不搖,任憑門派裡鬥得你死我活,門人弟子自相殘殺,有時候殺得連中等門派也不如,卻沒看到有什麼人敢打大門派的主意。
  
  本來他以為大門派間互相有什麼默契,現在總算明白,原來靠的是千百年來積累起來的厚實底子。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李光宗他們都聽在耳裡。李光宗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以前覺得能夠修煉已經是天大的幸運,現在真的踏上修煉之路,他又羨慕起謝小玉那身本事。
  
  「小哥,你肯定有辦法吧?俺也想像你那樣。」比李光宗更急切的是李福祿。
  
  年輕人比中年人更多一絲朝氣,也更多一絲傲氣。
  
  「辦法是有,那邊就是蠱池。煉蠱和功法無關,又很厲害。」謝小玉指了指遠處的凹地。
  
  李福祿連忙搖頭。年紀越輕,就越在意善惡,他總覺得碰這些東西的都不是好人。
  
  反倒是二子、戲子、超叔、長叔、老白、老礦頭這幾個人心有所動。他們的年紀都大了,閱歷也夠,自然明白善未必是真善,這個世上人面獸心之輩多得是。
  
  邪門外道的手段只要不主動害人,僅僅用來自保,他們根本不會有心理負擔。
  
  「放心,如果以後碰上機緣,我會幫你們彌補這個缺憾。」謝小玉安慰他們一句,不過他也沒將話說死。機緣這東西誰都確定不了。
  
  其實辦法並非沒有,修煉《力士經》的人可以走近身搏殺的路子,但是這條路凶險難行,早期威風八面,但是到了中期就開始停滯不前,偏偏想突破還得勇往直前,要不停和人爭鬥。所以走這條路的人要不天賦異稟,要不有一門極好的護體功訣在身。
  
  謝小玉正想開口,突然他轉頭看向遠方,好半天後,他神情凝重地問道:「今天好像不是飛天船過來的日子吧?」
  
  「不是。」老礦頭記得最清楚。其他人只管修煉,和外面打交道的事都由他負主貝。
  
  「有人過來了。」謝小玉站了起來。
  
  李光宗也放下筷子說道:「把東西全都收拾收拾,女人下地洞。何叔、二子、戲子你們也一起過去,其他人抄傢伙。」
  
  「來的人未必有惡意。」李嬸在一旁勸道。
  
  「住口!這種大事女人瞎攙和什麼?」李光宗怒罵道。此刻的他完全換了個人,顯得強橫又霸道,但話出口,他立刻醒悟過來,老婆沒什麼惡意,只是缺乏見識,所以連忙解釋:「這個地方可不是平安樂土,第一次遇上不認識的人,最好多加防範,小心點沒壞處。等到對方亮出刀來的時候,十有八九已經晚了。」
  
  李嬸不敢再開口,眾人各自準備。
  
  謝小玉跑到那間木屋裡,出來的時候手上抱著一捆利刺,正是那頭豪豬身上取下來的東西。這些刺長一丈,重量卻比竹子還輕,剛硬鋒銳,不是法兵卻勝似法兵。
  
  「用這東西。」謝小玉把長刺戳在地上。
  
  「我還是喜歡這玩意。」李光宗揮了揮手中的刀輪。兩個月來,他沒少花時間場磨這東西,自己琢磨出一套招式,比當初亂舞強得多了。
  
  「俺要那把刀。」李福祿早就看中另外兩把法兵,相對於劍,他更喜歡刀。
  
  「我騙過你嗎?」謝小玉問。
  
  「沒。」李福祿想都沒想,立刻答道。
  
  「這東西比那兩把法兵強多了。」謝小玉將一根長刺扔到李福祿腳邊。
  
  長刺立刻穿透泥土,一下子扎進地裡三尺有餘。這長刺銳利到這樣的程度,包括蘇明成在內全都被嚇了一跳。
  
  李福祿再沒話說,高高興興將長刺拔出來,在手裡舞動著,還不停地東戳戳西刺刺,不管是木頭還是岩石,全都一捅一個窟窿。
  
  其他幾個小子也各自搶過一根長刺。有了兵刃在手,他們再也沒有恐懼,反倒巴不得有敵來犯,正好讓他們試試掌中的長槍。
  
  天空中果然有飛天船過來,到了近前看得分明,正是往日來回於臨海城和這裡的那艘飛天船。
  
  等到再近一些能夠看清船上的人,謝小玉揮了揮手道:「把東西收起來吧,是忠義堂的人。」
  
  「他們來幹嘛?」蘇明成嘟嚷一聲。兩個堂口行事迥異,他看對方自然不順眼。
  
  「不會是衝著排毒丹來的吧?」李光宗現在對忠義堂也不怎麼信任。
  
  「不可能。從臨海城到這裡要五天,我昨日開爐,今日子時方才煉成,這裡又有大陣阻擋,外面的人根本占算不出這裡的狀況。」謝小玉不擅長掐算天機,但是他的師父擅長此道,所以他對六爻、八卦、梅花、易數全都有些瞭解。當初讓老礦頭裝可憐,從礦業會所討要來「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只是防備妖獸襲擊和有人暗算,也是為了防備有人占算他的動向。
  
  飛天船緩緩落下,來的人正是忠義堂那兩位軍師。
  
  周大夫一下飛天船,鼻子立刻嗅了嗅。
  
  他聞到兩種味道,一種是藥味,很濃,應該剛煉成不久;另一種是糞臭味,像是久病之人排出的糞便。
  
  等到他看清李光宗和李光宗身後那群小子,立刻明白一切。
  
  「恭喜,恭喜……各位體內沉積之毒盡去,從此之後再也用不著擔心天地間這些瘴毒邪氣了。」周大夫朝著眾人一稽首。
  
  「同喜,同喜。」謝小玉同樣稽首一禮。不過他並不打算和這兩個人客套太多,所以直接問道:「不知兩位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禍事。各位不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了吧?」鐵嘴張在一旁搶著說道。
  
  謝小玉眉頭一皺。算命者多以驚嚇開頭,為的是先聲奪人,不過眼前這人應該知道江湖手段對他沒用。
  
  「安陽劉家的人又玩什麼花樣?」謝小玉淡然地問道。
  
  「先不說這個。你在這裡消息閉塞,恐怕不知道天寶州出了件大事吧?」鐵嘴張不願意讓謝小玉得到主動權,所以話題又是一轉;與此同時,他還朝著後面的蘇明成掃了一眼。
  
  「願聞其詳。」謝小玉知道這樣一說就落了下風,不過他已經沒興趣斗機鋒了,就算落了下風又如何?
  
  「最近北面不大太平,很多跡象都證明土蠻各部正朝那裡匯聚。」鐵嘴張略微有些得意地說道。
  
  這分得意是衝著蘇明成去。忠義堂得了消息,信樂堂卻沒有,這就是底蘊的不同。
  
  「土蠻攻城!」蘇明成大驚道。
  
  如果此刻二子、戲子、老礦頭在這裡,肯定也會做出同樣的判斷。各部匯聚就是土蠻攻城的先兆,前三年莫不如此。
  
  「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這裡是東部。」李光宗有些莫名其妙。
  
  「前年子歸城被攻破,是因為沒人願意防守,連當地守軍都逃了。出事之後,所有守軍被盡數斬首,而且官府還規定從今往後再有類似事件發生,其他城市和每個礦區都要派人增援。」蘇明成對這裡的事多少有點瞭解。
  
  「像我們這種新開的礦區也要派人增援?」謝小玉問道。這好像太不近情理。
  
  「上面沒有規定,那就可松可緊。問題是有人在中間搞鬼,而且這個人有權有勢,官府和礦業會所都得賣幾分面子。」鐵嘴張說出其中的關鍵。
  
  李光宗的臉脹得通紅,怒氣已經爬到頭頂;那群小子也一樣。
  
  「俺們乾脆宰了那家姓劉的!」李福祿愣頭愣腦地吼道。
  
  「順便宰了那些當官的!」大呆說話更沖。
  
  「住口!」李光宗聽到那些話,反倒沒辦法發火。他也有殺人的衝動,但是他絕對不會說出來,現在說出來就不好下手了。
  
  「兩位遠來辛苦,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謝小玉同樣頭痛。不過他知道這樣亂哄哄解決不了問題,只有把老礦頭他們請過來商量一下,才好做出決定。
  
  眾人圍成一圈,老礦頭、二子、戲子都在,唯獨少了蘇明成。
  
  蘇明成的身份有些特別,和這座礦沒有實際關係,而且這次的消息是忠義堂送過來的,身為信樂堂一員的他,確實不適合列席。
  
  另外一個原因是蘇明成要陪著那兩位軍師。這裡的秘密太多,不管是大棚裡面的東西還是靈眼石洞,都不適合讓外人知道。
  
  「你們怎麼想?」謝小玉按照慣例,不會首先發言,他要先聽其他人的想法。
  
  和往常不一樣,這一次眾人面面相親,誰都說不出話來。
  
  「礦頭,你老年歲最長,你先來吧。」謝小玉只能點名了。
  
  老頭嘴巴蠕動兩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要不然這座礦就當做白扔了,人命比錢重要。」老礦頭心疼四百萬兩銀子,不過他想到那座大棚,又覺得銀子算不了什麼。
  
  「這恐怕做不到。還記得你們在礦業會所遇到那個賣礦的人嗎?我懷疑這個人事先得到消息,所以才賣掉礦早早跑路。官府和礦業會所既然制訂這條規矩,肯定也想到有人會棄礦而去,應該會有所防範。」謝小玉雖然沒問過具體的情況,卻也能猜到幾分。
  
  「實在不行,或許可以考慮加入忠義堂。」二子在一旁提議道。
  
  只要是稍微有點閱歷的人都可以猜到,忠義堂的兩位軍師特意來這裡跑一趟,肯定不只是通風報信。
  
  像忠義堂這樣的大堂口,想找幾個人頂下這座礦實在太容易了。
  
  二子不停朝著李光宗使眼色,他以為李光宗這個忠義堂的成員應該會幫忙勸勸才對。
  
  李光宗根本無動於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謝小玉對忠義堂的看法,如果真的要投靠的話,謝小玉也只會投靠信樂堂。
  
  「小哥,你打算怎麼做?我不管別人怎麼決定,我肯定會跟著你走。」李光宗雙手抱胸,非常乾脆地說道。
  
  「俺們也是,你去哪兒,俺們就去哪兒。」李福祿是那幫小子的首領,所以他一說話,其他幾個小子在一旁跟著點頭。
  
  「天寶州三大凶——療毒、妖獸、土蠻,前兩樣我都已經見識過。瘴毒已經解決,不再是威脅;妖獸我看了不少,也殺了不少;現在只剩下土蠻,我正打算找機會見識一下。」
  
  謝小玉裝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他很清楚,如果他沒信心,其他人肯定更沒信心。
  
  「你打算響應徵召?」二子大吃一驚。
  
  「我已經問過了,土蠻裡最強的人物,實力也不過相當於真君級,數量還很少,連十個都不到。歷次土蠻攻城都沒看到這些人的蹤影,會看到的頂多是和真人同一層級的蠻王,官府和礦業會所裡有很多真人,這方面我們並不吃虧。」謝小玉能做的除了打氣,還是打氣。
  
  「可是那三座城仍舊被攻破了,所有的人都被殺了個乾乾淨淨。」二子心有餘悸地說道。
  
  「那是平民百姓,負責防守的修士也都死了嗎?」謝小玉問道。他算準二子不可能回答出來。
  
  果然,二子搖了搖頭。以前他和修士屬於兩個世界,平時想看到一個修士都難。
  
  「只要準備得充分,就算打不過,想自保總是可以,頂不住的話,我們就逃。」
  
  謝小玉仍舊往好的方面說。
  
  暗地裡,他心知肚明,打仗遠沒他說得那麼輕鬆。
  
  一個萬人隊同時釋放法器,就算真君也要避其鋒芒,真人之流絕對會被打成碎屑,更別說戰爭中還有其他手段可用,比如戰獸,又比如陣法。所以只對比雙方的人數、只對比兩邊高手的數量,根本做不得準。
  
  想逃也沒那麼簡單,對方既然敢攻城,肯定在人數上佔優勢,而且散佈在四周。他們想逃的話,要躲過明處暗處的無數雙眼睛,還要逃過可能的追捕,土蠻對這片土地肯定比他們熟得多。
  
  更麻煩的是,危險不只來自前方,更可能來自背後。安陽劉家既然可以買通官府和礦業會所,同樣也可以買通指揮打仗的將官。
  
  「打仗就打仗,俺們跟著你!」李福祿大聲說道。
  
  那幫小子一個比一個興奮,他們根本不覺得戰場有什麼危險,反倒認為是男人建功立業的地方。
  
  「你說吧,需要做什麼準備?」李光宗也拿定主意。他是真正上過戰場的人,也是和土蠻打仗,這群人裡最平靜的是他。
  
  謝小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問道:「這場仗什麼時候會打起來?」
  
  「至少要到秋天。」二子連忙說道。
  
  「土蠻過的是刀耕火種的日子,他們種的東西不夠,還要靠打獵才能湊夠糧食,所以必須等到秋天收穫之後才會動手。反正冬天獵物也少,打仗會死人,不打仗同樣也會餓死人。」李光宗在一旁補充道。
  
  一聽這話,謝小玉立刻明白這場仗不好打,土蠻恐怕個個不要命。
  
  「還有好幾個月,時間夠了。」他裝出一副輕鬆的模樣,說道:「接下來我會教你們一些東西,主要是遁法,打不過也能逃;我也會煉一些藥出來,如果運氣好的話,你們的修為會再提升一級,這樣存活的機率更大;我還會帶你們進谷,讓你們熟悉一下怎麼戰鬥。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東西要給你們,每人至少要有兩套戰衣、兩件法器。」
  
  說著說著,謝小玉腦子裡的計劃變得清晰起來,他轉過頭對老礦頭說道:「何叔,你跑一趟臨海城,確認一下出兵的事。如果有可能的話,將事情鬧大,讓大家都知道安陽劉家仗勢欺人,逼上面給個交代。要不把我們從名單上劃出,要不免掉今年的上繳額度。」
  
  「這是必須的。」老礦頭理直氣壯地說道。就算謝小玉不提,他也要大鬧一場。
  
  「那麼再討一些好處,納物袋要幾隻來,至少保證這裡每人一隻,軍隊用的大納物袋要兩隻。」
  
  他轉過頭又朝著二子、戲子說道:「你們兩個人也辛苦一下。接下來我打算將大棚再擴大一些,何叔進城的時候順便帶幾筐雞蛋回來,秋天以前我們要多養一些雞,上了戰場之後,我們只吃自己種、養的東西,我可不想被人在吃的東西上做手腳。」
  
  「小哥放心。」二子應道。他知道自己幫不上別的忙,能夠出把力也好。
  
  「兩位嬸子和喜兒姐也有事做,我需要你們幫忙織布裁衣。」謝小玉又對三個女人說道。
  
  最後他轉了回來,李光宗這邊才是真正的關鍵。
  
  「我給你一份清單,你去和忠義堂那兩個人談。接下來我要煉藥,需要大量藥材,你問他們願不願意做這筆交易,煉出來的藥五五分帳。」
  
  李光宗奇道:「你為什麼不自己問?這樣也不至於吃虧。」
  
  謝小玉還沒回答,老礦頭在一旁笑道:「這是做生意的竅門。有那位蘇舵主在,從信樂堂拿藥材也行,但由你出面談,那是給忠義堂面子,看在以前的交情上,給他們一個做生意的機會。如果小哥出面的話,那就成我們欠對方人情。」
  
  李光宗答應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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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0-13 04:45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0-13 05:30 編輯

夢幻泡影3





內容簡介:

衡量利弊之下,謝小玉決議響應朝廷徵召,前往討伐土蠻。而在離開礦區前,謝小玉為每個人再度洗毛發髓,並且教授武技。
安頓好老弱婦孺後,謝小玉一行人與來自各地的修士乘坐飛天船踏上征途,卻在半路上遭到襲擊,死傷不少。為了全身而退,謝小玉與同行修士們展開了一場爾虞我詐的鬥智和交易。
歷經凶險,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北望城後,謝小玉一行人竟立即與守城官兵槓上了⋯⋯


第一章 沒有交情
第二章 出發
第三章 進?退?
第四章
第五章 初戰



第一章沒有交情

天色微涼,頭頂上星辰還未消失,一輪殘月仍舊高掛天際。

山裡的夜晚總是會起霧,迷濛的霧氣四處瀰漫。一個人無聲無息在霧氣中穿行,目標是正中央那片大棚。

走到門前,他的嘴巴牽動幾下,默念幾句咒文,手裡畫了道符就要穿門而入。

「周大夫,深更半夜的你來這裡幹什麼?」 迷霧中突然想起謝小玉的聲音。那個偷偷摸摸的傢伙正是忠義堂的左軍師。

此刻他一臉尷尬的站在那裡,好半天才咳嗽一聲道:「我睡不著,所以隨便走走。」

「那裡是我們養雞的地方,又臭又髒,你想散步也沒必要跑到那裡面去吧?現在又是半夜,把雞吵醒的話,它們亂叫起來,其他人還能睡覺嗎?」 謝小玉說話不怎麼客氣。

他本來想和忠義堂保持一種不遠不近的關係,但是他很快就發現做不到。

十二天前,老礦頭、李光宗、蘇明成和忠義堂的人去了城裡,唯獨這位軍師死皮賴臉要求留下。

因為對方好意來通報消息,所以他不好意思拒絕,沒想到接下來麻煩就沒斷過。這個人有事沒事就找那群傻小子聊天,千方百計套他們的話,還老是東張西望,對大棚、靈眼石洞這類重要的地方特別感興趣。

周大夫顯然也知道謝小玉對他越來越不滿,他也厭倦這種捉迷藏一樣的把戲。

「明說了吧,這幾天下來我已經發現你們養的這些雞不簡單,雞肉裡沒有一點毒素,就算評不上一等,至少也是兩、三等。我很好奇你們怎麼養出這些雞的?」他沒像以往那樣搪塞。

「憑什麼告訴你?」謝小玉沒興趣保持表面上的客氣。

「我們想買下你那套方法,價碼任你開。」周大夫非常清楚這件事的價值絕對比一個煉丹師更高。

丹藥不是人人能吃,也不是天天都要,吃飯就不同了,每個人都離不開。在天寶州想要乾淨食材,要不得去五千里外的外海捕撈,不說其中的凶險,來回的路程就很長,不可能駕駛普通漁船。

只能使用飛天船,代價大,收穫卻不多;要不整理出一塊靈田,這就需要一條靈脈,開闢出來的田畝也有限。

「憑什麼給你們?」謝小玉仍舊是那句話,然後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他們離開已經十二天,差不多該回來了。他們回來後,把東西放下,你們就全都可以走人了。」

「這是在下逐客令?」周大夫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我們好心好意來通風報信,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們?」

謝小玉哈哈一笑,然後一臉鄙夷的說道:「看,偽君子的嘴臉露出來了。表面上急公好義,實際上是有目的而來,想要別人報答,最好是別人有什麼就讓你們拿什麼。」 朝著地上啐了一口,謝小玉繼續罵道:「和你們比起來,我更喜歡信樂堂。那是一幫真小人,他們得了消息只會拿來和我做交易,兩邊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要是談不攏,他們立刻拍屁股走人。你們不一樣,先把消息說出來,似乎沒想過什麼好處,私底下把自己當作救命恩人,認定對方應該結草啣環,把所有東西都獻出來。」


「你......你......」周大夫起的雙手發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因為他們確實是這樣想的。

「現在你因該明白了吧,為什麼我明知道安陽劉家在背後搗鬼,仍舊打算接受徵召。」謝小玉乾脆有什麼說什麼:「我不想接受你們的『好意』。」 話說的很絕,點明他不承認什麼救命之恩,忠義堂只是通風報信罷了,沒什麼了不起。周大夫想反駁,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感到心虛。

官府上上下下已經有不少人知道土蠻開始聚集,沒有忠義堂通風報信,信樂堂晚幾天也會跑過來。

「你們不會認為我像李光宗那麼傻吧?用一部殘缺的離譜的功法換走一株七寶紫芝,還讓李光宗感恩戴德二十多年。」謝小玉不無譏諷地說道。

周大夫心頭一驚,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李光宗對他們不冷不熱,而且去了一趟忠義堂之後,絲毫沒有回歸堂口的意思。原本他們都認為李光宗攀上了高枝變得目中無人,卻沒想到是當年那件事的後遺症。

他當然不覺得當年做錯了。普通人在修士的眼裡只是螻蟻,普通幫眾在他們眼裡也只是小卒,對方拿過來的東西叫『供奉』,他們拿出去的東西叫『賞賜』,根本不可能對等。問題是,一隻螻蟻、一個小卒突然變成和他們平起平坐的人...... 周大夫拱了拱手,垂頭喪氣的走了。

謝小玉卻不能走,他還得在這裡守著。那個人逗留一天他就要守一天。

天亮了,謝小玉鬆了口氣,這種防賊的日子已經讓他厭倦了。

白天,老白、長叔和超叔三個人會盯著那位周大夫,他們不是天寶州的人,以前沒得過忠義堂的好處,不像李嬸那樣拉不下臉,也不像二子、二子媳婦和戲子那樣畏懼忠義堂的勢力,又不像那群小子缺乏閱歷。

「小哥,你昨天晚上又自己吃好料。」李福祿大刺刺的走了過來。昨晚閒的沒事,謝小玉進棚子裡抓了一隻雞出來,替自己做了一盤爆炒雞片。

他殺雞拔毛不覺得麻煩,卻不喜歡刷鍋洗碗,這是男人的通病。

「我值了一晚上的夜,容易嗎?換你來試試。」謝小玉一瞪眼。李福祿心領神會朝著周大夫住的石室看了一眼。這小子一開始對周大夫沒什麼惡感,但是被套了幾次話,回去之後被老娘、二子媳婦和姐姐罵了個狗血淋頭,又被老白、超叔嘮叨好幾次,從那以後看到這位大夫就像看到瘟神一樣。

「俺爹今兒個因該回來了吧?」李福祿抬頭看著天空,現在也巴不得姓周的早點滾蛋。

「差不多。」謝小玉琢磨著也就這兩天了。 「俺爹回來之後,是不是俺們都能有一件法器?」李福祿兩眼放光。謝小玉一陣愕然。

他現在才明白這個傢伙盼著自己老爹回來居然是為了法器,實在是個不孝子。之前蘇明成離開的時候,他將那些豪豬刺拿出來,讓蘇明成帶去信樂堂煉成法器。

「哪有這麼快?煉一件法器少說要半個月,恐怕出發之前那些法器才能打造完工。」謝小玉有意打擊下這個傻小子。

「這麼久啊!」李福祿的臉垮了下來。

「我說過還幾遍,那裡的東西比法器更好。」謝小玉指了指遠處的凹地打趣道,那是蘇明成養蠱的地方。

李福祿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俺討厭蟲子,俺們都討厭蟲子。俺姐也說了,俺如果敢養蟲子,她就不再做飯給俺吃。」

「討厭也得養。」謝小玉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們再怎麼練,短時間裡也練不出什麼名堂,反倒是學會施蠱可以增加不少戰力。想從戰場上活著回來、想以後繼續跟我學東西,就給我乖乖聽話。」

「俺聽你的。」李福祿立刻回答道:「只要讓俺學東西,讓俺做什麼都行。」

突然,他笑嘻嘻的湊了上來問道:「小哥,這十多天你只讓俺們連突刺,俺們明白這是打根基,不過現在時間緊迫,你總要教俺們倆手絕活吧?」

「你爹不是還沒回來嗎,我不想教兩次。」謝小玉早就有了計劃,他連教什麼都已經有打算。

「等俺爹啊......」李福祿說不出話來,垂頭喪氣的做了。

洗臉、漱口、吃過早飯,一群小子拎著長刺開始練突刺。

他們的練法與眾不同,九個人圍成一圈,中間豎著一根桿子,桿子上用細繩拴著九個拳頭大小的木球,紅橙黃綠藍紫黑白,顏色都不同,每顆木球代表一個人。他們必須護住自己的那顆綵球,還要刺中別的球。而且他們不只是站著刺,還要坐著、躺著刺、趴著刺、滾著刺、跑著刺......

修士練武技比一般武者強的多,因為他們能將真氣外放,可以凌空攝物,也可以鎖定目標。才十二天的時間這幾個人已經練得像模像樣他們或是直取目標,或是斜戳一槍將別人全都擋開,或是幾人聯手,一個主攻,其他防守。

李福祿不愧是李光宗的兒子,手中一根長刺舞動如飛,一個人擋住三五個人的夾擊。

當然他的那顆球也最慘,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孔,都快成馬蜂窩了。

這一練就是一個上午。

眼看就要到中午,遠處傳來「呼呼呼呼」風輪轉動的聲音,這聲音太熟悉了,眾人在沒心思做任何事,全都停下手聚集到降落點。

遠處的雲層下,一道黑影正朝著這邊而來,那是飛天船。

飛天船越來越近,然後開始降落。

船上的人很多李光宗、老礦頭、蘇明成都在,旁邊跟著一大堆人。

船一停穩李光宗第一個跳下來,雙手各提著一個籮筐,裡面滿滿放著很多東西。

「小哥,東西全都要來了,你看能不能用?我不懂這個。」

籮筐裡放這的全都是納物袋,每個袋子裡都放著一套神行甲馬,只要將這東西貼在腳上就能日行千里。

「小兄弟,我這邊的東西也都已經準備好了。」跟在李光宗後面下來的是算命先生。在他身後,一群忠義堂的成員抬著一筐筐的藥材從船上下來。

「閣下太自說自話了吧?我有說要這麼多藥材嗎?」謝小玉現在對這幫人一點都沒客氣的意思。

「東西都運來了,總不好再運回去吧?不如放在這裡,你有興趣就開上一爐,沒興趣就放在一邊。」算命先生說話倒也客氣。

不地謝小玉絕對不會上當。他讓周大夫留下就已經嘗盡苦頭,不可能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為什麼不能運回去?當初說好數量,清單上也寫得明明白白,你弄了這麼多藥材來那是你們的事,我絕對不會收。如果你們覺得不舒服,不想作這筆交易也行,反正能提供藥材的不只忠義堂一家。」謝小玉的話毫無轉圜的餘地。

算命先生看了人群後面的周大夫一眼,示意周大夫幫忙說倆句好話。他原本以為十幾天下來,周大夫肯定已經和謝小玉打成一片。

怪不得他會這麼想。

在他看來,謝小玉能夠和李光宗這樣的粗人結交,又能夠和蘇明成這樣的旁門左道化敵為友,肯定很好相處。他們是天門弟子、正道中人,不管怎麼說都比旁門左道強,應該更容易結交。

他當然不可能知道蘇明成是拿《劍符真解》開道,給了謝小玉一份天大的機緣,這才得了認可;而且蘇明成根本不是旁門左道出身,反倒是玄門正宗傳人,根基遠比籍助功德修行的天門弟子要硬。

所以,當他看到周大夫無可奈何地搖頭,頓時傻眼。

眼珠一轉,這位算命先生立刻有了打算,連忙說道:「全都運回去就不必了。小兄弟之頭不是煉成解毒丹嗎?那東西是常用之物,你不如多煉成幾爐,我們同樣用藥材來換。」

謝小班微微皺了皺眉頭。剛才他只是討厭對方自說自話,並沒往深處想,此刻他多少有些明白對方帶這麼多藥材來的意圖。

他執意應徵召,決定上戰場,所以忠義堂不看好他,認為此行兇多吉少,所以想利用他最後一次,能煉幾爐丹就煉幾爐丹。

明白過來的他心中頗為惱怒。上戰場之頭的這段日子非常寶貴,他有很多東西要準備,還要盡可能提升實力。

以前忠義堂只是心懷不善,現在可以說是惡意了。謝小玉暗自決定,以後有機會要給忠義堂一點顏色看看。

不過惱怒的同時,他也有一些想法。

上戰場肯定需要補氣補血的丹藥,也需要治療內傷、外傷;上戰場之前的這段日子為了讓所有的人加快修煉速度,還需要一些輔助修煉的丹藥。

藥材可以從信樂堂弄,但是丹方就不同,信樂堂也有丹方,不過很一般。

忠義堂藏有太古時代流傳下來的丹爐,而且那張養護經脈的丹方也不簡單。養護經脈只是其中一個用途,它還有洗毛伐髓、易筋換脈之效,絕對是煉氣六重之前最好的丹好,完全可以和門派裡發的朱玉丹媲美。

這樣的丹爐、這樣的丹方,只可能是得了某個煉丹大師的遺物。

「煉丹可以,不過我沒興趣煉同一種丹藥。而且我要為不久之後的戰事做準備,所以我會另外開幾張藥材清單。當然你們也可以提供更好的丹方,煉出來的丹藥一人一半。」謝小班用了一手拋磚引玉。

煉丹師有一套規矩,如果丹方是煉丹師的,為了保證丹方不會外洩,開列的材料清單肯定會多幾樣藥材,份量也不成比例。大部分藥材並不會用到,所以煉丹師拿出來的丹藥會很少,提供藥材的一方會很虧,如果不想吃虧,只能自己提供丹方,煉丹師發誓不外傳,甚至連徒弟都不教。

身為天門弟子,算命先生自然知道這裡面的奧妙。

他想了半天,最後點頭道:「也好,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也不急於這一時。」

他說這話言不由衷,卻也沒別的辦法。

「老周,你還是留下來幫忙吧。」算命先生朝著周大夫說道。

後者剛要點頭,就聽到謝小玉怒道:「不行!你們如果留人,交易全部取消。」

「這就不對了。既然這是交易,而且練出丹來你我一人一半,總要留個見證。這不是我信不信你的問題,規矩就是這樣。」算命先生也開始斤斤計較起來。

他說的規矩確有其事。不過煉丹師地位極高,難免心高氣傲,如果真有人拿規矩說事,很多煉丹師只會拍拍屁股走人。
他這是漫天要價,並不真的想讓周大夫盯著謝小玉煉丹,只求能讓周大夫留下來。

「你們帶著藥材走吧,這筆生意不做也罷,這十二天來我已經煩透了。

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嗎?天門名為正派,行善天下,廣積功德,私底下做的卻是買賣情報的勾當。各大門派的子弟在出外行走之前,都會被告誡絕對不能和天門眾人為伍。我以前還不信,現在信了。你這位師弟不但對我的煉丹之法感興趣、對飼育靈禽的方法感興趣,甚至還對輔助修煉的陣法、對靈洞的佈置感興趣。天門意欲何為?」

謝小玉一下子扯來一面大旗,而且說話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算命先生被嗆得滿臉通紅,周大夫在一旁也說不出話來,忠義堂的人早就不耐煩,想跳出來幫忙,卻都被這番話堵了回去。

這涉及門派之爭,還涉及大門派對天門的看法,更涉及大門派對自家秘密的控制。

算命先生和周大夫臉色鐵青,但是他們無法反駁。天門確實暗中買賣情報,這是公開的秘密;他們兩對謝小玉手裡的東西也確實有所企圖,一半是為了忠義堂,一半也是為了天門。但是這話不能說,也不敢說。一旦說出口,立刻回招來滅頂之災。

謝小玉的身份讓他們兩恐懼,就連他們的堂主都忌憚異常。

大門派不會為了一個流放的弟子出頭,可一旦知道門下的弟子遭到脅迫、洩露門派的秘密,他們絕對會派人過來殺掉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這樣的事在天寶洲至少發生過五起。

三十年前,臨海城就有一個幫派因為這個原因被滅,那血腥的一幕讓他至今記憶猶新。

「小老兒受教。」算命先生退了回去,不敢爭了。

飛天船走了,帶著一幫礙眼的傢伙走了,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

李光宗已經從老婆和兒子嘴裡知道這十二天發生的事,知道謝小玉連著十二天沒睡覺,耽誤修煉,天天守夜。

他心裡很過意不去,當初他不提議去忠義堂買丹方,就不會惹出這麼多麻煩。

「小哥,實在不行的話,將那些藥材還回去算了,忠義堂……唉!」李光宗越想越惱火。

「沒必要。這筆交易還是不錯,只要以後多盯著點就是。」謝小玉並不在乎,和他得到的好處相比,這點麻煩算不了什麼。

謝小玉抬頭看了看天色,午時已過,已經不能開爐了。

他倒也不失望,轉身對眾人說道:「明天開始我要煉丹,今天正好教你們一些東西。」

「今天教俺們遁法吧。」李福祿收了拎著一堆馬甲興奮地嚷嚷著。

「這是小道,讓蘇舵主教你們吧,我沒空。」謝小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李福祿的頭頓時垂了下來,但是李光宗、超叔這兩個明白人的眼睛裡卻亮了起來。謝小玉說這是小道,那麼他叫他們的東西肯定更好。

「從明天開始,你們上午仍舊練習的突刺,不過以後刺的就不是木球,而是活物。我會去抓一些蜜蜂,半個月後換成毒蜂,再過半個月我會從吃力老一些毒蟲出來。」謝小玉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不過,這絲微笑在那幫小子眼裡要多邪惡就有多邪惡,就和老貓抓住老鼠卻不咬、不忙著吞下是的摸樣差不多。

「下午你們就練「懶驢打滾」。」謝小玉終於說出他要教的東西。

「懶驢打滾?這也要教嗎?」大呆第一個嚷嚷著。

「俺三歲就會咧」。二呆也跟著說道。

「兩個呆子給我閉嘴。再告訴你說話,餓你們三天。」李光宗訓斥道,還異常嚴厲的等了自己兒子一眼,怕自己的兒子跟跟著犯傻。

訓斥玩兩個小子,李光宗滿臉和氣的問道:「小哥,你就別賣關子了。

你這「懶驢打滾」肯定不一樣吧」。

他比其他人多了幾分見識,聽說過越平常的東西往往越不平常,和尚最喜歡講這個,到時偶爾也說。

他還知道凡是這類東西全都高深莫測,一般人根本不明白,明白的都是高人。

「這是我當年隨著師傅去另外一個大門派做客時,在藏經閣的親書項裡找到的東西。

那是一本自傳,名為《秋嵐錄》。這個叫秋嵐的修士半生坎坷,早年喪父喪母,又被叔叔所賣,成為大戶人家的奴僕,後來戰爭爆發,他成了一名親兵,被自家主人帶上戰場。

沒想到他的那支軍隊成了孤軍,在一個絕地死守一年,他就死一生殺出來討救兵,卻得知軍隊已經投降,他被抓進囚牢,等候秋後問斬。萬不得已,他殺掉獄卒逃了出來,從此亡命天涯。

此人早年修煉的武功很雜,有主家所賜,也有軍中傳授,更有一些是偷來搶來的;中年之後他又一番奇遇,的樂意不了不得的傳承,那時恰逢大亂,修煉有成的他大展身手,成了天底下有數的人物。

此人一生遭遇無數凶險,靠著早年軍旅生涯練出來的本能,屢屢死裡逃生。在自傳中,他總結出保命六招,第一招就是「懶驢打滾」。

謝小玉有開始講古。其他人聽得津津有味,蘇明成則苦思冥想,拚命猜那個叫秋嵐的修士是誰。

以他對謝小玉的瞭解,那肯定是一個大人物,而且是驚天動地的那種。想了半天,他不得不放棄。

「秋嵐是誰?」他問道。

「他姓李。成名之後取了一個「太虛」的道號。」謝小玉微笑著說道。

"太虛道尊!

"蘇明成駭然變色。他猜到會是個大人物,沒想到大到這等地步。

那是當今第一道門的開派始祖,萬年前天地大劫的人族領袖。

蘇舵主把外面那件長衫脫下往旁邊一扔,決定跟著一起練。

萬年前天下第一人用來保命的絕學就算不是什麼無上大法,也絕對值得一學。

看到蘇明成脫衣服,李光宗和那幾個小子全都精神百倍。

他們仍舊不知道李太虛是誰,也不知道太虛道尊有多大名頭,但是他們知道自己馬上要學到不得了的東西。

謝小玉嘴角的笑意越發濃厚,他很滿意這個結果。

李太虛確實叫李秋嵐,前半生坎坷跌宕,早年當過兵、入過伍,其他部分則都是杜撰。

保命六招是他在牢裡得到的。創出這六招的是一個有名的毛賊。

此人出身下九流,修為不過煉氣六重,只會一些最基本的法術,膽子卻大的離譜,姦淫擄掠無惡不作,最後惹得各大門派聯手追殺。

即便這樣,居然也讓他逍遙十幾年,最後還是同黨出售設了個局,才將他抓住。

「這招『懶驢打滾』不只是在翻滾中躲過一擊,其後還有三十六種變化。這三十六種變化裡,有十二種是反擊之法,十二種是逃遁之法,十二種是隱匿之法。三十六種變化只是基礎,不同的變化還可以相互組合,可以在反擊的同時隱匿,也可以隱匿之後逃遁,還可以逃遁之後立刻反擊。」

「十二種反擊之法絕不簡單,每一種都能演化為一門殺伐之術,有的出招凌厲,有的變幻詭異,你們可以自己琢磨,能夠研究出多少看各自的造化。」

「十二種逃遁之法其實就是十二門遁術,是從佛門、道門、旁門、魔門之中十二種有名的遁術簡化而來,將來你們或許可以還其本來面目……」

謝小玉仔細解說起來,每解說一種就立刻演示一遍。

那個毛賊能夠逍遙如此之久並非沒有道理,這套「懶驢打滾」稱得上化腐朽為神奇,簡簡單單的一滾卻有無窮變化,每一種變化又都是各門各派的精華簡化而來。

能夠弄到那麼多秘法就不容易,還要以煉氣六重的境界練成,然後推陳出新,自創新義,最後還要融為一爐,這簡直是一派宗師所為。可惜此人修為太淺,又沒走上正道,而且心思也不在修煉上,白白浪費一身才華。

這一番連說帶練,直看得眾人心曠神怡,就連蘇明成也目不轉睛。

此刻,他已經確信這是太虛道尊留下的絕學,否則拿來如此泱泱無盡的宗師氣派?操場上時不時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一群人在拚命苦練,不但整個下午都花在上面,吃過晚飯後,那幾個小子又去練習,一直練到深更半夜,身上的瘀青和傷痕更不用說。第二天,這些人繼續發瘋。謝小玉卻不陪著他們,午時未到,他就會到自己的石洞裡。

材料早已經準備好了,這些工作現在是二子和擦子在做。

他要煉的是養護經脈的丹藥,名字很土,就叫「大還丹」,簡直就像江湖人用的東西,或許是這個緣故,忠義堂才沒怎麼在意,讓謝小玉佔了天大的便宜。

和解毒丹相比,大還丹要麻煩許多,主料就有二十八味之多,輔料有三十幾個種,每一種都被研磨成極細粉末放在玉盒裡。

開爐、預熱,然後一點一點加入 各種材料。不過和上次不同, 這次他沒生搬硬套完全按照丹方上的指示做,而是根據自己的感覺。

這十幾天來他天天守夜,開著沒事就抓一隻雞給自己做頓宵夜,做著做著,居然讓他發覺了些門道。

萬事萬物皆有至理,廚道也是道 ,不在三千大道之中,屬於旁門小道,但是廚道和丹道相通。

在廚道 裡,任何一道菜各種多少都不是確定不變。夏季多放鹽,冬季多點甜,北人喜重味,南人嗜清淡,用大火和用小火也不一樣。

子午孕丹就像文火慢煮,不同於大火急烹,用料自然有所不同。

謝小玉並不指望一次成功,煉油丹本來就要不停嘗試,一張丹方不知道凝聚前人多少心血。

蓋上爐蓋,他和上一次煉油解毒丹時一樣, 將心神融入丹爐之中,隨著丹爐一起吞吐調息。

煉油丹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幸好修士全都是耐得住枯燥的人。

謝小玉不時會調節下底盤上的旋鈕,有時候也會適當添加一些藥材,重新調整藥材的比例。

做這一切都憑感覺。

廚道講究大味調和,不管是五味合一還是五味分明,全都 注重調各。而調和雙不同於平衡,食物肯定或鹼、或甜、或酸、或辣。一味為主,諸味相輔,其中的奧妙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丹道也是一樣,只不過味道變成藥性,而藥性又更複雜得多,不像酸、甜、苦、辣、鹼總一成不變,藥性會變,可能從溫熱變成辛熱,甚至變成燥熱,有時候還會從熱性變成寒性,更別說是從補益變成劇毒。

難就難在這個變字。

藥性不變,只是君臣輔佐,那只是藥,不是丹;藥性變了,然後融為一體,這才是丹。

謝小玉一邊煉丹,一邊也印證著自己的修煉之道。

師父曾經說過:丹道、器道、符道、陣道和修煉之道 殊途同歸。當初他不懂,現在懂了。

以前修煉的《紫府金錄》雖然等級不高,卻堂皇大氣,完全符合大味調和的道理。他現在修煉的《六如法》高深奧妙,夢幻泡影露電表面上說的是剎那光陰,內裡還隱藏著永恆的奧義。

夢幻泡影露電全都短暫,剎那間由生而滅,但很快又會有新的夢幻泡影露電出現,這可以看做輪迴,可以看做往復,也可以看做永恆。

再引申下去,芸芸眾生幾十年光陰也不過是夢幻泡影。

再往大方向想,這方天地同樣也有誕生和寂滅,對這方土地的人滅說,天地生滅近乎於永恆,介是對於跳出這方天地的人滅說,或許也不過是稍微長一些的剎那罷了。

他把丹藥扔進嘴裡。丹不同於散,藥力一點一點化散開來,絲絲縷縷沿著奇經八脈流轉著,所到之處,經脈全都如同得了春雨滋潤,變得生機勃勃,原本因為劍氣運轉而出現的損傷,也在藥力催化下迅速彌合。

隨著藥力完全化開,他的身體漸漸麻癢起來,五臟六腑還有一絲刀割的感覺。這是洗毛伐髓。

謝小玉已經經歷過這個步驟,入門之後,門派裡就會發下洗毛伐髓的丹藥,《紫府金錄》第四重也能洗毛伐髓、易筋換脈。現在這些反映是因為毒素在體內沉寂造成,排毒丹只能排除大部分毒素,仍舊有一部分殘毒在體內。 藥力漸漸發揮,他身上開始冒汗,汗水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汗漬,不過比十幾天前排毒的時候好多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藥力終於發揮乾淨,他又捻起一粒大還丹塞進嘴裡。這東西吃多了用不出不大,多餘的藥力都頂多滋養一下經脈和臟腑。他這麼做只是為了享受一下奢侈的修煉方式。

在山門裡的時候,他不是那些天子驕子,不可能享受太多資源,住的地方不算好,丹藥的配給也非常有限。他是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也可以盡情服用丹藥。現在夢想總算實現了。他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那麼一絲喜悅,不過更多的確認悲哀。看了看手裡的玉瓶,這些丹藥是煉來給李光宗他們服用的。

這些傢伙居然比大門派出身的自己更加幸運,一想到這裡,謝小玉的心裡有些不平衡。瞬間,他的腦子裡閃出一張藥方。這張藥方只用幾味很普通的藥,卻能夠改變大還丹的藥性,將原來藥性平和的一味溫養丹變成烈性的虎狼藥,吃下去之後絕對肝腸寸斷、經脈逆轉,如同刮骨割肉,又如扒皮抽筋,讓人永遠都不會忘記,睡覺都會做惡夢。

第二天一早,大家還沒吃飯,謝小玉把玉瓶放在桌上。

【但要我精煉出來了,效果比想像的還要好,不但可以養護經脈,還有洗毛伐髓、易筋換脈的功效,吃一顆頂得上你們苦練半年。】謝小玉滿嘴誘惑之詞。李光宗和李福祿同時伸出手去,倆個人都有些迫不及待。

【慢。】

謝小玉立刻阻止:【醜話說在前面。這彈藥有點問題,吃下去就像進了地獄一樣,比抽筋扒皮下油鍋還痛苦好幾倍。】

李光宗和李福祿的手都停住了,倆個人面面相噓。同樣臉頰抽搐的還有蘇明成。

別人吃這藥是錦上添花,他就不同了,他和謝小玉一樣,練得也是《劍符真解》,也要將真氣轉化為劍氣,如果不想經脈寸斷變成一個廢人,必須服用養護經脈的丹藥。他倒是有其他選擇,他可以等。幾個月前,他已經請人從中土帶養護經脈的丹藥回來,等多大半年,丹藥就可以到他的手裡。

蘇明成異常猶豫。同樣臉頰抽搐的還有蘇明成。別人吃這藥是錦上添花,他就不同了,他和謝小玉一樣,練得也是《劍符真解》,也要將真氣轉化為劍氣,如果不想經脈寸斷變成一個廢人,必須服用養護經脈的丹藥。他倒是有其他選擇,他可以等。幾個月前,他已經請人從中土帶養護經脈的丹藥回來,等多大半年,丹藥就可以到他的手裡。

蘇明成異常猶豫。

不只是這件事,這十幾天來,他一直猶豫要不要喝謝小玉共進退。

他和這個礦一點關係都沒有,用不著上戰場。去的話,從此他就成這群人的一員,不管是修煉上的指點還是丹藥,絕對少不了他一份;不過和土蠻開戰異常凶險,十有八九會命喪黃泉。

不去的話,以後關係就會疏遠,就算再有指點也不會盡心盡力,丹藥倒不成問題,有那麼一點香火之情,交易還是可以。

他正在猶豫,李光宗已經拔掉瓶塞倒了一瓶丹藥在手裡,一下子扔進嘴裡。片刻的功夫,李光宗就知道厲害。

他的臉扭曲起來,汗水不斷往外冒,額頭的青筋一根根暴了出來。

『哇--痛死我了!』李光宗大呼出聲,雙手抓住桌子邊沿,硬生生扣下五個手印。

黑色的汗跡從他的臉上.手上.所有裸露的部位滲透出來,這是真正的汗毛伐髓,排出來的汗跡不比那天排毒少,而且味道更加腥臭,讓周圍人陣陣作嘔。

『俺也來。』李福祿一把搶過玉瓶,也倒了一顆扔進嘴裡,然後跑到空地上滿地打滾去了。

他又是另一種風格,像小孩子撒潑一樣躺在地上嚎叫,不停地捶打地面。『俺的娘,這得疼成啥樣啊?』二呆臉色發白自言自語著。

『怕痛的是孬種。』

大呆胸脯一挺道。說完,他也拿了一顆丹藥走了,也學著李福祿跑到一片空地上。

人減減少了,躺在地上嚎叫的人卻越來越多,最後只剩下老礦頭和二子,連戲子都拿了一顆丹丸找個角落苦熬著去了。

看到這番情景,蘇明成苦笑一聲,也取了一顆丹藥。

人總是要臉面,他如果不這麼幹得話,以後連那些粗人都會看不起他。

丹藥入肚,蘇明成總算知道為什麼那些傻小子會滿地打滾了。這藥力霸道之極,就像無數利刃在體內亂搓亂絞,而且五臟六腑.奇經八脈沒有一處不痛。

一般人痛到這種程度很快就會變得麻木,但是這枚丹藥卻有提神醒腦的作用,一點麻木的感覺都沒有,反倒更痛。

蘇明成不知道自己怎麼挺過去的,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他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已經叫不動了,全都躺在那裡手腳抽搐。

老白.超叔.長叔.戲子已經吐白沫了,這幾個人身子骨比較差,意志力也不那麼堅強,沒那些小子頂得住。

蘇明成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油膩膩的,上面滿是絲絲縷縷的汗跡。

他也經歷過洗毛伐髓,身體遠比常人通透清靈得多,現在居然還冒出這麼多汗跡,除了證明天寶州的瘴毒實在太厲害,對修煉太不利,也證明這種丹藥確實,洗毛伐髓更加徹底。

『這丹藥我要一百顆。』蘇明成咬著牙說道。

這樣的好事不能獨享,一定要拿回去讓堂口裡其他人也享受享受,特別是堂主這頭老狐狸絕對不能放過。

『你倒是很明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道理。』謝小玉似笑非笑地說道。

『你不也一樣?』蘇明成沒有往日的尊敬了。

『你現在可以轉化劍氣了。我有點心得,你想不想聽聽?』謝小玉打一棒後給顆甜果。

『有的是機會,不急於一時。我已經決定要跟你們一起走。』蘇明成終於想通了。

他剛才是為了臉面,為了不讓那些粗人看輕,才硬著頭皮吞下丹藥。同樣的道理,這些粗人肯定會得到謝小玉悉心指點,《力士經》又容易成就,只要他們能夠活下來,用不了五.六年就會超越他現在的成就。

他可沒忘記謝小玉曾經說過,在大門派裡練《力士經》的人有兩成能夠成為真人,有半成可以更進一步成就真君之位。這還是不予重視,任其自生自滅的結果,如果悉心指點,彈藥不缺,那比例還不知道多大!

蘇明成的心中有了危機感。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0-13 05:17
第二章 出發


天氣由熱轉冷,陣陣秋風席捲大地,所過之處綠葉枯黃,溪水乾涸,連妖獸都漸漸少了起來。

在那片營地裡,熊熊火光映照天地,熱風退蕭瑟的秋風。幾個小子的手裡握著火把,神情呆滯看著被火光吞噬的大棚。女人比男人感情豐富,三個女人全都是一臉悲慼。二子媳婦和李喜兒更加悲傷,嚶嚶哭泣著。

李嬸好一些,她幼年就跟著父親來到天寶州,嫁給李光宗後又離開天寶州返回中土,過了十幾年好日子又不得不再次背井離鄉,種種經歷讓她變得堅強起來。謝小玉不在人群中,他在另外一邊忙著。

靈眼已經被他完全打通,九個石洞變成一個很大的池子,凹地那邊的煞氣、毒草、毒蟲也都已經被他移到這裡。

用不了三天,這個靈眼就會變成煞氣之源,到時候整個營地都會充滿煞氣,劇毒花草隨意滋生,蛇蟲迅速繁衍,互相吞噬,這裡會變得比落魂谷更加可怕。

就算他們能活著回來,也得再花錢買塊界碑另開一個營地,這裡不能再用了。

火越燒越大,火堆裡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那些木架也開始燃燒了起來。

木架已經空了,最後一批雞在三天前就被殺掉。大棚裡面那數不清的陶土管子全都被砸得粉碎,和養雞之法比起來,這些更是不能洩露的秘密。

其他人並不知道這些陶土管子不只能種出蔬菜瓜果,謝小玉還用它們成功地種出靈栗。

靈栗可以吃,不過主要是用來餵養靈禽,就算在門派裡,這也是絕對不允許外傳的技術。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的空中傳來呼呼呼的風輪聲。

眾人明白離開的時候到了。來的飛天船有兩艘,其中一艘經常來往於這裡和臨海城,船上空蕩蕩的,它專門來接老礦頭、二子、戲子和三個女人前往臨海城;另外一艘則載了許多人,都是響應徵召的修士。

「不要總以為命運不公。看看那艘船,上面的人都和我們一樣,它們肯定也不想和土蠻打仗。

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有很多練氣三、四重的角色。」李福祿一臉不屑。「你自己才剛剛入門,居然敢看不起別人!」李光宗怒斥道。他語氣雖然嚴厲,心底卻也不怎麼在乎。這幾個月來,他們沒日沒夜地苦練,別看練來練去就那麼幾下,除了突刺、推切、斜斬、橫掃四招,就只有「懶驢打滾」和「金蟬脫殼」,實力卻飛速猛漲。

現在他們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肅殺的味道,這可不是練出來的,沒有見過血、沒經歷過生死考驗,不可能有這種氣息。

最後一個月,他們跟著謝小玉進出落魂谷,那是連真人都不敢亂闖的險地。

正因為如此,幾個小子都心氣高漲。李光宗他們則有了幾分把握,不再像一開始那樣鬱鬱寡歡,夜不成寐。「不要自滿。」

謝小玉沒想到他把保命六招算在李太虛頭上最後會得到這樣的結果。讓他更意想不到的是,蘇明成也在一旁說道:
「這倒怪不得他們,境界不等於戰力,就像我當初被你一招所敗一樣。如果他們和那些修士對上,贏的十有八九是他們,保命六招博大精深,真是不能比啊!」蘇明成幾個月來也一樣苦練,練的越深他越是心驚,也越覺得高深莫測。

即使敗在謝小玉手裡,仍舊覺得自己的實力還可以。練了保命六招之後,他明白境界根本就是狗屁,打鬥的時候看的是絕招,誰的絕招更猛,誰就能贏。飛天船緩緩的降落下來,先降落的是回臨海城的那艘船。

剛一挺穩,負責駕船的那個人從舷窗探出頭來喊道:「蘇舵主,這是給你的東西。」一隻納物袋從舷窗裡扔了出來。

蘇明成一探手,納物袋被他凌空攝了過來,裡面全都是書。「小哥,又要勞駕你指點了。

蘇明成將袋子遞給謝小玉。這些全都是他請人收集的劍修功法,除此之外還有劍陣,符陣一類的秘錄。

東西很多,種類很雜,可惜全都殘缺不全,想照著修煉不可能,卻可以拿來借鑒。謝小玉信手把袋子掛在腰間,去北望城的一路上有的是時間看書。

「何叔,李嬸,二子叔,二子媳婦,鄭叔,喜兒姐,你們好好保重。在臨海城的時候一切都要小心,別隨便外出。」謝小玉叮囑道。「聽到了嗎?都被出去,特別是你。」李光宗摸了摸女兒的頭,無限愛憐的說道。

他也明白去北望城之後凶多吉少,或許這就是最後的一面。

「放心,我拼了老命也不會讓任何人碰你老婆女兒一根寒毛。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個礦頭,在會所裡面要幾間客房沒什麼問題。別說安陽劉家,就算皇帝老子來了也不敢在會所裡鬧事。」

老礦頭拍著胸脯說道。他說這話是當真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和這些人處的不錯,已經有了感情。

「何叔,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李光宗鬆了口氣。

「快上船吧,我們也該走了。」謝小玉不喜歡生離死別的場面,他催促眾人離開。他的話沒人敢不聽,幾個人戀戀不捨的上了船。

飛天船升了起來,在半空中調整方向,朝著臨海城飛去,另外一艘飛天船則降了下來。「你們上船。」謝小玉吩咐道。

李光宗應了一聲,緊接著大吼道:「去拿東西,準備上船。」

那群小子挑起三個大口袋就往船上走。三個口袋裡有兩隻裝滿食物,全都是去掉腦袋,拆了骨頭的雞肉,足夠他們吃幾個月。看到其他人上了船,謝小玉飛快的在營地裡遊走著。他在拔旗桿。

他們能在落魂谷站住腳,靠的就是那座「顛倒乾坤虛空挪移陣」,現在他們都離開了,這座大陣肯定要一起帶走。

把三十六根旗桿全都收進納物袋裡,他回到營地中央。大棚仍舊熊熊燃燒,不過火勢已經小了許多。

謝小玉把一包東西扔進火堆裡,然後趕快往飛天船跑,登上飛天船之後立刻大聲嚷嚷著:「快,快,升上去。』

駕船的人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是他知道這麼拚命催著絕對不會有好事發生。

飛天船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往空中升去。剛離開地面百餘丈就看到營地四周的樹叢一整亂鬥。緊接著,十幾頭妖獸同時衝出來。駕船的人嚇得面如土色。將船上的扇葉打開至極限,不只拚命往上升,還朝前方逃,盡可能遠離這座危險的營地,『你做的真夠絕。』

蘇明成走到謝小玉身邊輕聲說道,『我辛辛苦苦開闢出這片礦區,不想讓別人得了便宜』謝小玉語氣裡帶著一股狠勁。『可惜了那口靈眼。』

蘇明成心如刀割,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留了一步,我用喧明金打造一間小室,裡面還布了一座金化靈陣,』謝小玉心情不錯,蘇明成的表現也讓他滿意,所以他透露這麼個好消息。

摩金化靈陣同樣也是一種聚靈陣,不同的是這種聚靈陣會污染靈氣源頭。讓整條靈脈都沾染上摩金氣息。摩金靈氣對劍修是好東西。

對其他修士沒有,不過把靈氣化為摩金靈氣總比讓煞氣污染,最後變成煞脈好的多,漫長的旅途永遠讓人感到乏味。

北望城在天寶州最北端,是所有城市裡最偏遠的一個,就算飛天船一刻不停的飛行也要使機體的時間,更別說還要降落下來,將其他響應號召的修士接上船, 幸好這一船都是是修士,修士是最耐得住寂寞的人,他們有一種最簡單的打發時間的辦法--打坐煉氣。

大部分時間船艙裡都沒有什麼人說話,大家都在打坐,那群小子也是一樣,每個人的胸口都掛著一隻玉瓶,裡面裝著養氣用的丹藥,這絕對是一種的修煉方式,以前謝小玉在門派裡做夢都像這樣做,現在他不但自己做到了,連身邊的人也都可以享受這樣的的待遇也只有在天寶州能夠做到這一點。

一是以為太遠。運輸不方便,二是因為藥材也有毒素,所以這裡的藥材不值錢

謝小玉沒有修煉。

他靠在船玄邊,藉著透進來的陽光看書。他看的就是蘇明成收集的那一袋書。

第一天他就已經知道。天寶州不愧是殘缺不全的東西雲集的地區,各門各派各種傳承的東西都有,佛門,道門,魔門,旁門一應區全,這些功法很多都出自名門大派。

其中有兩部還是從他的門派流出,屬於他沒資格接觸的那種,可惜那麼多功法裡沒有一部完整,不過他也不需要完整的功法,他已經有了『六如法』和『劍苻真解』,能過擁有兩部無上記得的秘法已經很難得,更別說這兩部功法沒有絲毫衝突,相輔相成。

各有妙用。這個月還不滿足的話,會被天打雷劈。

他現在想的只有兩件事——一是把『劍苻真解』補全。

再弄出幾種想『玄冥音啥迷心毒符劍』那樣的東西。

二是載取各門各派之長,弄出一套能夠和保命六招相媲美的東西。一個無名毛賊都可以創出宗師氣派的絕技,他難到連毛賊都不如?不知不覺中,謝小玉心理多了一絲傲然之氣。離開山門,他看的不再是那幾個天之驕子,也不再是掌門和長老們,而是古往今來那些有名人物。一陣警報生打破船上的寂靜。

謝小玉一下子坐直身體,他朝著舷窗外看去。

遠處,不停有長著翅膀的怪物從雲層中冒出來。?是鳥人,有好多鳥人!??我們被包圍了,四面八方都是鳥人!??準備戰鬥!?船艙裡一陣喧鬧。只聽到?卡卡卡卡?一陣輕響,緊靠著船舷的椅背全都翻轉過來,露出一排排的弩機。

謝小玉就坐在船舷邊,所以他的面前就一台弩機,他連忙轉過身抓住弩機的尾部,朝著遠處稍稍瞄準一下,立刻扣動機括。

只聽到?錚錚錚?一連串輕響,八枝箭矢順序飛出。

被他瞄準的那個鳥人瞬間一個迴旋,閃開最前面的三隻箭矢,不過那個鳥人沒躲過後面的五隻箭矢,胸口釘上兩枝、肚子上釘一枝、兩條腿上各釘一枝,翻滾著掉落到雲層中。?果然像你說的那樣,這些鳥人非常脆弱。?謝小玉轉頭對蘇明成說道。

蘇明成同樣操著一台弩機正在瞄準,分不開神,沒辦法回答。還沒等謝小玉說第二句話,他的那台弩機發出噹的一聲輕響,新的箭矢已經上好了。他沒空再閒聊,又開始瞄準起來。

身為劍修,操縱這種東西自然信手拈來,他每一次都稍一瞄準就立刻扣動機括。

那些鳥人是非常容易射落的目標,他們的身體龐大,半空中又沒有借力的地方,轉動自然不靈便,飛天船上的弩機又是針對他們而造的武器,一擊八發,前後左右盡皆封死。

旁邊的蘇明成也差不多,速度稍微慢一些,不過也是每發必中。

一個個鳥人像下餃子一樣從天空中掉落。突然,一隻鳥人衝過來,雙翅猛地一展,十幾隻翎羽如同箭矢一般射了出來。這些翎羽有兩尺多長,頂端寒光閃閃,只聽道奪奪奪奪一陣輕響,翎羽釘在船殼上,一吋厚的船殼竟然被這些輕飄飄的羽毛釘穿了。越來越多的鳥人衝近飛天船,亂飛的翎羽如同暴雨一般。

這些鳥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他們漸漸佔據高度優勢,飛到飛天船的上方。

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沉悶的爆炸聲,飛天傳猛地一陣,緊接著船體漸漸歪斜,朝著地面滑落。?飛天船受損嚴重,飛天船受損嚴重,立刻棄船,立刻棄船。?頭頂上響起了一陣惶急的呼喊聲。聲音剛剛落下,原本封閉的艙門啪的一下打開了,凜冽的狂風直灌近來,凍得人冰寒徹骨,離艙門比較近的那些人紛紛跳了下去。

「我們也走吧!」李光宗大聲喊道。

「別急。」謝小玉一邊估計著飛天船離地的高度、一邊解釋道:「土蠻既然在這裡設埋伏,底下肯定有大隊人馬等著,跳下去的話正好被他們甕中捉鱉,一點活路都沒有。」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特別響,幾乎是扯著嗓子喊,整艘船上的人全都聽到了。

「你自己留下吧,我們要逃命了。」一個修士嗤笑一聲,從艙門跳了出去。十幾個人跟在那人後面跳了下去,顯然他們都不相信謝小玉的話。另外一群人挪到艙門口卻又猶豫不決,因為謝小玉的話確實有道理。

有人卻信了,一個留著絡腮鬍的修士朝著謝小玉大聲問道:「你說,什麼時候往下跳?」 「現在順風,飛天船至少能往前飄四、五十里。

土蠻不可能弄出這麼大一個包圍圈,所以當他們開始追飛天船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準備跳船了。

最好的時機是離地兩百丈的時候,在那個高度,飛天船還能滑行十幾里,土蠻會去追飛天船......」 謝小玉還沒分析完,就聽一個站在艙門變得年輕修士驚恐地喊道:「啊--底下全都是土蠻,那些跳下去的人.....他們......他們全都完了。」 眾人立刻透過舷窗往外看。

和天寶州其他地方一樣,下面是一片茂密的叢林,有層層疊疊厚密的樹冠擋著,根本就看不到地面的情況,不過那亂晃的枝頭、高高揚起的塵土、驟然間竄起的火焰和濃煙,足以證明下面正展開一場場激戰。

這些動靜很快就平息了,塵土揚起之後迅速消散,火焰和濃煙也一閃即沒,樹冠也很快不再搖動。毫無疑問,跳下去的人一個都沒有倖免,不是死了就是成了俘虜。

過了片刻,突然十幾個瘦長的身影從樹冠中一下子竄了出來。

這十幾個土蠻全都褐髮披肩,穿著貼身的魚鱗輕甲,手中握著長矛,腳踩著樹冠,彷彿在平地上一般,而且腳一蹬踩,身體就會射出數十丈,速度快如奔馬。 「這下麻煩了,他們比鳥人難纏多了。」

船艙裡再一次想起惶恐不安的聲音。

「別吵,這是好事,說明飛天船已經逃出土蠻的包圍圈,所以他們不得不派人追趕。」謝小玉湊在舷窗前看了一眼。

天空中無數鳥人拉成一條直線,不疾不徐跟著,顯然是替底下的土蠻指引目標。 「你們誰擅長飛網?」

謝小玉大聲喝問道。

船艙裡的人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們可不同於李光宗和蘇明成,對謝小玉一點瞭解都沒有,更談不上信任。

好半天,終於有一個二十多歲、身材瘦削的修士舉了舉手,謝小玉從納物袋裡掏出幾團核桃大小的白色線團扔了過去。

那個修士抖開一看,原來是一團蛛網,網眼很稀疏,他用手扯了扯,居然沒能把蛛絲扯斷,看到感覺割手。 「如果你相信我,等一會我說跳的時候就跟著我們一起跳下去,別等飛天落地,飛天船肯定被土蠻盯死]和那個修士說完,謝小玉轉頭對李光宗他們道:【把百子雷拿出來,我說殺的時候全都別猶豫,往天上扔就可以了】

[你們有多的嗎?給我一顆。]那個絡腮鬍修士伸出手來。

他並不是真心討要,這東西對他來說可有可無。謝小玉還沒開口,李光宗就隨手扔了一顆過去。

那是一顆雞蛋大小的鐵球,外面是很薄的鐵殼,裡面暗藏三百餘顆黃豆大小的鋼珠,一旦炸開,鋼珠會四處亂飛。

【走,我們先到艙門口去。】

謝小玉一揮手。李光宗他們立刻動了,那倆個修士猶豫一下,也跟在後面。

跟隨的人不少,沒動的人也多,此刻船上的修士全有著各自的心思,有人覺得一起行動安全一些,也有人覺得目標太大,情願獨自逃生。 這也是《九天都錄神霄玄靈寶錄》上所記載的一種雷。

李福祿買回來的這本樣子貨居然派上大用場,這是誰都未曾料到的事。

書中所載的幾種雷裡,百子累製造最容易,所以他們準備的數量最多,每個人的納物袋裡都塞了兩、三百顆。另外還有一種玄陰煞雷數量也不少,玄陰煞雷一旦爆開,方圓三十丈毒煞瀰漫,而且經久不散。

李光宗這個無意識的舉動讓那倆個修士多一份信心。

相信謝小玉的人也多了起來。

畢竟以謝小玉為首的有十幾個人,算是一支不小的隊伍,準備也明顯比其他人充分。 眼看著飛天船已經降到了倆敗仗的高度,下面的樹冠已經清晰可見。

【跳!】謝小玉大喝一聲,第一個跳了出去,蘇明成、李光宗緊隨其後,然後是李福祿他們。

兩百丈的高度對一般人來說足夠摔成肉餅,但是對修士來說算不得什麼,真氣一提,自然身輕如燕。

只有大呆、二呆、木頭三個人稍微困難一些,因為他們的肩頭全都扛著一隻大袋子。

一陣樹枝折斷聲響,謝小玉第一個跳落到地上,其他人緊隨其後落了下來,相差不過數十丈的距離。

【投網!樹冠頂上!】

謝小玉衝著那個瘦削修士喊道。那個人微微一愣,不過他的反應還算迅速,很快醒悟過來,手中幾個線團分別丟了出去。

白色的線團瞬間穿透樹冠,飛到書館上方數十丈的高度,然後迅速舒展開來。這些網團起來只有核桃大小,全部舒展開來卻有數百畝。

這幾張網丟得很是時候,一大群鳥人恰好撲上,全都一頭撞進網裡。不只是鳥人,還有三隻飛天夜叉也一頭撞了進來。

【殺!】謝小玉再次喝到。

李光宗他們早有準備,手中的百子雷甩手就扔了出去;那個絡腮鬍修士稍微晚了半步。 只聽到一連串爆炸聲在頭頂上不停響著,樹冠被震得亂搖,斷枝落葉窸窣往下掉。

頭頂上那片樹冠猛地往下一沉,隱約可見一具具鳥人的屍體,因為有網子掛著,所以屍體掉不下來。

死的全都是鳥人。他們的身體輕盈,付出的代價就是脆弱,百子雷一旦炸開,百子齊發,其他土蠻頂得住,他們卻不行。


謝小玉百子雷出手後,一枚劍符隨即脫手飛出。

劍符化作一道雪白長練穿透樹冠,鑽進大網裡,只是一轉一絞,頓時血光飛濺。這一劍不知殺了多少鳥人?

換成平時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收穫。鳥人動作敏捷,就算躲不開,避過要害之處總是可以,但是此刻這些鳥人被那幾張大網兜住,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這一劍下去就像扎肉串似的。不過鳥人之中也有厲害角色。

只聽到一聲怒喝,緊隨其後的是一連串讓人聽不明白的言語,突然,底下的大網被撕開了。

其他人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謝小玉清楚。

被兜住的不只是鳥人,還有三隻飛天夜叉,其中一個被他剛才那一劍斬了,現在這個打算拚命。

「集中突刺!」

謝小玉再一次發號施令。李光宗、李福祿等人背後全都背著一把三尺長的直刀,一聽到命令,他們同時抽出背後的長刀。

這些直刀就像壓緊的彈簧猛地放開一樣,一下子伸展開來,眨眼間長達一丈有餘。

十幾把長刀從不同的方向集中攢刺,沒有一點變化,也談不上什麼奧妙,只有穩、準、狠。

飛天夜叉揮舞著長矛撥開三把長刀,但是他畢竟只有兩隻手、一根矛,抵擋不了那麼多敵人。

『噗噗噗噗』聲響起,其他長刀一穿而過,只留下一道道寸長的傷口。飛天夜叉仰天長嘯,臨死之時還想用肌肉夾緊長刀,不讓李光宗他們把刀拔出來。就在這個時候白光一閃,劍光噴發,一枚劍符抹過他的脖頸,一顆斗大的頭顱飛了起來。謝小玉凌空虛攝,將頭顱吸了過來,隨手塞進一隻皮袋裡。

每一顆首級都是一份功勞。

其他人頓時也反應過來,紛紛爭搶起首級。鳥人的首級不值錢,但是大大小小也算是功勞。

「別管那些,先殺掉飛天夜叉。」謝小玉大聲喝道。這次有人聽進去了,不過更多人仍舊我行我素。有現成的功勞不拿,居然啃硬骨頭,除非腦子壞了才會那麼幹。李光宗他們肯定會聽命令,他們重新將刀收縮到三尺多長。這些刀非金非石,也沒什麼刀柄和刀身的分別,看上去就像是對練時用的木刀。

煉刀的材料正是豪豬身上的長刺,這東西是天生的法器,所以煉的時候用不著花太多心思,只是將一側削薄,磨出刃口,為的是能逼出刀氣,除此之外就是讓它伸縮自如。

平時不用的時候只有三尺長,可以背在背後,一旦恢復原狀,既可以當作長槍,也可當作斬馬刀用。

這些人緊跟在謝小玉身後,朝著那群飛天夜叉殺了過去。蘇明成比誰都起勁。

剛才他沒搶到那一擊,讓李光宗他們佔了先,覺得很沒面子,所以此刻他雙袖一抖,一片黑雲發出嗡嗡的響聲飛了出來。從他袖子裡飛出來的全都是蠱蟲,蜈蚣、蠍子、蜘蛛、蝗蟲、馬蜂......什麼樣的都有。

這些蠱蟲身體四周全都包裹著一層黑色的雲霧,本來就詭異,現在更添了幾分邪氣。

蜈蚣、蠍子、蜘蛛都沒有翅膀,但是被黑色雲霧包裹著居然也能飛,而且速度奇快。

同樣是以「玄冥七煞劍」為根本,加了七星、七毒、七蟲增添凶威,蘇明成的劍蟲和謝小玉的劍蟲已經截然不同。

謝小玉加上「魔門七情迷心大法」,引來心魔融入蟲中,不過沒敢多煉,手上只有兩隻母蟲外加十幾隻子蟲,全部用心血煉過,只用來偷襲。蘇明成沒敢這樣做。他的劍蠱以數量取勝,毒性也更重。

這一出手,李光宗他們倒沒什麼,跟過來的其他修士一個個悍然變色。玩蟲的人大多凶殘,動輒殺人而且殺人於無形,讓人防不勝防。不過,正因為凶殘,到了戰場上,同伴之中有一個擅長施蟲的人,絕對會讓人放心許多,這樣既能避免被敵人下毒,還多了不少克敵制勝的手段。

所以當蘇明成的袖中飛出兩片蟲雲,這些人紛紛遠離蘇明成旁邊,沒有一個人員一靠近十丈之內,但是他們跟得更緊了。

蘇明成出手不但聲勢浩大,效果也驚人,迎面而來的十幾雙飛天夜叉幾乎同時大叫一聲。有幾個反應過來的轉身就逃。

那些沒有來得及反應的飛天夜叉全部被蟲雲籠罩了進去。這些蟲並不是真正的蟲,雖然有著沖的外表,也像蟲一樣活動,但是他們們的身體裡充盈著劍氣。

一道道劍氣爆開,劍氣是黑色的,不但鋒銳而且劇毒無比。飛天夜叉全都沖樹冠上掉落,他們的身體在半空中就開始腐爛瓦解。

看到自己如此威猛,蘇明成一時之間愣住了。他知道自己比以前強多了,卻沒想到差別這麼巨大。


飛天夜叉是出了名的難纏,以前的他對付一個很輕鬆,對付兩個就有些吃力,來三個的話覺得扭頭就跑,還未必跑得了。

他站在那裡發楞,謝小玉卻沒有,他劍訣一指,只見一連串的劍光爆閃,一顆顆頭飛了起來,然後被他凌空揣在手裡。

沒有人敢爭搶。剛才不知道這隊人馬如此凶殘,跟上來的人不知道厲害,每個人隨手隔了幾個鳥人腦袋,現在見識到這群凶人的實力,只要腦子沒有抽筋就知道不能輕舉妄動。

看到飛天夜叉逃了,謝小玉用傳音入密執法轉頭朝著身後的人說道:「從現在起不許發出任何聲音,更不許發問,要不跟著我,要不自己逃。」說完,他從納物袋裡掏出那對白銀長耳戴在自己頭上,順著飛天夜叉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蘇明成和李光宗他們沒有任何想法。

跟在謝小玉身邊的時間久了,很容易變得不喜歡動腦,只要聽從命令就可以了。

幾個小子跑到呆子兄弟和木頭身邊,那三個人全都背著大袋子,袋子的份量很沉,必須有人幫忙。

。其他人都不明白。從剛才那番對話和謝小玉的舉動來看,這是要逃,可他為什麼去追飛天夜叉?

這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有了這樣的想飛,那些人再一次分化,至少有一半人各自找方向逃命去了。

謝小玉根本不管這些。他緊追著飛天夜叉不放,還不時放出一道劍符,原本還有四個飛天夜叉,片刻的功夫後只剩下兩隻。

這一追一逃,眨眼間已經追了五六里地,前方是一片山坳。謝小玉不再追下去。他朝著身後招了招手,順著山坳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逃。

到了這時候,一直跟著他的人全都明白了。原來最終的目的還是逃跑,只不過在逃跑之前先把飛天夜叉解決掉,就算解決不了,也讓他們變成驚弓之鳥,不敢跟過來。

在土蠻各族裡,飛天夜叉負責的正是偵查和追殺,相當於軍隊裡德斥候和輕騎兵,是所有逃亡者的噩夢。

明白了原因,那些不認識謝小玉的人全都暗自幸慶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

這條逃跑的路線曲折拐彎,一路上走的全都是山坳和峽谷,本來就在陰影中,頭頂上又是茂密的樹冠,所以底下一點光線都沒有。

沒有人抱怨。此刻跟過來的全都是聰明人,知道這是為了避開天空中那些鳥人的眼睛。

一口氣跑出去大半個時辰,眾人隱約聽到嘩嘩的水聲。謝小玉戴上白銀長耳,既是為了避開土蠻的軍隊,也是為了尋找河流。之前他也曾聽過水聲,不過那水聲波濤澎湃,是一條大河,他不敢過去,怕迎面撞上土蠻。

他知道走水路比走陸路輕鬆,土蠻同樣知道,而且江河裡可能有利害妖獸,他可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最合適的是找一條小溪。

「有誰擅長水遁?」謝小玉轉過頭問道,這次他仍就用了傳音入密之法。和在船上的時候不同,身後那群人裡立刻有三個人同時叫了起來...「我。」

這三個人有兩個也用了傳音入密,另外一個人太粗心了,那一嗓震得林子裡面百鳥齊飛。眾人同時送去怒視的目光,很多人甚至散發出殺氣。

現在身處險境,稍微洩出一些動靜就可能招來滅頂之災。

那人心虛,知道自己做錯了,縮著脖子躲在後面。潺潺的溪水聲越發近了,空氣中帶著一股濕氣。

「快,擅長水遁的人全都過來。」謝小玉一邊喝到,一邊朝著李光宗打了個手勢。

李光宗立刻從納物袋裡掏了一隻很大的皮囊出來。皮囊在袋子裡的時候只有一尺多長,兩尺多寬,一拿出來見風就長,眨眼間變成三丈長、一丈寬,是一個前端高高翹起,兩側微微捲起的筏子。

皮囊被扔進小溪裡,這個東西吃水很淺,完全浮在水面上。大呆、二呆、木頭氣喘如牛地把三隻大口袋扔在皮囊上,然後也一屁股坐了進去,另外幾個小子則小心攀在四周。跟過來的那些人全都明白了,與此同時,他們也對這群人準備之充分感到無比驚訝。

「還要我請你們三位嗎?快點,用水遁之法拖著船走,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危險之地。」謝小玉怒道。那三個人不敢再躲在後面,全都跑了過來。

剛才大聲說話的人為了將功折罪,所以特別起勁。他修煉的是「葵水真訣」,最擅長的就是水遁,只見他雙手捏著法訣朝著水面一指,一團水浪立刻憑空捲起,將皮囊托起一尺多高。跟過來的人紛紛跳上皮囊,一個個緊挨著擠在一起。

那些都叫滿了的人最是可憐,只能一隻腳站著,另外一隻腳跨在外面。

看到所有人都上來了,謝小玉大喝道:「全都站好了--走!」隨著這聲令下,那三個人同時催動法訣。一團水浪捲起皮囊順著溪流的方向飛馳而去,一開始速度不快,漸漸變得如同慢跑,然後是快跑,最好猶如策馬狂奔一般。看到身後那片險地迅速遠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0-13 05:18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2-10-26 20:41 編輯

第三章 進?退?

  頭頂上是茂密的樹冠,一塊十丈高的巨岩橫臥在溪邊,溪水繞著巨岩嘩嘩流淌著。巨岩旁邊的青石台上,那群剛剛逃出生天的人全都七歪八扭地或坐或躺著。

  這是一個躲藏的好地方,用不著擔心會被天空中的眼睛發現,地上又乾淨,也不用擔心什麼蛇蟲蟻鼠來騷擾。

  石台邊緣趴著幾隻土蜘蛛,他們負責警戒。

  此刻,其他人都正傾聽謝小玉說話。

  「這次我們恐怕有大麻煩了。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土蠻會兵法,但是現在他們居然會設伏,而且這個埋伏非常講究,上面有鳥兵,底下有伏兵,還有飛天夜叉負責追殺,顯然是打算趕盡殺絕。好在他們缺乏正規的訓練,如果那些飛天夜叉只是遠遠跟著而不是衝的這麼靠前,我根本拿他們沒辦法。如果他們不是以部落為營,互相之間沒有協調,追趕的過程中隊伍拉得太長,出現許多空隙,我也不可能帶著你們逃出來。」

  他現在是解釋剛才那麼做的目的。大家第一次合作,互相都不認識,連最基本的信任感都沒有,這時候最需要的是增進了解。再說這也不是白費口舌,有助於他下一步計劃。

  「兄弟,現在咱們暫時安全了,你倒是說說看接下來打算怎麼做?」那個絡腮鬍修士問道。

  謝小玉很想跳起來謝謝這個人,因為那正是他想說的,偏偏他不適合主動開口。

  「飛天船被擊落,對於官府來說我們這些人已經戰死了,所以我們可以掉頭回家。只要在路上拖一些時間,拖到北望城被土蠻攻破,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在天寶州行走,官府也不會找我們的麻煩。」謝小玉拋出一個聽起來很不錯的提議。

  果然,話音落下,四周一陣歡呼聲。那些修士都是被迫前來,他們也不想和土蠻開戰。

  「小兄弟準備什麼時候走?」絡腮鬍修士問道。

  「我們要休整一下,順便避避風頭。現在土蠻肯定正擴大範圍搜索,所以要躲個四、五天,然後出發去北望城。」謝小玉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歡呼聲戛然而止,眾人詫異地看著他。

  「你……你不是說現在回家沒關係嗎?」絡腮鬍修士覺得自己和謝小玉說得上話,所以代替別人問道。

  「這個想法很好,但是有一個前提,得先活著離開這個地方才行。」謝小玉冷冷的說道。

  眾人沉默了。用不著謝小玉說,他們也知道回去的路不好走,隨時都可能撞上土蠻部族,現在整個天寶州的土蠻都往這邊匯聚。

  「本來我們晚上就可以到北望城,也就是說這裡離北望城不足千里,而最近的扶淑城離北望城有七千三百餘里,先不說那邊肯定是土蠻最敵方的方向,一路上不知道埋伏多少眼線,想過去也沒那麼容易。」

  「這一路上不但要躲避土蠻,還要當心妖獸。最關鍵的是吃什麼?這裡有滿樹的果子還有數量眾多的飛禽野獸,但是你們敢吃麼?還有一點也很重要,我們這一大群人肯定會留下一些痕跡,一旦這些痕跡被土蠻發現,那些傢伙如同惡狗豺狼,順著蹤跡就能找過來。我這個人不做沒把握的事。」

  謝小玉故意把歸途說成死路。

  真的想逃回去並不是做不到的啊,只要找個隱秘的地方一躲,憑那兩袋食物,絕對可以躲到正式開戰,到了那個時候,土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望城,路上就安全了。

  回去的路上他們可以晝伏夜出,像剛才一樣以水遁逃跑,陸上的猛獸有夜間撲食的習性,水裡就不同了,晚上比白天安全,只要運氣不壞,想逃出去還是挺容易。

  謝小玉準備那個皮囊根本就是為了逃跑,他連路都已經選好了,其他人卻不知道這些,都覺得他說的沒錯,

  那個絡腮鬍修士不死心,仍舊問道:「難道去北望城就好走了?」

  「當然。」謝小玉回答的很乾脆。「第一,距離近,進人北望城警戒範圍之後還可得到接應,第二,我打算跟在那些土蠻部落後面走,大家同一個方向,怎麼會迎面撞上,第三,留下痕跡也不怕,離北望城越近,各種痕跡就越多,如果一個個都追查下去的話,土蠻就別攻城了,」

  「城破了怎麼辦?」絡腮鬍修士終於問出自己最擔心的事。

  「那時候逃起來反倒容易。」謝小玉語出驚人。

  所有修士都豎起耳朵,他們剛才一直聽的很仔細,現在更是格外專注。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帶的東西很多。」謝小玉偏偏吊人胃口。

  「是。」同時五,六個人一起答道。謝小玉他們上船的時候,很多人就感到非常奇怪,他們居然抬著三隻大袋子,每個人身上還至少有兩隻納物袋,這哪裡像修士。簡直就是跑單幫的。

  「我們本來就打算在城破之後逃跑。」李光宗搶先說道。

  「說來聽聽。」絡腮鬍修士越發來了精神。

  「小哥,還是你來說吧。我的嘴笨。」李光宗知道自己的斤兩。

  謝小玉倒也不推辭,「我沒打過仗,但是兵書沒少看,攻城戰沒什麼技巧,就看哪一方的實力更強,哪一邊能做到上下一心,哪一邊能夠捨生忘死。這些我們都做不到。

  「我們都是被強迫來的,說的難聽點,我現在最提防的不是土蠻,而是那些當官的,像我們這些人不是被當成肉盾就是當成棄子,反正逃不了炮灰的命,甚至被人背後捅刀都有可能,還沒開戰就已經這樣,能贏才見鬼呢!所以我的想法是離那些當官的越遠越好,自成一隊,這是被允許的,只要多割幾個首級就行,等到攻城戰打得急迫的時候就沒人顧得上我們,那時候就可以考慮退路。土蠻的人數多,但是他們的實力沒強到哪裡去,想打下北望城,肯定要死很多人,城破那日,他們恐怕已經精疲力盡,這就是我們的逃生的機會,而且事後他們也沒力氣追,歷來的戰爭都是這樣。」

  謝小玉不緊不慢的說著他的想法。

  大家都一樣,肯定是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被逼上戰場,所以他的顧慮很可能也是這些人的顧慮,他的想法同樣也可以成為這些人的想法。

  好半天,那個大聲說話的,差一點驚動敵人的修士舉了舉手道,「算我一個,我腦子不靈光,一個人的話肯定活不了,不如跟著兄弟你賭一把。」

  有了第一個人開頭,其他人紛紛有所表示,

  「跟著我可以,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需要的是有本事的人,沒興趣帶著個累贅。現在各自報一下擅長的本事吧。」謝小玉反倒端起架子。

  這話並沒有引起眾人的反感,反倒讓他們更加放心。他們可不想跟著一個什麼都收的老好人,那多沒安全感?一個足智多謀、冷酷務實的人有安全感多了,這種人通常被稱作梟雄。

  「我叫趙博,修煉的是《癸水真訣》,最擅長水遁。」第一個人搶先開口。

  「《癸水真訣》?你練錯了。」謝小玉隨口扔了一句打擊人的話。

  趙博張大了嘴。他有心想問,但是現在明顯不是時候。

  蘇明成、李光宗等人心中暗笑。他們跟著謝小玉那麼長時間,眼界也高了,知道大多數散修都是拿著一部功法亂練,所以在謝小玉眼中,很多人額頭都蓋著一個印戳,上面是一個又大又紅的「錯」字。

  「門派出身確實了不得。」絡腮鬍修士挑起大拇指,然後自我介紹道:「在下王晨,會一門《小衍神算》,不算精通。」

  一聽到這話,謝小玉從口袋裡掏出三枚赤火錢。

  「閣下原來也是方家。」大鬍子王晨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這三枚赤火錢都帶著一絲靈氣,但是那些氣息異常駁雜,亦非先天所生,而是在人的手裡流來轉去,年深日久凝聚出來的後天靈氣,正是卜卦易算的絕好法器。

  大鬍子抄起銅錢往地上一扔,然後看了好半天,臉色赤紅地指了指一個方向說道:「我只算出來這個方向生機更大一些,而且應在三天之後。」

  他這話一出,原本心中還有些懷疑的人都心服口服。

  剛才謝小玉一上來就說要在這裡躲上四、五天,那正是在三天之後,而且王晨所指的方向正是北望城。

  「馬馬虎虎。你的手法還行,但在解卦方面差了一些。」謝小玉隨口評論著。

  謝小玉嘴上這樣說,心底裡卻暗喜,這正是他需要的幫手。他自己正好相反。他看過不少易算方面的典籍,理論上很精通,可惜易算之術需要相應的功法配合,他沒練過。那三枚銅錢是唬人的,到了他的手裡一點用都沒有。

  不過和易數推算相比,這個王晨的另外一個用處更加重要。

  謝小玉從納物袋裡取出一根旗桿,展開之後晃了晃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

  王晨的眼睛瞪得滾圓,他當然認得。

  不只他認得,人群之中還有一個人也跳了起來,同樣兩眼瞪得滾圓。

  「看來你們都懂得陣法。」謝小玉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對陣法並不精通,只是勉強會用;蘇明成、李光宗他們則一竅不通,平日有妖獸跑過來,他們只會把妖獸一次次挪到外面去,根本不會其他變化。

  陣法和異算相通,甚至可以說異算也是陣法中的一種。那三枚銅板就相當於陣基,往地上一扔就是擺下一座陣法,銅板的方位就是陣的變化,從中可以看出天機運轉。所以,會異算的人大多懂陣法。

  「我現在有點相信你能夠活著逃出去了。」王晨沒有說破那根旗桿的奧妙,那個跑過來的人也是一樣。擅長陣法的人大多心思細密。

  看到有人主動跑出來,謝小玉改變策略:「現在換一種問法。誰擅長其他遁術,特別是土遁?」

  「我。」一個人舉起手。此人看上去二十多歲。五短身材,一臉麻子,樣子非常可笑,這個人其貌不揚,但是頗為傲氣,朝謝小玉說到:「叫我麻子就可以了,我和你一樣,都是那種回不去中土的人」。

  謝小玉一聽就明白了,這個人也是流放犯,可能還是門派出身。

  「誰修練過,瞳術,靈耳,靈鼻,或者感應之法?」謝小玉再問。

  這次站出來的是那個身材消瘦,擅長飛網的修士。

  此人相貌質樸,拱手說道:「小哥的靈耳我已經見過了,在下吳榮華,以前是獵手,修煉的功法對於六感都能增強,可以看到一里外的小雀,可以聽到五里外的人聲。」

  謝小玉對於這個人頗為客氣,只憑那手飛網的本事,這個人就已經無可取代,不過試還是要試試,他轉頭朝遠處看了一眼,然後朝著一個方向指去,「那邊最高的樹上站著一隻小鳥,脖頸有一圈紅毛,他的腳是什麼顏色的。」

  「紅的。」吳榮華立刻答到。

  謝小玉滿意的請此人坐下,繼續問道:「誰擅長飛縱跳越之術?」

  這次出來的人多了,一下子跑出來五個,其中一個就是剛才會法陣的那位。

  那個人不等謝小玉開口,雙腳一蹬,身體飛縱而起,瞬間幻化成無數虛影,這邊隱沒,那邊顯現。

  另外四個人裡有一個立刻退了回去,剛才沒比較,所以他以為自己很不錯,現在一比之下,他明白自己的斤兩不足了。

  另外三個人卻起了較量之心,頓時一個個展露起身手。

  這三個人的飛縱之術確實了得,一個靈動如風,身若游龍。在樹木間轉來轉去,一個不動則已,動輒快如閃電,讓人捕捉不到身影,最後一個沒那麼快,卻如同一片羽毛,在半空中不停飄飛。

  看得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全都在心裡暗自思索,如果碰上這樣的對手,有幾成把握能夠逃脫性命。

  本來說是躲四五天,結果六天之後,這群人都有點不想離開。

  一開始是謝小玉指點趙博修煉中的錯誤之處,其他人看的心癢,也過來請教。

  謝小玉來者不拒,他確實有真本事,以前在藏經閣看的書夠多,不管別人。

  問些什麼他都能指點兩句。

  這幫人除了那個麻子,其他人都是散修,和蘇明成一樣,以前都是摸索著修煉,連錯的地方一大堆,不明白的地方更多。

  別看謝小玉只是指點幾句,對於這些人來說,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燈,原本沒有方向,連路都找不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進溝裡。現在方向有了,可以順著方向走下去。

  趁著那些人心生感激,謝小玉趁機提議交換,他拿自己手裡的功法換對方的功法。

  他換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看上去不怎麼要緊的東西,比如他從吳榮華學的就是飛網的手段。

  這些都是小道,不涉及根本,所以那些散修大多欣然應允,甚至還覺得自己佔了便宜。

  有了這個開頭,散修們互相之間也開始換來換去,馬上就要上戰場了,他們實在看不清,也就沒了以往的門戶之防,除了根本的功法絕對不會外傳,不那麼要緊的功法全都拿來交換。

  短短幾天裡這些人交換得不亦樂乎,每個人收穫頗豐。

  不過這個地方比較不能久留,第七天一早他們還是出發了。

  出發之前,謝小玉掏出那三枚銅板對王晨說:「你占一卦。」

  「你在易算方面的本事在我之上,為什麼你不自己來?」王晨翻了個白眼。這六天他們切磋了好幾次,他輸多贏少。

  「你又不是不清楚,易算之道,算別人容易,算自己難。如果我只充當軍師,不率領隊伍,我當然可以算。」謝小玉的理由很充分。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是紙上談兵,懂易算之術但是沒練過。

  王晨不疑有他,拿起銅板往地上一扔。

  三枚銅板亂轉,好半天才停了下來。

  「從卦象上來看,取道東南最為安全。」王晨抬頭看了看謝小玉。

  「算得一點沒錯。」謝小玉笑了笑。他沒練過,天心未開,擲出銅板也沒有用,但是他看得懂卦象,所以用腳點了點其中一枚銅板,說道:「這個方向有爭鬥之相,卻沒凶險之兆,對我們來說這意味著一大堆土蠻首級。」

  王晨蹲下身子沉思起來。

  「我們此刻身處險境,本來是一個大凶之卦,這時候想要平安,只能從凶卦中求,上上大吉未必是好事,這就如同大病之時忌用人蔘一樣的道理。」謝小玉在一旁耐心的解釋道。王晨是最早親近他們的人,而且會易算、通陣法,絕對是值得拉攏的人。

  「圍三闕一,看上去最安全的一路可能就是絕地。」麻子似有所感地自言自語。

  謝小玉看了那人一眼。他早就覺得此人也有故事,出身肯定不簡單,可惜那人沉默寡言,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兩位,受教。」王晨重新站了起來,似乎有了不小收穫,朝著謝小玉和麻子抱拳一禮。

  「我不通易算,教不了你什麼東西。」麻子根本不受。

  「小哥,他比你更跩。」李福祿大聲嚷嚷道。

  原本凝重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很多人嗤嗤輕笑起來。

  「小哥以前也跩。你忘了剛來那會兒是啥樣?臉上和和氣氣,眼珠子卻長在腦門頂上,不過現在好了許多。」二呆在旁邊抬頭。

  麻子朝謝小玉看了一眼,眼神溫和了許多。

  之前幾天謝小玉對任何人都有問必答,在他看來除了收買人心,也是賣弄,但是此刻兩個傻小子的對答卻讓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有時候教人教上癮了也會變成這樣。

  「別囉嗦了,走吧。」謝小玉又戴起白銀長耳。

  吳榮華同樣拿出一對白銀長耳。這東西不是什麼法器,用不著煉爐,憑這些人的本事甚至連工具都不用,直接用手指頭就捏出來了。不只是白銀長耳,連陽燧鏡他都弄了一對。

  這兩個人,一個在前面引路,隨時警戒前面的一舉一動;另一個人在末尾殿後,絕不放過一絲風吹草動。他們嘴裡各銜著傳音信符,免得有趙博那樣的衝動鬼暴露大家的行蹤。

  和當初在落魂谷的時候一樣,謝小玉將土蜘蛛遠遠的放了出去,他跟在後面,不時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觀察四周。

  要說速度,這群人倒也不慢。謝小玉腳下一對神行甲馬可以日行千里,再加上他本身就會陸地飛騰術,兩者相加,已經到了陸地行走的極限。其他人也差不多,知道自己要上戰場,肯定會在逃跑上下點功夫,煉氣境界能用的飛遁之法都跳不出陸地行走這一級,即使一些飛遁之法可以短時間將速度提到極高,但是時間長了都一樣,一天裡最多兩千里上下。

  一個早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連一頭妖獸也沒碰上。

  不過這也好理解,各地的土蠻都往這邊聚集,土蠻的食物本來就不多,一路上只好邊行軍邊打獵,妖獸都挺聰明,肯定都躲起來了。

  眼看著快到中午,謝小玉突然放慢腳步。

  他隱約聽到遠處傳來嘰裡咕嚕的說話聲,那聲音遠在十里之外,應該就是早晨卦象上指明有可能遇到的土蠻部落。

  「全都停下。」謝小玉傳音道。隊伍立刻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顯得異常凝重。

  謝小玉飛身跳到樹冠上,一拍納物袋,陽燧鏡瞬間飛了出來,在半空中自行組合。

  組合完成的陽燧鏡飄浮在半空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照了過去。透過陽燧鏡,他第一眼就看到幾個土蠻斥候也站在樹冠上,不過那些人肯定看不到他。就算老鷹的眼睛能看到一里之外草叢裡的兔子,也沒辦法看到十里之外的東西。這是肉身的極限,想突破極限,只有靠法術或者其他手段。

  「那應該是一支小隊,人數在五十到八十之間。」吳榮華用傳音信符說道,他同樣也聽到遠處的動靜。

  「你怎麼知道?」謝小玉問道。事關那麼多人的性命,謹慎為上。

  「這是我唯一比你強的地方。我在這裡待了二十年,整天在深山老林裡晃,沒少和土蠻打交道,我還聽得懂他們的話。」吳榮華沒有感到不滿,小心絕對不會有錯。

  「那太好了,幹掉他們!」蘇明成在底下慫恿道。他巴不得有什麼對手能夠讓他試一試劍蠱的威力。

  「動手吧,趁現在多砍幾顆首級。」王晨也贊成。早上那一卦讓他明白了很多。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同意。敵我人數相差不多,而且敵在明我在暗,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何況一顆首級就是一份功勞,功勞積累到一定數量,就算退出戰場都沒人會管。

  「好吧,我們從兩面夾擊。第一隊、第三隊跟著我,第二隊、第四隊跟著榮華。我先動手吸引土蠻的注意,榮華帶人從後面上。」謝小玉開始分配人手。

  四個小隊早就已經分好,每個小隊都有一個擅長飛縱跳躍的修士,一個精於遁法的修士,此外還有兩、三個人專門進攻,四、五個人專門防守。

  換成剛認識的時候,絕對沒有人會聽從這樣的安排,現在卻沒有一個人表示反對。六天下來,大家都已經明白自己的位置。

  這裡面有李福祿的功勞。

  一開始有幾個人不服氣,覺得李福祿他們剛剛入門,連李光宗也只有練氣二重,結果李福祿就和他們單挑一回。事實證明在練氣六重之前,什麼無上秘法都比不上保命六招。

  見識到厲害之後,再也沒人敢亂說話。等到眾人知道李福祿他們修練才半年,白天還要挖礦,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連麻子都不例外。

  這絕對是活生生的招牌。所以此刻,對謝小玉的命令沒有一個人提出質疑。

  兩路人馬迅速分開,謝小玉帶著人繞了一個小圈,從左側迂迴過去。

  離土蠻休息的地方不到一里,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犬吠之聲。

  謝小玉原本就沒指望可以偷襲那群土蠻,他能養土蜘蛛報警,對方肯定也有同樣的手段。

  第一個出手的仍舊是蘇明成。只見他飛身而起,身體四周黑雲滾滾,雙袖一展,兩片蟲雲發出雷鳴般的嗡嗡之聲飛了出去。

  這個傢伙越來越有絕世老魔的姿態了。

  蟲雲所過之處,樹木紛紛枯蔞,焦黃的樹葉如同雨點一般落下,迎面撞上的那些土蠻全都被蟲雲直接穿透瞬間沒了性命。

  看到蘇明成威風八面,另外一個人看不過去了。他右手一甩,無數金色刀片如同彩蝶一般飄飛而出,在半空中漫天亂舞著。

  這片刀陣沒有蟲雲聲勢恢弘,覆蓋的範圍也沒那麼大,卻也厲害非常,所過之處那些土蠻全都被斬成幾截,殺人之快比起蘇明成只是稍微遜色。

  此人道號法磐,就是那個通陣法又擅長飛縱跳躍之術的人,一身本領也頗為了得。

  這兩個人就猶如兩尊煞神,漫天蟲雲往下一壓,無數金刀再上來一捲,眨眼間大半土蠻已經命喪黃泉。

  不過,土蠻也不都那麼差勁。有一個長身光頭、滿臉刺青、胸前掛著一條骷髏長鏈的土蠻渾身噴發出赤紅色的火焰,將蟲雲和刀陣全都逼在外面。

  這人嘴裡哇哇怒吼,猛地扯斷胸前的骷髏長鏈,十幾顆骷髏瞬間飛到半空中,各噴出一團火雲,朝著這邊飛了過來。

  「這是巫術?怎麼看著像魔門秘法?」謝小玉驚問道。

  「很正常,土蠻裡有聰明人,他們捉到修士,拷問出功法,就會嘗試修煉。佛道兩門的東西太過深奧,土蠻很少有人練,練成功的更是沒有,魔門和旁門的東西卻很對他們的胃口,修煉容易,進展迅速,他們又不怕死,根本不在乎什麼走火入魔。」蘇明成連忙在一旁解釋。

  「你們兩個別在那裡說嘴,這邊快撐不住了。」法磐在一邊怒吼道。十幾顆骷髏頭一個個都有鍋蓋大小,四周籠罩的火雲有方圓一畝,灼熱逼人。蘇明成的劍蠱根本撐不住,那東西正是他的剋星。法磐勉強可以撐一下,不過他撐得很是吃力,此刻全靠一面繪有陰陽太極圖案的圓盤幻化出無數太極虛影將他們逼在外面。

  「這裡人才濟濟,每個人都有好東西啊,謝小玉不疾不徐的說道。他連連不出手,就是想逼出其他人的手段。

  正說話間,那個施展魔門秘法的土蠻頭頂憑空出現一座山的虛影。那片虛影高有百丈,底部有數十畝方圓,上半截山峰頗為清晰,下半截卻是煙霧繚繞。那昏黃的雲霧不但沒有一絲輕靈,反而厚重異常。

  那個土蠻知道不妙想要閃躲,可惜身體已經被罩住,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轟地一聲巨響,整片虛影壓了下來。

  剛才將蟲雲和金刀擋在外面的魔火,卻沒能擋住這泰山壓頂,火瞬間就壓滅,那個土蠻瞬間就被壓在底下。

  這一擊將方圓數十畝的整片區域籠罩在底下。

  環抱的樹木被壓成粉磨,地面一下子凹陷下去,彷彿有一座看不見的山落了下來,硬生生在地面壓出一個印痕,不過轉瞬間大地就又鼓了起來。

  滾滾的黃土四處飛揚,煙霧朝著四面八方鋪開,難得稍微近一些的樹木全都撞得的連根拔起,稍微遠一些的樹木也紛紛折斷。等到煙霧散去,眼前只剩下一座鼓起的土丘,這座土丘不高,但是範圍極大,通體溜圓,上面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別說土蠻,連樹渣都看不到一個。

  「好霸道的法術。」蘇明成臉色發白。他剛剛建立起的自信又被打沒了。

  「放心,這招肯定不能輕用,一擊之下,自己恐怕也沒餘力了。」謝小玉有如電一式,雖然這招聲勢驚人,氣勢宏大,但是如果單打獨鬥的話或許還要更勝一籌。他用如電也是一擊出手再無餘力。

  「土蠻都埋了,怎麼還取首級?」對面傳來吳榮華的聲音。

  「這有什麼為難?等我歇口氣就把屍體弄出來。」謝小玉也有一些炫耀的味道。

  「別說那些東西,這邊還沒搞定呢。」法磐怒吼道。

  魔頭不同於法器,即便駕馭者已死,這東西仍然會憑本能戰鬥。

  「你叫也沒用,難道你沒發現這傢伙外強中乾,一身修為還不到練氣六重,肯定是放逐之前被廢了功力,現在重新修回來的,身上也沒有像樣的法器,肯定是被門派裡拿回去了,你要他用什麼和那十幾頭魔頭鬥。」麻子遠遠用傳音符說道,指的自然是謝小玉。

  「誰說我沒有手段,我只是在等最好的時機。」謝小玉當然不能落了下風。此刻他鎖住隊伍裡的其他人靠的是智慧和見識,沒有實力也得不到認可。

  「德望,你在支持一會,拜託了。謝小玉朝著一個矮矮胖胖的修士說道。

  那個陰陽圓盤正是此人放出來的。這人比較低調,平時不聲不響,沒想到居然藏著這麼件好東西。

  攻擊可以集中於一點,防守卻要面面俱到,所以防守法器好的極少。

  「沒問題,不過回頭你得給我些指點。那天我問你器身合一,你支支吾吾,明顯是不肯說。」矮胖修士在那裡討價還價。不過他說這些的時候嘻嘻哈哈哈,更像是開玩笑。

  「這要容我想想,我以前走的是這條路,腦子裡有很多東西是門派裡的不傳之秘,沒有好好梳理過,我不敢亂說。」謝小玉回道。

  「這樣說來,所有人裡我最佔便宜。」張德旺哈哈大笑起來。

  「他如果肯說的話,你確實佔便宜。」麻子又在旁邊刺了一句。

  謝小玉不想和此人爭辯。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的處境差不多,這人嘴上挺臭,胸中更是懷著一股戾氣,但是該出力的時候也沒有藏一手,這已經不錯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那十幾個魔頭仍然撲咬不停,他們身體周圍包圍著火雲。卻在不知不覺中變弱許多。

  魔頭會自主進攻,而且越殺越凶,不過消耗也大,如果殺不了人,又失去飼主,得不到補充,就會漸漸變弱。

  眼看著魔焰開始明暗不定,謝小玉突然打出六道碧綠光華,這六道碧綠光華極快,瞬間沒入骷髏骨頭裡。

  被打中的六個魔頭發出刺耳的長嘯,緊接著發瘋似地朝著旁邊的魔頭一口咬了下去,被咬住的魔頭同樣怒吼連連,但是失去了先機,它們除了瘋狂噴出魔火燒灼敵人,再也沒其他辦法,可惜魔火再猛烈也沒用,對方根本不怕,反倒當著補品直接吸收。

  眨眼間,被咬住的六顆骷髏頭顏色變得暗淡,四周籠罩的紅雲也散亂不堪。

  「以無形魔頭暗制有形魔頭,哈哈哈哈——好一個名門大派子弟。」麻子狂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其他人全都沒有看出那六道碧綠光華是什麼東西,被麻子說破之後,這才恍然大悟。

  「看來你心中也有無窮恨意,是不是想有朝一日回去討個公道。」麻子狀若瘋狂。

  誰都明白,此人明著說謝小玉,實際上是說他自己。這番話裡包裹著無盡的憤怒和苦悶,還有沖天的怒氣。

  「回去肯定要回去,不過沒有足夠實力之前,我連想都不會想。」謝小玉的心態非常平靜。

  剛來的時候他和麻子差不多,不過來了之後先是遇到李光宗,又連連碰到機緣,心中的戾氣早已經化解大半。他學魔門的東西完全是機遇巧合,並不是刻意尋求。

  「你剛才施展移山搬海的威力大得驚人,我本來以為是有特殊的法門,現在我明白了,你還練了『偷天換日』一類的魔功,以練氣境界強奪天地之力,所以威力才這麼恐怖……這條路可夠凶險的。」謝小玉一報還一報,一口道破麻子的底細。

  「彼此、彼此。我籍魔頭之手竊取天地之力,看似凶險,只要把持住本心,不讓魔頭所乘,就沒什麼事。你卻不同,無形魔頭,每殺一命,無形魔頭就增凶殘,遲早有一天魔頭會脫出你的控制,到時候你的麻煩就大了。」麻子也是不客氣,針鋒相對地回敬著。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直說得周圍那些人寒毛直豎。

  「大門派出身果然厲害,即便仙道走不通,也可以轉修魔道,很快一個個就修成大魔頭。」王晨低聲自語著。

  「老蘇,你會不會也是玄門正宗出身?」法磬順口問了一句。

  蘇命成只能苦笑。

  「你還真說對了。」李福祿在一旁揭蘇明成的老底。

  「我……」法磬打了一個寒戰。他只是開個玩笑,這裡最邪的莫過於蘇明成,沒想到捅出了真相。只要一想到蘇明成那恐怖的模樣,他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夜已深,在一片山坳中,謝小玉靠著一塊大石頭坐著,手裡不停擺弄著那六顆骷髏頭。

  離他很遠的地方,麻子也一個人坐著,手裡同樣捧著顆腦袋,這顆腦袋光溜溜的,上面滿是刺青。

  這顆腦袋是土蠻的,既然人是他所殺,首級當然為他所得。

  「小哥,這東西怪嚇人的,魔門聽上去也不是好東西,你和那人怎麼都選這條呢?」李福祿湊了過來,他早想問了。

  山坳不大,一個人說話別人都聽得見。麻子朝這邊抬了抬眼睛,然後又盯著手裡那顆腦袋。

  其他人則豎起耳朵。

  「魔這東西聽起來可怕,其實不然,佛門未曾大興之前,魔門乃是西方大教,今日的佛土當年便是魔土,佛門的許多手段都是借鑒魔門,對很多事的看法兩邊一樣。」

  「佛門和魔門最大的分歧就是『情』。佛門主張無情,什麼愛恨情仇一律抹殺,只有無欲無求才能得到解脫;魔門正好相反,他們主張寄情,爭鬥的時候藉助憤怒的力量,修煉的時候藉助執念的力量。

  「他原本是道門的子弟,道門講究清靜無為,思想和佛門相近,甚至有人說兩者本為一體,都出自太古玄門。天玄地黃,玄代表天,所以佛道兩門最後最求的都是佛道,也就是三千大道,八萬四千法門。

  「他心中充滿嗔恨,怎麼可能再清靜無為?又如何能夠無欲無求?心性不符,再如何努力都是枉然。再想有所成就,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是忘卻仇恨,回歸本源。他只要能夠做得到,功行立刻大進。另外一條路是魔道,魔道是有情之道,心中的恨意正是滋養的補藥,藉助恨意修煉同樣可以突飛猛進。」

  謝小玉一邊撥弄著骷髏頭,一邊解釋著。因為說的是別人,所以他沒有負擔。

  「你還不如我呢。」麻子哼了一聲:「我至少選定了一條路,你卻首鼠兩端,心中有恨意,但是又因為那群土包子的緣故心中又多了點善意,所以猶猶豫豫,一腳踏著道門,一腳踏著魔門。」

  「還是道門好,道門好。魔門邪裡邪氣,而且出了名的凶險。」趙博在一旁勸道。

  「你說呢?」謝小玉朝著麻子掃了一眼。

  「我承認比不上你博聞強記。我以前待的是戰堂,你是藏經閣的吧?」麻子不想獻醜。他的見識不錯,讓他指點一下別人也沒問題,但是說到各派經義、各教淵源,那就不行了。

  「不可能吧。」

  「怎麼會是藏經閣的?」

  「這樣厲害進不了戰堂?什麼門派有這樣高的門檻?」

  除了蘇明成和李光宗等人,別的修士一個個都大驚失色,他們的反應和當初的蘇明成一樣。

  「大門派裡的齷齪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藏經閣是塞那些沒權沒勢天縱奇才的地方。」麻子冷冷的說道。那些修士也有聰明的已經猜到幾分原因,沒猜到的也不想多琢磨,大門派的事離他們實在太遠了。

  「還是說說魔門吧。」趙博同樣沒興趣多想,他對佛道魔三門秘辛更感興趣。其他人也全都豎起耳朵。

  「位高權重的未必是好人,大教也是一樣。魔門被世人厭惡不是沒有理由的,殺生血祭在魔門看來很正常,萬物有靈,而人是萬靈之長,所以魔門認為最好的法器就是人。」說到這裡,謝小玉拋了拋手中的一顆骷髏頭。不需要多說,就這兩條已經足夠讓人望而生畏。

  「把你的刀輪給我。」謝小玉朝著李光宗招了招手。李光宗不知道謝小玉想幹什麼,不過他還是從納物袋裡取出刀輪丟了過去。這東西能遠攻能進戰,單打獨鬥非常順手,但是在戰場上卻不如大刀長矛管用,所以這幾天來,他用的都是背後那把伸縮自如的長刀。

  接過刀輪,謝小玉雙手掐訣,朝著六顆骷髏頭打去,只見那六顆骷髏頭發出嗚嗚的哀鳴,在半空中抖個不停,像是不滿,又像掙扎。

  「孽障,給我乖乖聽話!與刀相融,到了戰場上保你血食不盡;如若不然,就讓你們立刻湮滅。」謝小玉大聲斥道。那六顆骷髏頭根本不聽,只兀自掙扎。

  謝小玉隨手彈出六道白光,白光如同鋒利的刀片不停刮著骷髏頭骨,直刮得火星亂冒,刮得六顆骷髏頭嗷嗷慘叫。

  魔頭都有靈性,知道掙脫不了又嘗到厲害,再加上剛才的承諾,他們滴溜溜一陣亂轉,朝著刀輪飛撲而去,瞬間咬在刀輪內側。

  骷髏原本是骨質,一咬上去立刻蒙上一層金屬光澤,和刀輪完全變成一體。刀輪也起了變化,原本光滑平整的刀面變得高低起伏,一根根扭曲的筋脈朝著四周延伸,有的地方還疙疙瘩瘩。

  「你居然還懂魔煉之法。」麻子知道謝小玉在幹什麼,他看得眼紅。

  魔門造器別有一功,並不在意材料的質地,反倒更注重靈性,接近於太古時代那種道法自然的造器之術。

  謝小玉對太古時代的東西一向很感興趣,所以在門派裡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東西。魔門一脈是從太古時代延續下來的傳承,論源遠流長遠在佛道兩門之上。

  他在那些典籍裡面無意中找到魔門造器之術。

  「想不想交換?我知道你想把那顆首級煉成魔頭,但是一來時間太長,二來你不知道怎麼煉。如果有了魔煉之法,你只需要拿一件法器出來往上一合,立刻就是一柄現成能用的魔兵。」謝小玉早就猜透麻子的心思。

  「你最好不要獅子大開口。」麻子警告道。他已經感覺到對方準備敲竹槓了。

  他很清楚,謝小玉對散修大方是因為散修沒什麼油水,但是他不一樣,大門派出身又在天寶洲晃蕩多年,身家絕對豐厚。

  「那麼你開價。」謝小玉倒也爽氣。他是想敲竹槓,不過並不打算敲得太狠;再說那人修煉的方向和他背道而馳,拿出來的東西未必對他有用。

  「我看你最善用符,我這裡有一部《天符寶錄》,想不想換?」麻子拍了拍納物袋。

  「《天符寶錄》,蒼雲山天符峰的根本大法,總共分成天、地、人三卷。人卷入門就有,地卷要成了真人之後才會授予,天卷更是要成了長老之後才能看到,還不完整,只有掌門可以看到全部。據說整套《天符寶錄》可以算的上驚世典籍。」謝小玉最後那句話是說給蘇明成和那群小子聽。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那群小子全都嗤之以鼻,蘇明成也一臉微笑,笑容中帶著一絲得意。

  看到這群人的反應,不只麻子懂,其他人也都明白,人家手裡有更好的東西。

  「我手上還有一部上品的劍修之法。」麻子試探道,他已經沒剛才的氣勢了。

  「我手裡的劍修之法和符法同一個等級。」謝小玉嘆道。

  其他人沒什麼反應,蘇明成一下子跳了起來。他以前就有所猜測,這一次終於得到證實。

  「你開價吧。」麻子沒興趣再說下去了。比見識,他已經差了一籌,現在比身價,他又矮了一截,他從來沒如此窩囊過。

  「已經這麼多天了,你難道還不清楚我在意些什麼嗎?土遁、水遁、飛遁之術、六感修煉之術、陣法,你有哪樣?」謝小玉問道。

  麻子知道這是衝著他的土遁而來,偏偏這東西不能給。

  其他人全都在旁邊目瞪口呆。他們修煉一門都來不及,這位居然門門精通,怪不麻子剛才說天縱奇才。

  好半天,麻子才擠出一句話:「我這裡有一門煉丹秘術,你要不要?」

  「要。」謝小玉立刻叫道。

  「媽的,你還真會煉丹。」麻子的臉都有些發青了,他被打擊得不輕。

  「你也會煉丹?」謝小玉問道。

  「我也不是什麼有財有勢人家出身。」麻子嘟囔道。

  「你至少是戰堂的,比藏經閣總好的多了吧?」謝小玉怨氣更重。

  兩個人同病相憐,你一言我一語,頓時山坳裡酸氣十足。

  其他人全都傻眼了。不只在天寶洲,煉丹師到任何地方都是被高高供起來的寶貝,沒想到大門派裡面隨便出來個弟子就是煉丹師。

  好半天,王晨一轉身,頭埋在手肘裡,也不打坐修煉,自顧自蒙頭睡覺。

  一個修士也輕嘆一聲:「這也太打擊人,讓我們這些散修怎麼活?」

  「別再說了,我現在最不想聽見『大門派』這三個字。」王晨悶悶的說道。

  其他人的心情都差不多,唯獨蘇明成滿臉微笑。他一直被打擊,已經麻木了,身旁的人全都是一無所知的粗人,根本不懂他的感受,這更讓人氣悶,現在總算看到有人和他一樣,而且人數那麼多。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0-13 05:26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2-10-26 20:42 編輯

第四章 入城

  冉冉的青煙在天空中飄蕩,一股股煙柱望不到盡頭,那是清晨的炊煙。煙柱下方,成片的樹木被砍光,原本茂密的森林現在多了一處很寬的空地,那裡豎著一排排木柵欄,還有一座座茅草棚,更有無數人頭攢動。

  「人真多。」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這可不是門派間的打鬥,而是攻城略地的戰爭。」麻子總算找到一個可以奚落謝小玉的地方了。

  「土蠻別的不怎麼樣,就是會生。」吳榮華在一旁說道。在這支隊伍裡,他也是一個人物。

  「我的計劃失誤,沒想到他們真的將北望城圍了起來。」謝小玉感覺腦子有些打結。

  以前看兵書,經常有幾十萬大軍圍困城池,卻不是這樣個圍法。

  北望城比不上臨海城,卻也是大城,長六十餘里、寬四十餘里,周邊還有十幾座衛星城,全長三百餘里。在他的想像中,所謂的圍城應該是東一個營盤、西一個營盤,互相隔著五、六里才對。哪裡想得到土蠻居然像造籬笆一樣,繞著北望城扎起一圈營地。

  「看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謝小玉嘆道。

  藏身之處是離這裡五、六里的一處山崖,上面有藤蔓垂落,非常隱蔽。

  麻子走在最前面,在岩壁上拍了一下,堅硬的岩壁左右分開,露出一道縫隙。縫隙不大,只夠讓人側著身子過去。

  裡面是一個很大的山洞,洞頂有顆珠子散發出亮光,其他人此刻都在山洞裡打坐。

  謝小玉等人進去之後,麻子放開手讓縫隙恢復原狀。他還扯了扯旁邊的蔓藤,盡可能讓人看不出痕跡。做完這一切,他的身體猛地往下一沉,直接從土裡進去。

  「情況怎麼樣?過得去麼?」李光宗最關心這件事。如果軍隊把他們當陣亡處理的話,消息一傳到臨海城,老礦頭那邊說不定會出變故。

  「土蠻把整座城都圍了起來。」謝小玉搖著頭說道。

  「這幫野人就是會生。」李光宗說了一句和吳榮華一樣的話。

  「現在怎麼辦?」謝小玉問道。

  底下沒有人反映,大家面面相覷。

  「我們要是想得出辦法,要你幹什麼?」王晨懶洋洋地說道。

  「我不在乎,這樣挺好。」趙博更顯得無賴。他這話符合大多數人的想法。這一路上,他們白天趕路,出發之前先卜上一掛,找一個有爭鬥卻沒有凶險的方向前進;晚上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之後,他們就向兩個大門派出身的人請教。一段日子下來,每個人都收穫不淺,最起碼把修煉的功法梳理一遍,今後的方向也都清楚。他們巴不得繼續這樣下去。

  「我可以潛進去報信,讓城裡的人接應我們一下。」麻子從土裡冒了出來。

  「未必有用。這件事是我失誤,我沒想到土蠻的數量那麼多,裡面的人肯定不願意輕舉妄動。」謝小玉當初為了把人騙過來所以說的非常漂亮,現在目的達到了,他自然要換一套說辭。

  「前三年也有這麼多土蠻參戰嗎?」李光宗問道。

  眾人面面相覷。天寶州的人大多自行其是,對外面的事漠不關心,所以哪怕知道有城被攻破也都是毫不在意,沒人會仔細打聽。

「因該沒有。我有一個朋友就是從子歸城逃出來的,他說那時候土蠻大概出動三十多萬人,不過他逃的早,土蠻後來有沒有增兵就不知道了。」最後還是王晨給了個不太確定的答案。

「這何止三十萬?都快超過一百萬了。」吳榮華嘟囔著。

沒有人質疑他的話。就和謝小玉的見識一樣,這位獵手對天寶州的熟悉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相提並論。

「我們這一路上殺的土蠻全都相當於練氣一、兩重的修士,整個天寶州恐怕連十萬名修士都沒有吧?」李光宗疑惑地問道,他早就覺得不可思議。

「別說十萬名,能不能湊出兩萬名都難說。」王晨和李光宗的關係不錯,所以在一旁答道。他很清楚別人不屑回答這種白癡問題。

「這沒什麼奇怪的。天寶州無處不在的瘴氣對我們來說是毒,對土蠻來說卻相當於靈氣,無所不在的靈氣,吃的東西也充滿靈氣,喝的水更是靈氣十足。」謝小玉越說越鬱悶,這簡直就是太古時代的縮影。

其他人也心有慼慼焉。

「土蠻現在會修煉,這次好像又玩起兵法,天寶州對他們來說得天獨厚,以後他們會不會越來越強?」李光宗越想越憂心。他本來以為臨海城很安全,但是現在不那麼想。

「這很難說。」王晨以前沒想過這些,聽到李光宗一提,他的心也揪了起來。

「我們還是先顧眼前吧。」謝小玉是個現實的人。

「可以等啊。我做過一段時間的獵手,我不會什麼瞳術,也不擅長追蹤,所以我就躲在河邊等,總有妖獸去河邊喝水。」趙博不算聰明,但是笨人也有笨辦法。

「機會是耐心等來的......有道理。」謝小玉點了點頭。

麻子有些驚訝地看著趙博。在他眼裡,這個人只比那幾個傻小子強一些,沒想到居然說得出如此高深的話。
「我們輪流出去放哨?」吳榮華問道。

「沒必要。」謝小玉不想這麼辛苦,再說那樣做挺危險的,進進出出很容易被發現。 麻子的腦子也轉得很快,立刻就說到:「可以做一個更大的耳朵,然後找一道縫隙,你們有一個人在那裡監聽外面的動靜就可以了。」

這一等又是好幾天。

修士的耐性確實不錯,沒什麼人說話,大部分時間都靜悄悄的,幾乎都在打坐調息。

像李光宗、李福祿、趙博這樣比較大喇喇的傢伙乾脆入定練功,他們居然不怕被人騷擾以至於走火入魔。

謝小玉獨自坐著,手裡捧著丹爐,不過此刻丹爐底下既沒有火,也沒有陽光,反倒有一團水汽不停從底下那九個孔裡吞進吐出。

這就是他從麻子那裡得來的煉丹術——凝液冷煉法。這種煉丹術居然不用火,而是用水煉丹,神奇奧妙之處和子午孕丹術有的一拼。 幾天下來,他已經體悟到這種煉丹術的真意。

以火煉丹是將藥材相融相混,化為一片渾沌,然後破開渾沌,重開天地,是大造化。

以水煉丹之術是仿照天地初開之時,天地之間只有一片五盡原海,萬千生靈自原海中孕育而生,同樣也是大造化。

這兩種煉丹術,前者速度快,半日成丹,不過限制大,而且有可能失敗,即便子午孕丹術以文火煉丹,力求穩妥,也仍舊有可能失敗,十爐裡總有一、兩爐會報廢。

後者速度慢,耗時長,他從麻子那裡學會此術,就開始煉製手中的這爐丹藥,到現在總算有了一絲結丹的跡象,不過此法不限時地,有空就可以煉上兩下,沒空就收起丹爐,讓丹液在爐裡自行溫養,而且一旦原液煉成,以後只要投入藥材,不需人煉,自然而然會有丹藥產出。

煉丹也是悟道。每一次煉丹謝小玉都會不知不覺入定,在定中體悟天地演化的奧妙。

水氣吸合吞吐,在丹爐裡流轉不定,爐裡的藥材同樣被混合在一起,不過它們沒有相融,而是產生新的變化。

變化不是很大,幾乎微不可查,但是積累起來就肯得出不同,此刻的藥液和剛剛投入藥材時完全兩樣。

這裡面蘊藏著萬物生化的奧義。他正沉浸於這種玄而又玄的感覺,突然,一陣飛躍縱跳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謝小玉捕捉到一絲狂喜和焦慮。這兩種情緒並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從四周散發的神識中捕捉到的。自從他練了[七情迷心大法]之後,他就有了這種能力,能夠知道別人的喜怒哀樂。知道有事發生,他連忙從入定中醒來,隨手把丹爐收進納物袋裡。凝液冷煉法就這點好,想什麼時候停就什麼時候停,有空的時候再繼續煉。

下來的是吳榮華,只見他一臉狂喜,不停叫道:「有人攻擊土蠻的大營,現在土蠻全都亂了,正派兵過去阻攔。」

「確實是個好消息。」謝小玉站了起來。這邊吵吵嚷嚷,那些打坐的人、入定的人全都紛紛醒來。

「可以進城了?」趙博問道,語氣中沒有絲毫喜悅。

「現在按照計劃行事。」謝小玉直接下命令,這比什麼回答都有力。一群人紛紛訕訕地從地上爬起來,他們不想進城。

此時此刻,有些人已經明白謝小玉根本不想脫離戰場,否則憑他的本事,絕對可以帶著他們這些人逃到安全的地方。

可惜,現在明白已經晚了。一來,以他們本事也退不出去,至少不拉上吳榮華和王晨就沒這個可能;二來,他們都得了不少好處,現在跑路,於情於理都不過去。和這些人的無可奈何相反,麻子和蘇明成顯得很是淡然。蘇明成本來就可以不用來,他是為了得到謝小玉的好感才跟了過來。

上一次聽了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的對答之後,他若有所悟。

沒什麼地方比戰場更適合修煉魔門秘法了。明白過來的他趁著這幾天有空,偷偷做了一件事。他讓最初的母蟲又生出一隻新的母蟲。

這次他打算採用七煞、七蟲、七魔的搭配。他也不打算多煉,像謝小玉一樣煉十二隻子蟲就夠了,再多他怕承受不起,魔頭不同於毒蟲,這東西會反噬。

有了這番打算,蘇明成現在巴不得早點上戰場。

麻子也一樣,以前他還遮遮掩掩,總好像有什麼東西放不下,自從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和他一樣的人,他便不再遮掩,半路上就把那顆首級煉成一件魔兵。

這一路過來,別人殺掉土蠻之後全部割去首級,為的是進城之後換取功績,只有他一心一意只殺人。被他所殺的人,渾身精血和魂魄用來餵養魔兵,屍骨化為灰燼,什麼東西都沒留下來。現在他正巴不得多殺點人,將那件魔兵餵養的更凶更惡,所以和蘇明成一樣想早點進城。

他用力踩了一下地面,只聽到轟隆隆一陣巨響,山壁裂開很大的一道縫隙。這個地方反正要廢棄了,所以他也不在乎。

「披上偽裝。」謝小玉下命令道。偽裝是半路上從殺掉的土蠻那裡弄來,看上去像麻袋皮,披在身上很是肥大。

這東西是土蠻的鎧甲,用深山裡採來的老籐九浸九曬編製而成,外面再裹上一層厚厚的獸皮,看似簡陋,卻連百子雷都擋得住。穿上這套鎧甲,只要不細看,還真能唬得過去。

「走。」謝小玉當先領路。

藏身之處離土蠻的營地並不太遠,一出來,眾人就看到遠處濃煙滾滾,塵土飛揚,東西角已經打成一片。

稍微靠近一些,遠處廝殺的聲音已經已經清晰可見。

那片戰場在西南角,各個部落的土蠻全都抽調人馬過去支援,所以他們計劃計劃攻擊的營盤只有一些放哨的蠻兵。
「起風。」謝小玉再次下令。

在他身後,十幾個人站成一排。身為修士,呼風喚雨的小法術肯定都會一些,這十幾個人御風之術更強一些,現在又聯手結成法陣,將威力提升百倍有餘。

眨眼之間狂風大作,樹冠被刮得嘩啦啦直抖,落葉和塵土隨風亂卷,地上飛沙走石,讓人根本睜不開眼睛。
「走。」謝小玉一聲令下,第一個人低著頭、佝僂著腰,往前就沖。

其他人跟在他後面,在狂風沙塵的掩護下一路狂奔。

那些站崗放哨的土蠻被吹的東倒西歪,那漫天飛舞的沙塵更是讓他們不得不轉過身。

土蠻的營地很大,長就用不著說了,環繞著北望城,少說有三百餘里,寬度也有數百丈,正對著北望城的那一邊挖了三排壕溝,還豎著兩排柵欄。

眼看著就要衝過最後一道柵欄,突然,遠處一個土蠻朝著這邊嘰裡咕嚕一通亂叫。

「他要我們停下來。」吳榮華聽的懂土蠻話,立刻在一旁翻譯。

「衝過去再說。」謝小玉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嘰裡呱啦又是一陣聽不懂的叫聲,那個土蠻猛地擲出手中的梭鏢。梭鏢在半空中變成一條一丈多長、渾身漆黑的活蛇。
人群中頓時飛起十幾道光芒。這裡有四十幾個修士,三個人裡就有一個人出手。

那條蛇根本就沒機會飛近一些,離著還有幾十丈,就已經被攪成一堆碎屑。那個土蠻也一樣,被切成一塊一塊的。也不知道是誰凌空虛攝,將那顆首級收到手裡。

這邊已經動手了,那些土蠻又不是死人,立刻知道不對勁。

「嗚——嗚嗚——」一陣陣號角聲響徹四周。

「走,用不著遮遮掩掩了。」謝小玉甩手脫掉身上的偽裝。

這東西礙手礙腳,還招風。他左手插入納物袋裡,將那片刀輪取了出來。

刀輪發出一陣刺耳的怪嘯,旋轉著飛了出去,飛到空中之後,立刻噴出一圈血色火焰。

這一圈血焰其薄如紙,就像刀刃的延伸,所過之處無論是樹木還是岩石盡數被攔腰斬斷,斷口處一片焦痕,人被斬到的話更加可怖,瞬間化為灰燼。

這就是將六顆魔頭合為一體煉成一件魔兵的好處。六顆魔頭是六片一畝方圓的火雲,範圍極大,但是威力絕對沒有這樣恐怖。

當然,這麼做的風險也高。以前如果有一顆魔頭反噬,還有五顆魔頭可以聽令,五顆魔頭足夠制服一顆魔頭;現在不同了,有一顆反噬,其他一起反噬,他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抵擋刀輪。

魔門大法越是厲害就越是凶險,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不過魔門的東西確實有誘人之處。佛道兩門的法器全靠本身的力量駕馭,以他現在不到練氣六重的境界根本做不到。

魔門就不同了,能夠借來外力,境界低的時候也能用出極厲害的手段。

那片刀輪上已經隱然可見六尊神魔虛影趴在上面,刀輪轉動時發出的嗚嗚聲讓人煩躁不安,而且心驚膽顫。

這是斬殺數百條性命之後滋養出來的魔神化身。 虛影越清晰,這件魔兵的靈性就越足,凶威也越盛,還會生出不可思議的神通。現在,這把魔兵已經有了呼魂喚魄的能力。

刀輪在這片土蠻營地旋了幾圈,只彈指間的功夫,就將留守的土蠻殺了個乾乾淨淨。

就在這個時候,半空中傳來一陣怒嘯,一團烏雲飛捲而至,雲裡有一頭巨蛇若隱若現。說是蛇,這東西底下長著四隻爪子,爪上有三指,腦袋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兩個鼓包,已經有化蛟的徵兆。

不過它身上散發的並不是妖氣,而是一股濃烈的魔氣。在他身後隱約可見一個上半截是人、下半截是蛇,樣貌猙獰的虛影。 一看到怪蛇的來勢,謝小玉立刻大喝一聲:「麻子!」

這東西除了麻子的移山換岳,沒人擋得住。 「你倒是會使喚人。」麻子罵了一聲,不過他知道只有他能擋。

他猛地站定,雙手飛快結印,嘴裡唸唸有詞。 轉瞬間,一座很小的山峰在他指掌之間若隱若現。這就是移山換岳的法門。

在天空中,那條怪蛇「昂昂」連吼數聲,緊接著噴出一口毒煙。這口毒煙如同滾滾雷雲,黑壓壓地籠罩大半天空,速度看似很慢,但是翻滾之間已經到了眾人頭頂。 如果真的被噴中的話,這四十幾個人全部都別想活,甚至連屍骨也別想留下,方圓數里之內也會盡成死地。

幸好,麻子及時把手中的山峰虛影打了出去。剎那間,半空中多了一道一模一樣的虛影,只不過規模要大無數倍。

這座山峰浮現在毒煙的前方,兩方猛地撞在一起,同時崩散開來。 那座山影是大地精氣所化,被撞碎之後立刻化作無數黑沙四處亂飄,那黑色是被毒染上的顏色。
這些黑沙落到什麼地方,四周的樹木花草立刻枯萎,眨眼間化為飛灰。

飛散的毒物更加恐怖,落到什麼地方就立刻飛起一團黑煙。那是樹木岩石被瞬間腐蝕成黑色的粉末。麻子也不好受,硬擋這一下,只覺得五臟六腑全都挪了位置,一口鮮血噴了出去,旁邊的兩個人連忙撈起麻子抬著就走。不過,有麻子擋了這麼一下,謝小玉總算有機會出手。

他手裡一直扣著一枚玄冥陰煞迷心毒符劍蠱,指尖不停往外流血,劍蠱已經吸得飽足。這是血祭之法,是用自身的精血逼出魔頭所有的潛力。

手指一震,劍蠱疾飛而出,因為吸足了血,所以碧光中還隱現一條血色長鏈。劍蠱命中蛇魔,剎那間,謝小玉心頭劇痛,他知道劍蠱完蛋了。

操縱那頭蛇魔的不是土蠻巫師就是蠻王,實力相當於真人,這一擊無異於以卵擊石。不過他沒失敗,他達到了目的。

劍蠱雖毀,裡面潛伏的心魔卻沒有被滅,心魔無孔不入,無聲無息侵入蛇魔的體內,那條怪蛇猛的一掙,始終壓制著它的魔咒鬆動了。魔門秘法雖然強悍,但是缺點不少,這也是魔門最終被佛門取代的原因。魔頭狡詐,除了反噬,還會逃跑,所以真正駕馭魔頭的行家絕對不會讓魔頭脫離自己的視野範圍。

他賭上土蠻對魔門秘法只是一知半解。他賭對了。幾乎在他射出劍蠱的同時,那片刀輪也被他招了回來,現在心魔發作,刀輪也到了。

刀輪上的六個凶神虛影全都顯露出興奮的神情,他們感覺到誘惑,不需要完全吞噬蛇魔,只要吸上一口,足以讓他們受用不盡。這一刀從斜下方斬入。天空中那片烏雲一下子被噴吐得火焰撕破,狂噴的火焰把方圓數百丈全都烤得發燙。與此同時,刀輪還發出刺耳的尖嘯聲,那聲音讓地面上的很多人都痛苦的躺倒在地,更有一些人惶然的四處亂逃。

蛇魔仰天驚嚎,那聲音充滿惶恐和驚懼,下一瞬間,它調轉頭,朝著南面破空而去。它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消失在天際盡頭。半空中,一截黑漆漆的東西包裹著無數黑色煙霧掉落下來。蘇明成的眼睛一亮,袖袍一展,大片蟲雲飛了上去,把那個東西捲了回來。

這麼多人裡只有他有這個本事。不過就算他也不敢碰那東西,只能用蟲雲捲住,隨著他一起飛。那是一截尾巴,有六尺多長,對於蛇怪來說這只是尾巴尖,這東西通體烏黑,上面不停的散發著黑煙,一路上,黑煙不停冒出,將地面上腐蝕出一條很深的溝壑,毒性可想而知。

「你的運氣不錯,這是你的機緣。」謝小玉將刀輪招了回來,轉頭對蘇明成說道。當然,他也不會忘記麻子,麻子出了大力。「你不煉毒,用不了吧?我用別的東西和你換。」

說著他從納物袋裡抽出一根很長的筋。這東西被盤了起來,看上去像是一捆繩子。 這正是他在落魂谷裡遇到那條巨蛇身上的蛇筋,他改練劍修,拿著東西沒用。 麻子眼睛發亮。雖然這根射進比不上那截蛇尾,不過謝小玉說的沒錯,他用不了那截蛇尾。 「不夠。」麻子不打算便宜謝小玉。之前他被敲過一筆,現在打算反敲回去。 「再加這個怎麼樣?」

謝小玉把蛇骨也掏了出來。原來的蛇骨有十幾丈長,現在已經煉過了一遍,變成只有一丈長,拇指粗細,骨質越發晶瑩如玉。 馬子越發心癢了。他之前練的魔兵是一把魔刀,適合遠攻,正想煉製一件近戰的兵器,一看到這條蛇尾,他立刻想起門派裡的一間有名的法器。

「為什麼沒有蛇牙?」麻子仍舊貪心不足。 「老蘇,你把那截蛇尾分成兩段,給他一半。」謝小玉不打算繼續談下去了。 「好吧、好吧。」麻子連忙阻止。東西雖好,也要能用才行。他練魔功,只是借魔功催發本身道法的威力,並不是徹底重修,底子還是原來的功法、他是難得的戊土之體,修煉土行功法得天獨厚,而毒大多是木行之物,木克土,除非腦子抽筋他才會修煉毒功。 「你打算練那種法器?裂地,還是趕山?」謝小玉看到北望城就在眼前,心頭一鬆,有興趣問別的東西了。

麻子的臉抽動一下,又被謝小玉揭了老底,讓他很鬱悶。他一直猜測著謝小玉的師門,可惜始終沒有頭緒。 「老蘇,麻子的門派有兩種法術非常有名。都是長鞭,看來他懂得怎麼煉製。我記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用的就是長鞭,你有本事的話就自己說服他,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個店了。」

謝小玉很懂得提攜自己人。 蘇明成心中大喜。他很清楚謝小玉的眼界有多高,能讓謝小玉看上眼的東西不多,麻子師門的這兩件法器既然受到謝小玉的推崇,肯定不簡單。 北望城是座大城,這裡曾經也和臨海成一樣熙熙攮攮、人潮攢動,但是此刻大街上靜悄悄的,來來往往的全都是身披鎧甲的兵卒。

天寶州別的不多,唯獨礦多,特別是鐵,所以每個兵卒都配備一副鐵甲,這種在中土不可能做到的事在這裡卻輕而易舉。 和臨海成一樣,北望城有內城、外城之分,內城有八個城門,東北面的叫天陽門,天陽門外就是都護衙門。衙門放著一張長桌,後面擺著一張交椅,一個身穿重甲的軍官坐在交椅上,桌子旁邊戳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登錄處」三個大字。

李光宗知道這裡就是登記名冊的地方,逕自走了過去,手裡捧著一疊文書。 那個胖軍官原本懶洋洋一臉沒睡醒的模樣,取過文書就往旁邊一扔,讓一旁的師爺處理。不過,當他抬起頭來看了李光宗一眼,懶意立刻消失。 隨手翻開一份文書掃了一眼,胖子軍官猛地一拍桌子,朝著身後一招手,然後朝著李光忠和後面的謝小玉他們指了指,大聲喝道:「把這些人全都給我拿下!」 都護衙門外面站著一排士兵大概二十幾個人,全都身穿重甲,手裡持著連弩。聽到長官的命令,他們立刻將連弩前段抬起,一排冷森森的箭頭指著李光忠。


將軍不敢說朝廷凌駕於各門各派之上,更不敢說大門派的壞話,只能在一旁裝聾作啞。

那個道士原本以為自己跑出來幫忙,這些官府中人就可以硬起來,雙方聯手,立刻能把人拿下,沒想到因為一句話,這些官府中人全都縮了回去,他成了一個人唱獨角戲。

「小輩,好一張利嘴。」那個道士惱羞成怒,隨手一掌打了下來。

真人能夠溝通天地,這一掌看似平常,一掌拍出,天上的雲團頓時飛散,隱約顯露出一個手掌的形狀,而且這一掌極快,瞬間就到了謝小玉的頭頂。

轟的一聲巨響,地上頓時多了一個方圓數仗的掌印,青條石的地面硬生生陷下一尺多深,掌印邊緣如同刀切一般,堆在地上那些首級也被打得粉碎,變成一堆骨渣和爛肉。

「好一條老狗,居然做出這等近乎於偷襲的行徑。」謝小玉站在數十丈外的地方怒罵道。

那一掌臨頭的瞬間,他強行挪移數十丈。

不只是他挪移走了,剛才站在他周圍的那些人也全都挪到一旁。

道士大吃一驚。他不知道這些人怎麼逃開的,練氣層次的人物不可能有這樣的神通。

他百思不得其解,根本就沒注意到街角的一扇窗口裡,有個絡腮鬍男子朝著這邊探頭探腦,絡腮鬍男子的手裡握著一根陣旗。

這邊紛爭一起。王晨就拿著九根陣旗躲到那裡去了。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總共三十六根陣旗,如果只用其中九根,可以布下一座「挪移陣」。

「你我不死不休。」謝小玉不等老道再次出手,他先下手為強。

剎那間。一座山脈虛影在道士頭頂憑空出現。道士連忙一擺拂塵,一片方圓數畝的雲彩在他頭頂出現,將山脈的虛影穩穩的托住了。

麻子百試不爽的絕招這一次居然被擋住,知道麻子厲害的人全都暗自心驚。

不過,道士也不輕鬆,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這座似虛似實的山峰好像有幾十萬斤重,他不得不全力頂著,根本沒辦法抽出手施展法術。

道士知道自己輕敵了。他正想著對策,突然心頭警兆一閃。

剎那間緊貼著頭頂、心口、脖頸。背脊的這些致命之處,全都透出一股鋒銳之氣。

他不知道謝小玉怎麼做到的,不過他的反應還算及時,鶴氅上的護身法咒瞬間發動,他的皮膚瞬間變成金色,真個人彷彿用黃金鑄成。

這一招變生肘腋,嚇出他一身冷汗,而且越想越怕,無窮無盡的恐懼瞬間就淹沒了他。

道士是個得道已久的人物,隱約間感覺不對,馬上明白自己著道了,不是中了驚恐的法咒,就是被魔頭暗襲。
可惜等他醒悟過來已經太晚,一把刀輪噴吐著數丈長的火焰掠過他的身體。

鶴氅上的護身法咒能擋住劍氣的切割,卻擋不住這一擊,道士瞬間被攔腰斬成兩截,傷口處焦黑一片,而且焦黑的部位迅速往兩邊蔓延。

道士最後看到的是自己的兩截身體一邊墜落,一邊化為飛灰漸漸飄散。

現在他後悔都來不及了。

「師父……」

「師叔……」

六個年輕修士驚慌失措朝道士跑去。其中一個修士猛地一拍納物袋,一件蓮花形狀的法器激射而出,旋轉著朝謝小玉斬去。

謝小玉連動都沒動,這種角色根本用不著他打發。

站在他旁邊的蘇明成又是袍袖一甩,一大片蟲雲揮了出去。

嗡嗡的蟲鳴聲讓所有的人都感覺毛骨悚然。

那個將軍沒有阻止。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已經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想要不出事的話,必須有一方死淨。

至於那些圍觀的修士更是沒人站出來阻止。大家都明白,這群新來的人個個凶焰滔天,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一出手不是魔頭,就是萬千毒蟲,連真人都能殺。

現在出手的只有兩個人,這勸人總共有四十幾個,其他人還沒動手呢。

「好神通!有各位助戰,北望城當可安然無恙。」那個將軍倒也現實。道士原本是他守城的依仗之一,但是既然死了,他就當沒有過這樣一個人。

「我們既然冒險前來,肯定會盡自己的一份力。」謝小玉除了牙尖嘴利,同樣也會說冠冕堂皇的話。

「不會再讓各位失望了。在下姓陳,名晃,字元龍,任北五府都護一職。」那個將軍報出自己的身份。

「原來是都護大人。不過閣下的話只能相信一半,你的手下會聽你的,修士就難說了,特別是那些被供奉起來的真人,比如這條尋死的老狗。」謝小玉看了看那個道士。

道士已經化為灰燼,另外六個人也已經死透了。

謝小玉朝著李福祿使了個顏色,李福祿立刻跑了過去,在屍體上翻找起來。

「閣下打算怎麼樣?」陳都護皺著眉頭問道。

這群凶人讓他很頭疼,萬一再出點事,一個壓不住,這些人魔頭亂放、毒蟲亂散,也不需要外面的土蠻攻城,北望城恐怕會不攻自破。

「外面不是有很多衛星城麼?我和這些兄弟打算獨領一個軍駐守一座衛星城,這樣既避免了和別人的紛爭,也省得別人說我們出工不出力。」謝小玉出發之前就有了算計。

駐守衛星城肯定凶險,不過只有這樣做才能得到足夠的自由。有了自由,他們才能為逃跑做準備。

「也好。最北面的戊城正好沒人鎮守,我再補給你兩千名兵卒,你和你的人負責守衛此城如何?」陳都護巴不得這些人別待在城裡,眼不見心不煩。

那座戊城原本在計劃中要被放棄。這座城離主城最遠,又太過破舊,根本守不住,所以根本沒派守將,否則也不會現在仍舊有空缺。

「一言為定。」謝小玉伸出右手,打算和陳都護擊掌為誓。

看到謝小玉如此爽快,陳都護心裡犯起嘀咕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失算了。

思索片刻,他哈哈一笑說道:「不管怎麼說,你都殺了一個真人,讓北望城失了一道藩籬,你總要有所表示吧?不如我們再定一約,你也殺兩個和真人同級的土蠻。」

「這要看機會,有機會的話,殺幾個又何妨?」謝小玉並不在意,他本來就有這個想法。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你敢簽軍令狀嗎?」陳都護圖窮匕見。

「閣下原來也不聰明。」謝小玉冷笑連連。安陽劉家借刀殺人,外借土蠻之手,內買貪婪之徒,他四下皆敵,只能強力破之,現在劍已出鞘,怎麼可以讓一紙軍令狀束手束腳》那豈不是裹住劍刃,纏住鋒芒,無異於自尋死路。

「我如何不聰明?」陳都護心中有氣。他剛才就很討厭謝小玉,現在更討厭了。

「我既然要鎮守戊城,當然要以大局為重,那些和真人同等級的土蠻不是蠻王就是巫師,平時在敵營深處,難道你要我置大局不顧,逞氣血之勇,深入敵營前去行刺?依我看來,你和這兩個死鬼沒什麼區別,同樣居心叵測,是不是也得了好處?」謝小玉先扣一頂帽子過去再說。

看到都護氣得發抖,謝小玉不打算放過這個人。既然的罪,乾脆得罪個徹底,繼續道:「再說我已經多次警告過你,我是修士,是方外之人,並不在官府治下,為國出力只是盡本分,卻不受朝廷管束,都護大人太忠心皇室了,所以念念不忘將天下修士皆納入朝廷的管轄之下。」

「我沒有這個意思。」陳都護吼道。他確實急了,這話如果被當真,他不但自己有事,還會禍及九族。

「沒有這個意思?」謝小玉知道都護服軟,但是他交定不鬆口:「什麼是軍令狀?這跟修士無關吧?你千方百計有我簽下軍令狀,不就是想用一張破之約束我嗎?用的還是如此不合理的要求,他的聲音在北望城街巷間迴盪。

陳都護渾身發抖,一半是被氣的,一半是被嚇的。剛才只圖解氣,所以未曾深思,現在才發現只要這麼一解釋,他就真的居心叵測,意圖挑起朝廷和門派的紛爭。

怒哼一聲,都護大人轉身就走。他現在情願和土蠻生死相搏,也不想在面對這個少年的伶牙俐齒。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0-13 05:41
第五章   初戰

    高僅三丈的城牆,外面一圈是石頭,裡面卻是泥土夯築而成的,連甕城都沒有。這樣殘破的城牆卻長有一里、寬也有百餘丈,別說兩千人,就是一萬人也守不下來。

    謝小玉領著一群人在城頭上遛達著,人群中還有一個身穿鎧甲的軍官。

    「這不是衛星城,是囤城。」李光宗臉色難看的說道。論道法修為,他在這群修士裡墊底;但是說的是行軍打仗,他算是半個內行。

    「一般人當然守不住,但是你們是修士,神通廣大,這對你們來說不是什麼難題。」那個軍官在旁邊說著風涼話。

    「這裡以前是囤積糧草的地方?」謝小玉岔開話題。

    「不會有糧草。重要的東西都會放在主城裡,放在這裡的應該是鐵釘、瓦片、木板、毛竹之類的東西。」李光宗指了指城中央的一圈圍牆。

    那個圍牆比城牆還高,但是裡面堆積的木頭居然高過圍牆,這些木頭全部都乾透了。

    換在平日,乾透的木頭也算好東西;可惜現在馬上要打仗,干木頭是最好的引火之物,不但沒用,還是危險的源頭。

    「這種鬼地方怎麼守?」趙博怒氣沖沖的嚷道。
   
    謝小玉同樣心裡有氣,不過他不能抱怨,還得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因為來北望城是他的提議,得罪那位都護的也是他,而這一切的幕後指揮者更是衝著他來的,其他人是被他連累的。

    既然已經沒辦法改變,就只能想辦法守住這座城。

    戊城是一座囤城,當初建造的時候考慮的就是出入方便,選擇的位置是一片平地,根本沒有地勢可以仰仗,城牆又長,根本不適合防守。

    不過這也有好處。因為位置不重要,並沒有擋在土蠻的必經之路上,土蠻不會在這裡死拼。

    突然,他看到旁邊的一座小山,山上有很多用木條封起來的洞。這些洞讓他感覺很眼熟,和廢棄的礦洞差不多。

    「北望城以前是一座礦山?」謝小玉轉頭問道。

    「那是兩百年前的事了。天寶州現在的那些大城,除了臨海城是最早的落腳點,其他全都是從礦區發展起來。這是最大的幾座礦之一,開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吳榮華對這片土地瞭如指掌。他長年四處遊走,聽到的東西也多。

    有礦洞,一般也有靈脈。謝小玉運用起「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朝那邊看去。

    果然,山頭上星星點點有很多五顏六色的光圈,不過這些光圈闇弱而又稀疏,已經沒有什麼開採的價值。幾條靈氣帶蜿蜒曲折,來回盤繞,靈氣並不充裕,不過夠用了。

    「山上有一片靈氣源,我們駐守在那裡。」

    「你打算棄城不守?這可是大罪。」那個軍官在一旁拿腔作勢的說道。

    謝小玉早就研究過軍法,當然知道守土者不能輕離,不過這裡面也有漏洞可鑽:守將可以選擇有利的地勢另外建造塢堡固守,一旦主城守不住就退守塢堡。

    「我可沒說放棄這座城,而是要改造一番,讓它變得更加容易防守。改造完工前我們總要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謝小玉牙尖嘴利,哪裡會讓人拿住把柄。

    「這可不行。你改變囤城的格局,土蠻退了之後我們還得重修。」那個軍官頓時急了。他是上面派來找麻煩的,萬一這群人真的極猛,硬是頂住土蠻的進攻,上面肯定會怪他辦事不得力。

「這關我屁事?身為守將,我只要守住城池就可以。軍法上寫得明白,守將可以改變城防的格局,我們才兩千人,根本沒辦法守住這麼大的一座城,必須收縮防禦,這官司打到哪裡都是我贏。」謝小玉胸有成竹。

他根本不管那個軍官說什麼,轉頭朝著李光宗吩咐道:「這件事由你負責。所有城牆全部拆除,這些土塊就不要了。石頭留下,城裡的房子也全都拆掉,所有的磚石都堆在那圈圍牆裡,以那圈圍牆為基礎,重新構築城牆,把那裡變成一座堡壘。」

他又對蘇明成說:「那邊還有一條靈脈,你挖一口池子,讓小東西們安頓下來,這一路上他們也辛苦了。」

周圍那些修士一個個汗毛直豎。他們早就在猜測那三個大口袋裡有些什麼,只知道其中一個口袋裡裝滿了上等的雞肉,他們一路上都是吃著雞肉過來。現在答案終於揭曉,至少有一個口袋裡裝得是蠱蟲。

「麻子,你負責修建我們駐紮的營地,山上的那些礦井可以利用,不過要注意堅固性。修士打鬥威力驚人,別三兩下就把裡面震塌了。」謝小玉手上沒什麼人可用,只能把麻子拉進來。這傢伙精通土行法術,對土木工程多少有點研究。

「土蠻也有擅長鑽地的。」李光宗在一旁提醒道。當年丘洛川大戰,那些在土裡來去自如的土蠻讓他們頭痛無比,好幾次主營都差點別滅。

「放心,我會布下禁制,讓土變得像土一樣硬,看他們潛不潛得進來。」麻子十分自信。土行法術是他的看家本領,這方面絕對無人可及。

「這樣的話,你的土遁恐怕也會失效吧?」謝小玉問道。

「那是當然。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麻子不屑的說道。

「你們……你們……」旁邊的軍官氣得渾身發抖,偏偏找不出把柄。

「守城的兵派過來了……媽的,全都是老弱殘兵。」吳榮華高聲叫了起來,語氣中充滿憤怒。

眾人轉頭看去,果然有一隊兵馬朝著這邊而來。等到那隊人馬走近,眾人的怒火也隨之而起。

吳榮華看得一點沒錯,來的這些兵卒全都老弱不堪,身上只有號衣,根本沒鎧甲,連頭盔都沒有,手裡只有一隻長矛,這些老卒乾脆拿長矛當枴杖用,即便這樣還一步一挪,顫顫巍巍。

「看來都護大人不願負擔這些累贅,所以把他們派到這裡送死。」謝小玉不無嘲諷的說道。

「這個……這個……軍官支支吾吾好半天,根本沒辦法解釋。」

「這太過分了!我們去都護衙門再鬧一場!」趙博跳腳喊叫著。

「沒錯,這也太欺負人了。」李光宗也罵道。

其他修士跟著大聲怒罵起來。

「哈哈哈——」

在一片憤怒的呼聲中,謝小玉仰天狂笑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這不是很好嗎?那位都護大人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本來還擔心來一群難以降服的刺頭呢。如果我是那個傢伙,就把一群兵痞、刺頭派過來,反正守將也是一幫刺頭,如果刺頭降服刺頭,北望城多了一道藩籬,如果兩邊咬起來,那也沒什麼損失。」謝小玉自嘲自諷起來。

    「你的意思是他還不夠壞?」趙博不明白。

    「壞也要有天分。」謝小玉輕蔑地一笑。被弄到天寶州來,哪怕是當了都護也只不過是頭喪家之犬,是個被人拋棄人物。

    那個都護相貌堂堂,但是連使壞都不怎麼像樣,可見他會來這裡並非沒有原因。

    謝小玉跳下城牆,朝著那隊人馬走了過去。

    那些老弱殘兵顯然也知道自己是被派過來送死,一個個面如土色,神情恍惚。

    「全都停下!」謝小玉大聲喝道。

    那些老兵一個個茫然地停下腳步。

    「你們想必也已經明白自己被長官拋棄了。你們手無縛雞之力,連重甲都未必穿得動,養著你們也是浪費糧食,所以你們的長官久讓你們來送死。」謝小玉運用起他的毒舌功夫,句句誅心。

    一個老兵悲從心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其他人受了感染,或是放聲大哭,或是暗自流淚。

    謝小玉索性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看著這群老頭哭。

    人老了,氣力就衰弱,才半個時辰,這些老卒就哭不動了。

    突然有個老頭明白過來,一下子跪倒在地,不停朝著謝小玉磕頭,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修士老爺,救命啊,您是有大本事的人。」

    其他老兵也一個個恍然大悟,全都跪了下來。

    「確實有一線生機,就看你們能不能把握住。」謝小玉陰惻惻地一笑。他知道此刻裝好人沒用,人越老越多疑,他說得越好聽,越不容易得到信任,所以對付老頭最好的辦法就是恫嚇,先嚇他們個半死。

    「你們當中肯定有人聽說我不是個好人,我修煉的是魔功。」謝小玉停頓一下,等他們消化這番話。

    如同他預料的那樣,老兵一個個膽顫心驚,剛才是因為命不久矣所以害怕,現在則是因為魔門的名聲太過恐怖。

    「魔門之中有一種秘法,以精血飼育毒蟲,飼育者可以操縱毒蟲禦敵。這種秘法不限於修士,幾乎人人都能用,毒蟲比人厲害多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面,精血寶貴,年輕人還好一些,你們這些年老其衰的老人肯定會傷到元氣。」謝小玉的這番話一般是嚇唬、一般是安慰。

    「修士老爺,如果我們願意,您打算怎麼安排?如果我們不願意,您又如何安排?」第一個跪下的老卒連忙問道。

    「問得好,你的腦子倒是很清楚。」謝小玉讚道,隨即解釋起來:「願意的人可以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揮毒蟲打仗。

雖然控制權在你們手裡,不過那些毒蟲的進退卻由我掌控,那些毒蟲會越戰越強,到了一定程度還會反哺你們,讓你們延年益壽。如果毒蟲死了,你們就只好再獻出精血養新的毒蟲,所以奸詐狡猾的人只會自己倒霉。至於不願意的人,我會替他們準備好重甲長矛,他們會和通常的士兵一樣站在城頭上守城。」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不願意就是死路一條,願意的話可以苟延殘喘,事後元氣大傷,不過性命可以保住。

那群老卒交頭接耳起來。

謝小玉很有耐性地等老卒們做出決定。這時,他發現其他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都過來了。

「你說我性情偏激,受到魔道影響太深,我看你更像魔道中人。」

麻子刺了謝小玉一句。

他這話莫名其妙,其他人都不太明白。

謝小玉卻知道意思,所以問道:「你已經猜到了?」

「我知道你擅長用蠱。蠱如果沒人控制的話會憑本能殺敵,效率不高,所以你讓這些老弱殘兵用精血祭煉,這樣就可以用人的腦子代替蠱的腦子。而且你說過,這些毒蠱會越戰越凶,恐怕是要把七情心魔也煉進去吧?」麻子一口道破謝小玉的計劃。

「至少他們可以保住一條性命。」謝小玉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這些人全都七老八十,本來就沒幾年好活,這也不算踏上魔道之路,他們最終應該都能壽終正寢,就算沾染一些因果,也不會有太大的業報。」

麻子一琢磨,立刻明白謝小玉的用心,也終於知道謝小玉剛才為什麼哈哈大笑。

魔門功力進展神速,但是業力積累得也快,而且會蔓延傳遞,弟子造孽,師父也會受到牽連,父母、親友、師兄弟都會分擔一分業力。所以魔門中人就算自己安份守己,也會因為業力沉重,最後招來重重劫數。

如果那位都護送來的是一批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們學了這些手段,免不了惹出事端;換成這樣一群行將就木的老頭,本來血氣已衰,不大會惹是生非,他們壽算也無多,人死之後業力全消。

至於那些蠱蟲處理起來也容易。驅蠱吞蠱,以魔噬魔,用這種辦法可以很容易將那些劍蠱煉得很強,而且不沾因果,不染業力。

這份算計絕對是他做不到的。

謝小玉才不管麻子想些什麼,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他看了看四周,見那個軍官沒跟過來,立刻把王晨招到近前輕聲說道:「王晨,你跑一趟都護衙門問問他打算幹什麼,為什麼盡挑一些老弱殘兵過來?」

「都護不會見我的。」王晨直搖頭。

「不需要見他,只要讓所有的人知道我們受了委屈就行。」謝小玉深知會吵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當初老礦頭在礦業會所裡一鬧,就拿回來一套「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

「你想要些什麼?」王晨老臉發紅。他明白了,謝小玉是讓他去撒潑耍賴。

想想他一個八尺多高、滿臉絡腮鬍子的老男人,居然做這種娘們和小孩的勾當,王晨實在不好意思。

「糧食。不過不要精糧,讓他們折算成餵馬用的黑豆。理由很簡單,那些老弱殘兵沒必要吃得太好,有黑豆就行。」謝小玉說道。

「沒必要這樣吧?」王晨是個忠厚人。

「你以為我拿那些人不當人?」謝小玉知道王晨想些神馬:「這一仗恐怕不簡單。那個豬頭軍官敢找我們的麻煩,那個都護也沒有絲毫惶恐之色,一個個看上去胸有成竹,他們哪來的把握?」

聽他這樣一說,王晨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其他人一個個被點醒了。

麻子在一旁插嘴道:「對呀,確實不正常,官府還有後招。」

「事不過三。三年來,連著被攻破三座大城,我相信朝廷上下和各大門派臉面上都不怎麼好看,這次十有八九要給土蠻來個狠的。問題是怎麼打?」謝小玉看了看四周,最後盯著麻子。

「我承認腦子沒你好。」麻子又鬱悶了,他認輸。

謝小玉很滿意,這才說道:「如果我是統帥,就會拿北望城當誘餌,讓攻城戰拖得越久越好,將土蠻拖得筋疲力竭,最後再雷霆一擊,把這些土蠻全都留在這裡,然後大軍出動,趁著土蠻主力盡喪,把以往不敢碰的那些大部落全都滅掉,讓土蠻至少二十年恢復不了元氣。如果再狠一點的話,就發出懸賞花紅,明碼標價一顆土蠻腦袋可以換多少東西,我相信肯定會有很多人自行組建狩獵隊,到天寶州深處找土蠻麻煩。」

「嘶--好毒的計策。」麻子驟然變色。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只是一番猜測,但是眾人都確信無疑。

「這不好嗎?」趙博打斷麻子的話。

「大門派的想法可不一樣。他們的地位很穩,所以各大門派全都安於現狀;誰如果想打破現狀,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麻子說著大門派的隱秘,卻沒注意到謝小玉一臉詭異的神情。

謝小玉只覺得好笑。

如果他真是那種天縱奇才,麻子的話就一點都沒錯。可惜他的資質只是中上。

「轟——」

一陣塵土飛揚,成片城牆被推倒在地。

不只是城牆,城裡的房子也全都被拆光,只有正中央那座倉庫被保留下來。

拆下來的磚頭石塊都被堆在倉庫內側,那裡早已經用木頭隔好一格格框架,磚頭石塊扔進裡面,再鋪上土,讓磚石之間沒有一絲縫隙。這樣層層疊疊、互相鎖緊卡死,絕對比原來的城牆堅固得多。

這些工作全都是修士在做,施個法術,城牆就到了,房子就沒了,石頭變得像木頭一樣輕。

那些老弱殘兵同樣有活要干,他們正挖坑掘溝。那些坑也就一人多高,不過底下插滿尖利的鐵刺,人掉下去肯定沒命。那些溝更淺,只有一鏟的深度,不過像蛛網一樣縱橫交錯,互相連通。

幹這事不需要體力,但是非常瑣碎,需要人多。

旁邊的山頭上同樣塵土飛揚,從山腳到山頂全都是梯田似得一道一道矮牆,上面還有箭垛。

此刻,謝小玉正站在山頭上眺望遠方。一里之外就是土蠻的營寨,但是土蠻絲毫沒有進攻的跡象。居然任由他們建造工事。

已經五天了,土蠻對戊城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看來那位陳都護有失算了。」麻子在一旁歎道。

「這裡不是必經之路,就算打不下來,繞過去就是。」謝小玉頗有些慶幸,這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一些,朝著主城城門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喜道:「王晨毀來了,看來這次收穫不小。」

十輛大車正從城裡出來,每一輛大車上都馱著六隻大口袋。

麻子的眼力沒那麼好,他只看見大車,卻沒看見王晨。不過他心裡挺驚訝,就算有兩千名士兵、就算再怎麼撒潑,也不應該弄回來這麼多黑豆。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口袋,而是納物袋,一袋相當於一座庫房。

謝小玉知道麻子驚訝些什麼,他輕聲說道:「我帶了兩袋雞肉,拿其中一袋去換得。現在很多人還沒意識到這場仗會拖很長的時間,所以沒人在意餵馬用的黑豆,反而覺得攻城戰用不著馬匹,這些黑豆堆著沒用,我們這邊要,就全都送過來了。」

「我們也吃不完啊。」麻子佩服謝小玉的謀算,但是他不知道佔這個便宜有什麼好處。

「等到城裡沒飯吃只能啃樹皮的時候,這些黑豆就是寶貝了,很多人會搶著過來幫我們守城。」謝小玉說出自己真正的算計。

「……」麻子好半天說不出話,他現在知道自己為什麼玩不過這傢伙。他也算是深謀遠慮,但是這傢伙一步一計,處處埋坑,簡直不是人。

「你確定我們能撐到那個時候?」麻子問道。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是那麼容易破。土蠻又不通陣法,只能憑強力破開,沒有五、六個蠻王全力聯手根本想都別想,事後那些蠻王肯定會脫力,如果城裡趁機偷襲,他們會吃大虧。土蠻只要不傻,在城裡沒有反擊的實力之前,就不會和我們死拼,甚至在破城之前都不會來碰我們」謝小玉說著心中的算計。

「但願如此。」麻子心裡已經信了,但嘴上仍舊倔強。

「你們在商量什麼事?我過來沒問題吧?」法磐往這邊走了過來,在這群修士裡,他的年紀不大,實力卻不錯,所以有些心高氣傲,不過他在謝小玉和麻子面前絕對不敢驕傲。

平時他就是請教的最起勁的人之一,不過以前他只請教修煉的方向,詢問一些修煉中碰到的問題。這一次謝小玉宰了一個真人,他被震撼得不輕。

那是真人啊!就算站在那裡任憑他殺,他也未必破的開對方的護身法術。

正因為如此,現在他對謝小玉敬仰,就和當初的蘇明成一樣,他也拿著東西過來求教。

    「你又是為請教而來?」麻子翻了個白眼。他不怎麼喜歡法磐,因為這個傢伙一直都認準謝小玉,卻從來不向他請教。

    不過麻子也知道,這是因為他的路數和法磐完全不一樣。他這一脈講究的是沉穩厚重,他的絕技「移山換岳」就是聲勢威猛的強力一擊,沒有任何技巧。法磐的路子正好相反,是以巧破力,身法變幻不定,一出手如同萬千彩蝶亂舞,更接近謝小玉的路子。

    「你們聊吧。」麻子站起身來走了。

    看到麻子走遠,法磐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一把劍。確切的說,這只是一截劍頭,上面有字,密密麻麻刻著的全都是小篆。

    「這是你師門的傳承法器?」謝小玉一眼就認出這東西。

    傳承法器也是法器,不過絕對不會用來和人爭鬥,上面除了刻有功法秘錄之外,裡面往往還殘留著一部分意念;這部分意念可能是招式、法術,也可能是一段感悟。

    法磐一直盯著謝小玉的眼睛,看到那雙眼睛裡沒有絲毫異色,他總算是放下心來。

    財不露白,像他這樣的散修最擔心的就是被人暗中謀害。

    之前他考慮很久,而且在他前面至少有七個人這麼做,看到那些人滿意而歸,他才下定決心。

    「至少是驚世等級……可惜,殘了。」謝小玉將上面的文字掃了一遍,輕輕的撫摸著斷口歎道。

    「我師父傳給我的時候也說是一部驚世打法。」法磐微微有些得意的說道。

    「咦?我怎麼覺得有些熟悉?」謝小玉皺起眉頭,他又將那些文字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他可以肯定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篇功法,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他渾身一震,猛地一轉頭上上下下打量著法磐。

    「這不是驚世,至少是絕世。」謝小玉改變剛才的說法。

    「絕世?」法磐瞪大眼睛。

    超品也分三六九等,最多的就是驚世。有資格冠以這個稱謂的功法,必然涉及八萬四千法門中的一種。像麻子手裡那部「天符寶錄」如果完整的話,就是這個等級,絕世更上一層,裡面已經涉及三千大道中的一種,至於無上級則是直指大道。

    謝小玉貪婪的摸索這那截劍頭,劍頭挺長,差不多有三分之一。

    「這還只是贗品……或者說得更確切一些,這是某位前輩高人從一部無上大法中得到感悟,然後另創的新法。」他的嘴裡嘖嘖不停。

    法磐被謝小玉貪婪的眼神弄得心中發毛,不過擔憂的同時,他也有那麼一絲驚喜,沒想到自己的傳承有這麼大的來頭。

    「你在裡面有沒有看到閃爍不定的無數星辰?」謝小玉指了指斷劍。傳承法器就算是碎成小片裡面的神念也不會喪失,只是內容會減少一些。

    「不錯。」法磐肯定謝小玉沒有騙他。

    「你肯定聽說過這部無上大法。」謝小玉的眼神中露出憧憬的神色,好半天才用幾乎無法聽見的聲音吐出一個名字:「《天變》。」     法磐整個人瞬間呆滯,他當然聽過這個名字。

     太古末日,天變滅世。世尊這種排名第二的九曜道尊機緣湊巧,看到太古元年末期,周天紊亂、星辰墮落、天空崩塌、大地陷落的影像,心有所感,創出一套無上法訣,就是《天變》。

     法磐簡直無法相信,所以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如果還有機會回到中土,就去九耀派看看。在九曜派有九塊石碑,那是九曜道尊所留。他飛昇之前曾立下規矩,任何人都能觀看石碑,如果有誰能從中領悟些什麼,就可以算九曜傳人,和掌門同輩。」

謝小玉連忙解釋。這次他沒有騙人,從頭到尾一句謊言都沒有。

    「你去看過?」法磐問道。     「那是當然,可惜什麼都沒有看出來。」謝小玉苦笑了一下。

   「那個傢伙呢?」法磐偷偷指了指麻子。

    「你知道有這樣一樁好處,肯放棄機會嗎?」謝小玉反問道。

     「我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法磐突然異常興奮起來。他已經忘了指點的事,或者她下意識覺得小玉指點不了他。

     「那九塊石碑在九曜門的山門裡,一般人根本進不去,我是被師傅帶去的,九塊石碑裡也只看了三塊。」謝小玉連忙澆了一盤冷水,他怕這個傢伙興奮過頭。

    「那怎麼辦?」法磐傻了,他原本以為只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你有這東西,也算是九曜派的門外別傳,回去之後拿東西去九曜派認祖歸宗不就成了?」謝小玉邪了法磐一眼。

    「我...我也是大門派弟子了?」法磐一臉狂喜。

    「大門派不是那麼好混的,特別是像你這種沒師傅的人。」謝小玉又澆了一盆冷水:「給你一個忠告,沒成真人之前,最好不要去九曜派;就算成了真人,也先結識幾個大門派出身的朋友在說,請他們做個見證,否則,你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話讓法磐打了個寒顫。    他相信謝小玉沒嚇他。一個連祖師爺的話都能夠違背的門派,想必也不太在乎「信侯」二字:更何況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的遭遇就是最好的榜樣,這兩個人偶然間透出來的一些事,足夠讓他們從腳底寒到頭頂。

擁擠的礦道裡靠牆放著一排木板,這些木板只有三尺寬、一人長,前後都豎著一塊木板,這就是床。

那些老弱兵卒大部分躺在床上,他們已經累了好幾天,不過也有些人精神不錯,坐在床沿打折葉子牌。

在另外一段礦道裡,修士們圍成一圈坐著,中間是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

他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重修了防禦工事,之後就空閒下來。

閒著沒事,這兩個人經常會論道一番。他們各有所長,謝小玉勝在廣博,什麼都有所涉獵;麻子勝在專精,除了一部魔門秘法就只精專土行法術。兩個人的風格也截然相反,一個輕靈變幻,以巧破力;一個沉穩剛猛,以強壓弱。兩個人還同修魔門道法,竟然也走不同的路,一個借神魔之力,一個役使神魔,底下的那些修士總能從裡面找到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論道不只是嘴上說,手上還要演示。此刻兩個人中間虛懸著一座巴掌大小的山峰,山峰周圍籠罩著一片土黃色的煙雲,不停捲來捲去,有數百道白光在研雲中盤旋飛舞,不停砍削著山峰,雖然砍不動山峰的主體,卻不時削下一片煙雲。

這是以前沒有的變化。明眼人全都看得出來這種變化和法磬的路數一模一樣,不過相比之下,謝小玉的變化更多,而且虛實幻化,若有若無。

「看來你指點別人,自己收穫也不小。」麻子冷言冷語說道,實際上他心底羨慕的不得了:「你可要盡心指點,別拿了好處還藏私。你領悟得明顯比他精深,這幾招比他強多了。」

這絕對是公正的點評,不過也包藏禍心。

「我可沒藏私。他那是贗品,我看過真品,只是以前沒看懂,看過贗品之後,我的心裡豁然敞亮。」謝小玉也不隱瞞。他問過法磬,法磬沒要求過他保密,顯然那傢伙也想嘗嘗被人羨慕的滋味。

至於他張口贗品,閉口贗品,倒也不怕法磬惱怒。說贗品已經是莫大的抬舉。

麻子不信這話。他掃了法磬一眼,讓他意外的是法磬一臉得意。

「是哪部無上法訣?」 麻子問道,他仍舊不是很相信。

「你可能也看過……搖星光,落星辰。」謝小玉帶著一絲考校的心思,想知道麻子聽不聽得懂。

麻子一臉疑惑,腦子飛快轉動起來。他首先想到是自己門派裡的功法,因為謝小玉說他可能看過。

想了半天麻子始終沒有頭緒,他開始抓頭髮,眉頭皺在一起。

「搖星光,落星辰,天崩,地裂,大火起,塵遮日,暗無天,冰封,寂滅。」謝小玉輕聲念叨著。

「噗……」麻子驚訝得將剛要嚥下的水噴了出來,然後瞪大眼睛看著法磬。

底下的人莫名其妙,不過也都一起看著法磬。他們至少能夠猜到法磬的傳承也有大來歷,否則不會讓麻子驚訝成那樣。麻子這個傢伙心高氣傲,除了謝小玉,他沒有正眼看過第二個人。

「你應該也看過吧?」謝小玉問道。

麻子的臉一陣青、一陣黃,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沒你那麼天才,輪不到我」

  這次謝小玉感到意外了。他在門派裡只是中等資質,當初跟著師傅去了九曜派,看到那九塊石碑中的三塊。

  謝小玉的驚訝讓麻子舒服了許多。他知道謝小玉不是有意羞辱他,所以酸溜溜地說道:「大門派也分三六九等,別以為你能夠得到的機會理所當然別人也有。」

  「可惜了,那套功法更合你的的路數。」謝小玉乘機刺了麻子一下。

  麻子越發鬱悶。

  只論氣勢,沒有任何一種秘法能夠和《天變》相比。

  《天變》總共九章,也是九式。就是剛才謝小玉念叨的「搖星光、落星辰、天崩、地裂、大火起、塵遮日、暗無天、冰封、寂滅」。

  這九章每一章都是一部無上大法,可以修煉到天仙境界,每一章也都是毀天滅地的一擊。

  那截箭頭上記載的功法只是「搖星光」和「落星辰」的一部分,是《天變》的序幕,其意境已經太過深邃玄妙,沒辦法單純化為劍意,那位前輩不得不將之演化成一座劍陣。

  「借我一觀。我拿《天符寶錄》來換,再傳你凝液冷煉法。」麻子朝法磬說道,他把手上最有價值的兩樣東西都拿了出來。

  法磬沒有回答,而是朝著謝小玉看去。

  謝小玉明白法磬的意思,所以代替他解釋道:「他那傳承不全,只有『搖星光』的大部分和『落星辰』的一小段。」

  謝小玉知道麻子最在意的應該是『落星辰』、『地裂』、『塵遮日』這三章,另外六章對麻子的用處不大。

  「也換。」麻子是個決斷的人。

  「你手裡的《天符寶錄》不會是人手一部的便宜貨吧?」謝小玉幫著法磬討價還價。

  「我是那樣的人嗎?」麻子怒道,不過馬上又有些不好意思:「是真人等級的那套。」

  謝小玉思索片刻,轉頭對法磬道:「我勸你和他換。你的傳承不全,想補全很難,不如轉修符道,我對這方面很熟,我們可以共同探討。再說,凝液冷煉法也是極好的東西,成為煉丹師的好處不用我多說了吧?用凝液冷煉法煉丹還可以感悟萬物生化的奧妙,那可是三千大道裡的造化之道。」

最後那句話讓麻子差點噴出血來。他當然知道謝小玉說得不假。這個傢伙煉丹之時就會進入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感覺和長老們悟道時一模一樣。

「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變態的資質,我煉了十年丹,也沒有摸到造化之道的邊。」麻子這樣說,也算是給法磐一個警告,不要到時候領悟不出什麼造化之道,反過來埋怨他。

「換了!」法磐猛的一拍大腿。他雖然心高,卻也明白到了手裡的東西才是自己的,與其大海撈針尋找另外一半傳承,還不如在高人的指點下補全手裡的這部分傳承。

還有兩個原因也讓他這麼做——一個原因是他將來可以認主歸宗,九曜派裡還有九塊石碑等著他領悟另外一個原因是蘇明成。他已經問過蘇明成,知道蘇明成手裡的是無上秘法,可惜殘得更厲害,所以只能想辦法補全,結果就是把一部玄門正宗的無上秘法補得邪氣十足,一出手如同千年老魔,不過那威力也確實讓人震驚。按照蘇明成的說法,這還是太倉促而且諸多忌諱之下的結果,否則凶威還更甚幾倍。

法磐從納物袋裡拿出一本小冊子。

他沒將那截斷劍取出來。他對麻子不怎麼信任,畢竟麻子出身戰堂,給人的感覺有些咄咄逼人,不像謝小玉藏經閣出身,以聽上去就更覺得文質彬彬,博學多才,而且與人為善。

麻子也扔出來一本小冊子,不過封面是一片玉版,上面四個金色的雲篆大字,看上去確實一副仙家氣派。

兩個人剛把東西收好,就聽到外面響起一聲沉悶的號角聲。

「土蠻開戰了。」法磐臉色驟變。

「要玩命了。」趙博捶了一下地板。

其他修士也一個個神情緊張。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有點信心,這一路上沒少殺土蠻,事到臨頭卻發現心底仍舊充滿恐懼。

「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謝小玉大聲下令,轉頭對李福祿又道:「你去把那些老兵全部叫起來。」

「俺這就去。」李福祿手一招,把幾個小兄弟全都叫了過來。礦道四通八達,他不可能一個人做這件事。而且不只是把人叫起來就可以,還要讓那些老弱殘兵各自就位。

他們這幾個人每一個都要管兩百多名老兵,也算一個小小的百戶。

「起來、起來、起來,全都給我從船上起來。」李福祿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叫著。

那些老弱殘兵其實早已經聽到好較深,一個個都臉色發白,渾身發抖。他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聽到李福祿催促,他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動了起來。

當一個人極度恐懼的時候,要不完全失控,變得歇斯底里;要不就像現在這樣因為恐懼而呆滯,要他幹什麼就幹什麼。

在這些坑道裡,每隔兩、三百仗就有一間密室,頭頂和腳下都是 鋼鑄的圓盤,中間是手臂粗細的鋼柱,就算上面的山崖全部崩塌下來,也壓不到裡面的人。
     老兵們顫顫巍巍地擠在密道裡,剛剛坐定,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陣梵音。

    那是一種令人昏昏欲睡的詠唱。

     梵音、梵文並不是佛門的專利,相反,最早弄出這套東西的人正是魔門。佛門取代魔門,廢棄魔門的教義,卻保留很多東西,佛門的禪唱也來自魔門的詠唱。

     梵音入耳,那些老兵頓時變得恍恍惚惚,然後一個接著一個倒了下去,不一會兒,鼾聲就從他們的嘴裡響了起來。

    睡夢中,他們全都在一條非常狹窄的溝渠中快速爬行。此刻的他們全都變成令人毛骨悚然的蟲子,有蜘蛛、蠍子、天牛、蟑螂......    到了山腳下,溝渠開始分岔,他們也跟著散開。

     每一個老兵都不是孤身一蟲。他們附身的是蟲王,帳下至少有數百隻蟲卒,頃刻間,戊城四周每一寸土地都潛伏著一隻身懷劇毒的蠱蟲。

     修士們同樣也跑到各自的位置上,他們所在的位置,頭頂和腳下也有鋼板護住,四周也有四根鋼柱支撐,不過地方小了一些,只能坐下一個人,正前方還豎著一面陣旗。

     這些位置可不是隨意選的的,每一處都是一個陣位。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總共有三十六枝陣旗,除非是陣道大家,否則絕對不可能一個人運用自如。最常見的用法是每支陣旗都派一個人執掌,然後有兩個人各管一半,一個掌乾,一個掌坤,最後再由一人總攬全局。

    此刻掌乾位置的是法磐,掌坤位置的是麻手,更不用說;唯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坐在主位上的不是謝小玉,而是王晨。    三十九個人同時打出法訣,三十六面陣旗一起抖動起來。

     剎那間,坐在陣位上每一個人都感到四周的山石好像不見了,他們凌空漂浮著,身體似虛似幻,若有若無。

    與此同時,在戊城上空,雲層被緩緩推開,正上方很大一片區域暗了下來,明明是白天,卻隱約可見星辰運轉,而且一輪昏黃的太陽河一灣黯淡的月亮遙遙相對。

    地上同樣起了變化,狂風大作,塵土飛揚。

    不只是戊城,主城和另外幾座衛星城也起了變化,不過它們的變化完全不同。

只見一團厚密的霧從主城中央瀰漫開來,罩住大街小巷,罩住外面的城牆,罩住四周的曠野,最後連周圍的衛星城也都罩了進去。

    霧很厚,五步之外就看不到人影。

    這也是大陣,比「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更大,足以把方圓數十里全都籠罩進去的大陣。

    這座大陣唯獨沒有把戊城籠罩在裡面,顯然是有意為之。戊城變得異常顯眼,而且從外面看,氣勢也弱了幾分。

    「嗚嗚嗚……」

    三聲號角長鳴,一營營的土蠻動了起來。他們先是慢慢行走,漸漸跑了起來,身上散發著紅色的光芒,光芒升騰而起,化作猛獸的形狀。

    眨眼間,有的土蠻長出翅膀,有的土蠻頭上生出尖角,身體變得異常龐大,有的土蠻下半身變成蛇身。

    土蠻越來越近。

    大地劇烈地顫動起來,發出滾滾驚雷之聲。天空中烏雲席捲,狂風呼嘯,猶如暴風月即將來臨。這是聚集的力量太強,以至於天地有所感應。

    這還只是第一波攻擊,只為了試探虛實。

    衝著戊城來的土蠻最多,因為戊城看上去就像一顆軟柿子。

    如同潮水拍擊岩石,土蠻的大軍瞬間衝到戊城前,一道巨靈般的身影首先撞了進去。

    幾乎在撞進去的一剎那,他看到前面全都是人,這些人手裡拎著長槍,正朝著他戳過來。

    巨靈想都沒想,舉起車輪大幅就橫掃過去。

    那把大斧斧柄有手臂粗細,斧頭非常粗糙,長五、六尺,寬也有四尺多,重量少說有五、六千斤。

    血光崩裂,血肉橫飛,十幾個人被懶腰截成兩段。巨靈大斧一轉,又掃了回來,他的斧頭上凝結著一層層厚厚的血光。

第二斧的威力更強,斧頭上的血光長達數丈,被血光掃到的人全都血肉橫飛。

血光再一次暴增。這東西和魔頭一樣,也是越殺越凶。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冷厲的刀光突然出現,刀光發得快,收得也快。

巨靈猝不及防,被刀光瞬間掠過脖頸,一腔熱血沖天而起,一顆頭顱飛到半空中。

出刀的是一個眼神銳利的土蠻。他的身體像豬,卻靈活無比,手中一把五尺長刀如閃電般來回揮舞著,動作簡單到極點,卻無人可擋。

他並不知道他殺的全都是自己人,衝到戊城前的土蠻也都不知道他們在殺自己人。

地上沒有屍體,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那些死了的土蠻全都被挪走,彷彿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他們存在過。

戊城就彷彿一隻看不見的怪物,不停吞掉那些衝過來的敵人。

土蠻越來越少,能夠活下來的全都是厲害角色。

突然,那個用刀的土蠻大叫一聲,然後如閃電般一刀斬掉自己的左臂。

那條手臂上叮著一隻蠍子,被叮的地方已經完全變黑了。

他轉身就逃,沒想到剛一轉身,腳下立刻踩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根長長的鐵刺就釘穿他的身體。

另外一個方向,一個土蠻怒吼著在自己身上亂拍,不過他沒拍幾下,身體就變得僵硬起來。

就算這些人不自相殘殺,戊城那密佈的陷阱和無處不在的毒蟲同樣會要人性命。

同樣的一幕也在別的地方出現,不時就有一隻毒蟲跳出來,它們的動作異常迅速,毒性更是兇猛,只要沾上,必死無疑。

更可怕的是這些毒蟲異常狡猾,它們知道收斂氣息,知道暗中偷襲,還知道聲東擊西,因為它們背後都有蟲王控制著,而每一隻蟲王實際上是一個老頭。

人老了,血氣衰弱,膽子變小,不會再做血勇之爭,喜歡暗中算計別人,也就是所謂的老謀深算。

所以與其讓他們披甲持刀站在城頭上禦敵,還不如讓他們操縱蠱蟲暗中偷襲。

眼看著土蠻越死越多,突然一個傢伙大聲念起咒來:「喔馬蒂布達貢你嘎......」

這個土蠻樣子異常恐怖。他頭上長著山羊角,臉上一道道全都是刺青,赤身裸體,只是腰際圍著一圈皮。在他身後,一尊黑煙繚繞的神魔若隱若現,沒有一隻毒蟲能夠咬到他,靠近的毒蟲反倒一隻隻炸裂開來。

隨著咒語越念愈快,他的身上冒出無數黑煙。

突然,他猛地一抖身子,那些黑煙沸騰而起,化作絲絲縷縷的煙雲朝著四面八方射去。在半空中每一縷煙雲都化作一隻半尺多高、青面獠牙的小鬼。這些小鬼一落到地上,立刻滿地亂跑。

鬼是陰魂所化,沒有實體,「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對他們沒用。

這招絕對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的剋星。

虛空中響起一聲輕歎。一陣狂風捲過,一道透明的人影憑空出現。

和人影一起出現的還有一把徐徐轉動的刀輪,刀輪上趴著六個張牙舞爪神魔的虛影。

「我原本以為不會遇到蠻王,沒想到一開戰就來了一個。」謝小玉又是一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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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0-21 20:26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1-2 17:34 編輯

夢幻泡影 4



內容簡介:
與土蠻大戰一番後,謝小玉一行人獲取了數千顆土蠻首級,於是麻子帶著戰利品前往北望城,換回一套陰陽鼎兩儀爐,還煉出了兩件絕佳法器。
在一次土蠻大舉進攻時,官府利用預先埋下的赤霄紫光雷引爆數座衛星城,令土蠻與守城者全數粉身碎骨,魂飛魄散,連輪迴之路亦被斷絕。因此,謝小玉開始布下陣法,擬定金蟬脫殼之計。
與此同時,謝小玉察覺土蠻大軍的數量異常暴增,探查之下,竟發現一個已消失萬年、如今重新現世的神通⋯

第一章 殺王
第二章 血祭
第三章 退路
第四章 大劫之兆
第五章 逃離



【第一章】殺王


一道煙柱沖天而起,離地數百丈之後徐徐散開,如同華蓋一般。在這頂華蓋之上一尊神魔忽隱忽現。

這尊神魔身高數十丈,模樣猙獰恐怖。它長著三張臉,前面一張,左右各有一張,肋下伸出十二只手臂,每一隻手臂上都拿著一柄法器。

它並非實體,是由黑煙凝聚而成,四周更有無數黑煙繚繞,看上去氣勢非凡。在這尊神魔對面,一把赤紅色的刀輪徐徐轉動,刀輪上六顆魔頭探身探爪,仰天狂嘯,卻只聞「嗡嗡」金刃震動之音,同樣猙獰恐怖,不過說到氣勢,絕對弱了許多。

謝小玉用刀輪指著那個蠻王,大聲道:「世人多說土蠻單純樸實,沒想到你們也會使詐,堂堂一個蠻王居然混在兵卒裡。要不是這座大陣頗有奧妙,還真被你唬過去了。」

說罷,謝小玉仰天長嘯。這聲長嘯既是為了振奮鬥志,也是為了驅散心中的不安。

面對蠻王,謝小玉一點把握都沒有。

雖然他已經殺了一個真人,不過那是偷襲,表面上只有他一人出手,暗地裡麻子幫了大忙,還有王晨隨時準備接應。最重要的是那個真人輕敵,一上來沒有用全力,連法器都不曾掏出來。

眼前這個蠻王可不會給他同樣的機會。

「這座大陣很厲害,你也不錯,可惜,你和其他人一樣馬上就要死了。」蠻王居然用官話回答謝小玉,雖然說得很生硬,咬字卻很準確。

「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謝小玉不再囉嗦,猛地一拍刀輪。

「錚——」

一聲清音穿透天地,同時也穿透人心。

刀輪瞬間隱去,剎那間又出現在蠻王身前。這並不是謝小玉的本事,而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的妙用。

這一刀根本沒辦法躲,因為刀出現的時候,已經切進蠻王體內。

「噗——」

蠻王的身體飛散開來,滾滾黑煙到處漫卷,如同火山噴發。

「移形換位。」謝小玉的臉色異常難看:移形換位就和虛空挪移一樣,也能瞬間玟換位置。不同的是,移形換位必須事先確定移動的方位,比虛空挪移多了不少限制。

有缺點自然就有優點,移形換位用起來比虛空挪移輕鬆,也更容易。

「好厲害的陣法!在這座大陣裡和你交手對我實在不利。」半空中再次響起那生硬的聲音。

聲音來自神魔體內,顯然蠻王此刻正藏身其中。

「有種別逃。你我實力相差懸殊,你如果不戰而退,會被人恥笑。」謝小玉當然不能讓那個傢伙逃走。在大陣裡,他還有一戰之力;一旦出去,兩邊的實力太過懸殊了。

「哈哈哈,你以為我是三歲孩童,會上你的當?」蠻王不屑道,瞬間駕起那道煙柱朝著天空躐去。

煙是無形無質之物,「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對它沒用,一旦被這道煙柱飛出陣外,只要一個移形換位,他就逃出去了。

謝小玉突然冷笑一聲,刀輪再次隱沒,下一瞬間,刀輪出現在半空中。

刀光爆閃,血焰狂噴,將那道煙柱攔腰截斷。只聽到一聲怒吼,那團煙雲瞬間飛散,煙雲中夾雜著一絲血光。

「好、好、好!」頭頂上吼聲如雷,憤怒中還夾雜著一絲慘痛。

「你自己蠢,怨得了誰?」謝小玉沒忘記諷刺幾句,他舌頭上的功夫比手上的實力更勝幾分。「煙霧無形無質,人卻不同。除非你魔功精深,將自己也練到無形無質的地步,否則當你出現在大陣邊緣時,就是你顯露原形之刻。我只需守株待兔,等你自投羅網。」

真相道破,半空中那尊神魔氣得渾身亂抖。魔由心生,這尊神魔就是蠻王的心意化身,此刻他怒發欲狂,神魔化身也顯露出狂怒之狀。

「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蠻王仰天怒嘯。

那尊神魔十幾隻手臂同時舉起,然後猛地揮了下來,十幾件法器呼嘯著朝謝小玉擲去。

這些法器同樣被無數黑煙繚繞,其中有一半是飛劍、飛刀,另外還有一根長槍、一柄禪杖、一串念珠、一口木魚、一方寶印和一根兩頭繫著鈴鐺的繩索。

謝小玉不敢硬接,她雙手各打一個一個決印,強行將這十二件發起挪移到陣外。

大陣外面一個飛沙走石,滾滾的煙塵揚起百丈高,簡直和天連接在一起。

煙塵中有十幾個大坑,每一個坑都有一人深、十餘丈寬,很多坑外還有深不見底的切痕。

「沒用的,只要是有形之物,就會被任意挪移,我不知道你在哪裡,所以辦法反擊,但是我可以把你的法器挪移到陣外去。」

謝小玉得意洋洋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那麼我就用無形之物。」那尊神魔咆哮一聲,再次抖動身體。

剎那間,無數身高過丈、青面獠牙的惡鬼從黑煙中冒了出來,這些惡鬼的手全都長及膝蓋,一落到地上就亂撓亂抓。

「你又上當了。」山頂上顯露出謝小玉的身影。

幾乎同時,那些落到地上的惡鬼一個個痛苦地抱住腦袋,只是片刻工夫,這些惡鬼重新化作黑影,射回那尊神魔體內。

就像會傳染似的,那尊神魔也變得痛苦萬分。

魔多短處,最致命的就是魔頭會反噬。之前闖進城來時,他們就用這招對付那頭蛇魔,讓蛇魔掙脫束縛,重獲自由。這次故技重施。

不過,謝小玉不指望只用這招就能打敗那個蠻王,他還準備後招。

一座山峰的影子漸漸浮現出來。

這座山峰比以往更虛無縹緲,但是景色細膩許多。山腰四周可以看到成片茵茵綠樹,再往上是碧油油的草地;快到山頂處,有一叢叢灌木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還有一道溪流跳躍奔騰,朝著山下流淌。

如果說原來的山峰徒具氣勢,此刻的山峰就多了一絲生機。 天空中那若隱若現的星辰不停閃爍著,數十道搖曳的星光自天上墜下,一落入陣裡,立刻化作無數細碎光塵浮在半空中。這些光塵看似輕盈,卻凝重無比;看似闇弱,卻厚重堅實,將這方天地瞬間凍了個嚴嚴實實。

謝小玉也動了。他雙手掐訣,隨著一聲霹靂巨響,萬丈雷芒破空而至,沒入煙柱之中。

霹雷聲聲,雷電滾滾,無數雷芒在神魔的身體裡鑽進鑽出。

雷最是剛猛爆裂,是所有陰魂戾魄的剋星,同樣也是魔頭的剋星。

那尊神魔仰天怒吼,猛地墜落到山頭上,十幾隻巨手同時結成手印。瞬間,大陣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感覺神魂搖動,似乎要脫體飛出一般。

「乾坤倒轉^」王晨是唯一清醒的人,他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口中噴出 一團鮮血。

剎那間,一道無形的波紋從山後大陣的邊緣透了出來。

這道波紋寬有百丈,其速如電,一路之上,樹木被崩成粉碎,泥土被震成粉末,岩石被裂成碎屑;血肉之軀更不用說,全都變成漫天飛散的血沫。

強行讓這一擊偏開,王晨一下子躺在地上,口鼻噴血,除了喘氣,已經不能做任何事。旁邊立刻有人搶步上前將他扶到一邊。

這一擊同樣也耗盡那尊神魔的力量。山上虛影瞬間爆散,昏黃的塵土和黑色的煙霧交纏在一起,底下有一把刀輪噴出方圓數畝的血焰,雖是緩慢,但無可阻擋地旋轉著向前。

那尊神魔又發出一聲怒嚎,掙扎一下,緊接著爆裂開來,身體化作無窮黑煙,朝著四面八方瀰漫開去。

黑煙中,無數魔影翻捲著,發出嗷嗷的嚎叫,四處亂撲。

這是魔門分身逃命的秘法,只要有一條魔影脫逃出去,那個蠻王就可以借體重生。

幾乎同時,麻子、蘇明成的身影也冒了出來,兩個人的動作簡直一模一樣,一個隨手揮出一把鬼頭大刀,另一個出手就是如絲如縷的七色光華。

謝小玉也一樣,打出十幾道碧綠的光芒。

七色光華和碧綠光芒都是煉入心魔的劍蠱,那漫天的魔影對它們來說絕對是大補之物。

鬼頭刀也一樣,這是麻子煉製的魔器。這把魔刀在半空中盤旋飛舞的時候,身後拖著百餘丈長的一條赤色火練,刀身上同樣趴著一個神魔的虛影。

這把刀質地極好,本來就是一柄上品飛刀,也不知道麻子是從什麼地方得來。

所以雖然只有一個魔頭,卻絲毫不弱於謝小玉手裡的刀輪,而且飛行速度還快過刀輪許多。

「小心,別傷了自己人。」謝小玉朝著麻子喊道。

他說的自己人是指那些蠱蟲。

剛禮才神魔分出無數惡鬼,想用無盡鬼海將這個地方徹底淹沒,卻被潛伏在暗 處的萬千毒蠱所制。毒蠱本身沒有這個能力,但是種在它們體內的無形覽頭卻有這樣的本事。

礦井裡一陣歡聲笑語,所有的人都在慶祝這場勝利。

「六千七百三十二顆首級,其中三等土蠻兩千零七十五個、二等土蠻一千五百二十六個、一等土蠻四百零五個,還有蠻將七十五人,最後再加上一個 蠻王。」法磬已經將戰果整理出來。

「麻子,幫忙跑一趟都護衙門。」謝小玉把這個差事扔給麻子。

「為什麼是我?」麻子翻了翻白眼。

「這應該是王晨的差事,可惜他受傷了,你總不好意思讓一個傷員四處跑吧?我去不合適;蘇明成的身份有些尷尬,名單上並沒他;吳榮華要盯著那邊;除了你,還有什麼人適合做這件事?」謝小玉將比較重要的人都點了一遍。

「好吧,但願土蠻不要趁這個時候突襲。」麻子站了起來。

「應該不會。」謝小玉也沒什麼把握,但是總要有人去一趟主城。身為修士,可以聽調不聽宣,但是事關戰局,這邊的情況總要說一聲,特別是殺掉一個蠻王,不炫耀一下的話實在太虧了。

「宰了這麼多土蠻,肯定有點好處吧?」麻子摸著下巴,眼珠亂轉。

「這件事你看著辦,我信任你的眼光。」這也是謝小玉讓麻子去的原因之一。

不管怎麼說,麻子出身大門派,見多識廣,不會被人拿一堆垃圾騙倒「當然,他並不指望麻子能夠像他那樣從一堆垃圾裡挑出寶貝。

「醜話說在前面,我肯定先挑自己能用的。」麻子倒也磊落。

「你要什麼?」謝小玉皺著眉頭問道。如果這裡只有他一個人,他絕對不會在乎;但是這裡有四十幾個人,身為首領的他絕不能輕易下決定。

「首先要一口煉爐,我手上有丹爐,但是沒煉爐。其他的到時候再說。」麻子也只想到這些。

「大家應該不反對吧?」謝小玉朝著四周問道。

「沒關係。」法磬第一個點頭。

「可以]趙博也一樣。

「有一口煉爐絕對是好事。這段日子我們手上或多或少有些戰利品,如果能夠練成法器對大家都有好處。」蘇明成第三個說道。

他的話獲得大部分人的心。

天寶洲材料得來容易,誰的納物袋裡都有幾件不錯的材料。要說到擅長造器的人,這裡也很多,但是真正算得上好手的人卻不多。 三大雜役都很注重見識,一個見多識廣的人更容易有所成就。 天寶州的造器師大多只能算匠人,麻子雖然手法上差了 一些,但是他的見識是那些造器士不能比的。

商議定了,麻子帶上那些首級動身去主城。

他根本不走地面,颼的一聲就鑽入地裡。這也是謝小玉讓他負責此事的原因之一。雖然土蠻已經退去,但是主城和各個衛城間都埋伏他們的人,麻子不只實力極強,光這一手土遁本領就讓他來去無憂。

「真沒想到有這麼一座大陣,居然連真人級的人物都能夠殺掉。」法磬喜形於色。

「那個蠻王比普通真人恐怕還強上幾分。」蘇明成見過不少真人。臨海城裡各個堂口的堂主全都是真人,包括他家堂主也一樣,但是沒有一個堂主的氣勢能夠和那個蠻王相比。

「我要練魔功,魔功實在太厲害了,想活下去必須有實力。」一個修士聽了蘇明成的話,立刻大聲嚷嚷起來。

這個人正是當初自以為飛縱跳躍之術了得,但是看了法磬的表演之後又縮回去的那位。

謝小玉只記得此人叫黃浩,好像是一個不得志的世家子弟,在家裡待不下去,走投無路來了天寶州。他接到徵召,顯然是家裡的人在背後搗鬼,都慘到這樣的地步,還有人不肯放過他。

世家豪門的恩怨情仇比起山門裡的爭鬥更加激烈、更加殘酷。

有一個人這麼說,其他人也跟著心動起來。一時之間,礦井裡全都是吵吵嚷嚷的聲音。

「給我安靜!」謝小玉怒聲喝道。

他的喝聲一起,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李光宗他們和我如此親近,如果修練魔功對他們有好處的話,我會不傳授給他們嗎?魔門那麼容易入門的話,現在恐怕人人都是魔門子弟,哪裡會有佛道兩門的輝煌?」

謝小玉的一連串詰問,讓眾人全都冷靜下來。

「想修魔功?可以。誰主修的功法屬於超品,我就立刻傳他魔門秘法。當然,這裡面還有講究,有些功法進步神速,而且沒有瓶頸,也能算超品,可惜缺乏降妖伏魔的手段,這種超品功法也沒用。」謝小玉朝著李福祿看去。

他說這話就是針對這幫小子,李福祿早就偷偷問過他能不能傳授他們魔門大法。

眾人頓時不出聲了。

散修能夠得到完整的傳承已經算幸運的了,大部分散修修練得要不就是殘缺不全的功法,要不就是到處能夠買到的便宜貨。

「別看我和麻子修魔門秘法,那只是用來自保的手段。我們並沒舍下本身的道法,等到境界提升了,我們都會捨棄魔功,度化魔頭。老蘇和我同修一脈,我怎麼走,他就可以怎麼走,有我在前面鋪路,他更沒凶險。你們有這樣的條件
嗎?」謝小玉繼續說道。

謝小玉這番話一說完,李福祿那幾個小子又一個個嘴巴張得奇大。蘇明成的事早已經人盡皆知,現在又多了法磬這個榜樣,所以那些修士全都巴不得自己的功法能夠讓謝小玉看上眼。可惜謝小玉的眼光極高,能夠讓他多看兩眼的功法少
之又少。

「算了,我知道你們也不容易。而且當初你們不跟著我的話,未必沒機會逃出去。」謝小玉早就想揭過這段因果。他把人騙來,總會留下芥蒂:「我的本事雜七雜八,有些也拿不出手,唯獨制符和煉丹算是一絕,煉丹教不了你們……」

說到這裡,謝小玉看了看眾人的反應。

還好眾人全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一來,煉丹師本就少,所以在大家的心目中越發顯得神秘;二來,他煉丹的時候會進入悟道的狀態,這一手別說其他人,就連麻子看到都胸口發悶。任何事一旦和道牽扯上關係,立刻就變得高不可攀。所以一說到煉丹,眾人全都是一副卸望的神情。

謝小玉鬆了口氣,他真怕有人要和他學煉丹。

「 從現在開始,我會傳你們制符之道。因為時間緊迫,那些高深莫測的東西我先全部拿掉,只挑實用的教。我會仔細教你們,然後就是練、苦練、狠練、往死裡練。」

他轉頭問李光宗:「倉庫裡應該還有不少鐵吧?」

「確實有不少,全都是鐵釘、鎬頭、斧頭之類的東西,融掉的話,應該有幾萬斤。」李光宗記得很清楚。

「還有戰利品呢。土蠻用的砍刀、斧頭都是上好材料。」法磬在一旁提醒道。

「那就夠了。我要打一些鐵筆,每一枝都重兩百斤;還要一些破紙,最好沾水就爛,越差勁越好。」謝小玉把這件事交給李光宗去做。

眾人個個欣喜若狂。這是大門派裡修練符法的秘訣,平時哪有機會學到?

「老蘇、大叔,你們幾個辛苦些,帶著那幾個小子負責日常雜務。老吳,你的職責重大,必須盯著土蠻的一舉一動,只要能夠活著出去,我會另外答謝你。」謝小玉說道。

「說什麼謝不謝的。」吳榮華眉開眼笑地回道。他當然能夠猜到自己得到的肯定比別人多。

「我也想學。」李福祿舉起手,朝著這邊不停招手。

「你湊什麼熱鬧?連雲篆都不認得,學什麼?鬼畫符?」謝小玉一瞪眼。

眾人哄笑起來。

「是啊,你們湊什麼熱鬧?以後有的是機會。」法磬也笑著說道。此刻就只有他能說這話,其他人說出口,免不了會有一些酸溜溜的感覺。

法磬也在學符道,不過他學的東西不一樣。他是拿自家的《彌天星斗劍陣》和蘇明成換了《劍符真解》。

土蠻攻城已經數日,不過除了第一天,之後攻上來的土蠻全都是普通角色,這邊只需拍一個人盯著,憑那兩千多老兵和他們控制的數十萬毒蟲,足以讓進犯的土蠻有來無回。

修士全都聚攏在中間那座大廳裡,聽謝小玉傳授符道。

「你們中很多人學過符: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什麼是符?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符?符是從何而來?」

謝小玉盤坐於一處石台之上,不由得想起當初聽師父講解符道時的情景,不知不覺中學起師父當初的模樣。

「符就是法。」法磬搶先答道。

「不錯,符就是法。但另外兩個問題呢?」謝小玉問道。

這次沒人答得上來。

「人出現之始,並沒有得到任何傳承,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當時的一些大賢觀察天地之變化,從中得到一絲天道的軌跡,他們用線條記錄這些天道軌跡然後開始模仿。有人成功了,這些模仿天道軌跡的線條就是陣,這就是陣的由來。

所以陣道離天道最近,是諸法之源。

「眾所周知,陣會因時而變,其中有一些變化是固定的。古人為了方便記住,也為了方便傳授,就把這些固定的變化描繪下來,後來又刪掉一些枝節,只留下主幹;久而久之,這些簡化的東西就變成符,而後又由符演化出文字。」

謝小玉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等著眾人的反應。讓他失望的是,那群人全都像是聽故事一般。

「你別對他們期望太高。」礦洞盡頭傳來麻子的聲音,他已經從都護衙門回來了。

「東西換來了?」謝小玉問道。

「我和他做了筆交易。那顆腦袋算在他名下,他給了我一套陰陽鼎兩儀爐。」

麻子滿面紅光,每一顆麻點都在發亮。

「北望城還有這樣的好東西?」謝小玉兩眼放光。

「你太小看官府的底蘊。」麻子難得有教訓謝小玉的機會,自然不肯放過。

謝小玉並不點破,如果麻子早料到會這樣,也不會如此得意。

陰陽鼎兩儀爐不是法器。

法器的名稱一般很長,並不是修士吃飽飯沒事幹,故意這麼做,而是想將法器的特性代清楚,名稱不可能不長。

謝小玉的劍蠱以玄冥之力驅使,裡面融入七煞、七毒、七蠱和七情心魔,是爰修之法,又和符有關,所以叫做「玄冥陰煞迷心毒符劍蠱」。

像那種名字短、一目瞭然的東西,十有八九不是法器,而是法寶。陰陽鼎兩儀爐正是一件法寶。

官府裡肯定有煉丹師,這裡一打仗,煉丹師就跑了,那個都護倒是會慷他 人慨。」謝小玉立刻就猜到其中的緣由。

他還給你送來五千名兵卒。」麻子撇了撇嘴。

「肯定又是老弱殘兵。」謝小玉不認為那個都護會有什麼好事給他。

「是傷兵。第一仗很猛,有三座衛星城差一點被打破,最後是靠主城出兵才保住城。」麻子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虛而實之,實而虛之。大家都以為蠻族一上來會試探一下,他們就乾脆來一下狠的;現在他們目地達到了,虛實也探出來了。」謝小玉揉了揉額頭,土蠻比想像中要難對付得多。

法磬看到兩個人談完大事,忍不住問道:「麻子剛才說沒必要對我們抱那麼大期望,這是什麼意思?」

謝小玉正打算解釋,卻被麻子搶在前面。

「很多東西要往深處想。他剛才說的就是道法的演變。陣代表道,符代表法,符由陣演變而來,這意味著法由道生;符又演化成文字,所有的功法都是由文字記錄,這又意味著道由法傳。再往下還有更深層的東西,不過我懶得廢口舌。」

謝小玉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懶得廢口舌?根本就是說不出來。

眾人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蘇明成和法磬兩個人最明顯。

蘇明成想到當初拿著《劍符真解》請教謝小玉的情景。在那之前,有好幾個人看過《劍符真解》,卻沒人說得出門道;謝小玉只看了一眼,就發現關鍵。《劍符真解》開頭第一句話看似空洞無物,其實隱含深意,是整篇的綱領。

如果換成麻子肯定能看得出來,這就是大門派出身的底蘊。

法磬想得也差不多。

他原本還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也算名門大派的弟子;現在他明白了,他廣真正大門派出身的人比起來,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你繼續教,我去開火眼、煉法器。」麻子說道。

「我也一起去。」蘇明成從地上爬了起來,手裡還有一節蛇尾:謝小玉曾說過,麻子的師門有兩種法器非常有名。

「法磬,這裡就交給你了。你先教他們太初十二符,教她們握筆的姿態。讓他們畫熟那十二個符。」謝小玉也準備開溜。

「我也想去,想看看你說的趕山、裂地兩大神兵怎麼煉製。」法磬感覺很委屈。有了這兩個榜樣,他越來越明白見識的重要性。

「想有所成就,首先要一心一意。那兩條鞭子只是在法器中稱雄,你學的符法可不一樣,藉著幫別人上課,你自己也好好整理一下所學的東西。」謝小玉好不容易抓了個人頂替,怎麼可能放過?

再說,他如果答應法磬,其他人肯定也想跟,到時候更難擺平;而且人一多,麻子肯定不願意,所以這個前例不能開。

說完,他緊追著麻子他們跑了下去。

李光宗、李福祿等人也跟了過去,挖火眼什麼的少不得要他們出力。

「你就死了心吧。」

「來來來,教我們符法。」

眾人心中舒暢。當他們知道法磬手裡的傳承是讓麻子都眼紅的東西,法磬還用他的傳承交換蘇明成的傳承,那是連謝小玉都在意的東西,眾人心裡的感受可想而知。

「你從蘇明成那裡換來的符法是哪一種等級?」趙博追問道。

其他人也來了興趣。反正他們也不想讓法磬教,總覺得法磬肯定比不上謝小玉教得好。看人家隨口一句話就是一番極深的道理,這樣的本事法磬有嗎?

「這不好說。」法磬連連搖頭。

「比你那套東西如何?」趙博換了種問法。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法磬的傳承來頭極大,是九曜道尊留下的無上大法。

「不差」法磬咬著牙說道,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欺心。他手裡的不是原版《天變》,恐怕比不得《劍符真解》,所以又加了一句:「玄門正宗,道家真傳」

「媽的,三門無上大法」一個修士粗口冒了出來。

法磬並不生氣,他也是散修,將心比心,他也會眼紅。

「不止,」吳榮華從礦並走了進來。

「你怎麼過來了?」法磬奇道。

「麻子要運壚子,挖火眼,還要安爐子,準備材料。他沒事做,就替我一會兒。」吳榮華說道。

「剛才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趙博連忙把話題拉回來。

「我的耳朵好,聽到那幾個傻小子的閒談。你們沒發現,他們對法磬的傳承一點都不在意嗎?」吳榮華一臉高深莫測的模樣。

「我操」趙博也冒粗口了:「你別告訴我,那幾個傢伙練的也是無上大法……他……他們練的好像是《力士經》啊!」

「《力士經》在天地大劫之前也是無上大法,你們都不知道吧?」吳榮華一臉得意。他現在才發現耳力比別人好就是佔便宜。

「這怎麼可能?」法磬大叫起來。

「剛才他不是提到『有些無上大法修練起來容易,而且沒什麼瓶頸,但是缺乏降妖伏魔的手段』嗎?說的就是《力士經》。」吳榮華笑著解釋道。

這下子眾人心裡稍微好受了些,不過,吳榮華的下一句話又讓他們全都嚷了起來。

「不過他們經常用的保命六招卻是太虛道尊自創的絕技,是太虛道尊早年逃命的手段。」

礦井裡乾聲不絕。法磬也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感覺極度鬱悶。十大道尊裡,太虛道尊排名第一,恰好壓了他的祖師爺九曜道尊一頭。

「怪不得那招懶驢打滾如此厲害。」一個被李福祿修理過的修士大聲嚷嚷著。就是因為那次敗北,他在這群人裡一直抬不起頭來,現在他服氣了。

「是啊、是啊,我們敗得不冤。那東西就算不是無上大法,但是對我們這些練氣層次的人來說有區別嗎?」另一個敗在李福祿手裡的人也連忙說道。

「好吧,那也算上,加上《力士經》及他自己的劍術,還記得嗎?他曾經說過,他的劍術和符法同一等級,這樣一來……他手上已經有五部無上大法,還有嗎?」

趙博扳著手指問道。

【他的瞳術不是無上就是絕世。」吳榮華說道。 「我早猜到了。」法磬在一旁說道。

【六種。」趙博伸出另外一隻手。一個巴掌才五根手指,數不過來啊!

【那兩種丹術。」法磬提醒道。

【八種。」趙博想都沒想立刻加了上去。那兩種全都能夠讓人悟道,說明它們直指大道,這不是無上是什麼?

至於麻子悟不出什麼道,那是他笨,這也是眾人確信麻子比不上謝小玉的理由之一。

「好像沒了。」吳榮華終於搖了搖頭。

「我要抱他的大腿。」趙博不要臉地吼了一聲。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心有慼慼焉。

「現在沒問題,仗打完後怎麼辦?」一個修士問道。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反正我跟定這位老大了。」趙博握緊拳頭說道。

一道青色的火柱從地下噴了出來,火眼出口放著一個金屬圓盤,圓盤上刻著法陣,這些法陣將火柱約束到手臂粗細,火勢卻異常均勻。

火眼上方放著一座爐子。這是一座很大的煉爐,有一人多高、六尺寬,非金非玉,不知道用什麼材料製成,爐子的下半截赤紅如火,越往上顏色越暗,過了一半之後漸漸變成黑色。

紅色為陽,黑色為陰,所以這座爐子被稱為兩儀爐。

麻子披頭散髮,腳下踩著禹步,嘴裡唸唸有詞,雙手連環結印,不停將法印打進煉爐裡。

爐子裡有一黑一紅兩條細長的影子在那裡盤旋迴繞,不時還會交纏在一起。

麻子的法印打得很快,就和謝小玉製符的手法一樣,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不帶一絲滯澀。

爐中,紅黑二氣氤氳蒸騰,那兩條長影在雲氣中翻來覆去,猶如兩條見首不見尾的神龍。

謝小玉和蘇明成遠遠看著,蘇明成只關心他的法器,對麻子的煉器手法並不在意,他自認不是那種天才,不可能在修煉的同時再練一門雜役,所以除了必須要學的制符和陣法,其他一概不管。

謝小玉就不同了。他對造器有點瞭解,不過和六爻八卦一樣只通其理。麻子手法在他看來,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不過離入道仍舊有很長一段距離。

轉念一想,這也太苛求他了一些。入道本來就要看機緣,他練制符多年,也只到同樣的層次,反倒是煉丹術在偶然間入了道。

他明白自己在煉丹方面所知多麼有限,幾乎等於半個門外漢,這樣都能入道,只能說世事無常,天機難料。

麻子的法印越打越快,煉爐之中隱隱約約傳出陣陣龍吟之聲。

「關爐,熄火!」麻子大吼一聲。

蘇明成立刻衝了過去,腳在地上一踩,火眼四周立刻伸出一塊轉盤,轉盤漸漸收緊,將火眼關閉起來。

麻子仍舊打著法印。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這兩件法器的質量如何,就看最後這一步是否能成功。

煉爐裡的龍吟之聲越來越響,突然兩道光芒閃過,兩條龍形之物從爐膛裡飛了出來。

蘇明成早有準備,雙手一揮,兩張巨網飛了出去,瞬間將整個礦洞籠罩起來。

謝小玉的手腳也不慢,他雙臂一伸,立刻用了分光捉影之法,眨眼間,無數只似虛似幻的手出現在半空中,不停亂撈。

不過這次沒那麼簡單,他要撈的可不是丹藥,而是兩件法器,所以那兩條龍影只要一甩動,立刻就有許多幻化出來的手被擊散。

「你的分光捉影之法不怎麼樣啊。」麻子又找到一個可以奚落謝小玉的地方。

說完,他的手也往空一伸,同樣幻化出無數虛幻的手掌,而且凝實得多。

只是錚錚兩聲輕響,兩條龍影就已經被他抓在手裡,不停扭動著,想要掙脫。

不過越來越多的手掌抓住它們,它們漸漸難以動彈。

一旦靜止下來,終於可以看清它們的樣子。 這兩條長鞭看上去異常嚇人。一條通體全都由白骨構成,中間是一條血色長筋,這一紅一白的組合只讓人感到詭異,長鞭的握把更是白骨嶙峋,上面還冒出一根根骨刺。

另外一條剛好相反,式樣簡樸,和普通的長鞭沒什麼兩樣,毫無花哨之處,但是這條長鞭通體漆黑如墨,上面黑煙繚繞,比那條白骨長鞭更讓人不寒而慄。

「白的是裂地,黑的是趕山。」麻子不喜歡多話。

「可惜了,我更喜歡裂地。」蘇明成搓著手道。

他已經聽謝小主說過,這兩條鞭各有不同,裂地顧名思義一鞭擊出,能夠將大地抽裂,取的是一個「震」字,絕對霸道。趕山同樣厲害,不過它的持征是力大,一鞭抽下去有萬鈞之重,連山都能夠拍飛。

「你懂什麼?你這鞭子奇毒無比,被它抽中,首先就被毒死,根本用不著什麼震力。如果你碰上不怕如此奇毒的對手,那麼震力對他肯定也沒用。」麻子解釋道。

他這話自然有道理,不過裂地確實在趕山之上。

「別解釋了,魔化吧。」謝小玉連忙在一旁打岔,有些事越描越黑。

有一點他比麻子高明.......他喜歡把醜話說在前面,就算佔便宜也一向明著來,反倒給人忠厚的感覺。

麻子果然住嘴,不過臉上的神情很是不捨。

這兩條鞭子可說是他的最高傑作,是他煉成的法器裡最好的兩件。一來,這些材料原本就難得;二來,裂地、趕山確實是門派之中最為有名的法器。

「你真的打算將來超度這些魔頭?」麻子歎道。

「當然。你難道想從此轉修魔道?」謝小玉反問道。

「可惜了。」麻子心疼得要命。一旦將這兩件法器轉化成魔器,將來超度之後,它們就會報廢。

魔化的好處是馬上能用,而且殺人越多、威力越強。這場仗打完之後,恐怕連真人都得避它們三分。

如果不轉化,等到他成為真人之後,就用不著再另找法器,這兩條鞭子在上品法器裡面也算不錯。

「先顧眼前吧。反正天寶州多的是妖獸寶獸,只要你我都活著,將來可以再紋更好的材料。」謝小玉很看得開,這點他比麻子強。

當然,這話主要是安慰。

煉製這兩條長鞭的材料不是那麼容易到手。第一次是機緣巧合,兩頭妖獸鶸蚌相爭,讓他這個漁翁得了利;第二次是魔頭失去控制,讓他們撿了便宜。這樣的好事可遇不可求。

「也對。」麻子被勸服了,從納物袋裡取出兩片天靈骨。

賽煉之法並不一定要用整顆骷髏頭,土蠻的手法太過粗糙,才不得不那樣。

天靈骨是魂魄出竅的地方,用它們來承載陰魂已經足夠。

只見麻子飛快地把兩塊天靈骨打入兩條鞭子裡,剎那間,這兩條鞭子起了變化,裂地鞭那白骨表面蔓生出縱橫交錯的血筋,看上去像是白骨生肌,就要活過來一般,而且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尊神魔的虛影浮現出來。這尊神魔身體精瘦,其他地方沒什麼突出,唯獨手臂多了 一些,少說有幾百隻。

趕山鞭倒是沒太多變化,只是繚繞的黑影也凝聚成一尊神魔,看上去像是一條蟒怪,下半身是蟒,又粗又大;上半身是人,身體魁梧,肌肉結實。

「看來神魔顯化並不是隨意,應該和法器的特性有關。」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麻子則兩眼放光。他當初和蘇明成交換材料的時候還有些不情不願,總覺得謝小玉拿出來的東西質量低了一些,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撿到寶了。

法器魔化成為魔器,立刻和祭煉之人心意相通,所以他明白這條鞭子的奧妙。

這件魔器強就強在速度,以他現在的實力,能夠瞬息間抽出十八擊;如果全力而為,甚至可以抽出三十六擊;等到他實力再增長一些,就可以抽出七十二擊、 一百零八擊、三百六十五擊。

法器之中最難得的就是這種能夠隨著運用者境界提升,威力也不停提升的法 器。別說現在能用,就算將來成了真人甚至真君,他也不必擔心沒法器用。

可惜這麼好的一件法器被他魔化,遲早要被超度。

麻子的心裡不由得開始滴血。

心痛啊——

gander 發表於 2012-11-2 15:58
本帖最後由 gander 於 2012-11-4 00:43 編輯

第二章血祭

廝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戊城上空籠罩著一層厚厚的烏雲,雲層翻捲滾動,不時傳來一陣悶雷之聲。
地面上二十多個透明的人影散亂站著。從他們的身形音樂可以分辨出是謝小玉、麻子、蘇明成、法磐、吳榮華、王晨、趙博、李廣宗、李福祿和另外幾個實力較高的人。
能夠凝結出虛影化身,這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最奧妙的地方,不過想做到這一點也不容易,除了要將這座大陣運用自如,還要有讓神念憑依其上的法器。
剛開戰的時候,只有謝小玉的刀輪和迷心劍蟲、麻子的鬼頭大刀、蘇明成的密魔劍蟲、趙德旺的八卦鏡符合要求。現在不同了,之前宰了的那頭蠻王就貢獻了十二柄魔器。這些魔器原本都是上品法器,不知道怎麼會落到那個蠻王手裡。
麻子這段時間沒閒著,又煉了幾件魔器,加上裂地、趕山兩條長鞭他們手中總共有二十四件魔兵。
刀輪此刻回到李光宗手裡。連著幾天殺戮下來,這把刀輪已經起了變化,原本有車輪大小,現在縮小許多,變成項圈大小,通體如同血玉球成,說不出的可愛。六顆骷髏頭骨也變成拇指大小,不見猙獰,反倒顯得玲瓏,不過出手之後兇威卻倍增。
最狠的卻不是這把刀輪,而是麻子手裡的長鞭。他的長鞭看上去只有一丈,可一旦揮動起來,方圓百丈全都被籠罩在裡面,每一擊都會有十幾個土蠻轟然化為漫天的血霧。
聽上去好像不算厲害,但那是因為攻擊的頻率奇快無比,一鞭連著一鞭,根本沒有停息的時候。那漫天的血霧幾乎連成一片,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出招,他一個人就已經把衝上來的土蠻全都擊殺“你可以不要這麼狠嗎?留兩個讓我們殺。”蘇明成在一旁鬱悶地說道。以前他一抬手就是萬千劍蠱,威風八面,而且殺敵效率極高,但是現在不行,比不上麻子手裡的裂地長鞭。
“要怪,只能怪這兩天找我們麻煩的這些土蠻太弱了,和第一天的那些根本不能比。”麻子說著風涼話。
“這倒也是,他們好像放棄我們這邊,只是為了不讓我們閒著,才每天派人攻打。”王晨執掌全局,所以看得比別人都清楚。
“土蠻那邊也有智者,這樣做事為了不讓我們增援其他幾座城。”謝小玉早就看透其中的玄機。
“真是搞不清楚土蠻倒地有多少人?老吳當初不是說只有多萬麼?怎麼我覺得殺來殺去也不見少?”法磬嘟囔一聲。
“我也覺得很奇怪。土蠻的數量多得離譜。除非他們不是人,卻又不像。我可以保證他們絕對不是活屍,也絕對不是機關人偶,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謝小玉控制著十幾道碧瑩瑩的劍光,一邊廝殺,一邊緊皺眉頭思索著。
世間法術千變萬化,誰都無法道盡其中的奧妙。他可以用血煉之法讓那些老卒和蠱蟲連成一體,憑空變出一隻大軍,難說土蠻不會也有什麼怪異法術能憑空變出一大群土蠻兵卒。
“你們沒有感覺這些土蠻的魂魄很弱?殺十個也不如以前殺一個。”吳榮華感知敏銳。自從得了一把魔器被他煉化之後,他又生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神通,可以感覺到魂力的強弱。
“反正這裡很安全,明別的衛最看看,幫那裡顧。”麻子朝謝小玉打了聲招呼。
“我也打算去別的衛星城。”蘇明成也跟著說道。
“可以。不過你們不僅要小心土蠻,還得小心身後人從身後捅上一刀。不過最要提防檢的魔器,別兇威太甚,最後贏不了。”謝小玉說道。
“放心,我們小心著呢,他們最懂得趨利避害,在我們手下他們每天都能飽餐血肉魂魄,之後就放它們自由,它們會聽話一些。”麻子說這話,多少有點不在乎。
“你那麼有自信,說五潛伏。不過我也不會阻攔勸你一句,凡事小心為妙。”謝小玉傲子如果不願意聽的話,勸也沒用。
“小哥,俺也想去別姓些土蠻打起來無趣。”李在一旁嚷著。
“你給我閉嘴。”謝小玉說道:“這裡的人裡,就你本事最低。”
“俺已經連升兩級,練氣三重也不算差吧?這場仗打完,俺差不多也能到練氣六、七重了。”李福祿在那裡自說自話。這個蠢貨並沒有註意到一旁的人除了麻子,全都有吐血的感覺。這些散修那個不是拼命苦練,花上五、六年的時間才好不容易磨到練氣三重,再花十多年的時間到練氣六、七重,誰像這群小子那樣幸運,有數不盡的丹藥補氣,隔上十天半個月就來一趟洗毛伐髓。抱上強者的大腿就是不一樣,有這樣的榜樣在,怪不得趙博他們也嚷著要投靠謝小玉了。幾個人正說著閒話,大地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一排巨大的身影出現在前方。
“誰都不要搶。麻子和老蘇留下,其他人全都回去。”謝小玉命令道。
沒有人違背他的命令。一來他的威信足夠,二來神念化身被擊殺,同樣會有危險。萬一對方練有針對神魂的秘法,那就更加麻煩,如果再遇上魔頭反噬,連小命都難保。其他人的身影一一消失,連同那些魔器一起回到礦井裡。
謝小玉並沒有留下刀輪,那畢竟不是他主修的方向。當初他一時新鮮弄出這玩意兒,現在新鮮勁兒過去了。另一個原因是這把刀輪的質量太差,以前看上去輕威滔天,現在一下子多出二十幾件魔器,質量全都在它之上。
他現在用的還是劍符。謝小玉雙手一抖,三百六十枚劍符疾射而出,在半空緩緩轉動著,每一枚劍符都閃爍不定,若有若無,似虛似幻。這就是“彌天星斗劍陣”。三百六十枚劍符暗合週天三百六十度,每十五枚劍符為一組,總共二十四組,暗合二十四節氣,每兩組為一套,總共十二套,暗合十二個月份,然後又有四季之分、晝夜之別,以天干地支之數變化。
眨眼間,那幾道巨大的身影已經闖入戰場。來的總共六個土蠻,全都身高數丈,身上披著花紋密布的重甲,身體粗壯厚實,猶如一座座小山。現在土蠻也變聰明了,知道這裡有大陣罩著,會將他們的攻擊挪移開,讓他們自相殘殺,所以闖進來後也不再亂砍亂殺,只用一招推擋。這六個土蠻也是一樣,不過他們連推擋都用不著,他們的身體就是最好的盾牌。麻子最先出手,手中的長鞭舞動成一道暗影。這次他使出全力,只見他的腳下浮現一片畝許方圓的大陣,陣中黃色的塵土浮動翻捲,隱約間可以看出這些塵土組成山川、平原、河流、湖泊的模樣。鞭影如林,一連串震耳欲聾的轟鳴,從一個大塊頭土蠻身上傳了出來。下一瞬間,那個土蠻化作血霧四處飛散,身上的重甲、頭上的鐵盔哐當哐當落在地上。
“外強中乾,不堪一擊。”麻子不屑的評論道。
“你正好克他們。”蘇明成心不甘情不願的喊道。
裂地鞭最不在意的就是這種皮粗肉厚的大塊頭,因為裂地鞭根本不管外面那層厚實的外皮,直接將勁道傳進裡面,從裡面往外將目標震碎。他手裡的趕山鞭就沒那麼好,一鞭抽上去,只能把一個大塊頭抽的往後踉蹌幾步,胸口的護甲被腐蝕一大片。
謝小玉同樣也感到頭痛。他要對付的那兩個土蠻動作已經被無盡的星光凝滯了,如同陷入泥潭之中。舉手投足都變得笨拙,偏偏他拿這兩個傢伙沒辦法,任憑劍芒亂閃,也頂多在那厚實的護甲上劃出一道印痕。修士一般都攻強於守,不過也有例外,劍符的威力就不怎麼樣,至少眼前是這樣。想彌補這個缺陷也不難,只要謝小玉制出更高明的劍符,威力自然會提升。不過,眼前他卻要另想辦法。旁邊又有一股血霧飛起,麻子已經乾掉剩下那個土蠻了,此刻正叉著腰往這邊看。
“你不行嗎?要不要我幫忙?”麻子有些躍躍欲試,不過還不敢招惹謝小玉。
“你要是沒有這條裂地鞭,能這麼輕鬆嗎?別忘了材料還是我拿出來的。”謝小玉隨口回道。
“裂地鞭說穿了並不稀奇,只是將力量直接傳進去。你不也會藉物傳力嗎?”麻子故意這麼說,讓謝小玉心裡不舒服。借物傳力是最基本的技巧,只要入門就會用,當初謝小玉就教過李光宗他們這招,讓他們和土蜘蛛配合挖礦。
不過,這和分光捉影一樣由淺入深,奧妙無窮,裂地鞭絕對是很高深的一種法門。
“看你可憐,我幫你一下。”麻子戲謔地說道,猛地在那兩個大塊頭身上各抽一鞭。那兩個大塊頭嗷嗷慘叫,渾身劇烈顫抖。裂地鞭的力量直接透骨髓,雖然沒殺了他們,卻讓他們痛苦不堪。這一擊同樣也把瀰漫四周的劍光震開,那兩個大塊頭立刻變得活動自如。那被震開的劍光交織成一片漣漪,朝著四面八方蕩漾開去。這邊漣漪觸動謝小玉的神魂,剎那間,他的腦子裡閃出一段文字。
“天下之物至剛者,非光莫屬。光剛直不可曲,可折不可彎,天下之物至柔者,非影莫屬,影無所不可至,無處不可達。光生影,故至剛生至柔。。。。。”這段話出自於《六如法- 如影訣》。以前他只知道意思,不知道怎麼用,此刻他有些明白了。
瞬間,所有的劍光都暗了下去。下一刻,那兩個大塊頭渾身亂顫,鮮血從厚重的護甲縫隙中流淌出來。劍光忽明忽暗,交織成一片明暗不定的漣漪,劍氣在虛實間不停轉變著,蕩起陣陣波紋,原本難以破開的那身厚密護甲彷彿不存在一般,每一次劍氣交錯,護甲底下都會多一道血口子,口子不深,也就半寸寬,但是謝小玉的劍符卻有三百六十枚之多,同一時刻至少有十幾枚劍符劃過他們的身體。彈指間的功夫,兩個大塊頭就已經遍體鱗傷,渾身是血。
“謝了,你讓我領悟出新招。”謝小玉沒急著幹掉這兩個土蠻,而是將他們當做練劍的靶子。
麻子一張麻臉早已經麻木了,恨不得抽自己兩下,只為了炫耀,居然讓這個小子又領悟一招。
“你主修的功法總共有幾式?”麻子忍不住問道。
“六式。”謝小玉沒隱瞞:“我原來領悟了兩式,然後一直卡住。”
麻子很有一絲吐血的衝動。他一直懷疑謝小玉主修的功法是和《天變》一樣的東西,拆開來每一式都是無上大法,直指大道,練成任何一式都不得了,多練成一式,未來成就就更加無可限量。

戰鬥仍舊繼續著,戊城的修士卻越來越少,除了王晨、吳榮華被謝小玉強令留下,李光宗和那幾個小子也不被允許離開,其他人一個接一個去了別的地方。對面的土蠻也似乎對這座無關緊要的城市失去了興趣。
這座城可以繞過,又異常難攻,所以持續進攻半個月後,土蠻乾脆圍而不攻,頂多偶爾突襲一下。
謝小玉也懶得理睬土蠻,反正他的目的很明確,只想等著戰爭結束,盡可能將所有人都活著帶回去。土蠻不來進攻,他樂得清閒,平時不是練劍就是練習制符,偶爾也會打坐,但不敢入定,那太危險了。
不入定,境界就不可能提升,始終只有練氣五重巔峰的境界,離練氣六重就差著那麼一絲距離,不過他真實的實力不知道強了多少倍。蘇明成拿給他的那些和劍修有關的書,從法磬手裡得來的《彌天星斗劍陣》,還有從那些修士口中套出來的功法,已經被他整理一遍。雖然還做不到去蕪存菁、融會貫通,更沒能弄出一套類似保命六招的東西,但是將他的劍術打磨得圓融流暢,分化由心,各種招式信手拈來,一手劍符更是虛虛實實,虛實變幻,讓人不可捉摸。這一天他仍舊盤坐在自己的石洞中。四周三百六十枚劍符閃爍不定,變幻萬千。
這套劍法已經被他演練過無數遍,但是他總覺得還差了些什麼,“如影”一式應該沒這麼簡單才對。
“夢幻泡影露電”意指虛幻不真實而且短暫的東西,他確實領悟出“如影”中虛幻不真實的意境,但是看不出短暫在哪裡。
另一個讓他覺得不對的地方是,《六如法》每一式都可以獨立運用。他領悟出來的“如影”卻做不到,只能以“如霧”接“如影”,“如影”成了專門用來攻堅破防的手段。自己肯定還沒得到神髓。
謝小玉正苦思冥想著,手中不停變換劍訣,突然一聲聲號角長鳴,原本頗為平靜的戰場變得異常喧鬧。他立刻停下來,將所有的劍符收入掌中,身體一閃,飄到自己的陣位上。
不只是他一個人這麼做,礦井裡所有的人全都動了起來,包括那些老卒和那些活下來的傷殘士兵全都掙扎著朝各自的陣位而去。王晨、李光宗和那些留下來的修士,也拼命往自己的陣位跑。一桿桿陣旗被發動起來,旗幟無風自動,整座戊城原本就被大陣籠罩著,此刻,這座大陣如同甦醒的猛虎,張開血盆大口。無數蠱蟲也沿著縱橫交錯的溝渠朝著四面八方爬行,一個月下來,那些老卒都已經習慣這套戰法,根本用不著別人下令,他們就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濃重的兇殺氣息瞬間籠罩這座外沿堡壘。
戊城外一片寂靜,一里外的土蠻大營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是故弄玄虛?謝小玉疑惑不已。他抬手一拍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塊東西翻轉過來。那是一面鏡子,鏡子裡面映照出四周的影像。隨著鏡子的旋轉,鏡子裡的影像也在轉動。戊城四周確實靜悄悄的,對面的土蠻按兵不動,但是在其他方向,土蠻如同潮水一般朝著一座座衛星城湧去,瞬間衝入四周厚密的濃霧之中。濃霧頓時翻滾起來,就像沸騰的鍋子,不時還會冒出黑煙、塵土和火焰。
這樣的場面並不稀奇,土蠻不知道發起過多少次攻擊,每一次都是這樣。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土蠻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進攻部隊一波接著一波,好像他們有著用不完的兵力似的。突然一道濃霧沖天而起,很快一大片霧氣迅速散去,一座殘破的小城暴露出來。那絕對是地獄中才有的景象,戰前被特意加固的城牆已經被踩平,城裡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還有縱橫交錯的裂縫和大大小小的陷坑,地下血紅一片,到處都是被砍碎的屍體。又是一道濃霧沖天而起,另外一座衛星城也被沖破。。。。。。
不到半個時辰,瀰漫數十里的迷霧散去大半,只剩下籠罩主城的那一片,周邊的衛星城除了戊城,全都已經陷落。土蠻大軍士氣高漲,他們乘著胜勢,鋪天蓋地朝著主城殺去。籠罩住主城的迷霧也如同沸騰的滾水一樣,不停翻滾起來。
突然,四面八方亮起無數光點,這些光點一開始只有豆大一點,剎那間就變成畝許方圓,然後同時炸裂開來。泥土、沙礫、石子騰空而起,飛得到處都是,那數不盡的土蠻連同樹木、土包、巨岩一起炸得粉碎。
看到此情此景,謝小玉倒吸一口涼氣,現在才知道官府的心狠手辣。那是雷,主城外面每隔一里就埋了一顆雷,那幾座衛星城裡埋的雷更多。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些還都是赤霄紫光雷,這種雷不但能崩山裂石,而且能摧魂滅魄,被它炸中,不只是斃命那麼簡單,還會魂飛魄散,想再入輪迴都沒辦法。守護那幾座衛星城的人實在可悲、也太可憐了,拋頭顱、灑熱血,最後卻連輪迴之路都被斷絕。
幸虧戊城一開始就被放棄,所以這裡沒有埋下這種東西,不過,要不是他大興土木把整座城全都拆了,又四處挖坑掘溝,恐怕那位都護大人事後也會派人過來偷偷在這裡埋雷。
“怎麼樣?情況如何?”王晨的身影冒了出來。他可沒有謝小玉的本事,只能看到戊城四周的動靜,看不到更遠。不過周圍的大霧全都消散,這樣大的動靜讓他感覺不妙,而且剛才萬雷齊發,大地被震得亂鬥,更是讓他膽顫心驚。
“我們有麻煩了,土蠻出了高人。這一個月來,他們有意派大批雜兵讓我們殺,讓大家變得懈怠,現在突然間發起猛攻,周圍的衛星城全都被貢獻。剛才是官府引爆事先埋設的雷,不分敵我,把土蠻連同守軍全都炸成飛灰。”謝小玉對王晨並不打算隱瞞。就算他不說,吳榮華肯定也看到了,消息遲早會走漏。這話不只是對王晨一個人說的,透過各個陣位之間的聯繫,李光宗他們也能夠聽見。
“麻子他們怎麼樣?”王晨問道。
“這傢伙應該不會有事。他精明的很,見勢不妙肯定會逃跑,怕就怕其他人沒這樣的見識。”謝小玉還有一點沒說,大門派的弟子都有一手逃命的絕招,以麻子的實力,至少可以瞬間逃進城裡。
“管好我們自己吧,現在我們人手不足,大陣只有七成的威勢,但願土蠻別來進攻。”謝小玉同樣沒有料到情況會變化到這樣的地步,早知道這樣他就不讓那些傢伙走了。

戊城形式危急,在主城,麻子、蘇明成、法磬他們幾個的情況也不妙。他們出來的時候有十八人,現在只剩七個人活著,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巨大損失。
“早知道這樣,當初不該出來的。”法磬發著牢騷。
“這一個月來,你的實力提升多少?你手裡的那把飛劍恐怕已經到了隨心而動的地步了吧?”麻子冷冷的問道。這一問,讓法磬沒辦法再抱怨。另外幾個原本也有不滿的人同樣垂下頭來。跑出來確實有風險,但是收穫絕對不小。他們手裡的魔器都兇威倍增,也變得更有靈性。如果仍舊在戊城,根本就輪不到他們,麻子一個人就將所有的來敵都殺了。更何況他們收穫的還不只是實力。現在他們中任何人不管走到哪裡,絕對沒人敢直視他們,即使偶爾碰到真人,也都對他們客氣幾分。背地裡,所有的人都叫他們凶魔小隊。
身為散修,哪裡得過這樣的尊崇?在戊城,被謝小玉、麻子、蘇明成壓著,他們自己都覺得太差勁,像在修士界的最底層,是被人踩在腳下完全無視的人物;但是一放出去,他們就感覺海闊天空,原來自己也算是個高人了。這份自得與傲然在戊城絕對得不到。
“死的人只能怪自己不小心。大家接到徽召令的時候,就應該明白此行凶多吉少。當初飛天船遭遇伏擊,我們能夠活下來就已經是白賺一條性命。”麻子的話雖不好聽,確實事實。
“接下去怎麼辦?”法磬立刻想通了,與其抱怨,不如商量出一個對策。
“想辦法衝回去。”麻子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不是很危險?”一個修士急了。
“你想留下,沒人會阻止你。”麻子翻了翻白眼。
“每個人自己決定,反正我要回去。看看剛才官府乾了些什麼?我沒猜錯的話,那是赤霄紫光雷,被這種雷所殺,絕對會魂飛魄散,連再入輪迴都不可能。待在這裡,像我們這樣沒權沒勢的人遲早會被犧牲。”蘇明成在一旁接口道。
剛才還有人猶豫,這下子再沒人猶豫。剛才萬雷齊發,將數不盡的土蠻盡數滅殺,確實大快人心,也讓人鬆了口氣;但是塵埃落定,眾人多多少少有了些其他想法。官府可以在城外埋雷,同樣也可以在城裡埋雷;可以犧牲外面的那些將士和修士,同樣可以對他們這樣做。
為將者優柔寡斷,確實不得軍心;但是冷酷忌刻,將兵卒視為棋子,同樣也不會得軍心。
“也對,還是家裡保險,可惜,現在人湊不齊,有幾桿陣旗沒人守護。”趙博也是謝小玉的忠實擁護者。
“這不用擔心。我也找了幾個小弟,回去的時候我會帶上他們。”麻子早就想好了對策。
“我也一樣,有幾個修士和我很談得來,他們很羨慕我們,一直都想過來,我不知道謝小玉是否有那麼慈悲,所以沒有答應。既然這次我們損失了不少人,急需補充,我想他不會反對。”蘇明成也在一旁說道。
“我也有認識的人。”趙博猛然間醒悟過來。不只是他,這次跑出來的人四處行走時,或多或少結交一些人,都是羨慕他們實力的散修。就像他們看到謝小玉、麻子會羨慕的不行,不知不覺變得乖乖聽命一樣;那些修士同樣也對他們俯首帖耳,就像小弟一樣跑?
“這樣也好,你們去召集人,我倒外面去一趟,”

“已經養到這種程度了。”麻子敢這麼做,就是因為他會土遁。想找到失落的魔器並不困難。那些魔器有的是他親手煉成,剩下的也被他重新煉過一次,裡面留有他的神念。
礦井裡,正在打坐的謝小玉突然心頭一動,感覺到有人想和他聯絡。能這樣做的只有麻子。他連忙往陣旗上打了個印決,開啟一道門戶,片刻之後,麻子從地裡冒了出來。此刻戊城下方全都被法術鎮住,泥土硬如銅鐵,想鑽都鑽不進來,唯獨有一條通道連接到外面,這是專門為麻子留的。
“你的計劃成功了。”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面前扔著一直納物袋。謝小玉隨手一倒,稀里嘩啦掉出來一大堆東西,裡面有抄錄的功法秘笈,還有一大堆魔器。
“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你真的是名門大派的子弟?不是魔門安插在大門派的奸細?”麻子用揶揄的口吻問道。
“怎麼?看不慣我的做法?”謝小玉並不覺得意外。
“我只是看不慣你做好人,卻讓我做惡人。他媽的,你太虛偽了。”麻子罵道。
謝小玉並不擔心被吳華榮聽見。大陣一起,各個陣位就隔絕開來,聽力再好也派不上用場,所以他任憑麻子發洩。
“我承認我這個人非常冷酷,只對自己人好。你大概認為我利用了大家,甚至利用了你,沒錯,但是你和那些人何嘗不是在利用我?我要你做的那些事如果對你沒什麼好處,你會幹嗎?”謝小玉乾脆將話攤開來說。
麻子一陣默然。他突然發現自己和謝小玉講理很沒意義,因為他肯定說不過。麻子無奈地苦笑一下,開始說正事:“我總共送出去七為人還活著,另外那二十七件可能在戰鬥中被毀,也可能因為赤霄紫光雷的緣故魔頭受損嚴重,所以一時找不到。”
“這裡面不包括一開始的那二十幾件吧?”謝小玉問道。
“不包括。”麻子點了點頭。
“給我七件,其他都歸你。”謝小玉不想佔這個便宜,雖然主意是他出的,不過東西是麻子煉的,也是麻子和外面的人暗中交易,用魔器換功法,將這些魔器發出去,藉別人的手養這些魔器;最後又是麻子將東西一件件收回來,當然應該拿最好的。而且,和他手裡的那把刀輪相比,麻子的裂地鞭更有提升的價值。至於那些功法,謝小玉就不客氣了,反正麻子肯定另外抄錄一份。
對於這個分配方案,麻子很滿意,他同樣毫不客氣挑了七件魔器放在謝小玉面前,其他的全被他取了過來。他是急性子,立刻從納物袋裡取出裂地鞭,手掐法決,將一件魔器打了進去。
魔器不同於法器,不但可以用血肉魂魄滋養,以增強魔頭的兇威,還可以靠吞噬別的魔器,提升自己的品質。裂地鞭煉製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上品法器,不過在法器裡,上品法器還不是最好的,只要材料和手法都算上乘,煉製出來的必然是上品法器,有一項差一點但另外一項特別好,同樣也能煉出上品法器,所以上品法器雖然珍貴,卻不稀缺。法器用得久了,活著遇上機緣,會產生靈智,這類法器稱為靈器,那才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魔器比法器更容易產生靈智,這種魔器稱為真魔器。
謝小玉和麻子殫心竭慮,就是想製造出真魔器。一件接著一件魔器被扔了進去,裂地鞭上浮現的那個千臂神魔虛影抱住扔過來的魔器撕扯著、啃咬著。那些魔器上同樣有神魔虛影,他們痛苦的掙扎著,但是抵擋不住千臂神魔的吞噬,被抽成絲絲縷縷,不停融入千臂神魔體內。被吞噬的不只是魔頭,那些魔器也漸漸被腐蝕,其中的精華也融入裂地鞭中。
這種吞噬其實非常浪費,而且越往後越浪費。那些被吞噬的魔器全都養了很久,每一件都已經到上品等級,換成平日,想得到一件都難上加難,現在卻一件件在麻子手裡消失。扔到第二十七件,裂地鞭終於起了變化。千臂神魔緩緩沉入辮子裡,長鞭的握把開始鼓起,先是頭,然後是身體,接下來是手臂,一具骨骸已經若隱若現。
“真魔已成,這些已經不需要了。”麻子把剩下的魔器扔到謝小玉面前。
“你不想將鬼頭大刀也練成魔器?”謝小玉提醒道。
“沒必要,養這麼一件就已經夠了。”麻子很清楚,現在是打仗,魂魄血肉來的容易,所以魔頭不會反噬;等到仗打完了,沒那麼多魂魄血肉飼養魔頭,這東西不造反才怪。在他成為真人之前,養一件就是極限;再說,他也看不上那把鬼頭刀。鬼頭刀的品質差了許多,又是看到謝小玉後的跟風之作,總覺得比謝小玉矮了一截。
看到麻子不要,謝小玉也不推辭,一拍納物袋,刀輪自動跳了出來。這東西雖然給李光宗用,謝小玉卻不敢讓李光宗帶著。
他可不想害得李光宗被魔頭吞噬,所以不用的時候,都是他收起來。
和麻子一樣,謝小玉也把一件件魔器扔了進去。
不同的是,他一邊看著刀輪吞噬魔器,一邊不停打著手印。
他這刀輪和裂地鞭不能比,本來只是一件法兵,當初他甚至沒想過收下那六個魔頭,是被麻子一逼,不得不露一手;之後練成魔器也是為了報復麻子,因為他手裡有煉製魔器的法門,麻子沒有。
謝小玉很相信緣。
這件魔器因緣巧合被他煉製出來,一路上也幫了他很大的忙,所以就算有機會煉製出更好的魔器,他也沒動過心思。
不過,這東西本質實在太差,必須趁這個機會重練一番。
他不是現在才這麼做,其實在就開始了,所以這東西從車輪大小變成項圈那麼大,現在還進一步縮小。
麻子雙眼凝視著謝小玉的手,任何一個動作都不放過,他知道謝小玉對魔門的東西知道得比他多,此刻所用的魔煉之法可不是當初教給他的。
一件魔器接著一件魔器被吞噬,刀輪也變得越來越小,不再像項圈,更接近於臂環,材質也變得晶瑩剔透,彷若玉石。
突然,刀輪上的一頭魔頭看上去不太對勁,他停止吞噬,朝著左右看了看,猛地大嘴一張,將旁邊一頭魔頭吞了下去。
剎那間,這個魔頭脹大一倍,樣子也變得越發猙獰,剩下的四個魔頭全都感覺到了威脅,一起圍攏上來,和這個神魔撕咬起來。
這魔頭雖然比其他神魔大了一倍,但是架不住人多,被其中一頭神魔一口咬住脖頸,它想掙扎,卻被另外一頭神魔咬住咽喉。
眨眼間,這頭魔頭就成了其他神魔的口中之食。
剩下的四頭魔頭又開始互相吞噬,片刻的功夫後只剩下一頭。
勝利者的樣子越發猙獰恐怖。它長著六顆腦袋,每顆腦袋都有十二雙眼睛,十二雙耳朵。
謝小玉咬破手指,將一滴心血彈了出去。
這頭魔頭異常欣喜,一口吞下心血,沒想到一瞬間,它變得惶恐不安,似乎天敵就站在它身後。
沒有絲毫聲息,這頭已經變得異常凝實的魔頭瞬間崩碎開來,刀輪也發出一陣諳嗚,像是在呻吟,表面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痕。
眼看著刀輪就要廢了,卻有一陣粉色輕煙飛騰而起,輕煙中有一個絕色美女若隱若現,原本寸寸碎裂的刀輪迅速恢復原狀,那些裂縫一條接著一條消失,刀輪縮小一圈,看上去就像一枚用頂級的血玉翡翠雕琢而成的手鐲,晶瑩剔透,光可鑑人。
這東西很可愛,但是當那粉色輕煙升起,煙中美女忽隱忽現,一旁的麻子卻臉色蒼白,手都有些發抖。
“你。。。你絕對瘋了,連這種東西也敢招來。”麻子嘴唇微微哆嗦著。
謝小玉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他讓六魔自相殘殺,再用倖存的魔頭獻祭,原本想招一頭六塵法魔,沒想到招來六欲天魔的分身投影。這下子,他手中刀輪的兇威不用懷疑,但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對於別的魔頭來說,服役百年能夠獲得自由確實是不錯的魔誓,而對天魔來說卻狗屁不是。
“也不錯,至少在成為真君前,你用不著擔心魔器反噬了。”麻子在一旁開著玩笑。
這也算是一種安慰。就像王公貴族看不上粗茶淡飯,天魔對魂魄也很挑剔,憑謝小玉現在的實力,還沒達到它下手的層次,就像養豬一樣,至少要等到夠肥了再吃。這幾乎是魔門一貫的行徑,就連謝小玉和麻子都不例外。他們煉出魔器,利用交換的辦法散發出去,讓別人代為餵養,等別人身死之後再取回魔器,用來餵養他們手裡的那兩件魔器,這根本就是一脈相承。
“你別笑我,我並不是無路可走。”謝小玉咬牙說道。
“是啊,你可以剃了頭髮去做和尚,藉佛門的力量抵禦天魔,否則乾脆投身魔門,只要你表現出無限潛力,天魔就不會吞噬你。”麻子知道謝小玉所指為何,所以笑著說道。
“我剃度是遲早的事。”謝小玉很是淡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修的是什麼功法嗎?現在可以告訴你,叫《六如法》。”
“佛門中的劍修?”麻子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他知道佛門裡有劍修,不過這絕對是偏門裡的偏門。佛門講究慈悲,劍修崇尚爭鬥,完全是南轅北轍。
“你還是辦正事去吧。”謝小玉隨手一招,手中頓時多了九面陣旗。
九面陣旗足夠布下一座“挪移陣”,可以把人挪移過來。
麻子接過陣旗,也不羅嗦,瞬間鑽入地裡。
戊城離主城也就七八里地的距離,以麻子土遁的速度,片刻間就到。
還沒從土裡鑽出來,麻子就感覺不對勁,頭頂上全都是人,而且兇殺之氣四溢。
他連忙從納物袋裡取出裂地鞭,又連打了兩個法決上去。
厚重的大地精氣迅速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凝聚在這條場邊上。
裂地鞭原本就能夠聚攏大地精氣​​,魔化之後更不得了,簡直有點竭澤而漁的味道。
長鞭握把上的那副骨骸迅速長出土黃色的肌肉,看上去越來越像人的樣子。
直到四周的大地精氣抽無可抽,麻子這才朝著地面升去。
一出來,他就看到四周站滿了人,最裡面的蘇明成、法磬他們,外面則圍著一圈士兵,全都手持重弩直至中間。
士兵身後還有百來名修士在那裡壓陣,半空中更有兩個道士虛空而立,他們負著手,看上去異常從容。
“這是怎麼回事?”麻子怒聲問道。
“你總算來了。”法磬心中大喜。他一直以為自己也算個人物,但是現在才知道,比起麻子來他還差得遠。
“上面有令,所有修士協助軍隊防守北望城。”對面一個軍官大聲喝道。最後他沒忘加上一句:“這個是各大門派的決定。”
“各大門派?”麻子冷哼一聲:“恐怕只是天寶州幾個雜毛的一句話吧?真是各大門派的決定,就拿道門懿旨、佛門的手札來。”
麻子敢說這話,是因為他對大門派實在太清楚了,像這樣犯忌諱很容易讓人抓住把柄的事,絕對不會有人承認。
“你這小輩找死!”那兩個虛空而立的真人中,有一個人怒髮衝冠,他就是麻子所說的那幾個雜毛之一。此人並指朝著麻子點去,一道冰藍色的劍光從指尖激射而去。
“你才找死。”麻子抖手就是一鞭,一道閃爍不定的鞭影直衝著劍光而去,半空中立時響起一連串叮叮噹當的輕響。
那道冰藍色的劍光能夠凍結萬物,前面的鞭影瞬間被凍結起來,不過後面的鞭影隨即將冰塊擊碎。
這是力於力的較量,沒有絲毫可以取巧的地方。
瞬間,勝負已分。
鞭影撕破劍光,反推到那個真人面前。
那個真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他的反應不慢,雙手結印,面前驟然升起一個氣泡般的光罩。
鞭影劈裡啪啦擊打在光罩上,光罩被擊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過始終沒破。
那個真人剛剛露出得意的笑容,突然整個人定住了,緊接著,一聲慘叫從他的口中發出。
不過那聲音極其短促,下一瞬間,他化為一股血霧。
四周響起一陣充滿駭然的驚呼聲。
這不是第一個死掉的真人,也不是第一個被練氣層次晚輩殺掉的真人,但是每個看到這一幕的修士仍舊感到渾身冰涼。麻子的表現比當初的謝小玉更加搶眼。
“老傢伙,你也有什麼話要說嗎?”麻子衝著另外一個人喝道。
被喝問的那個真人心中有氣,不過他面對麻子也有些頭皮發緊:更何況麻子後面還有一個謝小玉,那也是能殺掉真人的兇徒。
那個真人正盤算要怎麼應對,就听到底下有人嚷道:“麻子,這個是我的。”說話的正事蘇明成。他甩手也抽出一條長鞭,比麻子手裡的長鞭更兇更惡,這條長鞭黑氣盤旋,凝成一尊神魔。這尊神魔高有五六丈,身體異常壯碩,遠遠看去就像一團烏雲。
那個真人眼皮直跳。
他當然知道蘇明成有這樣一件魔器,這幫凶人在前線遊走,人手一件魔器,個個凶焰滔天,其中就以兩條長鞭最為有名,一條舞動起來,百丈之內全都是鞭影,挨上一下就化為血霧;另外一條力有萬鈞,而且劇毒無比,一鞭下去,數十丈範圍盡數化為死域,而且連著幾天都沒人敢靠近。
他原本以為這兩件魔器再兇,以他的手段根本用不著在意,現在他沒自信了。
因為一個比他更有自信的人已經化為血霧,完全死透了。
那個真人還在猶豫時,底下又有人大喝一聲。
“天變起——星光搖——”這次出手的是法磬。他雙手高高托起一把飛劍,這把飛劍不停顫抖著,半空中顯出許多忽明忽暗的劍影,這些劍影閃爍不定,不可捉摸。那個真人一開始沒怎麼在意,他只覺得這套劍陣有幾分玄妙,而且這句“天變起,星光搖”似乎有些耳熟。
“九曜,《天變》——”遠處傳來一個人驚叫的聲音。發出聲音的人凌空而至,又是一個真人。此人過來,是因為聽到這邊情況不妙,又有一個真人被殺,所以趕來幫忙。他原本想好絕對不和對面的人羅嗦,一到場立刻下殺手,所以他連法器都已經拿了出來。沒想到還沒等他動手,就看到如此駭人的一幕。等到他看清半空中的那一圈飛劍,感覺出這座劍陣隱蘊的那絲意境,他連動手的念頭都沒了。
“九。。。九曜。啊?啊!《天變》——”之前那個真人駭然叫了起來,臉已經變得煞白。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覺得那麼耳熟了。
“搖星光”是《天變》的起手式。
《天變》實在太有名了。
底下那些修士裡,十個有八個知道九曜,《天變》意味著什麼,除了蘇明成他們幾個,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四周一陣鴉雀無聲。
此刻,所有的修士都恍然大悟,怪不得這群凶人如此了得,在戰場上如同神魔降世,殺起土蠻就像搶食似的,面對真人也毫不在乎,來一個殺一個,原來這群人全都是大門派出身。
一時之間,麻子的強勢、蘇明成的凶悍,全都被《天變》的光芒壓了下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法磬身上。
法磬享受著眾人崇敬的目光,這是他做夢都想要的,現在終於成了現實。
“你們埋在各個衛星城和城外的那些雷,應該是赤霄紫光雷吧?'赤霄一起,魂魄散,紫光一現,輪迴斷',好狠毒的手段!看來朝廷不只要殺土蠻,還想把我們這些修士也一網打盡。也對,朝廷已經忍了很久。”麻子學謝小玉的樣子,也拽過一頂帽子先扣上去再說。
“閣下這頂帽子扣得太大了。都護大人用赤霄紫光雷,只是因為土蠻多修魔功,而赤霄紫光雷恰是魔功剋星。”後面趕來的真人連忙解釋。這位真人絕對是個老奸巨猾之輩。他看上去是替此事開脫,話語中都帶出那位陳都護的名頭,將來上面真要追究的話,也好拿這位都護大人頂罪。
“我會將這番解釋轉告給一些人,或許他們會認可。”麻子也不說什麼對錯,不過這話絕對夠狠,兩個真人的額頭上都冒出汗珠。
他們此刻都後悔幹嘛幫官府出這個頭?或許有些人會接受那番解釋,但是大部分人只當做放屁,甚至連他們倆都懷疑陳都護是不是有讓兩邊同歸於盡的想法?或許這還有朝廷的意思。
麻子看到那兩人神色大變,知道自己戳中他們的罩門,緊追不放的說道:“我不管你的解釋有沒有道理,我只知道我不想成為下一個犧牲品,沒死在土蠻手裡,反倒死在自己人手裡,還魂飛魄散,連重入輪迴都沒辦法。”
“住口!你妖言惑眾!”那個軍官急了,猛地舉起手來。
突然,一陣風聲從頭頂上直壓下來。
那個軍官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拍成一灘肉泥。
殺人的是後面趕來的那個真人。
剛才那一瞬間他已經明白了,這場仗不管勝負如何都護大人都會攤上一口黑鍋,不但無功,恐怕免不了命喪黃泉。
對於武將來說,凱旋之日就是斷頭之時,所以才有“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悲鳴。
他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將死之人,招惹一幫背景深厚的凶人。

gander 發表於 2012-11-4 00:43
第三章退路

一里外,蠻族的大營圍攏成圈,將整座北望城圍的水洩不通。衛星城的失陷讓城裡每一個人都人心惶惶,此刻在北側的城牆下,兩三百人聚集在那裡。
“我最後再警告一次,戊城只有不到七千人,其中九成九是老弱殘兵,而外面卻有數不盡的土蠻。你們仔細想好,要不要跟著我們?”麻子大聲喊著,等待著這些修士做出選擇。
這是計劃的最後一步。
整個計劃是由謝小玉謀劃,他負責施行,蘇明成從旁協助,除此之外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內情,連法磬都被蒙在鼓裡。
計劃非常簡單,由他和蘇明成領頭表示要出去走走,引誘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去。
出去的人各有一件魔器,只要有仗打,這些魔器就會越殺越兇,這些人也會兇名遠播。
這就是好招牌,既讓別人看到魔器的好處,也讓別人產生一種想法,守戊城的是一幫凶人。
他暗中散發魔器只是順便。
這個計劃真正的目的是招人,將那些對官府有怨氣的修士引過來。
此刻,聚集在北望城的修士差不多有三千五百人,他們不指望能拉走太多人,十分之一已經足夠。
戰爭初期,兩三百名修士不算什麼,一艘飛行船遭到伏擊,死掉的修士差不多就是這個數目,來的路上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修士。
但是到了仗快打完的時候,兩三百名修士就是一支不小的勢力,而且能活下來的人肯定都有兩把刷子。
連問三聲,看到沒人退出,麻子從納物袋裡掏出那九根陣旗,往地上一插。
眨眼間,一座“挪移陣”就布好了。
“快,全都進去,我的法力支撐不了太久。”麻子大聲喝道。
那兩三百人連忙跑了進去。
挪移陣頗為神奇,進去一個人,那個人的身影就漸漸消失,最終無影無踪。
在戊城,一個個人從虛變實,然後走了出來。
當他們度過一開始的眩暈期,看清眼前的景象,一個個面如土色。
主城外,土蠻的營寨離城牆有一里遠;而在這裡,兩百丈外就是土蠻大軍。
他們站在山頭上,甚至可以看清那些土蠻眼角的睫毛。
這座城實在太小了,很難想像這裡的人是如何守住的。
突然,山頂一側發出轟隆隆的響聲,那聲音有點像石磨轉動,不過要響亮得多。
一大塊地面緩緩塌陷下去,露出一個傾斜向下的大洞。
這就是出入礦井的洞口,平時礦井完全密封,連呼吸的空氣都要靠挪移陣轉換,為的就是防止土蠻侵入。
“快,全都進來。”李光宗在洞口招呼道。
那些人不敢慢吞吞的。
雖然李光宗看上去才練氣兩三重的模樣,但是他們全都聽各自的老大說起過,這十幾個人身份特殊,全都是首領的熟人,修煉著兩種無上大和諧法,很多練氣六七重的修士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換成開戰之初,絕對沒人會信這樣的話,但是現在沒人敢不信。
眾人迅速鑽進礦井。
李光宗在前面引路,一邊走,一邊回頭說:“你們是新來的,先跟你們說說這裡的規矩。
等一會兒幫你們分組,分組的時候會問你們各自擅長些什麼。
給你們一個忠告,最好別隱瞞,否則會少掉很多好處。
分了組之後,大家都按天輪換值班。
對於不值班的人來說,上午是傳授陣法的時間,人人都要學,這是為了你們好;下午傳授符法,有興趣可以去聽。
一天裡還有兩個時辰很重要——辰時,兩位首領會升壇論道,聽得懂的人會受益匪淺;酉時,兩位首領會解答各種修煉難題。
不過你們問之前最好先請教一下其他人,別拿一些簡單的問題浪費時間。”
新來的人聽到這番話,一個個滿心喜悅。
他們早就從各自的老大那裡知道這裡的情況,知道這裡的兩位首領會幫他們梳理功法、解答疑難。
對散修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很快,所有的人都進入裡面,那扇門緩緩關閉起來,原本塌陷下去的地方也重新填平。
一進礦井,很多人大口呼吸起來,裡面居然一點都不悶,反而靈氣充足。
“別像一幫鄉巴佬似的。這裡本來就是靈脈,我們進來之後,又上上下下布了十多座聚靈陣,再加上礦井在山體之中,四周全都是厚實的岩層,靈氣散發不出去,日積月累就有了這樣的效果。不過等到仗打完之後,恐怕這條靈脈也到盡頭了。”趙博在旁邊解釋道。
“鄉巴佬又怎麼樣?”李福祿不太高興。
“我可沒說你們。”趙博的額頭上立刻冒出汗珠,只想抽自己兩耳光,這張臭嘴老是說錯話,在這個礦井裡,除了謝小玉、麻子、蘇明成、法磬之外,最不能惹的就是這幾個小子。
好在李福祿也沒當真。他和呆子兄弟一人拎著兩個鐵通,手裡都拿著一根大勺,只見他敲著鐵桶,扯著嗓子喊道:“開飯了,開飯了。”
“我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吃過了。”趙博連忙回道。
“聰明的話就吃一點。這是小哥新研究出來的東西,你們在外面一個多月,都沒償過。”李福祿慢慢抄了一勺,裡面全都是豆芽,還混著一些肉絲。
“這。。。這是用黑豆發的?”蘇明成湊了過來,一看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戊城別的不多,餵馬的黑豆有的是,這東西難吃。他和麻子兩個人跑出去,有那麼多人跟著,除了大家都渴望提昇實力,也和吃的東西太差有關。沒想到謝小玉在他們走了之後居然想出這麼個辦法,將黑豆全都發成豆芽。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店,機會難得。”李福祿繼續敲鐵桶。蘇明成心頭一動。他對謝小玉的本事比其他人清楚得多——用木架養雞、用陶罐種菜,這樣的事他以前聽都沒聽過。他連忙討了一碗過來。
“老蘇,還是你最聰明。”李福祿讚道。蘇明成也不搭理他,用筷子夾起豆芽就送進嘴裡。一口下去,鮮美的味道就在嘴裡化開。底料用的是雞湯,那味道自然沒話說,豆芽也清爽脆嫩,而且吸住湯汁,咀嚼起來,清香中帶著甘鮮,絕對是極佳的組合。
突然,蘇明成愣住了。他呆滯片刻,然後露出驚詫的神情。他感覺一股靈氣從胃裡散開,在體內流轉起來。這感覺實在太熟悉了。信樂堂有一塊不大的靈田,每年都能出產幾千斤白米,那米在晚上會發出微亮的白光,所以又叫月光米,吃進肚子裡,就會有一股靈氣冒出來。
蘇明成探頭看了看那六個鐵桶。這些鐵桶全都有半人高,裡面裝的滿滿的,除去湯汁,恐怕有一二十斤。這些豆芽裡的靈氣比月光米只多不少。
三兩口把碗裡的豆芽全都扒進嘴裡,蘇明成把空碗遞到李福祿面前:“再來一碗。”
“不能多給,俺已經照顧你了。小哥說了,這東西不容易弄。”李福祿連連搖頭。他可不傻,當然知道這是好東西。
“老蘇,你來之前沒吃飽啊?”趙博疑惑地問道。
這時,後面傳來麻子的聲音:“給我來一碗。”他不是挪移回來的,而是帶著九根陣旗用土遁之法從地底下潛回來,頭頂上有那麼多土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麻哥也是聰明人。”李福祿連忙抄起勺子滿滿盛了一碗,遞了過去,這麼多人裡,他除了謝小玉,就只服麻子。
麻子沒說話,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豆芽上。他過來的時候,恰好聽到蘇明成和李福祿的對話,第一個感覺就是豆芽裡有名堂。只嚐了一口,麻子的眼睛就瞪得滾圓。猛扒幾口之後,他若有所思的嘟囔一句:“那個傢伙居然還有這等本事。”
蘇明成只知道有靈米,麻子卻知道這裡面有大區別。靈米很容易弄到,這東西一年一收,產量太低,而且可以食用的只有種子,莖乾葉子全都扔掉,所以,稍微大些的門派都有其他食材。這些食材長則兩三個月、短則十幾天就可以收穫,像蔬菜、雞鴨、魚肉,九成以上的部分可以食用,扔掉的地方很少,而且蘊含的靈氣比靈米多得多。靈材的數量和種類有時候可以用來衡量一個門派的實力。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開宗立派?”麻子眼神中透露出濃濃的野心和深深的期冀。謝小玉左看看,右看看,努力證明這傢伙沒有發燒,好半天才道: “你沒有搞錯?我們兩個才練氣層次的人居然商量這樣的話題?”
“沒必要這樣妄自菲薄吧?我不認為你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對於你來說,真君境界並不遙遠,是遲早的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更上一層樓。”麻子一臉不以為然。
“好吧,我告訴你,我對這個提議一點興趣都沒有。”謝小玉否定麻子的提議。
“真是可惜。”麻子一陣扼腕。他知道謝小玉不會在這件事上騙他。
“你想幹什麼?難道想組建自己的門派然後報仇?這倒是,一旦你的門派規模夠大,你就可以回原來的門派要求附庸,這樣一來,你就是旁支的始祖,和長老同列,門派里肯定要給你一個說法。”謝小玉猜得出麻子的心思,這個人念念不忘的就是報仇。
“你難道不想?”麻子瞪了他一眼。
“我更願意提昇實力,提升到讓那些掌門、長老們仰望的地步,讓他們後悔當初的選擇。至於那個仇人,到時候完全可以像捏死一直臭蟲一樣解決。”謝小玉的回答充滿霸氣。
剛到天寶州的時候,他的想法和麻子差不多。讓他改變想法的原因說來有趣,居然是他和安陽劉家結下仇怨這件事。同樣是結仇,安陽劉家和他的仇更大。那個人至少沒趕盡殺絕,安陽劉家卻把事做絕,那個人該殺​​的話,安陽劉家更該殺。不這樣做,就是欺軟怕硬,他的心裡會留下陰影,然後心魔滋生,從此再無寸進。
想對付劉家,等於捅了馬蜂窩。這種延續千年不敗的世家,背後肯定有一張縱橫交錯的關係網,用原來的辦法不可能報仇。恰好,這時候他想起太虛道尊。這位萬年前的天下第一人,前半輩子都在被人追殺,結下仇家無數,等到他功成名就,那些昔日的仇敵有些被他談笑間赦免,有些卻如同臭蟲一般捏死,真正稱得上快意恩仇。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麻子異常沮喪,他發現自己確實很失敗,連報仇的方式都比謝小玉差了一截。這種氣魄他只能仰望,絕對學不來,因為他沒那個耐性,真到功成名就的時候,他的仇恨可能已經淡忘了。他要趁著自己還記得那刻骨恨意時,親手將那些人碎屍萬段。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現在應該把所有的計劃都告訴我了吧?”麻子收起其他心思,將目光轉會眼前。
“當然可以。”謝小玉當初不說,是擔心麻子對他不夠信任,因為後續行動全都需要麻子冒極大的風險。
“從現在開始,我們可以為逃跑做準備了。”謝小玉低聲說道。
“挪移陣?”麻子早有猜測。第一次看到那三十六面陣旗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謝小玉憑什麼有把握逃離戰場。
“還記得我們進城之前不得不躲藏的那個山洞嗎?像這樣的山洞數量肯定很多,'倒轉乾坤挪移陣'可以朝著一側延伸,最遠可達十七里,這是出發之前我和蘇明成實際測過的。
“我需要你以戊城為中心,搜索十七里之內每一寸土地,將符合條件的地方全都找出來,然後以那些地方為中心再往外搜。將所有符合條件的地方找出來之後,我們確定幾條最適合的逃生路線,然後在每一個落腳點都布下聚靈陣,再按照陣位埋入三十六座陣基,讓他們儲存足夠的靈氣,到時候只要插上陣旗就可以立即發動。”謝小玉將計劃和盤托出。
“說了半天,全都是我的事。”麻子一臉鬱悶。
“誰教這麼多人裡只有你一個精於土遁?”謝小玉也沒辦法,五行遁法裡,水遁是便宜貨,另外四遁少之又少。
“怪不得你一上來就找精於遁法的人。”麻子無話可說。他現在知道了,從一開始他就中了算計。
“我還要你幫我做一件事。那位都護大人肯定在北望城也埋了赤霄紫光雷,你能不能幫我挖一棵過來?”謝小玉想要這東西完全是臨時起意。
“你想玩金蟬脫殼,犧牲那些老弱殘兵,製造出我們全都戰死的假象?”麻子心中微微一顫。他並不是膽小,也不是仁慈,只不過謝小玉如此狠毒的話,他就要好好想想是否要繼續合作。
“我有那麼惡毒嗎?我只想證明我們是迫不得已才逃離戊城,那位都護大人包藏禍心,想讓我們和土蠻同歸於盡。”謝小玉連忙解釋。
“高明!陳都護已經乾過這樣的事,而且一下子葬送一千多修士和數万將士的性命,想必他就算喊冤枉也不會有人相信。”麻子放下心來。他不算好人,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則,對那些視凡人為螻蟻、草菅人命之輩,他絕對不會與之為伍。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氣漸漸寒冷起來,即便礦井外有厚厚的岩壁擋著,裡面也一天比一天冷。修士不在乎,那些老弱殘兵就不行了。他們蜷縮著身體互相緊靠在一起,藉著互相的體溫取暖,能包裹在身上的東西,被子、毯子之類全都用上,但是仍舊覺得冷,幾乎每天都有幾個人倒下。
“這樣下去不行啊。”李光宗巡視回來,他剛剛處理掉三個凍死的傷兵。
“我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憑空變出一堆棉衣。城里或許有棉衣,但是他們未必肯給。就算肯給,怎麼運過來?”謝小玉絕對不會為了這種事再次動用挪移陣進行遠距離傳送。土蠻不是傻子,這邊拿挪移陣當大車來用,肯定會暴露。
“我擔心士兵們有怨氣。他們都是因為殺敵而受傷,卻被派來這里送死,心裡本來就有怨憤;現在天氣冷了,一天只能吃兩頓,很多人有怨氣。”李光宗當過兵,知道當兵的苦處。
“他們有怨氣,去向那位都護大人發洩好了,我會打開出口讓他們離開礦井。至於接下來他們怎麼走、怎麼回主城,我就不管了。”謝小玉看著李光宗,他對李光宗很少這樣嚴厲。
“他們也不容易。”李光宗忙解釋。
“其他人也不容易。那些老卒有抱怨過嗎?他們知道自己的處境,知道這裡是他們唯一的活路。”謝小玉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著手準備逃跑了。那些領了蠱蟲的兵卒我也會一起帶走,沒這麼做的人就自己想辦法吧。”
“這太過分了吧?”李光宗的臉色大變,當初傷兵們剛到的時候,他也曾經讓他們每人領一隻蠱蟲,用精血飼養,代替自己出去戰鬥。有些傷兵這麼做了,但是大部分傷兵以傷重為由一直拖著。他原本還覺得奇怪謝小玉好像一點都不在乎,事後也沒催過。
“還記得在飛天船的時候嗎?願意跟我的,我會帶上;不願意跟我的,我不強求。”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那些人不壞。”李光宗只想盡一分心力。畢竟那是三千多條性命,傷兵裡,聽從命令用精血飼蠱的只有一千三四百人。
“土蠻大軍壓境,壞人早就腳底抹油。那個都護也算是有擔當的,但是你認為他是好人嗎?還有忠義堂的人,你和他們是老相識了,以前你覺得他們一個個都是俠義之士,現在你還那麼想嗎?還有牌樓裡的住戶,他們中不少人和你是老朋友,以前你肯定覺得聽他們都是溫良純善的市井小民,現在呢?”謝小玉玩味地看著李光宗。李光宗說不出話來。
“加緊修煉吧,等你有了足夠的實力,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事。”謝小玉不想多囉嗦。李光宗嘆口氣,轉過身就要離開。
“千萬別把消息洩露出去,我不想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謝小玉又加了一句。
李光宗心中一顫,謝小玉從來沒有對他用這樣厲害的語氣說過話。
轉念間,他就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了。
這可不是小錯誤,說得嚴重一些,這叫背叛。
他的求情,其實是逼謝小玉善待那些傷兵;可惜那群傷兵未必領情,他們自始至終都不肯合作。
同樣是對付不肯合作的人,那位都護大人風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原則。
可悲的是,就連順從他的人最後也沒什麼好結果,魂飛魄散,連轉世投胎都沒辦法,讓人寒心。
謝小玉則撒手不管,讓那些不肯合作的人自生自滅。
李光宗想通了,突然感到心中豁然敞亮。
一直以來他都有一個心結。
在他得知他感恩戴德二十餘載的忠義堂原來一直在騙他,這個心結就已經出現了。
當他看到牌樓裡的那些住戶欺善怕惡的嘴臉,心結越發的深。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像一個修士那樣將普通人視為螻蟻,還是像以前那樣秉持一份小人物的善良。
此刻他同樣也沒找到答案,但是心結已經解開。他終於明白他還沒資格想這些事,那是有實力的人盤算的事。只聽到一陣劈裡啪啦的輕響從李光宗身體里傳了出來,緊接著,他的肌肉一塊塊鼓起,肌肉上全都是暴起的青筋,那樣子顯得異常恐怖。
“恭喜你,打開心結,居然一步跨入轉脈的境界。”謝小玉睜開眼睛。
李光宗沒辦法回答,此刻他正沉醉於自身的變化總。《力士經》每提升一個境界,力量就會翻倍,體內的真氣也一樣,而且真氣流轉的速度也會倍增。
此刻,他體內的真氣如同洪水暴發,一路無可阻擋,奇經八脈原本還有一些滯澀的地方全都被一沖而過,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真氣不能到。
謝小玉的眼睛越睜越大。
它能夠感覺到李光宗體內的變化,這已經不只是換脈那麼簡單,似乎連後面的那兩個境界也已經開始鬆動。
轉念一想,他又明白了。
《力士經》接在轉脈後的正是洗毛和伐髓,偏偏李光宗他們拿加了料的大還丹當糖吃。
那種大還丹會讓人痛得死去活來,藥力異常霸道,卻在無形之中幫這些人打下極為紮實的根基。
“最近這兩天你放下手裡的事,一心一意修煉。”謝小玉吩咐道。李光宗現在是他手上最好的活招牌,一旦達到伐髓境界,李光宗就是練氣六重的修士。雖然比不過麻子、法磬這樣的人物,卻已經離吳榮華、王晨、趙博不遠。
“我馬上就去。”李光宗心中也是一陣狂喜。、
他前腳剛走,麻子後腳就從土裡冒了出來。
“我都有點嫉妒了。”麻子看著李光宗的背影,嘴裡嘟囔道。
“《力士經》本來就是直指大道的無上大和諧法,也是最容易成就的法門之一,練到精深之處可以舉步飛升,肉身成真,比修元嬰、練元神、脫體飛升要高明許多。”謝小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太古之後,天路坍塌,天地兩分,肉身成真的人有幾個?萬年前天地大劫,這條路更是徹底斷絕,想修成地仙都難。”麻子很清楚其中的緣由,所以絲毫沒有羨慕的意思。
對修士來說,最根本的就是長生久視,達不到這個目的,一切都是妄談。
他修魔功卻沒有放棄原來的功法,也是這個原因。
修煉魔功​​是為了報仇,一旦大仇得報,他就會廢棄魔功,轉回正道。
魔功高歌猛進,進展迅速,可惜太過凶險,極難走通,一旦踏錯步子就萬劫不復。
正道雖然進展緩慢,卻勝在安全,而且今生不行還有來世,總有一線希望。
盛極一時的魔門會被佛門取代,魔土最終變成佛土,並非沒有理由。
“你的任務辦得怎麼樣?”謝小玉問起正事。現在戊城外就是土蠻,麻子膽子再大,也不敢像回家一樣出出入入,所以他一直在外面晃蕩,尋找謝小玉要的隱秘之所。
“我已經盡力了。”麻子把一隻捲軸扔到謝小玉面前。那是地圖,上面標記著一個個紅色的小點,互相之間還有連線,上面標示著距離。
“很不錯。”謝小玉兩眼發亮。麻子做事確實仔細。這些點互相之間可以連通,意味著縱橫交連可以有好幾種走法,即便有些線路被切斷,他們也可以從其他方向逃出去。
“我這邊也完​​成了。”謝小玉從背後取出一隻納物袋,裡面裝滿用玉石雕琢而成的陣基。麻子在外面奔波,他也沒閒著,整天都在煉製這些東西。
“這次我不會那麼傻了,你得跟我一起幹。”麻子吃夠苦頭,只有一個人,他連睡覺都必須睜著一隻眼睛,平時打坐也不踏實。
“你在土裡可以帶人嗎?”謝小玉問道。
“只帶一個人的話還做得到。”麻子的語氣異常肯定。
“好吧,捨命陪君子。反正有王晨在,土蠻就算進攻也討不了好。”謝小玉從一開始就讓王晨主持大陣,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gander 發表於 2012-11-4 00:44
本帖最後由 25288128 於 2012-11-14 00:43 編輯

第四章 大劫之兆

  四周一片漆黑,那是厚實的泥土。謝小玉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他覺得自己像被活埋了一樣。

  “小心,前面有土蠻的鑽地兵,這幫傢伙很麻煩的。”傳音符裡傳來麻子的警告聲。

  謝小玉立刻屏住呼吸,與此同時,他也感覺速度慢了下來。

  鑽地兵同樣精通土遁,麻子如果是一個人的話,並不在乎這些傢伙,帶著謝小玉就不行了,只能遠遠避開。

  麻子遁的很深,離開地面有百餘丈,那些鑽地兵只在十丈上下巡遊,所以要避開他們並不是什麼難事。

  一路上小心翼翼,兩個人在地底深處無聲無息的滑行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終於感覺到麻子開始往地面升,這是要出去了。他很高興能夠重新踏上地面,四周全是土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半個時辰之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從土裡冒了出來。一起冒出來的,還有十二支海碗大小、渾身長滿剛毛的蜘蛛。這些土蜘蛛還只是幼體,力氣並不大,不過十二隻一起處理效果還不錯,省了麻子很多力氣。從土裡一出來,謝小玉就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朝四周張望著。這裡深藏山腹中,旁邊就是一條靈脈,靈氣還挺足,不過他並不是來這裡尋穴的。從納物袋裡掏出羅盤、牽機線,謝小玉開始工作起來。布設陣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初在落魂谷,謝小玉花了一個下午才把三十六根陣旗全都布好,那裡還是一片平地。

  這裡是一座山洞,想將陣旗全都鋪開的話,還要挖一些洞穴出來,他在礦井裡就是這麼做的。

  這絕對是一項大工程,怪不得麻子不肯一個人幹活。好在他帶來了十二個挖慣了洞的礦工。這些土蜘蛛幹別的事不行,挖洞一流。

  將整個洞穴勘測了一遍,在一張紙上描繪洞穴的大致走向,謝小玉嘆道:“想將陣布好,至少也要兩天的時間。看來我們不可能把每個點都連接起來,最多挑十二個點。”

  “我才不管,花再多的時間都沒關係,只要不是我一個人辛苦幹活就行。”麻子的態度很直接。

  這次,換成謝小玉說不出話來。說幹就幹,兩個人各自分工,每人六隻土蜘蛛。這一來他們工作到不知時間。累了,就跑到一邊打坐休息;餓了,就拿出事先烤好的雞肉脯啃兩口。因為一旁有人,所以用不著擔心被土蠻偷襲,打坐休息倒也很安穩。

  眼看著工作完成一大半,還有七、八個陣基本安置完畢就可以走人了。突然,東南方向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波動。

  “怎麼回事?有人在做法?”謝小玉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在外面的時候經常碰到這種事。我也曾經想要打探,可惜土蠻防衛森嚴,根本潛不進去。”麻子很不負責地回答道。

  謝小玉的神情變得凝重。麻子可以不管,他卻不行,因為他肩膀上負擔著太多東西。

  “幫我在頂上開個洞。”謝小玉指了指頭頂上方的一道縫隙。

  麻子明白他要幹什麼。當初被擋在北望城外的時候,他們就做過同樣的事。

  開一個小洞並不困難,只要能夠把謝小玉塞進去就行。

  縫隙正對著東南方,需要稍微擴大一些。很快,麻子就完成了他的工作,那是一個很小的洞,人在裡面連腰都直不起來。

  謝小玉艱難的爬了進去,輕聲咒罵了一句:“這個混蛋。”

  從納物袋取出陽燧鏡。這次他沒有拿出那面大的,而是拿出一面小的,主鏡只有巴掌大,副鏡更是只有銅錢大小。

  遠處有一大群土蠻正圍攏成圈,不停朝中間跪拜著。

  圈子中央被一片山脊擋住了,看不清楚,不過從土蠻頂禮膜拜的樣子來看,正中央的位置肯定立著一尊神像。

  “土蠻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祭拜儀式?比如祭天、祭地、祭祖?”謝小玉緊皺著眉頭問道。

  “這個要問吳榮華,我對這裡也不太了解。”麻子幫不上忙。

  “你上來看看。”謝小玉說著,鑽了下來,這個洞實在太小了。

  麻子嘟囔了一聲,爬了上去。他本來想作弄謝小玉的,沒想到自己也被拖下水。

  陽燧鏡早已調整好,根本用不著動,只需要把眼睛湊到孔前去就行。麻子同樣也看到遠處人頭攢動的場面。

  “人好多啊!少說也有兩、三百萬。”麻子喃喃自語著:“這怎麼可能?難道整個天寶州的土蠻都集中在這裡?他們哪來那麼多糧食?”

  “西面有座高峰,你帶我過去。”謝小玉決定追根究底。

  麻子也感覺事態嚴重,不敢在開玩笑。

  謝小玉所指的山峰和這座山頭相連著,所以沿著山脊而行,根本不用擔心會被發現。

  到了那裡之後,麻子鑽進土中,一會兒功夫他又冒了出來,已經挖好一個可以藏身的洞穴。

  這次他很正經,挖的洞可以藏五、六個人,正前方同樣也有一道縫隙,而且縫隙外還有一處矮樹,絕對是一個極其隱秘的觀察點。

  重新將陽燧鏡裝好,麻子迫不及待湊過去看了起來。只看了一眼,他臉色就變了。

  謝小玉擠開麻子,將眼睛湊到孔前。瞬間,他的臉色也發白了。

  山谷中央確實豎著一尊神像。那位神長著四顆腦袋、六隻手臂,外表倒不顯得惡行惡壯,和那些六、七顆腦袋、幾十隻手臂的神魔比起來,這位還差得多。

  “是婆羅賀摩,萬魔之祖。”謝小玉的嘴唇微微哆嗦起來。

  “我知道那麼多土蠻是怎麼冒出來的了。婆羅賀摩最擅長的就是無中生有,而且在三位魔祖裡最隨和,號稱有求必應,那數以百萬記的土蠻應該就是他的傑作。”麻子在一旁分析著。

  “我不相信有那種神通存在,就算有,現在天地隔絕,婆羅賀摩也沒辦法打通天地間的隔膜,插手這個世界的事。”謝小玉否定了麻子的說法。如果魔祖的力量這麼容易降臨,魔門也不會被佛門取代。

  “不是沒辦法。在魔門之中,以一化十、以一化百的法術有一大堆,什麼滴血分身、赤屍分身、肉骨分身……這些法術都要分魂裂魄。滅掉一個分身,施術者就不能再入輪迴,只有這些不懼生死的土蠻才敢這麼幹。”麻子已經將前後的線索串聯在一起。之前他就覺得不對勁,那些攻戊土城的土蠻不但實力弱,連魂魄也孱弱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這我也明白,問題是,滴血分身那麼容易修煉嗎?”謝小玉透過陽燧鏡眺望著遠處,冷冷地問道。他想得比麻子深遠得多,所以臉色才會這麼難看。

  麻子被問住了。

  “你的猜測呢?”

  “神道,是消失了萬年的神道死灰復燃了。”謝小玉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臉上的冰冷,額頭還有了微微的虛汗。

  “神道!”麻子的臉色也白了。

  這絕對是讓人心驚肉跳的字眼。

  佛門、道門、魔門、旁門教義各不相同,但是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透過修煉追求個人的解脫,所以才有修士這一說。

  神道就不一樣了,那完全是另外一個體系。這些人不需要修煉,只要招來一批善男信女,讓善男信女們完全信奉自己,時時刻刻口誦他們的尊號,他們就可以擁有神通。

  這一套東西是從禱告、祭祀演變而來,而祭祀、禱告這類儀式源遠流長,太古之時就有人祭天地、祀鬼神。三千大道之中有祭拜之道和信仰之道,佛道魔旁四門之中也有相應的法門。

  所以神道絕對不是什麼邪道。

  問題在神道需要大批的信徒,而且只能信我,不能信奉旁人。這樣一來,信徒就成了修神道者的私產;再加上神道無需苦修,也不講資質,只要信徒眾多,自然神通廣大,自然受到世俗君王的青睞。

  一開始大家還可以相安無事,漸漸地,修神道的君王開始互相兼並,弱者被吞,強者越發強橫,最後只剩下五位最強的君王。這五個人自稱神皇,每個人都到了舉步飛升的境地,所以無需繼續兼並。

  這時候,神道的缺陷就顯露無遺。五位神皇能夠達到那樣的境界,是靠億萬名信徒維繫著,他們一旦飛升,再也無法插手人間之事,那些信徒肯定會改信他人,他們立刻會被打回原形,所以他們不能飛升,也不敢飛升。

  這五個人各自作出不同的選擇。一個人最先轉入佛門;另外三個人有樣學樣,不過他們改走道門,原因是他們看到轉入佛門的那位神皇進展非常緩慢。

  最後一位神皇沒打算這麼做,他有一個異想天開的念頭——他想獨佔天下,建一座永恆不滅的地上神國。

  這就是萬年之前天地大劫的由來。

  大劫過後,“神道”就被視為災難的根源,成為各大教最為忌諱的東西,一旦發現“神道”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各大教立刻全力撲滅。

  “麻子,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對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道。”謝小玉轉瞬間就想到了其中的利害。

  “你擔心各大門派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殺我們滅口?”麻子問道。

  “不是殺我們兩個滅口,而是將天寶州的人全都殺光。”謝小玉想到的結果遠比麻子的猜測可怕得多。

  “這怎麼可能?”麻子有些不信,但是他知道謝小玉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你現在還猜不出他們為什麼攻城嗎?這些土蠻攻破城池之後,男人全部殺光,只留下女人和小孩。以前大家都猜不透他們要這些女人和小孩幹什麼,怎麼養活?現在你應該懂了。”謝小玉越說,眼神越凌厲。

  麻子當然明白。有修神道的人在,可以輕而易舉製造出一片沒有毒素的土地,也可以讓那些女人和孩子不怕毒素。

  這就是神道厲害的地方。修神道的人先要選定一個專精的領域,只要在這個領域裡,他就無所不能。

  一明白這件事,麻子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他知道謝小玉說的沒錯。如果各大門派知道了此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將天寶州的人全殺掉,這樣就讓土蠻沒辦法補充人口,也沒辦法學到中土的技術。

  這不是因為殘忍嗜殺,而是因為沒辦法把人從天寶州撤走。

  臨海城一個月會有兩艘空行巨舟到達,每艘空行巨舟裝載一千五百到兩千人;一個月就是三、四千人;一年就是四萬多人。整個天寶州有六十幾座城,有些城每個月有一艘空行巨舟到港,有些是兩個月一艘,加起來差不多每年有將近一百萬人過來這裡。

  儘管這裡每天都有人死去,但是人口總數正在增長,而且增長速度驚人,所以臨海城十幾年前的黃泥崗現在已經變成城市的一部分,粗略估計整個天寶州少說有五、六千萬人口。

  反覆想了半天,麻子最後發現這件事真的不能說。

  天空開始飄起雪,一開始只是小雪,西北風吹過來之後,雪開始越下越大。

  謝小玉和麻子並不在乎下雪天,對他們來說,漫天大雪反倒能阻礙土蠻的視線,讓他們活動起來更容易些。

  那厚厚的積雪讓謝小玉突然意識到自己算漏了一件事——他沒算天時。

  “看來我們可以早一點結束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麻子看著滿地的白雪,臉頰不停的抽搐著,很想將旁邊的傢伙痛揍一頓。

  雪就是水,到了冬天,整個天寶州就成了一處水的世界。

  精通水遁的修士不少,大部分修士也會一些水遁之術,可以像來的時候那樣,以幾個精通水遁的修士為主,其他人為輔,大家駕著水遁逃跑,不信那些土蠻能追的上來。

  就算追上來也不怕,現在他們這隻隊伍裡的每一個人都今非昔比,如果再遇上當初那種埋伏,他們絕對毫不猶豫地殺回去。

  “別抱怨了,走吧。”謝小玉拍了一下麻子的肩膀。

  麻子哼了一聲,一下鑽進土裡,謝小玉直接被帶下去。

  和來的時候一樣,麻子一直鑽到百餘丈的深度,才朝著戊土城的方向而去。十二支土蜘蛛一起用力,拖著謝小玉前進。

  快靠近戊土城的時候,頭頂上又傳來土蠻鑽地兵的氣息。

  “糟糕,這些東西的數量增加了幾十倍。”傳音符裡面響起了麻子的聲音。

  “應該是籍神道的力量一化十、十化百。你不覺得我們最早碰到的那些鳥人太弱了嗎?而且數量也多的離譜。”謝小玉說道。

  “我們怎麼上去?”麻子問。

  “還能怎麼上去?當然是強行殺回去。”謝小玉想都沒想就回道。

  有那麼多鑽地兵游弋巡邏,他絕對不敢打開為麻子準備的出入口。

  “抄傢伙吧。”麻子興奮地取出裂地鞭。這件魔器煉成之後,立刻拿一個真人做了祭品,沒比這更完美了,可惜一直沒機會用,這次總算能顯顯威風。

  謝小玉嘆息一聲,掏出刀輪。

  兩個人也不急著上去,全都拼命地往魔器裡打著法訣。

  這就是魔器的好處,法器如果這樣做的話,肯定會被上面的土蠻發現,魔器卻沒這個問題,所以魔器適合用來偷襲。

  明知魔道凶險,也知道魔多短處,但是修煉魔門大法的人仍舊數不勝數,自然有其道理。

  麻子的準備很快就結束了,裂地鞭將地底深處的大地精氣強行抽取一空。

  謝小玉卻碰到麻煩。他手上的刀輪如同一個無底洞,十幾個法訣打進去,就像石頭扔到井裡,只聽到撲通一聲輕響,卻連個水花都沒看見。

  他連忙從納物袋裡掏出一隻瓶子,用拇指拔開瓶蓋,倒了幾顆補氣丹丸入口。

  這些丹丸入口即化,變成絲絲縷縷的靈力,支撐著他繼續往刀輪裡打法訣。

  “誰教你心黑,將六慾天魔招了來。”麻子在一旁看笑話,這種機會難得有。

  謝小玉一嘴丹丸根本不能說話,只能任憑麻子取笑。

  足足吞下去三十多顆補氣丹後,謝小玉感覺稍微好一點了,法訣打進去之後,總算是有了點反應。

  “走。”謝小玉一手抓住麻子的手肘。

  麻子運起土遁之術,飛快朝著地面衝去,這次他不再講什麼隱蔽了。

  四周那些鑽地兵立刻被驚動了,紛紛圍攏過來。

  兩邊都在爭分奪秒。

  麻子畢竟搶先發動,帶著謝小玉先一步從土裡冒了出來,三個鑽地兵幾乎貼著他們的腳底也鑽了出來。

  剎那間,麻子和謝小玉同時出手。

  麻子手中的長鞭舞動如飛,以他的身體為中心,一片扇形區域全都被鞭影籠罩住,下一瞬間,鞭影變成漫天血霧。

  謝小玉出手也不慢。刀輪一出手,立刻發出一陣悅耳的輕吟,那聲音清幽婉轉,令人心醉神迷,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哀怨,讓人聲淚俱下、傷心斷腸。

  聽到聲音的人全都變得神情呆滯、兩眼無神,旁邊正發威的麻子也中了招,眼神漸漸失去神采。

  “醒來!”謝小玉在這個傢伙的肩膀上猛擊一掌。

  “嘶!這麼用力幹嘛!”麻子痛呼一聲,不過馬上打了個寒顫,異常畏懼地看著那把刀輪。

  這東西不愧有天魔潛伏,凶性懾人,居然敵我不分,連自己人都暗算。

  不過從外表看,這把刀輪卻看不出一絲邪氣,沒有以前那方圓畝許的魔焰,也沒有神魔的身影,只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神光隨意漫卷著,不帶絲毫煙火之氣。

  但是魔音所至,不管是在地上還是地下的人全都瞬間被迷住心神,然後在不知不覺中沒了氣息。

  被魔頭所殺,一點不比被赤霄紫光雷炸死好多少,同樣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不過那些魂魄並沒有被刀輪吞噬,天魔分身顯然對普通的魂魄不感興趣,所以直接將它們化為虛無。

  謝小玉和麻子都被刀輪的恐怖所震懾,不過他們並沒有忘記自己還身處險境,一頭撞進“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裡。

  一進入“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他們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震怒的狂吼,眨眼間,戊城上空天昏地暗。

  兩個人同時感到心頭亂跳,即便已經身處大陣之中,那恐怖的氣勢仍舊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下一瞬間,方圓數十丈的一片地面猛地陷落下去。

  陷落的地方顯露出一座烏光隱隱的曼陀羅陣,中間是三尊魔像,周圍是十二尊小一些的魔像,每一尊魔像都栩栩如生,已經完全凝結出實體。

  之前無往而不利的“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這次居然失靈了,別說將這一擊挪移開,即便偏轉一分都做不到。

  好在千鈞一髮之際,謝小玉和麻子強行挪移進礦井裡。

  “那是什麼?”麻子驚問道。

  “不知道,可能是魔器,也可能是某種陣法,集合許多人的力量同時打出來。”謝小玉一想到剛才那一擊,也禁不住心生恐懼。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至,還沒看到人,就聽到李福祿的聲音。

  “兩位哥哥,你們總算回來了。”

  所有的人都跑來了,跑在最前面的是李福祿和趙博,蘇明成和法磬落後他們半步。

  謝小玉和麻子這才回過神來。他們轉頭看去,立刻同時皺起眉頭,因為來迎接他們的人全都有些狼狽,每個人的身上或多或少帶著傷。

  “怎麼回事?”謝小玉急問道。

  “你們走後五、六天,那些土蠻不知道吃錯什麼藥,開始猛攻這裡,來的全都是強手,我們拚了命才頂住。”法磬連忙解釋道。

  “有沒有傷亡?”謝小玉問道。

  “死了二十幾個人。七天前,一段礦井被打塌了,露出洞口,土蠻拚命想殺進來,我們則拚命死守,還好洞口不大,最後還是守住了。”法磬說著,仍舊顯得心有餘悸。

  與此同時,他也有些灰心喪氣。謝小玉和麻子不在,他以為自己和蘇明成可以挑起大梁,結果證明他們撐不起這副重擔。

  “柱子、田壯、小六子、老白他們都死了,俺爹也受了重傷。”李福祿抽著鼻子說道。

  這話出口,一些人的臉色顯得不太好看。

  謝小玉立刻就明白了。

  當初開闢這片隱蔽所的時候,就將所有的礦井分成許多段,每一段有專門的人把守,而李光宗他們負責統領那些兵卒。顯然,礦井被打塌的時候,負責那一段防禦的人因為害怕而逃離,李光宗他們不得不上來補位。

  “還有誰死了,給我一份名單。他們有什麼親戚朋友嗎?”謝小玉問道。

  他沒管那些失職的傢伙,反正到了撤離時,他會讓這些人知道什麼叫後悔。

  “還有其他事嗎?”謝小玉又問。他出去將近一個月,肯定有很多事情急待他處理。

  “那群傷兵鬧過一次叛變,讓老李鎮壓下去,參與叛變的三百多人全都被驅逐出去。”法磬畏畏縮縮地說道,他不清楚謝小玉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這是我的安排。”謝小玉將責任攬了過來。

  “現在士氣有些不穩,那些傷兵只是畏懼我們的實力,沒人敢再挑頭鬧事罷了。”法磬輕聲說道。這其實是善意的警告,他的想法和當初的李光宗是一樣的。

  謝小玉沒辦法解釋,他對李光宗說的那番話絕對不會對著這些人說。

  “不是我要他們過來,是都護大人打發他們來送死,我收留他們已經仁至義盡了。你告訴他們,誰不想留下,我可以送他們回主城。”謝小玉顯得異常冷酷。

  這時候,謝小玉才想起有一件事沒問:“主城那邊怎麼樣了?”

  “那邊比這邊更糟。最外面的幾處城區已經丟了,他們學我們將城裡的房子全都拆了,用來建造新的城牆,還支撐起六十幾座大陣,靠這些大陣在拖時間。”

  “這麼多大陣?”謝小玉大吃一驚。

  他並不是吃驚官府的財力。礦頭去礦業會所哭訴一番,上面就拿出一套“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作為補償,官府在這方面絕對不會比礦業會所差。

  問題是這些大陣需要有人操縱,其中必須有一個精通陣法的人主持全局,而且每根陣旗至少要一個粗通陣法的修士執掌。就拿“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來說,需要三十九個人連手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六十多套這樣的大陣,就要兩千四百多個修士,很難想像主城裡還能湊出這麼多修士。

  “他們不像我們這樣奢侈,最多十來個人操縱一座大陣。”法磬精通陣法,他從那些大陣的變換中就看出人手不夠。

  “那位陳都護絕對是個白痴。當初人多的時候就應該把這些大陣拿出來,也不至於一夜之間所有的衛星城盡數陷落,大批修士戰死。”蘇明成在一旁嘆道。

  這顯然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謝小玉和麻子互望一眼,他們比其他人更明白朝廷那些詭異心思。

  當初謝小玉剛來的時候,曾經說過朝廷意圖不軌,想讓天寶州的散修和土蠻同歸於盡。那只是他用來堵都護大人的話,沒想到居然一語中的,朝廷真的有這樣的意思。

  “我們管好自己就夠了。”謝小玉不想多提主城的事,來這裡的第一天,他對那邊的人就沒有一絲好感。

  “大家做各自的事去,沒事做的,就把握時間修練。”他開始揮手趕人。

  那些新來的修士一個個都離開了,蘇明成、法磬他們卻從謝小玉的神情中看出一絲名堂。

  等眾人全都散去,他們立刻湊了過來。

  “那件事準備得怎麼樣了?”蘇明成搶先問道。他是知道計劃的人。

  “一切順利。”謝小玉不欲多說,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不是不相信法磬他們幾個人,問題是他說出來之後,法磬他們難免會流露出自己是知情人的意味,這樣一來,其他人就會犯嘀咕了。新來的修士或許還能克制住,像趙博這樣早就跟著他的人心裡難免會有想法。

  傻子才會自找麻煩。

  “我們什麼時候撤?”法磬問道。他也很聰明,立刻猜到謝小玉不說明白的原因,所以用了一種沒有忌諱的問法。

  “要看主城那邊什麼時候撐不下去。”謝小玉不想給人留下把柄。

  主城不破,他如果先撤的話叫臨陣脫逃;主城破了,他撤退就變得順理成章。

  “到時候恐怕來不及。”法磬擔憂的是這件事。

  “我什麼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謝小玉語氣重了一些。他之所以能將這麼多人聚在身邊,就是因為他給眾人足夠的信心,所以他絕對不允許有人提出質疑。

  “我沒那個意思。”法磬連忙解釋。

  “我知道。你也是為了穩妥起見,不過有些事不能多說。”謝小玉連忙緩和一些,他也不想和法磬搞僵關係。

  突然,他想起神道再現的事。

  “我有很多事不能說。如果你們相信我,就在修練上加把勁,最好能夠在一、兩年裡踏入玄門,否則恐怕就晚了。三年後,我們必須回中土,馬上就會有一場大禍降臨在天寶州,如果來不及走,誰都別想活命。”謝小玉顯得異常嚴肅。

  “一、兩年成就真人?這怎麼可能?”法磬相信,給自己五年的時間,十有八九可以成為真人,但是一、兩年在太短了。

  “不想死就拚命修練吧。”麻子冷著臉說道:“反正,我會盡可能在一年裡踏入玄門。”說著,他朝蘇明成伸出手:“給我一瓶補氣丹,我拿《天符寶籙》換。”

  麻子的話最有分量,因為他太高傲了,傲得不屑於撒謊。此刻他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大家的心裡全都發毛。

  他們可以肯定,謝小玉和麻子在外面發現了什麼。

  “我……我要去修練了。”法磬轉身就走。

  “我也是。”蘇明成也感覺到時間緊迫。

  礦井裡冰寒澈骨。士兵們裹著被子、毯子,仍舊瑟瑟發抖。

  “卡擦、卡嚓。”

  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斜靠在一塊木板上,正拿著生鏽的破刀在牆壁上劃著,牆壁上全都是一道道刻痕。

  “明天就是小年夜了。”他自言自語著。

  他是被派過來那五千個傷兵裡的一個,在之前的戰鬥中他被砍掉右臂。

  他旁邊是一群老卒。其中一個老卒目光渙散地看著天花板,好半天才說道:“往年這個時候,我們那邊都開始殺豬宰羊了。一年裡難得吃到一次肉,只有過年有這個口福。”

  另一個老卒說道:“我就沒這麼舒服了。最後幾天是最累的日子,東家要盤帳,還要核對貨賬,最後要把店鋪打掃乾淨,一直要忙到小年夜這天。不過也有好處,小年夜的時候,東家總會請我們吃一頓,前年是在迎賓樓吃,去年是福來順。”

  “今年能夠活著就不錯了。”年輕的傷兵扔掉手裡的刀。

  “別抱怨,你我活下來的機會比那些人多。”剛才那個老卒湊到年輕傷兵的耳邊低聲說道。

  “你怎麼知道?”年輕的傷兵一下子坐了起來。

  “你應該聽說了吧?為首的那兩個修士已經回來了。這段日子,那些修士精氣神都和往日不一樣,好像在高興些什麼。”老卒仍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他們離開,是去安排退路?”傷兵雖然年輕,但是見識不錯。

  “十有八九是這樣。當初剛剛開戰時我們都怕死了,小李頭領卻一點都不在乎,他說大頭領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怎麼逃了。”

  “只怕他們未必會帶著我們一起逃。”年輕的傷兵一臉不屑地說道。

  “不至於。帶我們這些人走,對那幾位頭領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兩位頭領已經布置好退路,到時候要走就走,土蠻根本攔不住。”老卒異常得意地說道。他因為巴結李福祿的緣故,所以經常能夠得到別人不知道的消息。

  “這肯定要花很大的氣力,那些修士老爺誰肯這樣做?我們對他們來說只是一隻小螞蟻。”年輕的傷兵仍舊不信。

  “誰說要他們花力氣?你我手裡的蟲子全都是蘇頭領養的寶貝,平時才不會給人呢。那些蟲子每一隻都有法力,比一些修士都強,到時候我們可以藉它們的法力逃。”老卒道出其中的奧妙。

  “這樣說來,沒養蟲子的人不就得困死在這裡?”傷兵一下子坐直身體。

  “就是這個意思。”老卒笑了起來:“前段時間有人造反,讓老李頭領壓了下去,事後很多人怕被牽連,就向老李頭領討要蟲子,想表示自己的忠誠,但是老李頭領根本沒給他們這個機會。明白為什麼嗎?”老卒笑得越發高興。當初大部分傷兵不願意養蟲,上面居然同意,這讓他們這些老卒很不好受,畢竟養蟲子傷元氣,所以無形之中他們就和那部分傷兵起了隔閡。現在知道那些人自作聰明,絕了自己的後路,老卒們樂得看笑話。

  這就是小人物的心思,說不上壞,也絕對談不上善良。

  年輕的傷兵心亂如麻,那邊還有他的好兄弟。

  “你最好不要亂說亂動。自從那些人造反之後,幾位頭領對那邊很是小心,有點風吹草動,立刻會出手鎮壓。幾位頭領不會殺人,只是把人往外一扔,你知道是什麼結果。”老卒看出年輕傷兵的心思,立刻警告道。

  “就算他說出去也沒用,那些蟲子在修士的手裡,他能求得動修士老爺?”另外一個老卒冷言冷語道。

  “怪我多嘴。”剛才那個老卒一臉後悔,從地上爬了起來,沒意思地走開了。

  過了拐角,老卒就看到李光宗背靠著岩壁站在那裡。

  “小的已經遵照您的意思做了。”老卒連忙點頭哈腰說道。

  李光宗想著心事,好半天他才嘆了口氣說:“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您是菩薩心腸。”老卒連忙拍馬屁。

  “我只是不想看著那麼多人眼睜睜地等死,一年前我和你們一樣,都是一個螻蟻似的人物。”李光宗嘆道。

  “您這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老卒這次說了真心話。

  “你也要把握住機緣,有事沒事就多想想大首領的好處,透過那些蠱蟲,他能夠感應到你的想法。”李光宗很不想說這話,這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巫婆、靈媒。

  他現在也算是個正牌的修士,已經知道那些巫婆、靈媒大多是騙人的,沒什麼法力,就算偶爾有兩個會法術的,也只是最差勁的那種。

  他不知道謝小玉為什麼要他這麼做,他不會多問,只知道照著做就是了。

  “小的遵命。”老卒連聲說道。

  活到他這個年紀,已經沒什麼想法了,只求平安;如果再能活得好一些、活得長一些,那就更好了。反正修士老爺只是讓他誠心求拜,並不需要做別的事,也沒有性命之虞,為什麼不幹?

  “你再告訴那個人,如果他的朋友也誠心求告的話,說不定有機會得到靈蟲。不過只有靈蟲不夠,因為他們得到靈蟲的時間實在太晚了,到時候就算能帶上他們,可能也走不遠,所以他們要更加誠心求告,或許有一線生機。”李光宗厚著臉皮裝神弄鬼。他覺得臉頰發燒,好在礦井裡光線黯淡,不用擔心會被看破。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老卒打定主意,以後每天念大首領的名字兩萬遍,就當做神來拜。

  “你回去吧。”李光宗揮了揮手。那個老卒轉身回去了

  看到老卒走遠,李光宗也回去覆命。

  在礦井一角,現在多了一個不大的石室,裡面按照五行方位挖了五個坑,此刻一群人擠在那裡。

  石室裡靈氣充裕,僅次於靈眼,這已經不是聚靈陣的效果,而是強行抽取來,頂多三個月,這條靈脈就會廢掉。

  為了盡快提升實力,謝小玉和麻子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麻子一個人獨佔土位,謝小玉、法磬兩個人佔據金位,趙博和另外幾個擅長水遁的人擠在水位上,蘇明成佔了木位;旁邊的火位最擠,李福祿等幾個小子全都擠在裡面。

  《力士經》不屬於五行之中任何一行,不過落魂谷裡的那口靈眼因為被打偏了,最好的石洞恰好是火行,所以久而久之包括李光宗在內,他們的真氣或多或少沾了一些火氣。

  看到自己老爹過來,李福祿連忙往旁邊挪了挪。

  李光宗沒急著進去,先朝著謝小玉說道:“消息已經散發出去了。”

  “辛苦你了。”謝小玉沒多說什麼。

  “你倒是無所不用其極。”麻子習慣性地刺了一句。

  “這不是很好嗎?他們誠心祈禱,我藉他們的信念之力提升修練速度,到時候再帶他們逃出去,給他們一條活路,了結這番因果。”謝小玉的這番話是解釋給眾人聽,他可不想給眼前這些人留下裝神弄鬼的印象。

  “原來還有這種快捷方式。”趙博羨慕地說道。

  其他人也若有所思起來。

  “你們別看著眼紅,這種辦法不是人人都能學。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有人祈禱,你就得響應,辦不到的話,當初得了多少好處全都要還。這傢伙恰逢其會,才得了這個便宜。”麻子冷冷地說道。不過他也是好心,替謝小玉解釋前因後果。

  “用這招是不是就可以避開瓶頸了?”法磬在一旁問道。

  “哪有這樣的好事。這傢伙是從頭來過的,他的境界本來就高,只要把修為補回來就可以,這之間根本沒什麼瓶頸。”麻子清楚其中的奧妙,所以才沒插上一腳。

  “也不是沒用,『厚積薄發』這句話永遠都不會錯。如果碰到瓶頸過不去,有兩條路可走:要不停止修練,四處走走,尋求機緣;要不拚命苦修,境界不能提升,修為可以提升,修為高了,未必不能強行破開瓶頸。太古之時的那些大神通者並非個個悟性超絕,又沒人指點,一切都要自己創悟,步步坎坷,處處瓶頸。好在太古時代遍地是天材地寶,他們就是靠拚命提升修為,一路硬闖過去。”謝小玉並不是否定麻子的話,只不過點出另外一條路。

  不過,這條路談何容易?即便在天寶州,真正能夠稱得上天材地寶的東西也不多。

  還有另外一條路倒是可以走通,那就是修練神道,然後再轉修別法。可惜這條路太過凶險,一旦事情敗露,就要承受全天下人的追殺,成為正邪兩道的公敵。

  “再教你們一個竅門。練氣八重的瓶頸不要輕易突破,最好準備得充分一些,因為突破瓶頸的時候,你們所看到的大道關係到你們未來的前景。到了練氣九重也一樣,天地之氣數不勝數,其中的高下相差巨大,隨便找一種的話,將來後悔都來不及。”謝小玉順嘴說道。反正這裡全都是自己人,沒必要藏私。

  “那應該怎麼選?”蘇明成連忙問道。他離開戊城四處求戰的時候,就突破了八重,踏入九重,和謝小玉、麻子同列,比法磬、王晨、吳榮華都高。

  “你就不用擔心了。上飛天船來這裡之前,我不就告訴過你一口絕好的氣井嗎?”謝小玉點了一句。

  蘇明成頓時明白了。他們離開時,謝小玉在靈眼中用炫明金打造一間小室,裡面還布了一座庚金化靈陣。

  “這天地之氣首先要量大,如果量少,就算質量再好也沒有用處,就像吃飯,山珍海味偶爾來一頓還可以,平時還是要靠白米飯過活。其次要精純,事後再凝練提純,絕對事倍功半,在這兩點基礎上再考慮質量的優劣。”謝小玉說得很仔細,不過並沒有把真正的竅門說出來。比如找一口靈眼加以改造的竅門,絕對比大部分的功法要寶貴得多。

  李光宗帶著李福祿他們一大早就起來了,去了南側的礦洞。

  那邊的礦洞並不住人,裡面全都是一排排架子,架子上放著木質的托盤,裡面長滿豆芽。這些豆芽青翠欲滴,一根根晶亮喜人。

  這裡是禁區,連麻子都不能進來,只有他們這幾個可以出入,此刻,他們正將托盤裡的豆芽倒入鐵桶裡。

  和往常不同,這次鐵桶很多,每倒一盤下去,李福祿臉上都露出一絲惋惜。

  “別沉著一張臉。今天畢竟是大年夜,過年總要吃頓好的。”謝小玉勸道。

  “小哥,黑豆不多了。”二呆拎著一隻口袋走了過來。

  “還有多少?”謝小玉皺了皺眉頭。當初只有兩千名老卒的時候,他並不擔心糧食的問題,但是後來一下子多了五千名傷兵,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而且那時候城裡已經開始缺糧,餵馬的黑豆也變成好東西,那位都護大人雖然送了人過來,卻沒給相應的軍糧,他們能夠支撐到現在實在不容易。

  “還有四袋多一些。”二呆說道。

  袋子是大型納物袋,相當於一座庫房的儲量,看上去數量不少,但是對於一支七千人的軍隊來說,實在吃不了多久。

  七千張嘴,就算每人每天只配給一斤黑豆,也要七千多斤,一個月就是二十幾萬斤。這還沒算修士的份,修士更能吃,將黑豆變成豆芽還有額外的消耗。

  “城裡恐怕也沒什麼糧了。”李光宗在天寶州待了十幾年,對這裡有些了解。

  天寶州一向缺糧,因為能夠耕種的土地太少。當年丘洛川大捷,前前後後只打了三個多月,打到最後,軍隊裡那些輔兵已經只能吃麩皮、麥稈。北望城的這場戰爭從入秋就開始,現在已經是大年夜,前前後後打了五個多月,拖得夠久的。

  “那些土蠻吃什麼?不會吃人吧?”李福祿問道。

  “難說。”李光宗對土蠻沒有一點好印象。

  “大過年的,別說這些沒意思的話。”謝小玉阻止道。

  “對啊,說點讓人高興的事吧。不知道娘和姐過得怎麼樣,現在肯定在吃年夜飯吧?”李福祿想到親人了。

  “有老礦頭照顧,她們應該過得不錯。會所裡面吃的喝的絕對不缺,年夜飯也挺豐盛,我沒吃過,但是聽礦頭說過。”李光宗很是羨慕。

  “俺們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吃一頓。”李福祿口水都流下來了。雖然他們全都成了修士,畢竟時間還短,始終沒有修士的覺悟。

  “可惜了柱子他們。”說起戰死的四人,李光宗心裡難過,覺得自己很難交代。老白是光棍一個,但是另外三個人都有爹娘,人家相信他,才把孩子託付給他,沒想到……

  “柱子、田壯、小六子都還沒娶老婆呢。”二呆在旁邊低聲說道:“俺決定了,回去之後先討個老婆再說,俺不能讓家裡斷子絕孫。”

  這句話激起李福祿他們的心事,連李光宗也頭痛起來。他當然想抱孫子,不過他也知道童子身對修練的重要性。

  “俺要修練,要和小哥一樣。”李福祿卻沒絲毫猶豫。

  “不久後,整個天寶州就會有大禍臨頭,現在娶妻生子只是平添累贅。但是不留下後代的話,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幾家真要絕後了。”謝小玉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勸,他最清楚這場大難有多麼可怕,根本不是土蠻攻城能比擬。

  “修練,都給我拚命修練。想娶媳婦等到回中土之後再說,到時候想娶什麼樣的女人都行。”李光宗終於下定決心。

  “也對。俺要風風光光操辦婚事,要讓婁老財他們一家看看,他們和俺比起來屁都不是。”二呆頓時想通了。他拎起鐵桶,兩腳生風朝外面跑去。

  離這片山洞不遠的地方就是廚房,裡面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上百口大鐵鍋一起翻炒著。

  “雞湯省著用,沒多少了。”長叔扯著嗓子喊。他守著一口足夠讓人跳進去洗澡的大銅鍋,裡面就是用雞肉熬出來的原湯。

  “大叔,您少兌點水,這都沒鮮味了。”一個正在炒菜的炊頭苦著臉說道。

  “難道以後的日子不要過了?這仗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呢。”長叔越說越心疼。這一頓年夜飯,相當於他們這兩百多名修士一個月的消耗,他手裡這些“家底”差不多快掏完了。

  “長叔,你就別抱怨了。小哥說過,今天就圖個喜慶,料要下足。”二呆開口說道。這是假傳聖旨,不過他並不擔心被戳穿。

  “小玉哥真說過這話?”長叔滿臉狐疑。

  “你自己問去。”二呆耍了個心眼。他知道長叔絕對不會走開,否則他那一鍋寶貝肯定全都被燒菜的炊頭給弄去。

  果然,長叔猶豫一下,揮了揮手說道:“大家就多加兩勺吧,不過別太多,否則不夠用。”

  “好咧!”燒菜的炊頭們齊聲應道。

  有了幹勁,手腳就變得俐落起來。很快,一口口大鐵鍋被抬了出去,抬鍋子的人一路小跑,一路高聲喊著:“過年了,開飯了,年夜飯來了。”

  鐵鍋裡溢散出來的香氣,也讓老卒們和傷兵們食指大動。幾個月來,他們天天吃的是黑豆,那玩意兒是餵馬的飼料,會好吃嗎?

  “年夜飯,吃年夜飯嘍!”

  兵卒們拿著飯盆圍攏過來,飯盆在他們手裡叮噹作響,原本死氣沉沉的礦井裡,終於有了一絲過年的氣氛。

  “別搶,別搶,每人三勺,不能多給。這東西可不一般,是修士老爺們吃的,聽說能夠增進功力。你我這樣的凡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壽,能成修士呢。”一個炊頭敲著鍋子大聲喊著。

  “吹牛,這難不成是仙草或者靈丹?”

  “是啊,若是這麼容易成為修士,恐怕全天下的人個個都把豆芽當飯吃。”

  周圍嚷成一片,不過那些笑罵的人並不怎麼在意,只當聽了個笑話。

  “信不信隨你們。這些豆芽珍貴著呢!這是大頭領弄出來的東西,除了大頭領和李頭領他們幾個,別的修士老爺也沒資格靠近,連麻頭領、法頭領、王頭領、吳頭領都眼紅這個。”炊頭平時跟著長叔,廚房又靠近種植室,同樣也靠近修士住的地方,所以不時能夠聽到些閒聞軼事。

  可惜,不管他怎麼說,就是沒人相信。

  那些兵卒注意力都在鍋子上,哪裡還會在乎什麼修仙的事,排在前面的兵卒已經盛好豆芽,到一邊享用去了。

  連著吃了幾個月的黑豆,在這群兵卒眼裡,盤子裡的這些豆芽絕對頂得上雞鴨魚肉、山珍海味。

  突然有個傷兵大叫了一聲:“咦,這東西吃下去會有一股涼氣。這涼氣會躥,在身上轉來轉去,不但不覺得冷,反而還熱起來了,真舒服啊。”

  話音剛落,另外一個老卒也說道:“有點意思,這東西說不定真是仙草。”

  老卒正說著,身體猛地一抖,緊接著噗的一聲放了個臭屁,那股惡臭讓周圍一圈的人全都感覺眼前發黑。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老卒連聲道歉,但是隨即又噗的一聲放了個屁。

  “你噁不噁心?”旁邊一個五大三粗的傷兵忍不住,掄起巴掌就打了過來。

  這些傷兵和老卒之間本來就互相看不對眼。炊頭全都是從老卒裡挑出來,自然偏袒老兄弟,所以排在前面的全都是一群老卒。傷兵們看在眼裡,心中早就充滿怒氣,打人只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

  那個老卒嚇了一跳,連忙用一隻手抱住腦袋,另外一隻手往外一撥。這本來是無意識的舉動,沒想到打人的傷兵居然被撥得轉了一圈,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傷兵愣了,老卒也愣了,一旁的人同樣全都愣了。

  “噗——”

  又是一個響屁,不過這次是另外一個人放的。

  “這……這是脫胎換骨!”掌著勺子的炊頭比其他人有見識,立刻大聲喊道。

  “脫胎換骨?”老卒從發愣中醒來,狂喜大叫著,然後猛地朝地上跺了一腳。

  只聽砰的一聲響,地上塵土飛揚,等他抬起腳來,只見石地上留下一個淡淡的腳印。

  “我……我真的成了修士。”那個老卒一下子跳了起來。

  這一下太用力了,他的身體一躥三尺高,腦袋撞在天花板上,撞得眼前金星亂冒。

  沒人看他的笑話,此刻,其他人全都盯著那一口大鍋裡的豆芽。

  剛才炊頭的話沒人相信,此刻眾人卻已經認定那是仙草。已經盛了豆芽的人連忙把豆芽全都扒進嘴裡,然後在躲到一邊細嚼慢咽。還沒輪到的人全都擠了上來,一時場面變得異常熱鬧。

  “不許搶!打翻的話誰都沒有了。”炊頭急得大喊。

  “誰都別搶!誰敢搶,老子扭下他的腦袋。”剛才那個老卒總算恢復過來,立刻大聲喝道。”

  換成以前,他的話只會被當做放屁,此刻卻沒人敢違抗,地上那個腳印子還留著呢。

  礦井裡迅速恢復秩序,大家拿著飯盆,重新排起長隊。

  過了片刻,“噗噗噗”的聲音此起彼伏,伴隨著放屁聲的是一陣陣狂喜的歡呼。

  好不容易輪到那個五大三粗的傷兵,他異常小心捧著那份屬於他的“仙草”,然後滿臉期冀地走到一邊開始往嘴裡扒。

  豆芽鮮美中帶著一絲甘甜,那滋味讓他差點把舌頭吞下去。豆芽下肚,果然有一絲涼氣透了出來,這絲涼氣在五臟六腑間轉著,果然把體內的寒意全都逼了出來。

  他就等著自己放屁。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那個傷兵有些呆了,他感覺涼氣正漸漸消失。

  “這怎麼可能?為什麼我沒有成為修士?為什麼他們行,我不行?”他瘋了似地大聲吼道。

  “我也是。為什麼我沒成功,這些老傢伙反倒成功了?”百丈之外,另一個傷兵也大喊大叫。

  聽到這人一說,眾人這才注意到有反應的大部分是老卒,少部分是領了蠱蟲的傷兵。瞬間,他們都想起最近一段時間到處散播的一個傳聞。

  有人說,那些蟲子是修士老爺用來考驗大家的靈蟲。領了蟲子的人一開始確實有害處,但是時間長了就變成好處;而且修士老爺們已經準備好退路,領了靈蟲的人可以藉靈蟲的法力跟著一起逃,沒有領靈蟲的人只能在這裡等死。

  一時之間,那個傷兵如喪考妣般嚎啕大哭起來。以前他聽到這個傳聞只會心裡冷笑,認定這是誆他們的謊言,現在他信了,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他這一哭,那些同樣沒領靈蟲的傷兵也一個個明白過來。

  一想到那些老頭都能夠逃出生天,他們卻要留下來等死,再堅強的人也受不了,跟著大哭起來。

  礦井裡頓時變成兩個世界,一邊是脫胎換骨的狂喜,很符合過年的氣氛;一邊是悲從中來的痛哭流涕,不但沒有一點過年的味道,反而像末日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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