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夢幻泡影1-50集 作者:藍晶(已完成)

   
maxchen67 2012-9-26 19:4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1895231
gander 發表於 2012-11-21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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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取火

營地突然變得熱鬧起來,劉家的飛天船回來了,船上全都是人。

還沒等降落到地上,蘇明成直接從舷視窗跳了下來,直奔那口靈眼。等他看到那口木氣噴涌的靈眼時,嘴張得老大,兩只眼睛瞪得滾圓,臉上除了驚詫,就是深深的懊惱。

早知道謝小玉他們這麼快就找到新的靈眼,他就不會引蠱氣入體,以蠱毒代替木行精氣了。

現下後悔晚了。他不但吸入蠱毒,煉化出木行真元,還進入火眼中吸收了丙火和戊土精氣。此刻他渾身上下五行真元循環流轉,四周靈氣自動朝著他匯聚,已經是五行圓滿。

看到蘇明成呆愣的樣子,旁人都不好意思安慰。

不過羨慕蘇明成的人更多,誰都看得出來他現下大半個身體已經進入玄門之中,隨時都可以成為真人。

對於別人來說還有一道最難跨過的瓶頸,要溝通天地,用自己的真元引動天地之氣,但是這對蘇明成來說卻不是問題,他手裡還有一顆通天丹。

現下是他自己不想成為真人,他還差丁火和己土兩種精氣,就能以五行大圓滿築基,起點比一般人高得多。

從飛天船上跳下來的還不只蘇明成一個,李光宗、李福祿等人也都下來了。現下落魂谷那邊異常蕭條,只有十幾個人在那裡看家,為首的是法磬,連何礦頭、超叔那些人也都北上,和趙博他們一起待在北望城。

“大哥在那裡?”李福祿一下來就問道。

“老大忙著呢,他說你們先跟著麻子修練,麻子會教你們《烈火真罡》。”王晨是這邊的總負責人,所以來的人全都由他安排。

“聽說這裡不安全?”李光宗問道。

“對別人我不會說實話,對你我就實說了,這裡確實不安全,那群土蠻雖然被趕走,但是隨時可能會回來。”王晨很清楚,就算他不說,之後謝小玉也會說。

一聽到這話,李光宗反倒放心了,因為他太了解謝小玉。謝小玉為人謹慎,絕對不打沒把握的仗。

“我先幫你們安排一下。這裡一百多人,靈眼只有一口,一次只能進去二十個人,別的人四天才能輪到一趟。你們就不一樣,每天都可以進去一個時辰,老大的意思是讓你們盡快修練,這個地方畢竟太危險,不可能待太久,頂多兩個月我們就得跑,你們一定要把握時間。”王晨絮絮叨叨不停說著。

“大哥不是讓俺們修火嗎?怎麼轉木了?”李福祿在一旁問道。

“木能生火,所以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在這口靈眼裡修練,時間久了,木行精氣會殘留在體內,以後到練氣十重的時候就用不著再找,只要引發這一絲木行精氣,自然而然就可以凝結成木行真元。”王晨一邊向李光宗他們解釋著,一邊往前走。

一路上,就看到許多人在樹林外面排隊。這些人同樣也沒浪費時間,一個個都盤腿坐在地上調息吐納,這裡臨近靈眼,靈氣比其它地方精純。

「這麼多人啊。」李福祿現下知道自己有多福祉了。因為謝小玉的關係,他們用不著和那些人一樣排隊。

正說話間,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呼呼呼的輕響,眾人抬頭看去,只見一艘樣子詭異的飛天船從頭頂上飛過。

“老大就在上面,那就是他和麻頭最近在忙的事,但願這艘能成功。”王晨雙手合什在那裡默默祈禱,也不知道是求哪尊神佛保佑。

“怎麼?之前一直都失敗?”李光宗問。

“已經掉下來九艘了,一開始摔得可難看,有兩艘是攔腰折斷,三艘是翅膀掉了。看多之後,我都懷疑自己敢不敢坐上去。”王晨說到這裡,一臉心有余悸的模樣。

“大哥做事肯定能成功。”李福祿對謝小玉有種盲目的信賴。

“但願如此。”王晨不想抬杠。

他們並不知道,百丈高的空中,謝小玉將這番對話全都聽在耳中。他輕笑著轉頭說道︰“看來我的計畫很成功,現下就連王晨都不太相信我造的船。”

“誰讓你故意摔掉那幾艘試驗品?還摔得這麼嚇人。”麻子冷冷說道。

“要不是這樣,你認為九空山和官府會讓我們建造自己的飛天船嗎?”謝小玉很清楚,想要偷偷來肯定不可能,他的人裡必定有官府的奸細,所以干脆摔給他們看。

只要這邊沒有成功的跡象,官府絕對不會插手。

除此之外,他還藉摔掉那幾艘試驗品的機會,用一堆破銅爛鐵偷偷將一套完好的核心零件藏了起來。

這就叫偷樑換柱。

“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你都是從那裡看來的?”麻子好奇地問道。這幾天他一直跟在謝小玉身邊,當然看到洞裡那些東西。

“天下間智慧高超的人物數不勝數,可惜大部分沒什麼名氣,他們死了之後,畢生心血都淹沒在書海中,只有我這樣喜歡看雜書的人才有可能發現它們,這還要看機緣。”謝小玉沒提《奇技妙法百篇》。此刻,這本奇書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甚至還在《劍符真解》之上。

“如果能夠回中土,我也要找一個地方好好看上幾年雜書。”麻子輕嘆一聲說道。

“應該可以,我有這個第六感。”謝小玉現下有自信說這樣的話。五天前,他們的試驗其實已經成功,後來幾次試驗全都是為了掩人耳目。

“你打算什麼時候正式建造一艘飛天船?”麻子現下最關心的是這件事。

“出海後再說,不過我們可以先將龍骨、肋骨、大梁造出來。”謝小玉回答道。突然他想起最關鍵的一件事,連忙問道︰“那些人準備得怎麼樣了?”

他之前讓麻子教其它人造器之術。

“我辦事還需要擔心嗎??”麻子看了謝小玉一眼。“再說,那些家伙全都是修士,能夠修練到這樣的境界,腦子都不會太差,即便趙博這樣缺根筋的家伙也只是魯莽粗狂,並不笨,我教的東西又不高深,怎麼可能學不會?”

“我有一件東西要造,讓他們先練練手。”謝小玉大喜。

“什麼東西?”麻子問道。

“天機盤。”謝小玉自己替那東西取了個名字。《奇技妙法百篇》上的東西都沒有名稱,留下這部書的人很多習慣都和其它修士不同。

“天機盤?不會和天機門有什麼關係吧?”麻子頓時皺起眉頭。如果說什麼是他最不願意惹的,天機門肯定名列其中。

謝小玉一愣。他只是隨便取一個名字,因為那東西的功能就是用來計算,相當於超好用也超複雜的算盤,所以他隨口取了這個名字,沒想到麻子立刻誤會了。

麻子會有這樣的誤會,其它人肯定也一樣。

一想到這兒,謝小玉頓時閃出一個念頭,或許扯上天機門這杆大旗也不錯。

天機門是大門派,卻是最小的大門派,也是最神祕的大門派,沒人知道它的山門在什麼地方,也沒人知道它有多少門人弟子。

天機門的人非常低調,很少管別人閒事,卻也沒人敢招惹他們。因為天機門的人不但有窺視天機之能,還能扭曲天機,改易運勢,誰招惹他們,他們只要暗中做點手腳,就會讓對方氣運消減,厄運纏身。

“對外面你就說是演天盤。”謝小玉欲擒故縱,越是否認和天機門的關係,麻子越會確信這一點。等到麻子發下任務,那些奸細肯定會向外面遞送消息,外面那些道君、真君難免會感到好奇,到時候精於易算的人必然會算上一算。

謝小玉不擔心有人能算到他的頭上。他手裡有天魔刀輪、白骨舍利、虛空胎藏曼荼羅圖,沒人能夠算得出他的事。

麻子就差了許多,他手裡沒什麼異寶,只有一條裂地鞭,真人或者一般的真君或許算不出他的事,但是精於易算的真君肯定不受干擾,更別說那幾位道君。

一旦他們算到天機盤,肯定會和麻子一樣誤會,到時候就看他們怎麼選擇。

一陣劇烈的晃動,飛天船猛地朝地面墜去,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大驚失色。

“有人﹗”謝小玉大喝一聲,瞬間放出飛劍;麻子也甩手揮出裂地鞭,直接將實驗船抽成兩半。

兩半飛天船旋轉著往下急墜,麻子和謝小玉卻感覺渾身上下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緊緊箍住。

「破﹗」謝小玉怒喝一聲。

十二枚劍符發出一陣金屬嗡鳴之聲,剎那間化作一道道刺眼的波光,無形的
巨力頓時被蕩開,兩個人脫困而出。

麻子怒吼一聲,手中長鞭亂舞,鞭影交織成一片,如同羅網-般朝著底下罩去。

轟的一聲巨響,底下百丈方圓的一大片叢林被震得粉碎,斷枝、落葉、殘破

的木片漫天飛舞,唯獨中間有棵大樹巍然不動。樹梢上站著一個人,正是那個被赤霄紫光雷所傷的蠻王。

「你身上還帶著傷,居然獨自跑了過來,難道你對自己的實力那麼有信心?」
謝小玉話中滿是嘲諷,暗地裡卻異常警戒,這絕對是他以往不曾遇過的強敵。

「你們殺我的族人,占我的家園,我的族人現下只能忍飢挨餓,我只能拚了這條命不要將你們全都殺光。」蠻王緩緩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項鍊。

這條項鍊讓人毛骨悚然,每一顆念珠都是一顆人頭,只不過被縮到核桃大小。

麻子倒抽一口涼氣,這個蠻王的實力本來就恐怖,現下還用上魔器,就算真君在此也未必扛得住。

謝小玉同樣頭皮發麻,好在他有急智,大聲喝道︰「何必打死打活?你應該看得出我們這些人不可能久留,我們只是借那口靈眼一用。」

蠻王仍舊雙手抓著那條項鍊,卻沒再往下摘。

謝小玉一看有機會,立刻說道︰「我知道你的部落佔據這裡為的就是城外那片熟地,想必你們是讓俘虜教你們耕種吧?」

「是又如何?」蠻王知道瞞不過。

「就算我們退走也沒用,你的部落只要一回到這裡,官府就會派人過來。我想你已經得到消息,其它大一些的部落全都遭到攻擊。」謝小玉嘿嘿冷笑。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滅了我們嗎?」蠻王嘴硬問道。

「當然不會。我知道你們正暗中修練神道法門,有人已經走通了,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們可以躲進神國,所以想完全鏟除你們是不可能的事,不過,殺掉你、滅掉你的部族卻不是什麼難事。」反正旁邊只有麻子,麻子又是知情人,謝小玉也就沒什麼可忌憚。

果然,謝小玉一提到神道,蠻王的瞳孔就是一陣緊縮,手微微緊了緊,似乎要將項鍊扯下來,後面半句話卻戳到他的要害。

「你打算怎麼樣?」他怒聲問道。

謝小玉和麻子同時松了口氣。對方雖然語氣凶厲,實際上已經軟了下來。

「我們做筆交易吧,你的人繼續躲在深山裡,我讓人將你們扔下的那些穀子、麥子全都收拾一下,送到東面那座山口,然後你們把東西運走,我們在這裡頂多待到冬天。這段日子裡我會種一批農作物,等到走的時候,農作物留給你們。」

謝小玉儘可能撿好的說。

蠻王沈思起來,他確實被打動了。

他當初選擇將部落遷到子歸城旁,就是因為他對中土人的東西感興趣。三年來,他的部落也確實從中得到好處,出生的孩子比以前多了一倍,也沒那麼多孩子夭折,他真的不想放棄這塊寶地。

「我還要兩百車糧食。」蠻王開始討價還價。

「這不可能,剛才那筆交易我還可以說是為了自保,如果買糧食給你們那就是資敵。現下各大門派都有高人在這裡,我做得再隱密,也不可能瞞得過他們。

你一定要這樣的話,我情願和你見個死活。」謝小玉朝著麻子微一點頭。

麻子手一翻,一顆金屬球立刻出現下他手掌心。

看到這玩意冒出來,蠻王不由得連退幾步。他吃夠這玩意的苦頭,不想再嘗一次。

他的臉色陰晴不定,顯然權衡利弊。

「我要種子。」蠻王換了個條件。

當初剛打下子歸城的時候,他們全都忘乎所以,將搶來的糧食分了個干乾淨淨,等到吃得差不多,他們才發現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們以前種的全都是野穀、野麥,比那些糧食差得多,當初應該留一部分做種子。

「我們自己吃的糧食肯定是最好的,到時候不知能留下多少。」謝小玉答非所問。

蠻王疑惑半天,好在他的腦子不算笨,最後還是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到時候我會去你住的地方搜,如果你騙我……」他猛地拽了 一下項鍊。

「那口靈眼對我們意義重大,我的人可能會回來這裡,他們每個人都會帶夠吃兩個月的糧食,最好的那種。」謝小玉又說道。他確實有這樣的打算,同時也能安對方的心。

蠻王很不習慣這種說話模式,不過他也知道對方有所忌憚。

「兩個月的糧食一定不夠。我們這裡守衛很嚴,帶上半年的糧食或許還有機會混進來。」蠻王也知道應該怎麼談生意。

「最多三個月。」

「五個月。」

「大家退一步,就四個月。」

謝小玉和蠻王討價還價。

「這裡雨水不足,稻谷長得不好,而且我們也吃不慣穀子。」蠻王又說道。
「那麼就帶麥子。」謝小玉並不在意。

「最好是大麥。」蠻王開始談起細節。

「大麥?那是牲口吃的東西。」謝小玉覺得麻煩,他買小麥有充分的藉口,買大麥就不對了,他又不養騾馬。

「你們這些中土人  是嬌貴,那麼好的東西居然用來喂牲口。我就要大麥,這東西容易種,而且長得好,每片田都可以多收三成。」蠻王堅持道。

「成交。」謝小玉不敢再說下去。這個蠻王顯然不知道怎麼做這種交易,不該說的全都說了出來。

「你最好不要騙我。」蠻王又威脅一遍。說完,他猛地一躍,那動作看上去很是普通,但是他的身體卻瞬間射了出去,眨眼間已經只剩下一個小點。

麻子終於松了口氣,將手中的金屬球收了回去,然後拍了拍胸口。

「有了這筆交易,就用不著擔驚受怕。」謝小玉同樣抹了把汗。他剛才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心裡也發虛。

「那個蠻王太好說話了。」麻子說道。

「這很正常,土蠻部族都是自己管自己,要不是迫於壓力,他們根本不會聯合起來,就算聯合,也仍舊很鬆散。現下官府大肆圍剿各個部族,所有的土蠻都忙於自保,像他這樣還算好的。」謝小玉專門研究過土蠻的習俗,早就看出土蠻最大的弱點,這也是他知道土蠻掌握神道法門卻不向上面報告的原因。

「有了這筆交易,你的計畫恐怕要修改了吧?」麻子問道。

他和謝小玉在這裡就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都已經凝結木行真元,此處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還不能離開,否則別人會懷疑。」謝小玉想過北上,但是仔細再一想就感覺不妥。

「隨便你。」麻子並不在乎,反正戊城廢墟中的那點戊土精氣對他的幫助也不是很大,在那裡修練和在這裡修練效果相差不大。

「趁這機會,你研究一下煉丹術吧。」謝小玉說道。

「你這是想偷懶。」麻子揭破謝小玉的心思。

「你也可以教我造器,以前在藏經閣的時候,我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書,可惜沒機會練習。」謝小玉頗有些遺憾。

「你以為誰都有你那樣的天賦嗎?」麻子輕聲嘟囔著,不過,他對這個提議倒是挺感興趣︰「你是不是又打算製作什麼東西?」

謝小玉點了點頭說道「我想試試用陽燧鏡聚集陽光,然後從中提取丙火精氣,反正我對丙火精氣要求不高,並不需要太純。」

麻子一聽,頓時洩氣。他已經凝結丙火真元,謝小玉就算成功,對他的作用也不大。不過這對其它人的意義可大了,特別是那些修練火行功法的人,絕對會大大提升修練的速度。

這絕對是大門派裡最得寵的弟子才能夠享受的待遇。

「過去一點,再過去一點﹗將鏡面抬高﹗」一聲聲吆喝響徹整個營地。

在營地邊緣一片平坦的空地上,一塊塊陽燧鏡正被安裝在架子上,所有的鏡子全都朝著太陽,陽光被聚攏成一個個小點,那一點全都鑲嵌著鐵片。

灼熱的陽光將鐵片燒得通紅。

正中間有十幾塊陣盤,每一塊陣盤上都插著一面火紅色的旗幟,謝小玉、麻子和王晨三個人不停移動著旗幟的方位。

稍微遠一些的地方,蘇明成、李光宗、李福祿等人全都聚攏在一起觀看,洛文清也在,他也對謝小玉做的東西感興趣。

突然,一道火柱從大陣中央竄了起來,這道火柱發著橘紅色的光,熱力逼人,一冒出來,就讓周遭的人不得不退開幾步。

「成功了.」王晨大喜著叫道。這群人裡,說到陣法和計算,除了謝小玉,就要數他,連麻子都只能排在第三位。

「可惜不純。」麻子搖了搖頭。

「這畢竟是人為製造,不能和天地所生相比。」謝小玉反倒覺得這樣正好。
如果用這種辦法能夠從陽光中提取出純淨的丙火精氣,他反而要擔心為天所忌,那可就必死無疑。

「能用就行。」王晨要求不高。他不會選什麼逆五行,所以只需要在意第一步。現下他已經決定用這裡的木行精氣築基,所以丙火精氣是否純淨對他的影響不大。

「我能用嗎?」李光宗問道。

「《力士經》另成體系,築基的話,根本就用不著這麼麻煩,任何天地之氣都可以用,成就相差不大。」謝小玉解釋道。

「早知道這樣,當初我也修《力士經》多好。」吳榮華在一旁羨慕說道。

「我還羨慕你呢﹗將來能練成千裡眼、順風耳,不像我們,只是苦力的料。」李光宗自嘲道。

「修練是為了長生久視,你如果這麼在意這些愚蠢之言,將來不會有什麼成就。」謝小玉對李光宗很是無奈,實力提升太快,心境卻跟不上。

李光宗也知道自己不對,不過他心裡充滿迷惘。以前他羨慕那些修士,一個個能夠飛天遁地,神通廣大,所以他很想修練.,但是現下他突然感覺前途茫茫,而且世俗之中有太多東西他難以割舍。

謝小玉知道李光宗的問題在那裡,但是他幫不上忙。

《力士經》是道門真傳,道門講究從小修行,只有佛門適合半路出家。不過,就算佛門,一旦出家也要斬斷塵緣,像李光宗這樣牽掛太多,絕對是修行的大忌。

不過此刻謝小玉也沒心思管別人,徑直在一個蒲團上盤坐下來。

其他人看到他這樣做,立刻退了開去,不過也沒走遠,就站在百丈外的地方。

這是在等待結果,畢竟以前從來沒人這麼做過。

五行精氣中,丙火精氣相對容易找,剛剛噴發過的火山口裡就可能有這種精氣,如果不怕業力的話,就可以找座火山,朝火山口人為製造火山噴發。就算一座不行,多找幾座,肯定能夠得到丙火精氣。

就因為來得容易,也就沒人想過別的辦法,謝小玉現下做的事相當於先行者,成功的話,對所有的修士都意義重大。 ?

一道赤紅色的火焰從火柱中分離,朝著謝小玉飄去。

丙火精氣就應該是赤紅色,火焰飛到謝小玉頭頂上時,瞬間消失在他的囪門中,謝小玉的皮膚一下子變得赤紅,他的臉頓時變得扭曲起來,額頭上全都是汗珠。

火克金,這東西天生對他有所克製。五行之中,火行也最為狂暴猛烈,再加上這股丙火精氣並不純淨,裡面還夾雜著其它火氣,這些火氣全都不能吸收,只能散於四肢百脈,再從毛孔中排出去,整個過程如同燒烤。換成一般人,肯定已經燒死了,謝小玉是半仙之體,所以只覺得難熬,還不至於有性命之虞。

又是一絲丙火精氣飄了過來,瞬間沒入他的體內,謝小玉感覺身體變成一座爐膛。

這時,一股清冷的氣息突然從他的氣海中涌了出來,緊接著又是兩股氣息隨之而出。

最先出來的是癸水真元,水能滅火,可惜是癸水,不是壬水。癸水力弱,只能稍微壓制一下火勢。

另外兩股是金氣。金雖然為火所克,可謝小玉是從庚金開始凝結真元,在他體內,金行真元最為渾濃凝實,些許火氣不但克不了金,還被這兩股金氣反克。

那燒心煮肺的灼熱消失不見,謝小玉頓時感覺輕鬆許多,他終於可以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這一絲丙火精氣上。

一個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天色漸漸暗下來。

太陽西下。

沒了陽光,陽燧鏡也就失去作用,那些鐵片全都冷卻下來,正中央那道火柱也漸漸衰弱,最終徹底消失。

不過謝小玉仍舊沒從入定中醒來,在他體內,丙火真元不停流轉著,其它真元也都隨同流轉,這些不同特性的真元顯得很雜亂。

順五行原本應該次第減弱,他卻不同。金行和木行強弱差不多,水行反倒被木行壓了下去,而且水行很不平衡,癸水強勢,壬水只有微弱的一絲真元,那是自行生出來的,最後再加上剛剛吸收的丙火真元。

這已經不能算正常的順五行。

因為甲木真元非常強勢,木能生火,偏偏克丙火的壬水很弱,所以丙火真元就有了成長的空間,等到將來找到壬水精氣補足壬水真元,丙火早已經成了氣候。

如此一來,他的金、水、木、火四行都不會太弱,很有幾分逆五行的味道,如果再加上大圓滿,就比逆五行強得多。

謝小玉不由得心中大喜。

隨著一聲長嘯,他從入定中醒來。

外面已是滿天星辰,更有一輪明月高掛枝頭,不過四周燈火通明,不知道有多少人圍觀。

「頭兒,成功了嗎?」一個修士遠遠地問道。

「可行,不過事先得有點準備,否則會被燒熟。」謝小玉心情愉快,說話也顯得輕鬆。

他的話引來一陣歡呼聲。

「恭喜你。」洛文清走了過來。他已經用光符傳書之法將這邊的情況傳了回去,他師父很快就能知道這件事。

像璇璣派這樣的大門派,並不會在意五行精氣這種東西,他們都有現成的。不過用陽燧鏡聚集陽光抽提丙火精氣,可以製造出人造靈眼。對於他這樣的天才來說,在靈眼裡修練並沒有什麼好處;但是對資質一般的人來說,擁有一口靈眼就可以讓他們修練到真君境界。

在璇璣派這樣的大門派裡,儘管真君的數量不少,在所有的門人弟子中也只占兩成左右,大部分還是真人和練氣級的弟子,就連太虛、九曜這樣最頂級的門派,真君的比例也不會超過三成。

只要想像一下八成修士全都成為真君,洛文清就感覺渾身顫抖,他現下有些後悔沒有勸謝小玉祕密進行。謝小玉手底下那幫人魚龍混雜,裡面有不少人被各大門派和官府收買,現下想阻止消息散播出去已經晚了。

璇璣派現下能做的只有比別人先行一步。

「你這樣做,恐怕會打破中土各大門派之間的平衡。」洛文清苦笑道︰「像炎焱門,銅爐山、烈火教就太占便宜了。」

「五行精氣裡壬水最容易尋找,海裡必然會有,也沒見那些以水行功法為主的門派打破平衡。」謝小玉可不會承認他有欠妥當。

他不是沒考慮過這一點,問題是現下神道重現,大變將至,能夠讓各大門派多一點實力總是一件好事。

「可惜條件不足,否則我還打算試試另外幾個辦法。」謝小玉因為這次成功已經有了一些把握。

他這也是和洛文清通氣,也算投桃報李。

「你還有什麼想法?」洛文清立刻問道。這次的事他沒能阻止,現下亡羊補牢還來得及。

「天地大劫的時候,曾經出過一個全部由劍修組成的門派,名為『劍宗』,他們曾經建造過一山一池,山是『劍山』,池是『血池』,據說劍山之中有無窮劍意,還有極為精純的庚金之氣。」謝小玉說道。

「你知道建造劍山的辦法?」洛文清沒了以往雲淡風輕的氣質,變得異常焦急。

萬年來,不知道有多少門派想重現劍宗的那一山一池,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洛文清有點不相信,但是想到謝小玉搞出來那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又不敢說絕對沒這個可能。

「需要些什麼條件?」

洛文清寧可信其有,就算謝小玉沒成功,只弄出類似人造丙火靈眼之類的東西,對於璇璣派來說意義也不小。

萬一成功的話那就更不得了。

劍宗在天地大劫中扮演的是力挽狂瀾的角色。

天地大劫中總共有三場大戰最為驚心動魄,其中之一就是神皇討伐劍宗之戰。在那一仗中,劍山崩塌,血池沸騰,劍宗上上下下數十萬名劍修只有十幾個人活了下來,其它人全部戰死。不過神皇也沒占到便宜,他賴以東征西討的大軍

幾乎全軍覆沒,手下十二神將死了八個,兩大神後折損一個,他本人也身受重傷。可以說,這一戰是天地大劫的轉折點。

劍宗擁有這樣強橫的實力,靠的就是一山一池,正是這座劍山造就那數十萬名劍修,而且劍山本身還是一座恐怖的大陣。那一戰,神皇動用數千萬大軍,大部分都是被這座大陣所殺。

璇璣派如果有這麼一件東西,即便大劫將至,也用不著擔心。

「不是真正的劍山,只是一座能生出庚金之氣、能封存劍意,必要時還可以萬劍齊發的『偽劍山』。」謝小玉不敢將話說得太滿。

謝小玉有這樣的念頭,是因為《奇技妙法百篇》裡有一篇〈傳說篇〉。

寫這部書的人,用他那套方法對傳說中的一些東西進行分析。像劍山這樣有名的東西,那個人肯定不會放過,最後居然真讓他研究出來了。

「那已經夠了。」洛文清反倒更信了幾分。

「這不急,我打算先做幾個劍匣試試,順便驗証一下辦法是否可行。」謝小玉又退了一步。

洛文清越發相信,而且他對謝小玉所說的劍匣很有興趣。

劍宗有名的不只是一山一池,還有劍修之術與各式各樣的劍法,和飛劍、劍匣、劍囊、劍鞘的煉製之法。

劍宗的劍匣不只是裝飛劍的器物,還是輔助性的法器,有很多出人意料的功用。

「方便的話,幫我也做一個。」洛文清連忙說道。

「沒問題。」謝小玉一 口答應。他欠洛文清太多人情,這種小事肯定不能拒絕。
  


請續看《夢幻泡影》7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2-4 20:57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2-6 02:12 編輯

夢幻泡影 7




內容簡介:

當初間接造成謝小玉被流放的霓裳門女弟子綺羅,竟也來到了天寶洲,欲與他當面「對質」,而其中究竟有什麼內幕?
謝小玉自製的飛天船終於完工,一行人踏上尋找海眼的旅程。在歷經數次凶險之後,謝小玉一行人總算安返陸地,但璇璣派卻在此時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使得許多修士紛紛為了自保而逃離⋯


第一章 收穫
第二章 女人,麻煩
第三章 斗眞君
第四章 圓滿
第五章 公羊烈


第一章

天空中又開始下起雪,子歸城靠近天寶州的中央,冬天沒北望城那麼冷,雪下得晚了許多,也沒那麼大。

不過幾天下來,營地四周仍舊被雪完全覆蓋,變成一片銀色的世界,只有營地裡仍舊綠樹成蔭,生機盎然。雪還沒等落到樹上,就被靈眼噴出的木行精氣吹化,變成綿綿細雨,落到樹上,然後順著樹干流淌而下,滲入泥土中,滋潤著方圓十裡的土地。

另外還有一個地方也沒雪,甚至連雨都沒有。那裡白天總是光華耀眼,正中央一根火柱熊熊燃燒,即便在寒冬裡仍舊熱力逼人,雪根本就靠近不了那邊,在半空中就被化成水,快落到地面的時候已經被蒸發得差不多。

此刻營地裡異常安靜,所有的人都忙著修練。

突然,靈眼那邊有一股驚人的氣息沖天而起。這股氣息充滿生機,靈眼四周的樹木受了這股氣息的影響,全都長出點點嫩綠的新芽,氣息如同巨浪一般,朝著四面八方蕩開。

靈眼四周早已經有許多人等候在那裡,他們全都盤腿而坐,貪婪地吐納著。

片刻之後,又有一股氣息爆發出來,幾乎緊隨其後,五、六股氣息接二連三爆發,逸散開來的氣浪變得異常濃烈。

似乎是受了靈眼這邊的影響,陽燧鏡陣那邊也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氣息,這股氣息狂烈灼熱,有著一股毀滅和破壞的味道。

在陽燧鏡陣,同樣也有一大群人盤腿而坐,不停吐納著彌散開來的氣息。

趕走土蠻、佔據這塊風水寶地已經快半年了,半年的苦修,靈眼的滋潤,再加上謝小玉和麻子不時會開一次爐,像補氣丹這類丹藥幾乎沒有斷絕過。所以這段日子,營地裡的人接二連三挑戰練氣九重和十重。

在百丈之外,謝小玉、麻子和法磬各捧著一只大葫蘆,葫蘆口對准氣息爆發的源頭,不停吸取著。

修士突破瓶頸時激發起的天地精氣,全都帶有一絲真元的特性,是極為難得的東西,這只葫蘆的精氣足夠讓十個修士凝結真元。

當初謝小玉、法磬、麻子幾個人凝練真元的時候,因為條件所限,沒辦法將這東西儲存下來,只能白白浪費,而這幾只葫蘆是透過洛文清向璇璣派借的。

沖天而起的氣息一陣接著一陣,如同連鎖反應般,前面的人突破瓶頸,激發。

異常純淨的天地精氣,也讓大道痕跡變得越發清晰,為後面的人創造條件。突破的人越多,天地精氣越充足,大道痕跡也變得越清晰,突破起來也就越容易。這是謝小玉刻意而為的結果。

他將那些修士分別組合,每一組都放兩、三個資質最好、根基深厚的修士進去,然後再帶幾個資質極差的人物。

這種辦法並非他所創,很多門派都這麼做,不過只用在門中僕役身上,因為這種辦法完全是揠苗助長,讓潛力提前耗竭。

好在那些修士都不在乎,他們和蘇明成差不多,要求不高,非常實際。

這邊正在要緊關頭,突然一道銀光由遠而近,瞬間落了下來。銀光就落在謝小玉面前,光芒一斂,洛文清顯露身形。

看到他來了,謝小玉一邊將手中的葫蘆扔給蘇明成,一邊問道:「你又是來找我比劍?」

這半年來,洛文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一趟,找他對練。中天紫薇劍法是有名的易練難精,想練好,要經歷大量的實戰。

謝小玉當然不反對,他也想藉此磨練劍術,順便熟悉一下新的力量。別人在進步,他也一樣,此刻他體內五行流轉,五行真元循環往復,已經五行倶全,只是還沒達到圓滿境地。

兩個月前,他抽空回了一趟戊城,用戊城火眼裡的那點戊土精氣凝練出戊土真元。此刻,在他體內,庚金、辛金、癸水、甲木、乙木、丙火、戊土七種真元已經圓滿,只缺壬水、丁火和己土。他是順五行,這三種真元都可以自行生成,此刻他體內三種真元都有了一些,只是太弱,遠遠沒達到圓滿的程度,再有一年半載就差不多了。到時候五行大圓滿,以他的資質,連通天丹都用不著,絕對可以一步跨入真人的境界。

讓謝小玉意想不到的是,洛文清搖頭說道:「我這次是奉師父之命而來,想問落魂谷那邊的事。」

「落魂谷不是交給你們了嗎?」謝小玉奇道。

落魂谷離臨海城實在太近,那裡有口庚金靈眼的事也已經洩漏出去,早就成了一片是非之地。謝小玉怕麻煩,干脆將整座落魂谷全都轉給璇璣派。

「師父他老人家知道這件事之後,立刻派了五百多個門人過來,他們已經快到了。」洛文清一臉苦澀。

這件事是他疏忽。

當初和謝小玉約定好之後,他以為只是件小事,根本沒在意。現在半年過去,那些人即將到達,他才知道師父如此重視此事,一下子派了這麼多人過來。

「你確定有五百多人?」謝小玉睜大眼睛。

這絕對是個恐怖的數字。他出身的元辰派也是大派,和他同時入門的弟子只有四十幾個人,即便算上前幾次開山門收的弟子,和他同輩的人也才將近七百人。不只是元辰派,其他大門派也差不多,弟子的數量一般不會超過千人。

「來的人資質都差了一些,那口庚金靈眼正好派上用場。」洛文清解釋道。他的解釋並沒有打消謝小玉心頭的疑惑。

大門派招收弟子很嚴格,先要測根骨,這就淘汰一大批。被收進來的人還不算弟子,先教讀書寫字、調息吐納和一些凡俗武技,一邊打熬筋骨,一邊看個人的悟性,一年之後再淘汰一批,剩下的才被收為弟子。

謝小玉記得自己的根骨被評為中等偏下,差一點被淘汰,最後因為悟性不錯,才僥幸評了個中上。

璇璣派在大門派裡排名非常靠前,遠在元辰派上,怎麼可能招入一大堆資質差勁的弟子?

「這些弟子修練的全都是庚金特性功法?」謝小玉又問道。

落魂谷裡那口是庚金靈眼,只有修練庚金特性功法的修士才能得到最大的好處。修練辛金和壬水功法的人也能得益,不過沒那麼多.,至於其他特性的功法,金克木、火克金,修練這兩種特性功法的人不但無益,反而有害。

「都是劍修。」洛文清干脆說出其中的緣由:「之前你說要建一座劍山,我將此事告訴師父後,師父立刻讓一批人轉成劍修,其中大部分是僕役,原本修練《力士經》、《混元經》之類的功法,大多有數十年苦功,半數以上有真人修為。」

「已經有了真人境界還願意重修?」謝小玉大吃一驚。

「重修的人可以得到正式弟子的身分,所以僕役搶著報名。」洛文清笑道。

聽到這話,謝小玉總算相信了。

僕役就算到了真君境界也不能隨意外出,雖然享受的是等同的待遇,感覺卻完全不同。他們只有兩個指望:一是修練到道君境界,那沒話說,身分立刻不同;一是兒女成為正式弟子,他們的身價就水漲船高,可以得個執事之類的身分。現在有第三條路可走,肯定會有很多人拼命爭搶。

不過,這個消息給謝小玉更多的是壓力。

他絕對想不到璇璣派對他如此重視,他隨便提了一句劍山,連能不能成功都還不知道,就讓五百名門人轉成劍修。

「你們不怕我隨口亂說?」謝小玉問道。

洛文清拍了一下謝小玉的肩膀,肯定地說道:「我相信你,我師父則相信我。再說,讓那些人轉成劍修對山門也沒什麼損失,他們資質一般,只能止步於真人境界,現在有了那口庚金靈眼,他們可以修練到真君境界,而且劍修威力強大。」對於自己的師父,洛文清很了解。

他師父絕對不是沖動的人,更不會隨意下賭注,將僕役轉成劍修恐怕是早就有的打算,這一次只是適逢其會。

那些僕役也確實適合走劍修之路。他們的資質肯定不行,否則早就成為正式弟子。能夠修到真人境界,說明他們有毅力、夠勤奮,現在肯舍棄一切轉成劍修,說明他們勇於決斷,有這幾樣優點,走劍修之路說不定能修出什麼名堂。

「這件事因我而起……你跟我來。」謝小玉想起他手上正好有些東西。東西在那座隱密的山洞裡。

半年下來,山洞已經變得像一座垃圾堆,裡面亂七八糟,滿地金屬屑和木刨花,還到處散落著稀奇古怪的零件,不過最顯眼的,是靠牆放著的一排排用天羽金煉制而成的骨架。

洛文清一看到那些金屬骨架,立刻不肯走了。

「這就是你制造出來的飛天船?這麼單薄?」他忍不住摸了摸那些骨架。這些東西看上去確實單薄。它們全都是用拇指粗細的桿子拼成,形成無數個大大小小的三角結構。

洛文清非常懷疑用它們拼成的飛天船會不會一出海就散架?

謝小玉並不感覺意外,如果他沒看過《奇技妙法百篇》,沒親自測試過這種結構的牢固程度,肯定也有類似的想法。

大部分飛天船用的是碗口粗細的金屬梁,劉家那艘飛天船因為特別細長,所以縱向的金屬梁加粗一倍,空行巨舟上用的骨架更粗,需要雙手才能環抱。只要不和別的飛天船對撞,絕對沒事。」謝小玉不想多做解釋。

洛文清不明白卻不敢多問,怕謝小玉多心。

他一轉身,又看到另外一件東西。

在山洞另外一邊差不多佔據四分之一的空間,放著一個異常復雜的東西。這玩意兒是由無數圓環組成,一個環接著一個環,大環套著小環,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各式各樣的符號。

剛一入眼,他還以為是一座立體的曼荼羅陣,仔細再看,立刻發現這不是佛門的東西,而是按照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方式構建而成。他突然想起,謝小玉曾經發動手底下所有人煉制一件法器。

那件法器的煉制手法沒什麼奧妙可言,但是異常復雜,總共有九十幾萬個零件,這群人前前後後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做出所有零件。
當時有人問過那件法器有什麼用場,麻子說那是用於易算的輔助法器,名為「演天盤」。

得到消息後,羅師叔用大衍易數算了 一下,卻發現這東西真名叫「天機盤」。那「天機」兩個字讓他們震驚不已,更產生無窮遐想。難不成謝小玉和神秘莫測的天機門有關?

洛文清清楚記得,羅師叔連著算了十幾次卻沒有一點結果,最終不得不放棄。不久之後,師父傳來消息,告誡他不要再提此事。

洛文清當然不敢違背師父的意思,但是此刻天機盤就在眼前,他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他輕輕轉動一下圓盤,只見上面所有的環圈全都轉動起來,環圈上的符號不停地變換著排列組合。

他對易算略知二一,隱約看出這裡有六爻、八卦、紫微、梅花、大衍、周天等諸多算法。

只看片刻,他就感覺頭暈眼花。

這時,謝小玉捧著一只大木箱子,從明顯是雜物間的地方出來,一邊拂去灰塵,一邊說道:「就是這些東西,實在太亂了,也沒怎麼整理,所以有點髒。」

箱子沒蓋,上面滿是積灰,裡面亂七八糟地放著一堆扁盒,全都是用很薄的木片或獸皮做成。盒子的正面用朱砂畫著許多符篆,組成一個個或大或小的法陣,大的如同巴掌,小的僅如銅錢,互相嵌套,復雜到極點。

「這就是劍匣?」洛文清問道。半年前,謝小玉就說要煉制幾個劍匣,他還預訂一個,後來謝小玉一直沒提起此事,他以為謝小玉已經忘了。

「我一直嘗試,可惜不太成功,我在造器方面沒什麼天賦。」謝小玉說道。

洛文清暗自苦笑:這要是讓麻子聽到,肯定又要翻白眼。這家伙在造器方面的天賦肯定不能和煉丹比,但是比起其他人仍舊厲害得多。

「這些都是實驗品,都不怎麼成功,你拿去給那些師兄弟用吧,畢竟他們是因為我的關系才轉成劍修。」謝小玉正巴不得將這堆垃圾處理掉,這些東西全都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那就太謝謝你了。」洛文清拿起一個劍匣反反復覆看著。

他是掌門弟子,是門派裡重點培養的人物,當然不可能讓他分心,所以三大制藝他一個都沒學,不過他的眼光不差。

他一眼就看出這些劍匣確實是練手之作,很多地方都不成熟,到處有修修改改的痕跡,煉制手法也很粗淺,但是和那面天機盤一樣,構造絕對復雜。

難不成天機門和劍宗有什麼瓜葛?這個念頭在洛文清的腦子裡瞬間閃過,再往深處想,他越發覺得有這個可能。

天機門很神秘,沒人知道它存在多久,不過可以肯定神道大劫之前就已經存在。在神道大劫中,天機門沒有受到波及,也沒有任何作為,但是在十尊者留的筆記中,全都隱隱約約提到天機門。

劍宗和天機門正好相反,在神道大劫中大放異彩,但是這個門派同樣神秘。它在神道大劫中突然出現,曇花一現之後又徹底消失,與之有關的東西都沒留下。越想腦子越亂,疑問也越多,洛文清連忙收回心神,不敢繼續想下去。
他轉頭問道:「這要怎麼用?」

「很簡單,將飛劍放進去注入真氣,然後……」謝小玉取過一個劍匣,隨手拍進去一迭劍符,接著猛地一抬手。

只聽到一連串霹靂雷聲,一道道金芒從劍匣中疾射而出,速度快比閃電,瞬間沒入對面的石壁中。

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將洛文清嚇了 一跳。

他當然看得出這招是「夢、幻、泡、影、露、電」中的「電」,所以速度才會這麼快。

以謝小玉現在的實力,可以隨手發出這招,但是事先總會有些征兆。

「你不但注入真氣,還將劍招也封印進去。」洛文清瞬間猜透其中的奧妙。這和符篆的道理一樣,符篆就是事先封印好的法術,啟動符篆,封印的法術就會釋放出來。

「你猜對了,可惜這東西只能封印一招,威力有限,只是勝在出其不意。」謝小玉說道。

洛文清只覺得這話太過謙虛,甚至有些近乎於虛偽。這東西出手快疾,事先沒有一點征兆,讓人防不勝防,說到實用性,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與之相比。
這倒是非常符合傳說中劍宗的風格。

劍宗的出現非常突然,只知道是一群門派被滅的修士聚攏在一起組建而成,他們有感於自己戰力不足,毅然轉成劍修。

劍宗的成立就是為了對抗神皇,劍宗秘法是為了殺敵而存在,講究的就是簡練和實用。

洛文清默數了 一下,劍匣有一百三十多個,這意味著同樣數量的師兄弟會戰力大增。

不過這並非關鍵,重要的是這些劍匣煉制難度不高,依樣畫葫蘆很快就可以煉制出一大堆劍匣。一旦成功,師門必然會讓更多僕役轉成劍修,到時候,戰力會進一步提升。

想到這些,洛文清立刻精神一振,連忙將一箱劍匣全都收了起來。

「對了,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洛文清突然想起來這裡的另外一個目的:「還記得那個指證你的霓裳門女弟子嗎?她也來天寶州了。對於當初的事,霓裳門也有懷疑,她過來就是為了跟你對質。」

謝小玉一臉古怪,默然不語。好半天,他才搖了搖頭說道:「沒這個必要,我不想見她。」

「怎麼?還耿耿於懷?這件事和那個女孩無關,她也是受害者。」洛文清在一旁勸道:「你難道不想洗刷冤屈?」

「有什麼冤屈可洗刷?我現在是劍修,一切用劍講話。」謝小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凜冽的氣息。

當初剛剛被發配來這裡的時候,他確實恨過、怨過,也想過要將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現在所有的想法都已經淡了。

他和方雲天之間的恩怨一劍就可以解決,誰如果出來阻擋的話,同樣也要問他的劍答應不答應。

十天時間匆匆而過,營地裡漸漸安靜下來。總共才兩百多人,能夠突破到練氣九重和十重的人全都已經突破,短時間不會再有人挑戰瓶頸。

    到了這個時候,繼續留在子歸城的意義已經不大,而且,當初謝小玉和蠻王約定冬天就要離開,現在也差不多是履行諾言的時候。

    眾人早已經在暗中收拾東西,為離開做准備。

這天清晨,呼呼的扇葉轉動聲打破四周的寂靜,一艘又細又長的飛天船出現在營地上空。

    那是劉家的船。

所有的人都從自己的石室裡跑了出來,這艘船的到來意味著他們將要離開。

    飛天船緩緩降落到地上,艙門一開,第一個下來的是李嬸。她懷裡抱著一個嬰兒,看上去才剛滿月,劉家那個老奴緊隨其後,亦步亦趨,看上去異常恭順。

    李光宗和李福祿就在等候的人群中,一個月前,他們就接到信符,知道喜兒平平安安生下一個兒子。

    李光宗雖然不喜歡劉家,更不喜歡劉和那畜生,但是這孩子畢竟是他的外孫。

    再說按照當初的約定,第一個孩子姓李,延續李家的香火,他高興都來不及,所以知道老婆馬上要帶著外孫過來,他一連幾天沒睡覺,一聽到扇葉的聲音,就立刻跑到這邊等著。見老婆一出來,他馬上竄了過去抱過嬰兒,咧著嘴一個勁兒傻笑。

    「小心點,孩子嬌嫩,你的手別太重了。」李嬸連聲嚷嚷著。

    李光宗翻了翻白眼。他現在已經修練到換骨境界,相當於練氣八重巔峰,也算是一個不差的修士,對力量的把握已經到毫釐的程度,就算一塊豆腐,他都可以從方的搓成圓的,不讓豆腐受到損傷。孩子再嬌嫩,也不可能比豆腐更嫩。

    「俺侄子好瘦小,姐姐沒奶水嗎?」李福祿在一旁嚷嚷著。

    這下子輪到那個老奴在旁邊翻白眼。劉家再怎麼樣也是豪門世家,孩子出生後立刻有一群奶媽在旁邊候著,再會吃的孩子都管飽。不過這個孩子確實怪異,不管怎麼吃都長不胖,雖然不至於瘦到皮包骨頭的程度,卻沒有大部分新生嬰兒那種肥嘟嘟的感覺。

    「讓我瞧瞧。」謝小玉走了過來,一旁有洛文清、麻子、蘇明成和法磬。

    李光宗連忙抱著外孫走到謝小玉面前,李嬸這次則什麼話都沒說。

    三只手同時搭了上去。謝小玉的手撫摸著嬰兒的後腦勺,洛文清的手搭在嬰兒的小手上,麻子則握住嬰兒的小腳丫子。

    這是測根骨,各個門派都有自己的一套測根骨的辦法。

    「咦——」洛文清第一個發出聲音。

    「這根骨有點怪異。」麻子很快也有反應,他微微皺著眉頭,似乎思索著什麼。

    謝小玉同樣正思索著,他也發現孩子身上詭異的地方。

    這孩子渾身上下的穴道全都封閉,體內的經絡大多也淤塞了,照理來說應該養不活,但是看這孩子活蹦亂跳,不像有事的樣子。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劉家暗中做了手腳,但是轉念間又覺得不對,這個孩子對劉家沒有任何威脅,外室所生還跟外室的姓,將來根本不會回劉家爭家產,礙不到任何人的事。

    不是有人故意而為,就只能從喜兒的身上找原因。

    喜兒和別的女孩不一樣的地方只有之前修練過,而且是在靈眼裡修練。那時候靈眼還沒有轉變成庚金特性,她用來修練的那個石穴五行屬火,修練的則是他從信樂堂弄來的一部《太陰玄經》。

    謝小玉猛然間明白過來。

    幾乎同時,洛文清高興地說道:「精氣淤塞,是精氣淤塞。」

   「是日精月華和朱雀精氣。」謝小玉補充道:「喜兒姐修練的是《太陰玄經》,她肯定一直沒有停止修練,卻不知道懷孕的時候不能胡亂修練。她和這個孩子都命大,這樣都沒事。」

    一想到其中凶險之處,謝小玉唏噓不已。

    李光宗一陣茫然,他根本不懂這些,也沒對女兒提過,現在才知道這個疏忽差一點導致一屍兩命。

    「這個孩子給我做徒弟吧?」洛文清愛不釋手,不停揉捏著小嬰兒肉呼呼的小手。

    精氣淤塞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疏通一下就可以了,淤塞的精氣因為從娘胎裡帶來,經過十月懷胎,早已經和這個嬰兒融為一體。

    這同樣是一種頂級的根骨。

    旁邊的老奴喜出望外,他原本並不在意這個孩子,現在卻不同。

    洛文清是璇璣派四個掌門弟子裡最優秀的一個,將來璇璣派掌門的位置很可能就是他的。這孩子如果拜他為師就是開山大弟子,或許再下一代的掌門之位就會落在這孩子頭上。

    不管這個孩子姓李還是姓劉,都改變不了他是劉家骨血這個事實,劉家可以藉這個機會和璇璣派拉上關系,這對劉家絕對是天大的好事。

    不過老奴非常聰明,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絕對不能流露任何興奮的模樣,否則反而會壞事。

    和老奴的興奮不同,李光宗聽了洛文清的請求,心中又喜又憂。他本來想讓這孩子擔負起傳宗接代的使命,如果讓洛文清收去做弟子,他的目的就落空了,但是這對孩子卻是天賜良機,能夠拜入璇璣派的山門中,未來不可限量。

    他猶豫不決,謝小玉卻一把接過孩子說道:「我本來也打算收這孩子做徒弟,現在就做這個孩子的干爹好了,做干爹的總要給點好處才是。」說著,他朝那口靈眼飛掠而去。

    靈眼裡總是有人修練,謝小玉一進來,裡面的人立刻停止調息吐納,全都站了起來。

    「不需要管我,你們繼續修練。」謝小玉對那幾個人說道。

    說完,他將孩子抱在懷裡,神念探入靈眼中。

    剛一進去,一道輕細的聲音立刻傳入他耳中,只有他才能聽到。

    『你好久沒來了。』那聲音顯得異常幽怨。

    「我很忙,很快就要離開這裡,走之前有很多事要做。」謝小玉連忙解釋,隨即又問道:「我要你做的那件事怎麼樣?」

    『早就完成了。我已經按照你教我的辦法,打通附近的六十余道靈脈,現在周圍兩千余裡都是我的地盤。』

    「我們離開後,你在最遠的地方找一口靈眼躲起來,千萬別被人發現。」謝小玉叮嚀道。

    『我明白。』這裡整天有人修練,這個靈智一直躲在暗處觀察,可以直接窺視別人的思想。半年下來,它早已經不像當初剛剛見到謝小玉時那樣懵懂無知,已經明白人心的險惡。

    好在,像它這樣的天地精靈性情都很質朴單純,絕對不會受到人心的影響變壞,只是多了一絲防范之心。

    「我這次過來還有一件事請你幫忙。」謝小玉用自己的神念將靈智引入懷中嬰兒體內:「這孩子的體內全都是精氣,我想請你幫他打通經絡,開啟竅穴。」

    「這個身體裡充滿火的氣息。」靈智很不喜歡。木能生火,卻天生畏懼火,雖然討厭,它卻還是將一絲精氣透入嬰兒體內。

    說到對氣的運用,絕對沒有誰能夠和這類天地精靈相比,哪怕一位道君在此,也只能一條接著一條將經脈打通,它卻將精氣散開,同時滲入每一條經脈中,速度快到極點。

    突然,兩股精氣旋轉著從嬰兒囪門鑽了進去,嬰兒的皮膚瞬間變成碧綠色,身體四周浮動著一層淡淡的紅光。

    這是木生火,而且是甲乙木生丙丁火,木行、火行同時生成。

    這可是不得了的事。人剛剛出生,一歲之內囪門還沒閉合,這時候是先天呼吸和後天呼吸並存。這個孩子現在就已經木行和火行圓滿,只要經常和五行精氣相接觸,很容易就可以做到一年之內五行大圓滿。

    一時之間謝小玉有些不知所措。

    這完全是意外,但是別人可不會這麼認為,肯定以為他掌握著某種秘法,偏偏他還沒辦法解釋。想了半天,謝小玉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干脆硬著頭皮抱著嬰兒出來。

    反正他身上見不得光的事多得是,不在乎再多一件。

    一到外面,謝小玉就將嬰兒往李光宗手裡一塞:「我這干爹可沒白做,費了我兩件寶貝。」

    眾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看著嬰兒。這個孩子的狀況太可怕了,身上有的地方青、有的地方紫、有的地方紅,就像中了奇毒。李光宗、李福祿和李嬸更是心疼得不行。

    洛文清也嚇了一跳,不過他相信謝小玉不會害這個孩子,再加上剛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所以他忍不住又伸手搭了一下孩子的脈搏。

    這一搭,他的臉色頓時變了,好半天才愣愣地問道:「你怎麼做到的?」

    「這個……事關重大,恕我不能多說。」謝小玉干脆直接拒絕。反正已經有天機盤和劍山這兩個先例,想知道的話就自己猜吧。

    洛文清心中除了震驚,更多的是興奮。他想收下這個孩子做弟子,只有三成是看在這個孩子的根骨上,七成卻是為了拉近和謝小玉的關系,但是現在不同了,這個孩子被謝小玉弄成萬年難遇的絕頂根骨。

    有這樣的根骨,哪怕悟性一般,修練的速度也會飛快,將來的成就肯定不會低,道君境界只是起步,修練到天仙境界都有可能。

    不過,這下子他不敢擅自決定了。

    他連忙從袖管裡抽出一枚信符,手指一彈,信符瞬間化作一道火光消失不見。

    這枚信符是羅師叔給他的,道君制作的信符全都能夠瞬息萬裡,這枚信符更是厲害,剛一發動,羅師叔那邊就有反應,立刻將信符收了去。

    還沒等眾人明白過來,一股令人戰栗的氣息就鋪天蓋地地朝著四面八方湧去,營地裡的那些修士大部分雙腳發軟,修為差一些的人直接坐倒在地。

    半空中,一個人影由淡變濃,一個身披鶴氅的道人出現在眾人面前,看上去三十幾歲,雙手負在身後。

    洛文清垂手而立,輕聲喊道:「師叔,您老人家來得好快。」

    「少囉嗦,孩子抱來給我看看。」羅師叔也不和別人打招呼,一開口就直切話題。

    謝小玉、麻子這幫人全被無視,心裡卻沒什麼怨言。兩邊的身份差得太多,對方是道君高人,他們只有仰望的分。

    洛文清轉身從李光宗手裡接過嬰兒,小心翼翼抱到道人面前。

    羅師叔連手指都不伸,只是低頭掃了一眼,立刻連道兩聲不錯,轉而對洛文清說道:「別讓這孩子在這裡待著,天寶州不是什麼好地方,就算有解毒丹也不可能拔盡所有的瘴毒。你先收他做記名弟子,我會安排人送他回中土。」

    羅師叔根本不管李光宗的意思,更不在意劉家的想法,問都不問一聲,直接就做出決定。說完這些話,他的身影便漸漸淡去。

    他剛走,天邊劍光一閃,初見之時還在天際盡頭,眨眼間就已經到眾人頭頂上空。

    那道劍光瞬間收斂,劍光中顯出另外一個道人。

    這個人一身灰色道袍,頭上插著一根竹簪,看上去非常隨意,甚至還有一絲懶洋洋的感覺。他倒是沒什麼氣勢,不過同樣目中無人。

    只見他凌空虛攝,將小嬰兒直接攝入手中,單手抱住,從頭到腳摸了 一把,同樣連聲說「不錯、不錯」。但是轉眼間,他又變得沮喪起來,自言自語道:「這樣的根骨,注定會被丘老鬼收了去,和我無緣啊……」

    長嘆聲中,他又化作一道劍光,只閃了 一閃,就消失在天際盡頭,連嬰兒也一起抱走了。

    「這就是道君之能。」

    第一個開口的是蘇明成,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其他人也一個個神情恍惚。

    跟著謝小玉這麼久,所有人的見識都增長不少,都看出剛才顯化的那兩個身影根本不是兩位道君的真身。前者是身外化身,後者是飛劍中寄托的元神化影。

那兩位道君肯定在臨海城或扶淑城,離這裡幾萬裡。

    身外化身,往來由心,無論遠近,瞬息即至,帥得難以形容。飛劍化影雖然速度稍微慢了一些,走的時候卻能將孩子一起帶走。

    此刻在場的人裡,只有李光宗和李嬸的表情不太一樣,有些不知所措。好好的孩子就這麼被別人抱走,李光宗還好一些,李嬸首先想到的是怎麼和女兒交代。

好在她這段日子下來也算有些見識,知道那兩位是高人,孩子在他們手裡只有好處,沒有害處,才沒有哭鬧起來。

    洛文清倒是挺體諒人,立刻轉頭說道:「這孩子既然已經是我的記名弟子,和他有關的人自然就是我璇璣派門人弟子的家眷,如果願意的話,你們可以和這孩子一起回中土去。」

    李嬸頓時化悲為喜。她年輕時就在這裡擔驚受怕,當初回到天寶州是萬不得已,北望城之戰勝利之後,她就想著可以回中土,沒想到官府不許,現在終於可以如願以償。

    不過這種事她不敢擅自決定,要看丈夫的意思。李嬸眼巴巴地看著丈夫。

    「我就留在這裡,讓孩子他媽和外婆一起回去吧。」李光宗說道。只要女兒和老婆安全,他就可以放心了。

    「我不回去,咱們一輩子都沒有分開過,老都老了,還有必要分開嗎?」李嬸反倒變得鎭定起來,她想回中土,可是要夫妻分離,她不願意。

李光宗看著謝小玉,希望謝小玉能夠幫著勸一下。

    「想留下就留下吧。」謝小玉淡然一笑。有洛文清剛才那句話,在天寶州肯定沒人敢在喜兒和李嬸身上打主意,回到中土反倒難說。

    李光宗愣住了,他不明白,好在他知道謝小玉不會害他。

    謝小玉也不急著解釋,其中的原由必須在私下沒人時才能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趕快離開。

    「我們在這裡的時間也不短,土蠻一直沒有出現讓我很意外,只能說我們的運氣不錯。不過運氣這東西很難說,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轉壞,現在是離開的時候了。大家前往北望城,那裡相對安全一些,而我和麻子則會繼續北上。我們只缺壬水精氣,這東西海上最多,所以我們打算出海尋找。」

    底下一片寂靜,過了片刻,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歡呼起來,其他人隨即也跟著歡呼。

    一直以來,謝小玉和麻子他們幾個只要找到一種五行精氣,其他人就會跟著沾光,這已經變成一種習慣。

    謝小玉等大家安靜下來,才繼續說道:「這次出海危險性很高,所以不可能帶太多人。我、麻子、蘇明成、法磬、王晨、吳榮華、趙博、白羽飛、嚴正、童明、秦葛舒、曹左意,是已經決定的人選,還有誰對海上的情況比較清楚?」

    眾人聽到這一連串名字倒沒什麼話說,這些人要不實力強橫,要不有特殊的本領,要不精通水遁,並不是按照關系遠近挑選人手,李光宗、李福祿等人都沒在裡面。

    「我曾經有三年在外海打漁,不過對海上談不上很熟。」一個修士站了出來。

謝小玉對這個人沒什麼印象,這個人是後來加入的,實力也不算太強,沒什麼存在感。不過,既然這個人有出海的經驗,謝小玉還是點了點頭說道:「算你一個。」

    看到有人成功自薦,另一個修士站出來說道:「我對這裡的海不太熟,但是我在中土的時候一直在海邊修練,對海上的情況知道不少。」

    謝小玉猶豫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陸地上的情況天差地遠,有山川、河流、森林、沙漠,每一個地方都不一樣;海上就不同,頂多就是有的地方多點暗礁,有的地方水流急一些,差距並不是很大。

    有兩個人成功加入,原本還有些猶豫的人也都一個個站了出來。

    謝小玉這次標准就沒那麼寬了。他一個個仔細挑選,只挑出七個人,這些人全都有真材實料,修練的功法多多少少和水有些關系,會一、兩手御水之術。

    挑出來的人只有七個,淘汰的人則二十幾個,特別是其中幾個明明什麼都不懂的家伙,被謝小玉深深記在腦子裡。

    這幾個人拼命想加入,很難說清他們的居心,可能是想近水樓台先得月,不過更大的可能是被別人收買,加入是為了充當眼線。

    現在時間緊迫,他沒空管這些,等空閒下來,他有的是辦法査明真相。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2-4 20:58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2-5 13:20 編輯

第二章 女人,麻煩

    冬天的北望城一片銀裝素裹。

    厚厚的積雪將殘垣斷壁盡數掩蓋,所以一眼望去反倒顯得平靜祥和,根本看不出這裡曾經是戰場。

    此刻的北望城已經徹底廢棄了,除了內城還保留,其他地方全都一片空曠,原本駐守在這裡的兩千多名人馬也已經撤離。

    那座內城也不再是以前的模樣,裡面霧氣蒙蒙,霧氣中時不時傳來陣陣嗡鳴,還有數不清的飛蟲進進出出,已經和落魂谷那個煞池沒什麼兩樣,不同的是,這裡的蟲子沒有那種金銳之氣,卻靈動得多。

    此刻,一艘飛天船正緩緩降落到地上。劉家的這艘飛天船體積不小,用來裝兩百來人原本應該很寬敞才對,但是此刻船艙裡卻擁擠異常,大部分的座位都已經拆掉,空出來的地方全都被金屬骨架佔據。

    地面上已經有一群人等候在那裡,旁邊還停著大車小車,車上裝滿大大小小的袋子。這些袋子全都是軍中所用的大型納物袋,裡面裝的是粗細繩索、金絲網、金絲布、妖獸皮、赤蜂膠這類東西。

    船一落到地上,艙門一開,麻子第一個跑了出來。

    「快快快,全都下船,每個人搬一個,將東西搬上船。」他朝著身後吩咐道。沒人敢違背他的命令,眾人一起動手。

    「你快點補水充能,我們馬上就走。」麻子朝著開船的人命令道。

    那些人早就在忙,不敢有絲毫懈怠,接下來要行遠路,而且一路上根本沒地方補給,所以必須准備充分。

    此刻只有謝小玉和洛文清比較悠閒,仍舊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洛文清靜心打坐,謝小玉則拿出虛空胎藏曼荼羅圖,裝作在參悟其中的奧妙。這艘船會在北望城停留一個時辰,馬上就要離開,下去也沒什麼事可做。

    正當眾人各自做著各自的事,突然外面一片嘈雜,緊接著就聽到李福祿粗聲道:「你這女人怎麼不講理?叫你別亂闖你就是不聽。」

    洛文清立刻從打坐中醒來,將頭探出窗外,朝嘈雜聲響起的方向看去。

    數十丈外,那群傻小子正攔住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那個女孩輕裳羅裙,身後一條絲帶輕輕飄擺著,彷佛是一個出塵的仙子,正是霓裳派的綺羅。

    「你的債主來了。」洛文清似笑非笑地轉頭朝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翻了翻白眼,已經猜到來的是誰,所以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她和我有什麼關系?」

    洛文清才不聽謝小玉解釋,朝著那邊喊道:「讓她過來。」

    李福祿等人聽到這話,立刻閃到一旁。

    綺羅瞪了這幾個家伙一眼,哼了一聲,氣沖沖地朝著飛行船走去。

    上了船之後,她冷冰冰走到謝小玉面前,雙手插腰,滿臉怨憤地說道:「因為你的緣故,我也被發配來這裡。」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我才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人。」謝小玉扭頭看著窗外,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無辜?方雲天是你師兄吧?他要對付的應該是你吧?你們師兄弟之間爭權奪利,為什麼拿我設局?」綺羅同樣理直氣壯。

    謝小玉以往一向能言善辯,當初堵得那位陳都護說不出話來,這次終於遇到對手。

    「我沒說你和方雲天串通一氣已經算是客氣了,當初是你指證我,這沒有錯吧?」謝小玉怒道。

    「就算沒有我指證,也有一大堆人指證是你,連你師父都不幫你說話,我完全是被牽連進這件齷齪事裡,最終損失最大的是我,還有什麼比一個女孩子的名聲更重要?」綺羅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懾人的氣勢。

    謝小玉被這一通胡攪蠻纏弄得沒有辦法,他總不可能和這個女孩比誰的損失更多,那太沒風度了。

    兩個人正爭執不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船的那些人全都跑了回來,一個個站在門口看熱鬧。

    李福祿突然喊道:「大哥,枉你聰明蓋世,你難道沒聽說過女人不講理?」

    謝小玉一愣,他絕對沒想到會有被這家伙教訓的一天。

    轉念間,他突然發現自己確實犯傻,那件事根本就爭辯不清,何必和這個女孩多費口舌?

    「將來回到中土,我會將這件事査個清楚,還自己一個公道,同樣也給你一個公道。你現在可以下船了。」他干脆下了逐客令。
   
    「只要那件事不是你做的,你當然可以討回公道,但是我的名聲呢?再讓你們這幫臭男人毀一遍?你知不知道這段日子我是怎麼過的?」綺羅的眼眶頓時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謝小玉被煩得不行,他最沒辦法對付的就是這招。

    「你究竟想怎麼樣?」他怒問道。

    綺羅氣鼓鼓地就是不回答,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

    來這裡之前,她的師父曾經暗示過,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件事扯成爭風吃醋,制造謝小玉和方雲天的表弟對她都有意的假象,方雲天是幫表弟出頭,才設下這樣一個局。如此一來,方雲天雖然人品方面仍舊有問題,卻也情有可原,而且這種紛爭是私人間的恩怨,和山門無關,元辰派的顏面也保住了。否則,方雲天的罪名就是嫉賢妒能,黨同伐異,陷害同門,這就和山門有關,元辰派上到掌門,下到負責此案的長老、執事,都將負有失察之責。

    對霓裳門來說,前一種結果也大有好處,足以證明霓裳門的弟子有魅力。

    不過,這樣一個對誰都有好處的結果,卻偏偏對兩個人沒什麼好處,一個是她,另外一個就是謝小玉。

    她就算願意為了門派犧牲自己,也要有辦法說服謝小玉才行。

    當然辦法並非沒有,她只要說自己私底下愛慕對方,只是沒敢把這分情意說出口,一直深埋在心底,方雲天的表弟卻痴迷於她,不知道怎麼知道她的心意,所以醋勁大發,這才有後來那一連串事件。

    這樣絕對說得過去,但是綺羅覺得自己實在太委屈了。

    她心中又氣又惱、又急又恨,偏偏發作不得,只能往另外一邊的座位上一坐,扭頭看著窗外。

    謝小玉見綺羅並不回答,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只能同樣轉過頭,眼不見心不煩。

    洛文清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心中暗自好笑。他心裡突然多了一分閒情逸致,覺得在這裡攪合一下也不錯,權當打發時間。

    「這件事一時半刻說不清楚,反正我們修士歲月長久,可以慢慢商量,不急、不急。」洛文清在一旁打著哈哈。

    這既是和稀泥,也不知不覺中定下結論,反正這件事拖著就是。

    謝小玉和綺羅都沒搭理他。

    謝小玉左耳進右耳出,在山門裡,他只對修練感興趣,其他一切都淡然處之。此刻他已經平靜下來,反正他和綺羅之間的問題根本無解,干脆拋在腦後,等實力提升之後,很多問題就不成為問題。

    綺羅倒是聽進去,這個提議正合她意。來這裡之前她師父就說過,實在沒辦法就只能拖,拖到大家都忘了這件事。

    「好了、好了,該干活了。」麻子在門口大聲喊道。他也在旁邊看熱鬧,難得能夠看到謝小玉這樣窘迫,可惜時間太短,兩邊沒吵幾句就閉嘴,很不過癮。

    聽到麻子吆喝,眾人一哄而散,開始干起活來。不過這些人免不了交頭接耳,一時之間外面全都是嘁嘁喳喳的聲音。

    東西一件又一件被搬上飛天船,搬東西的人全都同一個模樣,看看謝小玉又看看那個女孩,然後一臉詭異的笑容,不知道想些什麼。

    隨著東西被搬上船,船上的空處越來越少,坐人的地方也變得越來越擁擠。如大半個時辰之後,東西總算搬完了。

    王晨、吳榮華、趙博等人上了船,麻子最後一個上去。

    麻子笑嘻嘻走到謝小玉旁邊問道:「東西都搬上來了,你看……要不要開船?」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盯著綺羅,意思非常明顯。

    謝小玉又不是傻瓜,一看到麻子的模樣,立刻明白這個家伙不懷好意。再一轉頭,立刻看到王晨、趙博那幫人在後排探頭探腦,又一扭頭,看到其他人全都站在艙門外,踮著腳尖往裡面張望,其中甚至還包括李福祿那幫家伙。

    他原本打算將綺羅趕下船,現在反倒沒辦法這樣做。如果趕人的話,肯定又要吵起來,這幫家伙就有熱鬧可看了。

    「不相干的人可以下船了。」他仍舊扭頭看著窗外,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話。

    所謂不相干的人指的當然是綺羅,不過綺羅怎麼可能下船?她的身上還背負著使命。

    見綺羅沒反應,謝小玉也不再多說,只是朝著麻子揮了揮手道:「准備好的話就起航吧。」

    麻子看了看綺羅。綺羅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根本沒聽到似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看著窗外。

    王晨、趙博那幫遠遠躲在後排的家伙,全都不停朝著麻子做關門的手勢,顯然都存著看熱鬧的心思,如果趕走綺羅,就沒熱鬧可看了。

    麻子心領神會。他本來就有這個意思,所以轉身將艙門關上,然後跑到駕駛艙。

    北望城北面百裡之外就是海。

    冬季的北海同樣一片白茫茫,海面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冰塊,大的冰塊如同山岳、如同島嶼.,小的冰塊如同磨盤,如同卵石,互相碰撞著,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不時還會互相碰撞,激起漫天的雪花和冰晶。

    不過,飛天船上的人注意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天空中另外一艘飛天船。

    那艘船從出海就一直跟著他們。

    那可不是一艘普通的飛天船,它的樣子和劉家的船很像,也是又細又長,速度極快。

    「來者不善啊。」吳榮華瞇起一只眼睛,透過陽燧鏡中間的通孔盯著對面那艘船。

    那艘船上的人少說有三、四百人,全都是修士,裡面有幾個人實力好像很強,絕對是真人。

    旁邊的王晨立刻掏出那幾枚銅板佔卜起來。

    片刻之後,他憂心忡忡抬起頭來說道:「卦象變亂不定,前途吉凶難料。」

    「看來有些人就是不死心。」謝小玉早就猜到那些仇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可擔心,我們同樣也有准備。」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到遠處一道火星朝著這邊飛來。他們乘坐的這艘飛天船被薄薄的迷霧遮擋著,所以火星飛近之後,只能在迷霧外面團團打轉,卻進不來。

    謝小玉連忙收起薄霧,火星瞬間飛了進來,徑直落到蘇明成面前。

    接過信符,蘇明成眉頭一皺,說道:「是堂主發來的,他要我轉告你,黑刺社又發出懸賞,要我們這些人的命。你和麻子的腦袋最值錢,每顆腦袋都值兩粒天元丹;我和法磬的身價差了一些,只值一粒;老王、老吳的腦袋值五粒地樞丹,老趙他們幾個值三粒。」

    「不至於差這麼多吧?」趙博抱怨道。

    天元丹是對凝氣成丹最有幫助的一種丹藥,一顆天元丹就可以讓成功機率提升三成;地樞丹差得多了,只是突破一般瓶頸時用的,兩者相差千倍不止。

    「發懸賞的人對我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有點本事。」謝小玉冷哼一聲。他很清楚,肯定是奸細透露出去的消息。

    以前他還能容忍,沒采取什麼清洗行動,這一次他無法容忍,回去之後,絕對會讓那些奸細付出代價。

    不只是他,旁邊的麻子同樣眼睛裡全都是凶光。

    麻子看著那艘飛天船,低聲問道:「你有什麼打算?要不要先下手為強?」

    「他們沒動手,我們也不好動手吧?.」王晨擅長算計,這類人往往缺乏決斷。

    不過話說回來,這正是對方不要臉的地方,就這麼遠遠跟著卻不動手,就像一只蒼蠅般盤旋不去。

    「不知道能不能甩掉他們?」洛文清在一旁說道。他的性子比較平和,不喜歡沾染太多血腥。

    「恐怕不行,那艘船的速度不比我們乘坐的船慢,上面裝載的東西還沒我們重。」謝小玉這半年下來已經成為飛行船方面的專家,他只看了兩艘船扇葉轉動的速度一眼,就已經得出結論。

    不過他並沒在意,只是提高嗓門,朝著駕船的人喊道:「一直往外海開,飛天船的航程不會超過一萬裡。他們不想游泳回去的話,頂多跟我們五千裡。」

    「您沒開玩笑吧?」駕船的人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那艘船確實飛不了這麼遠,但是他們這艘船也一樣,因為載重的關系,航程的極限恐怕還更近一些。

    「放心,不需跑那麼遠,頂多四千裡你就可以調頭,駕船回北望城。」謝小玉安慰道。

    說完,他隨手打了個法訣,籠罩在飛天船外面那薄霧頓時變得濃密起來。

    「現在可以干活了。」謝小玉轉身命令道。

    吳榮華收起陽燧鏡,王晨收起銅板,修練的人停止修練,全都開始行動起來。他們先將椅子搬到一旁迭起來,空出一塊很大的地方。

    只聽到啪的一聲輕響,飛天船的船底打開了,底下居然掛著一張網,那些骨架稀哩嘩啦落到網裡。

    謝小玉飛身跳了下去,異常熟練地將一段段骨架拼接起來。這些骨架都已經做好榫頭,只要對准一接,兩邊立刻互相咬合,動都不動,牢固極了。

    麻子也跳下來幫忙。

    骨架總共分成十二段,一段一段拼接起之後,新飛天船的輪廓就顯露出來。它看上去就象是一個「王」字,中間是一根粗大結實的龍骨,上面串著三根橫枝,那是翼骨。這艘飛天船有三對翅膀,和其他飛天船都不一樣。

    直到天黑,骨架才安裝完成,謝小玉和麻子沒有絲毫停下來休息的意思,兩個人讓趙博他們將繩索拋下來,開始往骨架上拉繩索。

    到了這時候,船上的那些人都已經明白其中的奧妙。

    這就和桅桿的原理差不多,如果只是孤零零的一根桅桿,肯定抵擋不住狂風的吹拂,可只要桅桿頂端用幾根粗大的繩索牽住,任憑狂風暴雨也別想撼動桅桿分毫。這樣的結構不但結實,而且輕盈,絕對比現在那些飛天船和空行巨舟靠粗大橫梁支撐船體高明得多。

    「要不要我們幫忙?」趙博大聲問道。

    「沒必要,你們下來反而越幫越忙。」謝小玉一口拒絕了。他和麻子在山洞裡練習很久,就算閉著眼睛都知道應該做什麼,互相間的配合異常純熟。多一個人的話,就如同精密的齒輪裡多了一顆石子,反倒容易卡住。

    拉繩索比拼骨架輕松得多,那些繩索全都用妖獸的筋做成,韌性極好卻很輕,將這東西固定在骨架上就如同穿針引線一樣容易,只用了兩個時辰就完工。

    原本只有骨架的時候,那些骨架在風的吹拂下顫顫巍巍,現在卻巍然不動,繩索不但讓骨架變得穩定牢固,還像蜘蛛網似地縱橫交錯,將船殼的輪廓勾勒了出來。

    麻子從上面將那些金絲網搬了下來,他開始往上鋪金絲網。

    「裡面是骨,中間是筋,外面披以筋膜,然後生皮長肉。沒想到迢簡簡單單的一艘飛天船居然也蘊含造化之妙、生命之道。」洛文清看得比任何人都仔細,隱約間捕捉到一絲大道契機。

    這令他無比震驚。

    當黎明的陽光從東方透出,天光漸亮,謝小玉和麻子已經將飛天船用金絲網全都包了起來,整艘飛天船的樣子完全顯現出來。

    接下去就是往網上刷赤蜂膠,然後將金絲布張貼其上。

    謝小玉拿著一根針、一卷線做起針線活,光用赤蜂膠不保險,他必須在承重的部位將金絲網和金絲布縫在一起。

    「還是我來吧。你弄得太難看了,而且速度這麼慢。」綺羅一下子跳了下來。謝小玉想拒絕,但是轉念一想,這東西事關大家的安全,能夠弄得盡可能牢靠一些總是好的。

    「好吧,你來,我告訴你在哪裡下針。」謝小玉說道。

    「誰要你指點,大道萬千,其理相通,雖然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但是這東西不會比一只普通襪子復雜多少,什麼地方要走針,什麼地方要補強,我一看就明白了。」綺羅搶過謝小玉手中的金絲線,手指一捻,一根兩寸多長、異常鋒利的銀針立刻冒了出來。

    銀針一冒出來,在場所有人都感覺一陣心悸。這東西絕對不是女孩子家縫縫補補用的東西,而是可以殺人的飛針。

    女人天生力弱,同樣運用飛劍,女人比男人差一些,所以上古年間,女修士們研究出飛針之道,用技巧彌補力量的不足。

    飛針細小,所以隱密;又因為輕盈,所以快疾,變招也更靈活。而且大多成套,一套少則數百枚,多上千枚,威力驚人。

    在神道大劫之前,飛針曾經頗為流行,女修幾乎全都用飛針,很少用飛劍。

    可惜大劫一起,一切都變了。飛針用在比斗中不比飛劍差,但是神道大劫中,兩邊交鋒不再是單打獨斗,而是戰陣和戰陣的對撞,飛針根本顯現不出威力,所以大劫過後,飛針技藝大多失傳,只有一些以女修為主的門派裡還保留一些零星傳承。

    但是此刻,飛天船上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那根飛針上凝聚的煞氣。

    「這玩意不是說沒什麼用嗎?」趙博喃喃自語著。他剛才感覺脖頸上陣陣發涼。

    「那根針上充滿恨意,這個丫頭恐怕沒事時就在扎小人……」王晨嘖嘖連聲,他一臉詭笑,顯然覺得很有意思。

    聲音傳到綺羅耳中,她卻裝作沒聽見,隨手一指,只見一道銀光疾射而出,然後來回穿梭,只是眨眼工夫,一大片金絲布就和底下的金絲網縫在一起。

    這道銀光很快。謝小玉在心底暗自比較一番,論速度,肯定是「如電」最快,但是「如電」只有一擊,這道銀光卻可以連續不斷攢刺。麻子的裂地鞭也有這樣的優點,這種如暴風驟雨一般的攻擊非常恐怖,不過飛針還有另外一些好處,它轉折之間異常靈動,定位也極為精准。

    他看得異常仔細,這飛針之道同樣走的是變幻詭異的路子,和他修的劍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六如法》只有劍式,沒有劍招,所以他看到有用的東西就會暗自記在心裡,然後想辦法融合到自己的招式中。

    太陽升到頭頂,飛天船終於接近完工。

    「慢點……那邊再抬高一些……小心放平!」謝小玉大聲吆喝著。

    只見一個半人高、通體由金鐵鑄成的東西被緩緩吊下來。

    在飛天船另一頭固定著一個同樣的東西,麻子正往上裝葉片。這些扇葉比普通飛行船的扇葉小得多,只有三分之一,葉片扭曲的角度卻大得多。這已經是最後一步,所有人一起動手。

    半個時辰之後,隨著最後一片葉片被擰緊,船上頓時響起-陣歡呼聲。

    「晚上我們就可以出發了。」謝小玉說道。

    「這地方好像擠了一些,也太……」趙博東彎著腰,透過兩側舷窗往裡看著,不知道怎麼形容才好。

    這艘飛天船確實小了一些,長度只有劉家那艘飛天船的五分之一,寬度只有一半,高度更不用說。這東西是扁的,最高處也才七尺,和一個人站直差不多,連劉家那艘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裡面的座位一個挨著一個,沒有一點動彈的余地,頭頂上方一寸就是天花板,連站起來都做不到,更別說走動,與其說這是一艘船,還不如說是一輛大車更貼切。

    簡陋的還不只這些,這艘船沒有像其他飛天船那樣配備前弩,一旦遭遇攻擊,就只能靠船裡的人出去迎敵.,更讓人無語的是,連座位也只是一個卡在地板上的墊子,可以說,一切和飛行無關的東西全都被舍棄了。

    「只要能帶我們回中土,再擠都沒關系,反正在船上沒什麼事可做,地方用不著太大。」王晨很想得開。

    其他人心不在焉地應和著,不過只要想到必須在這樣一艘船上待幾個月,全都一臉不願。

    臉色最難看的莫過於綺羅。

    她來這裡之前,原本打定主意要纏著謝小玉,但是現在她猶豫了,要她在這樣一個狹小空間裡和一群男人擠在一起,實在比殺了她還痛苦。

    謝小玉沒管眾人的反應,他第一個鑽了進去。

    他的位子在最前面。和別人的座位不同,他的座位上多了一些拉桿,這都是用來操縱飛天船,前面則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其他的座位上也有窗戶,不過只有鍋蓋大小。

    麻子也上了船,他坐在謝小玉的旁邊,兩個人輪流負責駕駛這艘船。

    第三個上船的是吳榮華,他的座位在正中間。這個座位同樣特別,頭頂上和腳底下都有一個鼓起的透明罩子,各鑲嵌著一面陽燧鏡,鏡子可以繞著圈轉動,坐在座位上可以觀察到四周的動靜——他的責任是了望。

    謝小玉一直想再找幾個修練瞳術的人,能夠和吳榮華搭檔,輪流負責了望,可惜始終沒找到。

    修練瞳術的人本來就少,實力大多不怎麼樣。北望城戰役中,最早戰死的修士就是他們這類人。吳榮華要不是跟著謝小玉,而且被重點保護,肯定也會沒命。戊城大肆收人的時候已經是戰役中期,投奔過來的一百六十多名修士裡,一個修練瞳術的都沒有。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上了船。

    綺羅狠狠跺了一下腳,最後還是不得不鑽進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太陽漸漸西斜,最終落入海中,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透過外面的薄霧,隱約可以看到那艘飛天船仍舊跟在後面,一點都沒有放棄的打算。

    「我已經告訴劉家那幾個人,等到我們離開之後他們繼續朝北航行,明天中午再調頭返回。」麻子在一旁說道。

    「足夠我們甩掉身後的家伙了。」謝小玉說道。

    其實用不著這麼做,只憑他們這艘飛天船也能夠甩掉後面跟著的家伙,不過這樣一來,就會暴露這艘飛天船的速度,對方肯定會立刻改變對策。

    這艘船雖然速度驚人,但是要看和誰比。洛文清的劍遁就快過它十幾倍,更不用說那些真君。真君飛行絕跡,瞬息千裡,他們甚至不需要知道確切的方向,只要知道一個大概,然後來來回回飛行,將方圓千裡之內如犁地一般細細搜索一番,就可以找出這艘船。

    所以想躲開追蹤,最好的辦法就是藉助夜幕的掩護,悄悄離開。

    月亮從海平面下升起,夜色漸深。

    「我們差不多該走了。」謝小玉說道。他轉頭喝了一聲..「你們全都抓緊旁邊的扶手。」

    除了麻子,沒人知道這是為什麼,不過大家都照著做。

    看到眾人全都抓緊,謝小玉猛地拉動旁邊一條拉索。這拉索連著頂上的十二個掛鉤,一拉之下,掛鉤立刻脫開,這艘小飛天船頓時和上面那艘劉家的飛天船分離。

    小飛天船傾斜著往下俯沖,速度越來越快。

    身後那些人終於明白為什麼要抓緊欄桿,不這樣做,他們根本坐不住,會被甩出座位。

    王晨、趙博等人心都提到喉嚨,雖然他們不擔心會摔死,頂多掉進海裡嗆幾口海水,但是這裡離岸邊太遠,少說有四千多裡,游回天寶州的話,先不說要多久,累都累個半死。

    突然,謝小玉的手猛地一拉旁邊的握把,飛天船漸漸放平。

    往下看去,此刻飛天船離海面只有兩百丈的距離,借著月光,可以清楚看到海面上飛速劃過的波浪。

    「速度好快啊!」王晨看著海面叫了起來。

    「絕對比劉家那艘船快,好像也比空行巨舟快。」趙博顯得異常興奮。他們這群人私下都拿這艘飛天船打賭,有人說這東西不可靠,很容易散架,還會掉下來,他卻一直力挺謝小玉。現在船好,證明他的眼光比別人高明。

    「比空行巨舟的速度差不多快了一倍。」洛文清異常肯定地說道。他修練的中天紫微劍法是以紫微斗數作為基礎,最擅長的就是計算空間方位,稍微一算,他就已經知道這艘飛天船的速度。

    此刻他心中波瀾起伏,畢竟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艘飛天船的意義。

    真君雖可瞬息千裡,道君更能夠瞬息萬裡,卻沒辦法一口氣從中土飛到天寶州,中間必須停下來休息,所以沒船不行。

    以往只能靠空行巨舟往來,但空行巨舟是法寶,煉制起來難度極高,而且需要一些非常稀有的材料,所以前前後後只造了一百多艘空行巨舟。

    這艘飛天船他親眼看它造起來,所用的材料都很普通,所用的方法也很簡單,普通人都能建造。如果這艘船真的能用,那麼往來於中土和天寶州之間就會變得非常容易。

    洛文清越想越感到興奮,突然,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傳進他耳中。循著聲望去,只見前後那兩個扇輪開始轉動起來,緊接著,他就感覺身體微微有些後仰,

    這艘船的速度好像又快了一些。

    「可惜扇葉小了一些,而且數量太少,只有兩個,如果再大一些,數量也多一些,肯定可以更快。」洛文清自言自語著。

    「就因為小,所以才能這麼快,扇葉大了反而會變慢。」麻子在一旁說道。

    「為什麼?」洛文清一臉疑惑。他知道麻子不會騙人。

    「我也不懂,這家伙跟我解釋過,可惜聽不懂。」麻子搖頭苦笑。

    「說來聽聽。」洛文清拍了拍謝小玉。他知道這樣做對麻子有些不太恭敬,但是他顧不得這些。

    「我只說關鍵,如果你想不明白,我再怎麼解釋都沒用,麻子就是這樣。」謝小玉很坦然。

    「願聞其詳。」洛文清坐直身體。

    其他人也豎起耳朵,只有麻子不在意。他很清楚這些人根本不可能懂,因為這套理論和常識完全相反。

    「以往總是認為力量越大速度越快。所謂強弓射快箭就是這個道理。但是在飛天船恰好相反,力量越大速度越慢,想要速度快,就只能犧牲力量,所以想飛得快,就只能用小扇葉。」謝小玉侃侃而談。這些都是他從那本書上看來,絕對顛覆他以往的認知。要不是他按照書上所寫做了許多實驗,他也不會明白。

    眾人眉頭緊皺,一個個在那裡苦思冥想。

    「你沒騙人吧?」綺羅對謝小玉不怎麼相信。

    對這個女人,謝小玉根本沒興趣搭理,他也確信別人不會聽她的。

    「我不明白。」洛文清嘆道:「我回去問問師父,或許他老人家能夠參透其中的玄機。」

    洛文清當然不會受到綺羅的影響,他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假的。他的師門長輩中精於易數的人全都算過,都隱隱約約算出謝小玉手裡有一本奇書,上面包羅萬象,可惜沒人能夠算出這本書的名字,只知道此書在元辰派千年之久,卻沒幾個人看過,看過的人也都沒在意,只當滿紙胡言。

    這本書似乎關系甚大,已經到了深藏天機的地步。師父派了二十幾個人前往元辰派,借閱元辰派收藏的雜書,線索就是陽燧鏡,不過到現在為止沒任何結果。

    按照他的想法,干脆直接問謝小玉一聲,反正只是一本雜書。師父卻告誡他千萬別提這件事,任何一樣東西只要和天地大劫搭上關系,就會生出異常玄奧的變化,往往只有特定的人物可以得到。

    前一次大劫就是最好的證明,當初和九曜同時墜入太古洞窟的人有十幾個,

    卻只有九曜看到太古天變的影像,其他人都毫無察覺。

    當年也有人想奪那幾個應劫之人的機緣,結果卻是身死道消,甚至連累宗族門派,所以,這類涉及天機的東西全都不能亂碰。

    派那些人去元辰派翻閱書籍,只是希圖僥幸罷了。

    清晨的陽光從地平線透了出來,瞬間,船艙裡多了一絲燥熱。

    船上的眾人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兩邊那三對巨翼上鱗光閃閃,陽光投射在上面立刻被聚攏起來,傳到船艙裡。

    不知不覺中,一道紫蒙蒙的光華在船艙裡徐徐散開,紫光有些灼熱,但是被吸入體內之後,穿行於四肢百脈,反倒生出一絲涼意。

    「這是朝日紫華!」綺羅驚叫起來。緊接著,她發現四周的人一個個都雙腿跌坐,已經入定了,顯然他們全都知道會有這樣的好處。

    她並不傻,立刻知道自己錯過最好的機會,連忙也跟著盤腿坐定。

    這紫華之氣乃是天地精華,只有旭日東升之際才會出現。此時恰值陰陽交替,這絲精氣陽中帶陰,最是珍貴,要不是數量太少,絕對是築基最好之物。

    紫華之氣入體,綺羅頓時感覺到四肢百脈一陣酥麻,停滯已久的修為有了一點提升。

    旭日東升也就一刻多鐘,隨著紫華之氣漸漸退去,一股燥熱的精氣充斥於整個船艙中。

    綺羅稍一辨認就感覺出來,這是丙火精氣,不怎麼精純,但是非常濃郁。

    她頓時一驚。

    這裡離地千余丈,怎麼可能無中生有,冒出如此濃郁的丙火精氣?

    不過,轉眼間她又變得滿心歡喜。她不是洛文清,根本不關心靈氣怎麼來,只需要知道這對她的修練有好處就夠了。這裡丙火精氣之濃郁,簡直如同一口丙火靈眼,甚至用不著調息吐納,丙火精氣自己就會湧入渾身上下每一個竅穴中。

    綺羅和洛文清還有一個區別,她不認為藉外力提升修為有什麼不好,這可以大大縮短修練的時間。雖然這樣會有些後遺症,卻有解決的辦法,古往今來,靠走快捷方式飛升仙界的大有人在。

    心中沒有負擔,她毫無顧忌地修練起來。

    霓裳門的功法非常特殊,對任何靈氣都不挑剔。這和霓裳門的特點有關,霓裳門的弟子大多要嫁出去,既然要合籍雙修,肯定不能和男方修練的功法有所沖突,所以霓裳門的功法包容性極強,什麼靈氣都能吸收,修練出來的真氣卻不帶任何特性。

    其他人就沒這麼輕松了。

    這一次是試航,挑的人修練的功法大多和水有關,丙火精氣對他們沒用。

    謝小玉、蘇明成、法磬和洛文清也一樣,四個人修練的功法是庚金特性,同樣和丙火精氣相克。

    只有麻子、王晨和吳榮華能用這些丙火精氣修練,不過吳榮華負責了望,麻子駕駛飛天船,都沒空閒。

    此刻,麻子已經和謝小玉調換座位,,謝小玉負責夜航,他負責白天。

    麻子一邊翻看著海圖,一邊比對著渾天經緯儀上標記的位置。他剛剛發現謝小玉根本沒按一開始的航向前進,不知道什麼時候調了個方向。

    他猜得到謝小玉為什麼這樣做,畢竟劉家的人不能完全相信,可能中午不到就調頭返回,也可能連他們的行蹤都賣了。

    「你打算往東?」麻子問道。

    小玉點了點頭:「東部海域的情況比較清楚。」

    中土在天寶州的東南方向,當年第一批到達天寶州的人就是從東面繞過來。」

    最初的幾十年裡,從中土到天寶州都走這條東線,後來才改為筆直的航線,所以東部海域全都已經探勘清楚。

    「我不反對。」麻子關心的是找到壬水精氣,東面的海域在海圖上都有標記,總比在另外三個方向瞎撞好得多。

    對照海圖,確定最近一口海眼的位置,麻子用力扳住操縱桿,飛天船開始慢慢轉向。

    「這東西的反應真夠慢,轉個方向要老半天,調個頭更不得了,要兜好大一個圏,上升更慢,比劉家那艘船笨多了。」麻子一邊駕船,一邊抱怨著。

    「當初不是求穩嗎?這東西是為了橫渡大海用,第一要穩,第二要結實。」謝小玉是徹徹底底的實用主義者,不會追求完美。在他看來,一件東西能用就行。

    「能不能改進一下?這玩意遇到攻擊就是一個活靶,而且海上的風暴說來就來,反應太慢可不行。」麻子出過海,有這方面的經驗。

    「我情願提升它的速度。」謝小玉說道。

    「這不是極限?」

    「還能更快?」麻子和洛文清兩個人同時驚問道。

    「當然可以。」謝小玉回想著《奇技妙法百篇》上提到的幾種船,其中有兩種如果能夠造出來,連真君都別想追上。可惜,這些船的核心零件都是法寶級。

    不過,他可以對這艘船進行改造。

    之前因為沒把握,所以采用的是折衷設計,仍舊有普通飛天船的影子。如果次試航成功,他的膽子就大了,有些東西可以去掉,有些東西可以增加,速度還可以提升一倍。

    「讓我想想,別打擾我。」謝小玉托著下巴,沉思起來。

    麻子和洛文清沒辦法繼續追問下去,麻子只好專心駕船,洛文清則閉目養神,在識海之中推演中天紫薇劍法。

    船上頓時變得一陣寂靜。

    海上旅行多少有些枯燥乏味,一眼望去,除了海還是海。

    船上的空間狹小,根本沒辦法走動,白天時,大家只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閉目養神,餓了就服一顆辟谷丹,然後繼續閉目養神。反正船是靠陽光維持飛行,只有到了晚上才需要眾人出力,推動這艘繼續前進。

    這種枯燥的旅行持續三天。

    三天後,船緩緩停了下來。下面是一處礁石群,海浪不停拍打著黑色的礁石,激起沖天的浪花,礁石和礁石之間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漩渦。

    按照海圖上所指,這裡應該有一口海眼,現在卻看不到一絲海眼的跡象。

    「這是怎麼回事?」麻子的表情有些僵硬。

    謝小玉不停翻動著手中的海圖,這東西每年都會重新修訂,不過大海畢竟太過廣闊,而且海眼這種地方太危險了,一般沒人願意靠近,所以有點差錯也是難免。

    「可能挪位了。」吳榮華在後面說道:「應該是最近這幾年的事,這些礁石很像火山噴發之後留下的石頭。」

    麻子低頭看去,此刻,飛天船離海面有百余丈高,他勉強可以看清底下的狀況。那大大小小的礁石全都黑漆漆的,顯得很粗糙,確實和戊城廢墟上那些岩石非常相似。

    「最近幾年?」他頓時皺起眉頭。

    如果這裡的變化是最近幾年發生,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神道重現。

    「再去下一個地點吧。」謝小玉也感覺情況不妙,立刻調轉船頭。

    前後兩個葉輪重新轉動起來,那尖銳刺耳的聲音讓船上每一個人都感到心煩意亂。

    這次航程沒那麼遠,第二天晌午時分,他們就到海圖上標記的另外一口海眼的上空。

    謝小玉沒像之前那樣放慢速度,而是從上空一掠而過。

    海眼可不是什麼小東西,而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大的半徑可以達到兩、三裡,小的也有數十丈。而且周圍海流全都往中間匯聚,旋轉的浪花會延伸出去幾十裡,很遠就可以看到。

    下方的海面風平浪靜,簡直稱得上死水微瀾,連個浪花都看不到。

    「這個好像也出了問題。」謝小玉輕嘆一聲。

    「海水怎麼會變成這樣?」麻子心中充滿疑問。

    「這應該是所謂的死海。」洛文清見多識廣,雖然不像謝小玉那樣博覽群書,卻能夠看到一些常人不能接觸的東西。

    「死海?」麻子沒聽說過這個名稱。

    謝小玉也沒聽過,但是這個名字一進入他的耳朵,他的心頭就不由自主微微一跳。

    「你好像知道。」洛文清一直注意著謝小玉。

    他是試探,師父和兩位師叔一直都懷疑謝小玉已經知道大劫將至,甚至連麻子都可能是知情者。

    謝小玉一下子被問倒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知道?」麻子也在一旁問道。

    「一萬年前曾經大規模爆發過。」謝小玉給了個很模糊的答案。這個答案不能說有錯,沒人能肯定神道大劫的時候,死海沒有大規模爆發過。

    麻子頓時心領神會。

    洛文清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但是他可以肯定這兩個人對大劫將至的事確實有了解,就算不是完全清楚,至少也是知情者。

    「繼續吧,我不相信所有的海眼都已經消失。」麻子的脾氣一下子沖上來。

    謝小玉當然不反對。

    壬水精氣對他雖然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卻可以大大縮短修練的時間.,再說,這一次出海除了尋找壬水精氣,另外一個目地就是測試這艘飛天船。

    現在已經證明這東西可以飛,速度不錯,而且兩座聚靈陣都能夠順利運行,特別是白天的丙火聚靈陣不但可以維持飛天船的飛行,還可以讓船裡充滿丙火精氣,簡直比得上一座靈眼。

    接下來要驗證的,是長時間飛行能力。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2-4 21:03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2-5 13:30 編輯

第三章  斗眞君

一處接著一處,這群人在天寶州東部海域不停飛著,可惜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失望。

海圖上標記的那些海眼大多莫名其妙消失,只有三口海眼仍舊存在,偏偏裡面都沒有壬水精氣。

一連串的失望讓麻子的情形越來越不對勁,漸漸失去耐性,其他人就算沒有壬水精氣也沒關系,他卻不行。

這天下午,吳榮華突然大喊一聲:「前面有一口海眼,好大!」

船上的人聞言,全都提振精神。

「什麼方位?」麻子大聲問道,一邊問,一邊將謝小玉從駕駛位子上趕開。

「東南一一十六度,離這裡大概有一一百七十裡。」吳榮華報出方位。

麻子猛地一扳槓桿,朝著吳榮華所報的方位調轉船頭。

飛天船緩緩轉動起來。

兩百多裡對這艘飛天船來說並不算遠,很快,船上的人都看到海面上有一個巨大的白色螺旋,這絕對是很大的海眼。

「位置有點偏,比海圖上標記的方位偏了一千多裡,而且這口海眼比標記上的大太多了。」謝小玉嘆道,越發確信大劫將至。

距離越來越近,海眼變得越來越清晰,眾人終於看清楚這口海眼有多麼巨大。

中間直通海底的深孔直徑大概有五、六裡,足夠將北望城的內城塞呑進去。

四周那個巨大的漩渦更不用說,那一圏白浪延伸出去三十余裡,滔天的浪花湧起百余丈高,飛天船在千丈的高度,卻仍舊能夠聽到底下的巨響。

「好像很凶險。」綺羅的臉色有些發白,她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凶險,所以膽子有些小。

「再凶險也得下去,越是凶險,希望就越大。」麻子一臉興奮,也不管船,猛地推開旁邊的艙門,飛身跳了下去。

謝小玉連忙坐回位子,駕著船在海眼上空一圏圏轉著。

過了一刻鐘,底下有一道火星飛了上來,是麻子發的信符。

接住信符打開一看,果然——「找到了」。

「這口海眼裡有壬水精氣,我們不用再到處跑了。」謝小玉大聲喊道。

「還等什麼?下去啊!」趙博頓時一陣狂喜。雖然他修練的是《癸水眞訣》,但是壬水精氣對他同樣有用,他也想以五行大圓滿築基。

「先將船停好再說,我們在海底說不定要待很久。」謝小玉的腦子還算清醒。

「剛才路過的時候我看到一座小島,離這裡大概有五、六百裡,方位是西南偏西。」吳榮華立刻說道。

謝小玉聞言,連忙調轉船頭。

吳榮華所說的那座小島根本就是一處大一點的礁石,漲潮的時候恐怕頂多讓人站住腳,隨便來一個浪頭就會將礁石淹沒。

不過這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只聽到「叮叮叮」三聲輕響,三根又細又尖的金屬桿就深深插入礁石縫隙,金屬桿有兩丈長,飛天船被高高撐離海面,再大的浪頭也別想打到。

「這艘船就拜托你了。」謝小玉對洛文清說道。

其他人都要進海眼,就連綺羅也一樣,只有洛文清不需要壬水精氣。他已經是五行大圓滿的眞人,所以他留下來看守這艘船。

「我們走。」蘇明成早就等不及了,一展手中的陣旗。

只見一道金光從眾人的腳下升起,金光卷起眾人化作一條金色長練朝前飛去,光中隱約可見龍頭、龍尾和一條細長的龍身。

在他身後,趙博和那幾個精於水遁的人也都手掐法訣,將法力源源不斷注入陣中。

魚龍變幻陣最高明的地方就是人越多,威力越大,速度也越快。只見這道龍形金光緊貼著海面飛行,下方白浪滾滾,一條白浪拖出一裡多長,比那艘飛天船的速度都快得多。

只是片刻工夫,就已經看到那個巨大的漩渦了。

這道金光閃了一閃,就到漩渦中心,蘇明成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鑽入這口幽深的海眼中。

海眼中央是空的,但是壓力極大,一般人早就被壓扁了,修士雖然承受得住,卻會被巨大的壓力逼住,根本沒辦法下去,但是這道金光卻絲毫不受阻擋,筆直而下,瞬間就到底部。

海眼很深,足有五、六千丈,中間很長一段都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但是到了底部,眾人眼前一亮,只見前方透出一陣朦朦朧朧的藍光,那光芒異常通透,照在身上就感覺神清氣爽。

「好純的壬水精氣!」趙博大喜叫道。

「這裡沒什麼危險。」蘇明成有魚龍變幻陣在手,這座大陣一到海裡立刻生出很多變化,此刻方圓百裡都在他感知之下,有一點動靜他能立刻知道。

「不要大意,將可以布的陣全都布上。」謝小玉一向謹愼。說著,他一拍納物袋,十五枝陣旗頓時飛了出來。

其他人也不敢怠慢,法磬隨手放出三百六十把長劍,每一把長劍頂端都鑲著一枚劍符,這是彌天星斗劍陣眞正的模樣。

王晨、吳榮華等人也七手八腳地往外掏陣旗,這一次他們將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也帶來了。

突然,一道道光芒從海眼最深處冒了出來,每一道光芒都是由九個光點組成,那是麻子的九宮移形換位陣。他顯然也聽到謝小玉的話,所以放出手上的這座大陣。

五座陣你套著我,我套著你,轉眼間將這口海眼團團護住。

做完這一切,眾人各自打出一道禁制,將四周海水逼開,雙腿交迭懸浮在半空中,開始吸取四周的壬水精氣。

海眼中頓時變得一陣寂靜。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在海底看不到太陽、月亮與星星,永遠只有那朦朦朧朧的藍光,所以根本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突然,一聲長嘯從海眼最深處傳來,緊接著,一股洶湧澎湃的氣息朝著四面八方蕩開。

這裡可不是子歸城那片空曠的營地,所以這股氣息根本沒地方洩出,只能擠在海眼之中來回激蕩著。

那動蕩不已的氣息立刻影響到其他人。

「麻子,恭喜你!」謝小玉大聲喊道。他隨手一揚,頓時一股光霧籠罩四周,

光霧中無數金色彩蝶翩翩起舞,那動蕩不已的氣息立刻被群舞的彩蝶壓制下來。

「你不也一樣嗎?五行小圓滿已成,現在你隨時都可以成為眞人,只不過你想等丁火、己土出來罷了。」麻子從底下冒了上來,躊躇滿志地說道:「現在只差最後一步,回去之後,我就前往落魂谷閉關,不成為眞人我就不出來。」

「你肯定會比我快,不過多則一年,少則半年,我就可以追上你。」謝小玉有這個自信。

他現在是五行小圓滿,離開大圓滿只差丁火和己土,有丙火和戊土為引,丁火、己土滋生得很快。

「又多了一行,你那個法術肯定又多了一種變化吧?」謝小玉問道。

「正打算找你試試。現在移山搬岳已經變成排山倒海。」麻子洋洋得意。

突然一道強大無比的神念瞬間掃過這裡,緊接著一陣狂笑聲傳入眾人的耳中。

「我就知道你們要找海眼,總算讓我給逮到了。」

麻子的臉色驟變喊道:「是那個紅衣道人。」

「這人是眞君,我們沒辦法力敵,只能藉大陣和他周旋。」謝小玉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你們瘋了!難道以為自己可以抗衡一位眞君?」綺羅尖叫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謝小玉。

「不試試的話,難道束手待斃?」謝小玉輕嗤一聲。

其他人早就動了起來。

蘇明成、趙博等人啟動魚龍變幻陣,頓時海眼中無數金鯉穿來穿去,他們知道就算連手也不可能和眞君硬碰硬。

法磬則發動彌天星斗陣。那三百六十把長劍並非飛劍,而是類似陣旗的東西,此刻這些長劍全都隱沒不見,原本空空蕩蕩的海底卻多了無數閃爍的劍影。

這是深藏於那柄斷劍裡的秘法,是彌天星斗陣眞正的奧義,謝小玉、麻子、蘇明成雖然也學了彌天星斗陣,卻不會這招。

謝小玉和麻子也同時發動各自的大陣。

此刻唯一沒動的只有王晨,他應該主持倒轉乾坤虛空挪移,但是此刻他偏偏沒動,而是呆呆發愣。

好一會兒,他才長嘆一聲,咬牙從袖管裡將通天丹取了出來。

其他人還沒明白過來,謝小玉卻猜到王晨打算干什麼:「你想挑戰瓶頸,成為眞人?」

「以我現在的實力,根本幫不上你們什麼忙,只有成為眞人,才有點用處。」

王晨又是一聲長嘆,然後一口服下了那顆靈丹。

一直滿臉詫異的吳榮華被王晨的話嚇到了,他思索片刻,最後也取出自己的那顆通天丹。雖然這樣做犧牲了未來的成就,不過眼前這一關過不去的話,哪裡還有什麼未來?」他苦笑著將靈丹呑了下去。

這番話讓謝小玉、蘇明成和法磬都有所觸動,因為他們的情況也是一樣,隨時都可以踏入玄門之內,只不過他們都想以五行大圓滿的身分成為眞人,替將來打下扎實的底子。

三個人稍微一猶豫,一股強大的威壓就從頭頂上方傳來。

「來不及了!」麻子大聲喝道。

王晨、吳榮華在這個時候挑戰眞人境界,影響還不算大,如果這個時候謝小玉、蘇明成、法磬這三大主力也不能出手,就眞的麻煩了。

話音剛落,一道紅光已經闖入海眼中,紅光中央一個身穿紅袍的道人哈哈大笑,他的身邊有一道赤紅色的光芒盤旋飛舞。

有過上一次的經歷,他知道眼前這幾個小輩都不是那麼容易對付,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會陰溝裡翻船,所以他將法器取了出來。

「好好好,你們幾個小輩居然還想負隅頑抗,我倒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樣的能耐!」紅衣道人的眼睛緊盯著底下那幾座互相交聯的大陣。

他朝下一指,那道赤紅光芒疾射而出。

紅芒初起之時只有豆大一點,一路上見風就長,眨眼間變成一朵方圓畝許的血色紅蓮,四周噴吐著數丈長的火焰。

九空山雖是道流,而且算九曜旁支,卻帶著一股佛家的味道,這也是洛文清那位師叔對九空山沒什麼好感的原因。

底下的眾人連忙催動大陣,麻子更是全力施為,對付這種明顯強得多的對手,只有挪移類的陣法最有用。此刻王晨和吳榮華全都動不了,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能用,只能依靠他的九宮移形換位陣。

「想要用陣法和我抗衡?做夢!」紅衣道人輕哼一聲,全力催動那朵紅蓮。

陣法這東西也只是借用天地之力,最終也是以力制敵,如果對方實力太強,再高明的陣法也克制不住。當初四位蠻王連手一擊,就將保護戊城的法陣強行攻破,原因就在這裡。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謝小玉和麻子比當初強得多,實力不在普通眞人之下,同樣是這幾座法陣,發揮的威力完全不一樣,就算那四位蠻王再次連手,也肯定打不破這幾座法陣。不過,此刻他們面對的卻不是四位蠻王,而是一個遠比蠻王強得多的對手。

那朵紅蓮噴吐著無盡的血焰,血焰將底下幾座大陣強行逼開。麻子的九宮移形換位陣根本無法撼動紅蓮分毫,魚龍幻變陣和幻天蝶舞陣幻化出來的金鯉、彩蝶同樣也無法阻擋紅蓮落下,反倒是法磬的彌天星斗陣生出無數劍影,讓那朵紅蓮有所忌憚,放出一圈血焰將劍影抵住。

「老蘇,鞭子!」謝小玉大聲吼道。

蘇明成立刻明白過來,他抽出趕山鞭,脫手祭了起來。

趕山鞭瞬間幻化成一條金色蛟龍,盤旋扭曲著朝著紅蓮撞去。只聽到轟的一聲震響,撞擊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狂飆,在海眼中來回蕩著。

原本平靜的海眼被這股炸裂的氣浪震得抖動不已,深藍色的海水中冒出無數氣泡,樣子看上去異常詭異。

金色蛟龍被撞得倒飛回來,不過馬上穩住身形,立刻又撞了過去。

這一次,那朵紅蓮居然被撞得浮起數尺。

紅衣道人未曾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那朵紅蓮是他的本命法寶,紅蓮被撞,他頓時感到氣血翻騰。

他怒極反笑,雙手掐訣再一次催動那朵紅蓮。

他不是不想換一種手段,問題是他對陣法不熟,底下那四座大陣如果分開的話,他或許可以試著破解,但是現在陣中套陣,憑空多出無數變化,他連試都沒興趣試,肯定破解不了,只能強行打破。

那朵紅蓮頓時起了變化,只見紅蓮之上多了一尊赤面獠牙的金甲天神,這尊天神身材神情和那紅衣道人有幾分相似。

「這是法相金身,和身外化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小心了。」謝小玉連忙警告道。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到那尊金甲天神虛空一抓,手裡頓時凝出一把金色長劍,劍刃之上同樣不停噴吐著血焰。

紅衣道人暴喝一聲,金甲天神舉起長劍猛力劈落。

只是一劍,四周藍光頓時一分為二,整口海眼被劈成兩半,被劈開的地方海水變得紊亂起來。

麻子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這一擊首當其沖就是他的九宮移形換位陣,大陣瞬間被擊破,讓他受傷不輕。

被劈開的海眼憑空多了數十個空洞,海水不停往裡面灌,又從別的地方冒出來,化作一道道水柱。這些水柱壓力極強,足以開山裂石,碎鐵穿金,而且四面八方亂飛。

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那個紅衣道人雙手一擺,頓時飛起一片紅霞,將飛近過來的水柱盡數擋開。底下,謝小玉放出無數金色彩蝶,蘇明成凝出一道龍形金光,只要有水柱飛過來,立刻會被收走。

這時,兩股強勁的氣息從海眼之中升騰而上,原本海眼中除了藍色,就只有一道紅光,但是現在兩道綠光硬擠了進來。

綠光來自王晨和吳榮華身上。

綠之後是紅,不過他們身上的紅光和紅衣道人身上的紅光不同,沒那麼深。

紅光持續的時間不長,很快又轉為黃光,這一次時間更短,馬上又變成白光,白光只閃了一閃,馬上又轉為一片湛藍。

這是五行輪轉,是成就眞人的征兆。

那兩個人資質再差,有通天丹在手原本就已經十拿九穩,此刻又是身處海眼之中,根本不需要溝通天地之氣,無量無盡的水氣自然而然就會和他們連接起來,這還不能成就眞人的話,他們也別活了。

剎那間,兩個人的氣勢就變了,變得凝重而又凜冽,比起謝小玉和麻子不遑多讓。

王晨猛地抬起頭,朝著紅衣道人打了個手印。

紅衣道人頓時一個踉蹌,四周的紅霞瞬間飛散開去,三道水柱同時砸在他的身上。

換成其他人,這一下身上絕對會穿出一個大洞,但是這個道人卻只是怒吼一聲,身後露出一尊三頭六臂的赤紅身影,就將所有水柱全都彈開。

不過,他這邊剛剛穩住,下一瞬間,那朵紅蓮突然出現在他的頭頂上方。

王晨和吳榮華兩個人已經各掌一個門戶,同時催動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他們雖剛剛成為眞人,但在這裡成就眞人,氣息完全和海眼相融,無形中多了一絲特殊的感應。大陣只是借用天地之力的手段,別人只能借一成,他們在這裡卻可以借十成。

謝小玉和麻子微微一愣,瞬間同時明白過來。

「好機會,大家全力發動!」謝小玉大喝一聲,雙手一振,所有的法寶全都放了出去。

海眼之中頓時多了一道五彩光芒,光中傳來悠揚悅耳的絲竹之聲,還有歌女輕吐櫻唇,用迷人的歌喉輕聲吟唱,更有無數彩蝶翩翩起舞,萬千花瓣徐徐飛揚。

這一切妙不可言,但是紅衣道人卻只覺得渾身寒毛直立。

麻子同樣也動了,他出手比謝小玉慢,聲勢卻比謝小玉狂猛得多。

只見一座黑漆漆的島嶼憑空冒了出來,島上有五、六座山峰,其中有一座山峰濃煙滾滾,赤紅的岩漿不停往下流淌,島的四周是一片茫茫無際的海洋,岩漿流入海中,立刻蒸騰起漫天白霧。山腳下原本是一望無際的叢林,此刻卻被岩漿點燃,一大片樹林都起了熊熊大火。

紅衣道人怒目而視。他原本想先脫離出去再說,沒想到這片虛影一出現,就將四周的空氣全都凝住了,他連動彈一下都沒辦法。

這種法術並不難破,他有好幾種遁法可以逃開,但是這樣太沒面子了。

紅衣道人左手虛托,那朵紅蓮頓時朝著島嶼的虛影撞去。

一道強光從撞擊的位置爆開,紅蓮被顚起數丈,虛影崩碎開來,一圈沖擊波朝著四面八方蕩開。

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原本被劈成兩半的海眼瞬間震碎,四面八方的海水朝著中間湧來。

紅衣道人駭然變色,人力畢竟不能和天地之力相比,別說他只是眞君,就算道君也不行。

他剛想脫離出去,突然四面八方同時響起爆炸聲,刺眼的白光、赤紅色的火焰,還有大片玄霜,瞬間布滿所有的空處。

紅衣道人猝不及防,根本來不及反應。他身上披著的那件紅色道袍卻是一件異寶,飛起一道紅光將他團團護住,不過這道紅光也只是稍微抵擋一下,並不能完全擋住如此猛烈的爆炸。

剛才炸開的有兩發赤霄紫光雷、兩發太陽眞火雷和四發癸水陰雷,這原本就是為了紅衣道人准備的殺招。

如果在陸地上引爆這些雷,就算擋不住,至少還能躲,而且在地面上沖擊波會迅速消散,這裡卻是海眼深處,四周全都是海水,沖擊波來回反彈著,威力是成百上千倍提升。

不過最要命的還不是沖擊波,而是塌陷的海眼。這一炸,整口海眼頓時倒翻過來,兩邊的海水同時朝著中間擠去。

紅衣道人口鼻噴血。他一咬牙,那朵紅蓮瞬間爆開,數十片蓮瓣將他包裹在中間,裹著他往海面上飛。

此刻整個海眼通道都已經消失不見,如山岳一般的海水筆直砸落,四周五色彩光亂卷,無數彩蝶和花瓣盤旋飛舞,不停切削著他護身的紅霞,更有一金一黑兩道龍影不停地亂撞。

紅衣道人怒發欲狂,身後顯出三頭六臂的法身,六只手裡各凝出一把長劍,朝著四面八方亂劈亂砍。

雖然人力無法和天地之力抗衡,卻可以從天地之力中破開一絲縫隙,此刻他就是這麼做,每一劍都將如山岳一般落下的海水劈開一線,他在那劈開的劍痕中穿行。

眼看著離海面只有數十丈,頭頂上已經可以看到陽光,紅衣道人突然心生警兆。

剎那間,一顆亮閃閃的金屬球出現在他面前。

這一下變生肘腋,讓他根本來不及應對,只能運用法相金身,六把長劍化作六面盾牌,拚命擋在面前。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六面盾牌化作金光飛散開去,法相金身也被強行炸裂,三頭去了兩頭,六臂盡數炸碎。

紅衣道人知道不妙,那幾個小輩一向都是連環發動攻擊,既然這裡設有埋伏,肯定還有後招。

現在他也顧不得丟臉,瞬間震斷左臂,將那條斷臂化作一道血光,他藏身血光之中就要遁走。

他快,還有一件東西更快。只見一道淡得幾乎不可見的紅光閃過,瞬間撞入血光之中。

已經藏身血光之中的紅衣道人慘叫一聲,跌跌撞撞地從血光中脫出。

此時他已經身在半空中。血光遁法確實快疾異常,剎那間就已經從海裡遁逃出來,而且逃出了十裡之外。

他搖搖晃晃朝著身後看了一眼。

只見他要殺的那幾個小輩全都被一道龍形金光卷著,任憑海面上波浪翻滾,漩渦連綿成片,對他們卻一點影響都沒有,不過裡面有幾個人顯得異常沮喪,他們手中都握著一枝殘破的陣旗。

看到那些破了的陣旗,紅衣道人已經明白自己是怎麼輸的了。

那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和九宮移形換位陣的陣旗,這群人想必早有倒翻海眼的打算,在倒翻海眼的同時,他們藉這兩座挪移大陣從海眼之中脫逃出來。

現在知道已經太遲了。

紅衣道人仰天長嘆,身體剎那間化為灰燼,只剩下一件紅色法袍,數十片殘破蓮瓣從半空中緩緩飄落。

一點紅光從灰燼中飛出,眨眼間到了謝小玉的面前,那是天魔刀輪。

「剛才你用的這招叫什麼?」麻子問道。

謝小玉想了想,才答道:「這招必須借用那把刀輪的力量,就叫『無相天魔斬』好了」

「『無相天魔斬」?」麻子輕聲念著,好半天才點了點頭:「好名字。」

「你們……你們居然殺了眞君。」綺羅到現在為止仍舊恍如夢中。剛才謝小玉他們敢和眞君為敵,已經讓她看傻眼,沒想到還打贏了。

沒人搭理綺羅,麻子呆愣愣地看著手裡廢掉的陣旗,滿臉悲戚之色。

他手上現在只剩下一套九桿陣旗,那還是他冒著被海眼呑沒的危險強行搶救出來的。

九宮移形換位陣確實比魚龍變幻陣和幻天蝶舞陣厲害,可惜這東西必須布下之後才能用。

「我會幫你再弄一套。」謝小玉安慰道。他轉頭又朝著王晨和吳榮華說道:「這一次多虧你們,從今以後,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吃虧,至少也要讓你們成為眞君。」

得了這樣的承諾,三個人頓時好受許多。

「修一修,或許還有點用。」王晨將廢掉的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的陣旗收了起來,這雖然是謝小玉和李光宗的東西,可是從北望城之戰開始,一直是他在主持,所以他對這座大陣已經有了感情,雖然這些陣旗全都毀了,再也不能布成大陣,他也不舍得扔。

麻子卻很干脆,將折斷的陣旗往海裡一拋,然後朝著海裡猛地一抓。

一條黑色的龍影頓時破開海水,竄到他面前,迅速纏繞在他的手臂上。

謝小玉也連忙掐訣,他要收回那把飛劍,只見一道五彩光芒在海中一閃,緊接著飛劍飛了出來。

就在這時,原本已經套在謝小玉手腕之上的天魔刀輪呼嘯一聲飛了出去,繞著那把飛劍只是一絞,飛劍頓時在一聲輕吟中碎裂開來。

沒人能夠想到有這樣的變故,連謝小玉都猝不及防,等到他反應過來,一切都已經晚了。

天魔刀輪絞碎飛劍,立刻將碎片全都呑了下去,然後自己也崩碎開來,碎得異常徹底,碎成一堆五光十色的粉末。

在陽光的照耀下,這些飄浮在空中的粉末顯得異常絢麗。

下一瞬間,這些粉末重新凝結在一起,仍舊是刀輪的模樣,不過一下子收縮好幾倍,從手鐲變成指環,顏色也不再是紅的,變得五光十色,幻彩迷離,彷佛用鑽石雕琢而成。

刀輪飛了回來,套在謝小玉左手的拇指上。

剎那間,謝小玉明白其中的緣由。

在子歸城的時候,紅衣道人曾經將天魔刀輪擊碎,冥冥中結下因果,所以他最終死在刀輪之下。這一來一去,似乎和某種大道法則相符,所以天魔刀輪得以再一次蛻變。此刻它呑噬附在飛劍中的魔頭,吸收飛劍的精華,重新凝結成現在的模樣。

和當初刀輪破碎時一樣,謝小玉的心頭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憂愁,這東西越厲害,對他的幫助越大,不過危險也越高。

「還有戰利品,先看看有什麼收獲?」

趙博的大呼小叫讓謝小玉回過神來,只見趙博手裡拎著那件紅色法袍,腳踩著浪花,朝著這邊飛遁而來。

「老王、老吳,你們兩個人犧牲最大,你們先挑。」麻子根本沒問謝小玉的意思,直接做出決定。他知道謝小玉絕對不會反對。

「那我就不客氣了。」王晨倒也大方。

趙博將紅色法袍、那幾片殘破的蓮花瓣和一只金絲編成的納物袋遞到王晨面前。

「那件法袍和蓮花都是法寶,可惜蓮花已經損毀,沒有九空山的煉寶之法,根本沒辦法恢復,用別派的法門修復,恐怕會跌落到靈器的等級。」謝小玉在一旁點評道。他的意思很明顯,這兩件東西就歸王晨和吳榮華。

「我不擅爭斗,好東西在我手裡沒用,法袍給老王吧。」吳榮華主動退讓。

王晨想客氣兩句,但他的眼睛盯著那件法袍就再也挪不開。剛才他們前前後後動用九顆炸雷,再加海眼崩潰之時的巨力,居然都被這件法袍擋了下來,可見此物的強悍。

他同樣不擅長戰斗,但是他要主持法陣,有這麼一件法袍護身絕對會安全許多。

「你拿著正合適。」麻子將法袍塞在王晨的手裡,又將那幾片蓮花瓣給了吳榮華,然後扯開那只納物袋。

一位眞君的收藏當然不會太差,納物袋一打開,頓時寶氣逼人,晃花眾人的眼睛。

裡面的東西當然不可能比紅色法袍和那朵蓮花更好,都只是靈器,不過對趙博他們幾個散修來說,以前根本沒有機會看到,更別說能夠得到一件。畢竟謝小玉手底下兩百多名修士,就只有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各有一件眞魔器。

「居然有這玩意。」謝小玉連忙分開眾人,將手伸進納物袋,取出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

這顆珠子除了個頭很大,其他地方都很普通,和一般明珠沒什麼兩樣。

「這是什麼?」蘇明成和法磬同時問道。謝小玉很少露出這樣的異狀,只有當初他們拿出各自傳承的時候,看過謝小玉露出類似的表情。

「這應該是一顆龍珠,但是看不出是哪一種龍留下的。」麻子的眼光比其他人強得多了。

「這是蜃珠。還記得北望城那口靈眼嗎?有人搶先一步將那口靈眼變成癸水之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用的就是這件東西。」謝小玉輕輕轉動著那顆寶珠。

「因果輪回,報應不爽。」麻子嘴裡念叨著。

「這東西歸我了,行嗎?」謝小玉問道。

「拿去、拿去。」

「我們要了也沒用。」

眾人紛紛說道。

蜃是龍中異種,是龍和巨蚌交合所生,卻沒繼承龍的任何神通,既沒有龍的巨力,也沒有龍鱗龍爪,更不會行雲布雨,連興風作浪之能都沒有,是出了名的無用.,而且龍伏於海,應該是壬水之性,偏偏這東西是癸水之性。

牠唯一的本事就是幻術。幼體就可以生出無邊幻象,成年之後更是能夠化幻為實,變假為眞,制造出眞實幻境。有些蜃龍還能更進一步徹悟眞幻之道,將眞實幻境演化成一個獨立的世界。

在場的眾人除了謝小玉,沒有第一一個人修練幻術,拿到手裡也沒用。

得了這麼一件寶貝,謝小玉心滿意足地跑到一旁。

他並不是想把這件異寶煉成法寶,他眞正在意的是兩樣東西,其中之一是蜃珠之中蘊含的眞幻之道。

「夢、幻、泡、影、露、電」這六式之中,「幻」排在第二,可見其重要性,有了這枚蜃珠,應該會對領悟「幻」有所幫助。

另外一件讓他感興趣的,是蜃珠散發出來的蜃氣。

蜃是龍和蚌所生,不像龍,卻像極蚌。蚌呑日月精華,凝練成珠,雖然是妖,卻沒有一絲妖氣,蜃也是一樣,牠又是龍種,呼吸間百裡方圓的日月精華盡為其所奪,這些日月精華全都融入蜃珠中,所以蜃氣就是提純精煉過的日月精氣,也是天地精氣的一種。

和五行精氣相比,蜃氣並不算強,甚至可以說有點像雞肋,但是對他而言,卻再適合不過。

有了這東西,他用不著再等一年半載,不需要丁火、己土圓滿,立刻就能踏入玄門,成為眞人。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2-6 01:49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2-6 03:52 編輯

第四章圓滿
  「怎麼回事?」洛文清驚詫地問道。

  「九空山的人賊心不死,想將我們一網打盡,反被我們宰了。」王晨揮了揮手中的紅色法袍。

  洛文清對這件法袍實在太熟悉。九空山來的人不多,只有一位真君和兩個練氣層次的弟子,根本就是應景來的,但是那位真君偏偏架子很大,讓人討厭,也讓人印象深刻,這件紅袍正是此人所穿。

  「你們居然連手殺了一位真君……」洛文清不知道怎麼形容才好。

  練氣級的人物殺掉真人算不上稀奇,他也做得到,但是殺掉真君就不一樣了。能夠修練到真君境界,全都是天才人物,修練的功法絕對不會差,可能還有一、兩件法寶傍身,即便他遇到真君,也只能退避三舍。

  「算我們運氣好,事先就有准備,還藉助那口海眼的力量,才宰了那家伙。」麻子說起這些仍舊心有余悸。

  「九空山絕對不會善罷罷休,我得將這件事告訴兩位師叔。」洛文清立刻隨手彈出一道信符。

  消息發出去之後,洛文清才發現謝小玉從剛才就沒開過口,好像有點心不在焉,不禁問道:「你怎麼了?沒受傷吧?」

  謝小玉無動於衷,好像根本沒有聽見。

  「這家伙得了一顆蜃珠,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將本命劍符拍了進去,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麻子在一旁解釋道。

  「蜃氣也是天地精氣的一種,而且很適合他;他恐怕是想要藉助蜃珠成為真人。」洛文清的見識不在謝小玉之下。

  「我也聽說過可以用蜃氣築基,但是沒見誰這麼干過。這家伙什麼時候才能醒來?」麻子關切地問道。

  這一次洛文清回答不出來,璇璣派沒人這麼干過。

  事實上,自從萬年前神道之劫後,天地精氣漸漸喪失,現在能夠借用的天地精氣也就只有那麼幾種,五行精氣是主流,還有日月星三光和功德寶氣,其他都不常用。

  「我們只能等,等他自己醒來。實在不行的話,我再帶他去兩位師叔那裡。」洛文清說著,有意無意瞥了綺羅一眼。

  此刻如果有人能夠幫得上謝小玉的話,恐怕只有她了,像霓裳門這樣由女人組成的門派,對幻術肯定有研究。

  「要我幫他可以,但是我有什麼好處?」綺羅直接問道。

  麻子翻了翻白眼。他其實早就想到,不過綺羅既然自己不提,就說明她不想幫忙,他自然就沒興趣開口相求。

  洛文清的臉色也一下子沉了下來,此刻他只覺得綺羅太不懂事。

  以他對謝小玉的了解,只要綺羅這時候幫一把,將來謝小玉回到中土,肯定會考慮她的處境,盡可能避免卷入霓裳門的爭端。

  兩個人心中不快,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機會是要靠自己把握,一旦失去了機會,將來後悔都來不及。」蘇明成畢竟年長得多,修為越高,心性也變得越發平和。他不想看綺羅做傻事,不由得在一旁提醒道。

  綺羅其實很聰明,剛才只是耍性子。當她看到洛文清面顯不快之色,心中已經有些慌了,現在有人給了一個台階,她當然不會再像剛才那樣拿腔作勢。

  「好吧,我進去看看。」她賭氣般地朝著謝小玉的眉心戳了一指,也不見她掐訣施法,只是這麼一戳,便闖入謝小玉的識海之中。

  謝小玉的識海一望無際,四周浮動著七彩祥雲,遠處映照出萬丈光霞,更有瓊樓玉宇隱約浮現,絕對不是人間氣象。

  綺羅感覺到說不出的舒暢,整個人彷佛沒有重量,腳下也像踩著一堆棉花,軟軟的。

  她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道:「這難道就是蜃珠中的幻境?」

  心中充滿好奇,她俯下身子,輕輕抓了一把腳下的雲彩。

  那雲彩很輕很柔,軟綿綿的,濕漉漉的。

  她又掐了自己一把,頓時感覺一陣鑽心的疼痛。

  「簡直和真的一樣。」綺羅越發欣喜,如此逼真的幻境,已經和真實世界沒什麼兩樣了。

  突然,那若隱若現的樓宇群中傳來一陣轟響,緊接著,一座樓宇緩緩倒塌。

  綺羅飛身而起,腳下一片雲霞飛卷,其速如飛。只是片刻工夫,她就來到那片遠處瓊樓玉宇隱現之處。

  這是一座城池,城外全都是矮平房,但是這連片的平房並不顯得寒酸,反倒有種世外桃源的味道。這些房子全都獨門獨戶,周圍有低牆圍著,前後都有庭院,前面的庭院大氣而又質朴,後面的庭院則是一座座精致的花園。

  綺羅穿庭過戶,信步而行,蹓跶一圈之後,才朝著城門而去。

  城門有三丈多高,寬度可以並排進出兩輛大車,城牆上斑斑駁駁長滿苔蘚,朱紅色的城門上還有一些鏽跡,一切看上去都和真的差不多。

  進入城裡,正前方一條大街,街旁全都是三、四層樓的房子,底下是店鋪,上面是住家,每一戶人家的露台之上,全都晾曬著衣服、被褥之類的東西。大街上同樣也停著大車、小轎,路邊還有一些攤子,攤子上擺著許多有趣的小玩意。

  這座城什麼都有,就是沒人,好像人一下子全都跑光了。

  突然又是一陣轟響傳來,城的東南角煙塵滾滾。

  綺羅連忙朝著那邊奔去。

  剛一靠近,她就看到謝小玉虛空而立,雙手連拍,每一掌拍出,就有一個畝許方圓的掌印脫手飛出,掌印拍在房子上,房子立刻倒塌,拍在地上,路面崩裂,拍在樹上,樹轟然栽倒。

  只是片刻工夫,周圍就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

  「你在干什麼?.」綺羅怒氣沖沖地質問道。她知道這是幻境,並非真實存在,但是這個幻境實在太逼真了,又那麼美、那麼祥和寧靜,她不明白謝小玉為什麼要毀掉這裡。

  「你怎麼進來了?」謝小玉微微皺起眉頭。

  「你一直沒反應,外面的人都很擔心,所以要我進來看一下。」綺羅答道。她馬上想起剛才謝小玉隨手拍出就有一個掌印飛出。

  這是真人才有的手段。

  「你已經踏入玄門?」女孩上上下下看著謝小玉。

  「是也不是,這只是一個幻境,裡面一切介乎於真假之間,連天地之力都一樣。」謝小玉不知道怎麼形容。他隱約覺得這顆蜃珠不簡單,恐怕離演化真實世界已經不遠了。

  但是他沒把握,這種等級的寶貝他以前根本沒資格接觸,書上寫得也語焉不詳,比如真實幻境倒底真實到什麼程度?和演化出來的世界有什麼區別?沒有任何一本書提過。

  「你在干什麼?吃飽了沒事干嗎?」綺羅不想放過謝小玉,她要一個明確的解釋。

  「這裡的一切都是蜃氣所化,被我破壞之後,就會重新還原成蜃氣。」說著,謝小玉猛一揮手,又是一個掌印飛了出去,所過之處一幢幢樓宇坍塌,激起漫天的塵煙。不過仔細看的話,卻會發現塵煙在半空中漸漸消散,似乎憑空蒸發了。

  「可惜沒辦法把法器帶進來,否則做這事輕松多了。」謝小玉又是一掌拍了出去。

  一幢樓宇轟然坍塌,散開的蜃氣果然濃郁許多。

  謝小玉偷偷看著綺羅的反應。

  之前那兩下他只不過想證實自己的猜想,現在這一下完全是做給綺羅看,如果能夠藉此將她氣走,再好不過。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綺羅居然雙手連揚,立刻有無數細如毫毛的光針從她的手中射出,瞬間飛到他面前。

  謝小玉連忙伸手去擋,一道金霞從他掌心之中飛出,瞬間擋在前面。

  光針瞬間改變方向,朝著四面八方亂飛,一旦繞過金霞就立刻折轉。

  謝小玉又揮出一片金霞擋住身後。他早就看出來了,綺羅用的是飛針之法,那些飛針全都是幻化的,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門,居然和真的一樣。

  「你也接我一招。」謝小玉右手連劃,劃出一道道若有若無的劍氣。

  綺羅飛退,腳下踏著詭異的步法,總能險而又險和射來的劍氣擦肩而過。「嗤嗤嗤嗤」一連串輕響,地上、牆壁上切出一條條細不可查的印痕,還有一棵樹被切掉一大片樹枝,斷枝落葉紛紛飄落到地上。

  一擊不中,謝小玉頗為訝異。

  霓裳門最有名的是幻術和音殺,沒聽說過戰技也這麼厲害,他原本只想嚇唬一下綺羅,沒想真打,現在卻改了主意。

  他捏了個劍訣,劃出的劍氣不再像剛才那樣直來直往,而是曲折扭轉,異常靈動。

  這一次綺羅避不開了,連著中了兩劍,一劍中在肩頭,另外一劍在她臉頰上劃出一道傷痕。

  女人愛美,發現自己破相,綺羅頓時如瘋了一般,只見她十指連彈,彷佛撥動無形的絲弦。

  謝小玉心中頓時生出一絲警兆,立即飛身閃開。他閃開的一瞬間,原來站著的地方憑空出現一片波紋,就像水中蕩起的漣漪。

  這一擊無聲無息,無影無形,讓人防不勝防,和《六如法》中的「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又是詭異的震蕩攻擊,和「影」有幾分相似。

  突然,護體金霞被什麼東西打中,金色的火花一陣亂閃。

  那是針,數不清的飛針,雖然細小,但是穿透力驚人,差一點打穿護體金霞。警兆又生,那令人討厭的震波又來了,他不得不再一次飛身閃避。

  被這一連串密如急雨般的攻擊弄得手忙腳亂,謝小玉心裡別提有多郁悶了。

  他在練氣境界就可以殺掉真人,沒想到現在成了真人,反倒被一個練氣境界的女孩打得沒還手之力。

  更令他郁悶的是,霓裳門的戰力一向被認為孱弱,如果這算孱弱的話,怎麼才算強悍?

  不過他被打得如此狼狽並不是他太差勁,身為劍修,一身本領全都在劍上,沒劍的話,十成實力能夠用出一成就算不錯了。

  謝小玉並沒想過停手不打,綺羅層出不窮的手段讓他大開眼界。

  此刻他已經明白了,綺羅手裡只有一根針和一卷線,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變化全都是這一針一線衍化而來。

  線來回一拉,就成了琴弦,那討厭的震波應該是某種音殺之術;線還被當做絞絲來用,被它卷住的話,只要一拉一絞,不管什麼東西都會被截成兩段。線似乎還能用來布陣,此刻方圓百丈之內已經像一張大蜘蛛網,全都是縱橫交錯的絲線,一進入其中,他的行動立刻變得滯澀;相反的,綺羅卻靈動異常。最厲害的是線被當做弓弦來用,飛針原本就快,被這麼一加速,不但速度更快,穿透力也驚人,他的護體金霞也擋不住。

  線妙用無窮,針同樣厲害,謝小玉已經明白其中的奧妙。

  飛劍的操縱手法非常復雜,點、削、劈、攔、撩……差不多有四十余種手法。

  飛針卻很簡單,只有刺,但是變化卻極多,直刺、斜刺、橫刺、豎刺、點刺、穿刺,只論實用性的話,御針之法明顯比御劍之法更勝一籌。

  心中有所觸動,謝小玉的劍法頓時生出變化。

  他的劍法原本由好幾部劍法拼湊而成,後來學了《劍符真解》,重新演化一次;得到彌天星斗陣之後,又加入許多變化,所以變得越來越復雜。前一段時間,他領悟劍符真正的用法,劍法已經開始往精練簡潔衍化,不過仍舊沒有脫出原來的桎梏。這一次就不同了,針法和劍法差異極大,想將兩者融合,必須將原來的劍法徹底分解,然後重新組合。

  「不打了。」綺羅突然停手。

  「怎麼不打了?」謝小玉意猶未盡。

  「我不想將這裡毀了。」綺羅看了四周一眼。

  不知不覺中,一片街區已經在爭斗中被夷平,這要是換成真實世界,肯定已經屍橫遍地。

  「你這套針法是從那裡學來?霓裳門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強的戰技?」謝小玉皺眉問道。

  「只許你藏私,別人就不能留一手嗎?」綺羅哼了一聲,不過內心中頗有些意外。

  剛才她用的並不是什麼奇功妙法,而是織房弟子人人都會的「千針千線錦絲羅」。那裡面既有飛針之術、絞絲之術,也有幻術、音殺之術,還有陣法、遁法,但是都不深入,最適合用來打基礎,卻沒想到在蜃珠幻境中,「千針千線錦絲羅」居然發揮出這麼驚人的威力。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套功法不簡單,肯定另有玄機。

  不只是「千針千線錦絲羅」,霓裳門還有一套「千回千轉翩躧舞」,那是樂府弟子必修的功法,裡面同樣包含幻術、音殺和遁法,還多了身法、步法,和飛袖、舞帶,裡面同樣涉及陣法,卻偏重於破陣。

  這兩套功法明顯是一對,如果「千針千線錦絲羅」另有玄機的話,「千回千轉翩躧舞」肯定也沒那麼簡單。

  「那顆蜃珠借我用用。」綺羅覺得這才是關鍵。到了外面,「千針千線錦絲羅」絕對沒有那樣的威力,所以數千年來,這門功法在霓裳門代代相傳,卻始終沒人發現其中的蹊蹺。

  謝小玉想都沒想,立刻拒絕:「很抱歉,我已經將它煉成本命法器,不可能外借。」

  換成麻子、蘇明成、法磬和洛文清絕對沒有問題,他對這四個人有足夠的信任,甚至王晨、吳榮華、李光宗、李福祿他們開口相借他也會答應,這個女孩就不行了。

  「那麼你提供給我足夠的蜃氣。」綺羅只能退而求其次。

  霓裳門的功法對靈氣不挑剔,幾乎都可以吸收,對天地精氣也一樣,她可以用五行精氣築基,同樣也可以用蜃氣築基。

  對於這個要求,謝小玉並不反對,他正打算一口答應下來,突然腦子裡面閃出了一個念頭:「你用剛才那套飛針之術交換。」

  「不會吧?你對這門功法感興趣?」綺羅怪異地看著謝小玉。就算這門功法威力不錯,卻是女人修練的,施展的時候特征太明顯了,一眼就能夠認出來。堂堂男子之身修練女人的功法,肯定會被人笑死。

  「不行嗎?」謝小玉以為自己開價太高。他當然不知道那是霓裳門人人能練的基礎功法,根本不値錢。

  「沒什麼。你既然不怕別人笑話,我就教你。」綺羅瞬間就明白了,會「千針千線錦絲羅」的人很多,想瞞都瞞不住。她不交換,只會便宜別人。

  「就這麼定了。你將法訣抄錄一份給我,我提供你足夠築基所用的蜃氣,再搭上一枚通天丹。」謝小玉不喜歡佔人便宜。

  「成交。」綺羅心中暗喜,

  「我們該出去了,別讓他們等太久。」謝小玉說道。

  說完,不等綺羅答應,他雙手迅速結成法印。眨眼間,一座曼荼羅陣出現在他的腳下,四周景色隨即一變,他和綺羅已經回到現實中。

  綺羅異常震驚看著謝小玉,他剛才用的絕對不是出入幻境的手法,而是破開空間,從幻境中挪移出來。

  不藉助陣法,不用法器,直接進行空間挪移,這是道君才有的手段,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什麼璇璣派對這個人如此看重了。
  
  還沒等她平復心中的驚詫,一股令人顫栗的氣息從謝小玉的身上散發出來。剎那間,五顏六色的光芒從謝小玉的身體四周冒了出來,那景象和剛才王晨、吳榮華五行輪轉有些相似,卻又完全不同,不但顏色多了一倍,而且同時浮現,圍繞著他不停轉動著。

  這些光芒有強有弱,其中有兩種幾乎微不可查,不過那兩種光芒正變得越來越強。

  「這是什麼?」

  「怎麼可能?」

  眾人驚詫地大聲叫了起來。

  那最為微弱的兩種光芒正是丁火真元和己土真元,此刻正在迅速生成,原本不平衡的五行真元正漸漸變得平衡起來。

  「無中生有,化幻為真。」洛文清同樣臉色大變,目光有些散亂。

  「那顆蜃珠是一條成年蜃龍所留,裡面的一切都和真的沒什麼兩樣,都快形成世界了,不知道這麼厲害的家伙怎麼會死?」綺羅在一旁說道。

  「應該不會是老死的。」洛文清搖頭嘆道。

  能夠修練到如此地步,已經稱得上半步永恆,擁有無盡的壽命,只可能是被外力所殺。

  洛文清突然打了個寒顫,想起一件事。

  修練到一定境界之後,誰都不願意再做生死搏殺,因為修練到那等境界不容易。只有在天地大劫中,誰都不敢留手,實力越強,越是在劫數之中不殺別人,

  別人便反過來要殺自己。

  一想到這些,他不由得感到悲哀。

  恰在這時,一陣霹靂雷聲響起,那五顏六色的光芒瞬間化為一色,沒入謝小玉的體內。

  一聲長嘯劃破天際,謝小玉仰著頭看著天空。此刻他有一種感覺,彷佛抬手就能夠摘下天上的星辰,跺腳就可以讓江河倒流,吸口氣能夠讓日月無光,呼口氣可以令風雲變幻,彷佛他就是天,就是地,就是海,就是這個世界。

  「這就是溝通天地,原來溝通天地是這樣的感覺。」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他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無垠的海面。

  在他的眼裡,天上不再只有天幕、白雲和飛鳥,還多了無數光團和線條,海裡也是一樣。

  那全都是天地之力,其中一部分可以被他的力量引動。

  只看了那可以引動的天地之力一眼,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現在多以五行精氣築基,因為和五行有關的天地之力最多,也離他最近。

  怪不得都說修練是逆天,同樣也是順天,天時變了,修練之法也會改變。

  謝小玉的心頭一陣狂喜。

  在蜃珠幻境裡,他已經用蜃氣築基,剛才他福至心靈,突然想到以五行大圓滿再次築基,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飛天船在海上快速飛馳,大事已經了結,現在還剩下兩件小事,一件是捕捉妖獸,另外一件事尋找落腳點。

  之前尋找海眼的時候,他們將東部海域大半都跑遍了,已經找到合適的目標,只不過那時候一心尋找海眼,沒心思做這兩件事。

  黎明時分,一處星星點點的群島已經隱約可見。

  在海圖上,這裡原本只有一片暗礁,被劃為危險區域,再加上遠離天寶州,所以根本沒人會過來。

  還沒等船靠近,其中一座島上升起一群黑壓壓的東西,它們發出刺耳的尖叫著,朝著這邊撲了過來。

  「老吳,看你的了。」謝小玉轉手說道。

  吳榮華掀開頭頂上方的透明圓罩,閃身飛了出去,隨手打出十幾顆拳頭大小這些圓球徑直飛進那片黑雲之中,驟然散開,化作一張張巨網,每一張網都有十幾畝方圓大小。

  這手投網術是吳榮華的絕招,其他人也學過,卻沒他這麼出神入化。

  「一只都別放過!」謝小玉大聲喊道。

  「怎麼可能讓它們跑掉?」吳榮華大笑著,又是雙手連發,將一張張巨網投了出去。

  這一手對付修士一點用都沒有,隨便一個法術過去,網子肯定會被震破,但是對付妖獸,特別是只懂得肉搏的妖獸,絕對再順手不過。

  尖叫聲變得越發刺耳,不過此刻的叫聲中充滿惶急和憤怒,那些被網住的妖獸在裡面不停掙扎著,沒有被網住的妖獸扭頭就逃。

  吳榮華沒興趣管這些漏網之魚,他徑直朝著小島飛去,島上還有很多妖獸等著他抓。

  在他身後,一只巨手往來如飛,那些被網住的妖獸全都被這只巨手撈住,拖進飛天船裡。

  被抓進來的東西樣子像蛇,又細又長,最長的有一丈多,最短的也有七尺,130腦袋卻像蛟,前面有兩根纖細的觸須不停卷曲扭動著,頭頂上還長著兩根又細又直的尖角,彷佛兩根錐子。它們有四肢,六、七寸長,爪子非常尖利,不過最顯眼的還是背後的那一對翅膀,有點像蝙蝠的翅膀由撐開的骨架和薄薄的皮膜構成,完全展開居然有一丈多長。

  這些妖獸被抓了卻還不認命,張開滿嘴利齒的嘴巴到處撕咬。

  「這東西好丑。」綺羅皺著眉頭躲到後面去,女孩子大多不喜歡爬蟲,而且這玩意的味道也不好聞。

  「這算是龍嗎?這麼小的龍」趙博對這些妖獸倒是挺感興趣。

  「應該說更接近於海蛇,可能帶有一些龍的種氣,海裡這種東西多得是。」麻子說道。

  「龍曾經是四海之主,掌管著整片海洋。龍性本淫,所以留下一大堆雜種;這些雜種也是一樣,到處留種,龍的血脈又強,沾有龍氣的族群很容易繁衍,歷次大劫都能夠幸存下來,反倒是其他太古時代就已經存在的族群漸漸湮滅。」謝小玉侃侃而談,這番話裡有他領悟的造化之道。

  強大的繁衍能力、多變的特性、能夠適應一切環境,龍族無疑是造化的寵兒,如果沒有人類的話,或許這個世界就會成為龍的天下。

  「就你懂得多。」麻子哼了一聲,隨手將一道紅光打進妖獸群裡,數十頭妖獸頓時變得安靜許多。

  這是御獸術。

  麻子頗有些得意,他會的法術不比謝小玉少。

  飛天船緩緩落下,幾個人忙了一個上午,總算將島上的這些蛇蛟全都抓了起來。

  「總共三千六百八十一條。」王晨負責計算。

  「每個人可以分到十幾條,還算不錯。」謝小玉說道。

  「我想到一個有趣的玩法。」趙博顯得異常興奮,只見他不停撥弄著纏在他肩膀上的一條蛇蛟,那條蛇蛟細長的身體繞過他的胳肢窩,在他的胸口和腰上來回盤了兩圈。

  「小心,這東西只是被法術暫時控制住了,還沒真正馴服,萬一清醒過來的話,很可能會朝著你的脖頸咬一口。」謝小玉警告道。

  「我會小心的,回頭就給它做個籠頭,把它的嘴巴綁住。不過,你們先看看我這個辦法怎麼樣?」說著,趙博飛身躍起到空中,刷的一聲打開背後的滑翔翼。那條蛇蛟同樣也打開翅膀,猛地一揮,帶著趙博飛了起來。

  底下的人全都看懂了。

  這種妖獸力氣很大,而且有耐力,之前他們就看到I頭蛇蛟抓著一條從海裡捕來的鯊魚飛回島上,那條鯊魚少說有五、六百斤重。

  趙博的重量不會超過一百斤,提著一口真氣的話,更是身輕如燕,對於蛇蛟來說根本就沒有負擔,更別說還有那對滑翔翼幫忙,蛇蛟飛累了,還可以休息一下,恐怕可以一整天都不落地。

  「這辦法不錯,看上去就象是土蠻的那些鳥人。」謝小玉點頭贊道。

  「我也試試。」法磬也來了興趣。他離成為真人還有咫尺之遙,還不會飛天遁地,越是這樣,越對飛天遁地感興趣。
  不只是他,另外幾個人也一樣。

  「想要玩,以後有的是時間,先將船藏起來再說。」麻子大喝一聲。

  雖然此刻王晨、吳榮華都已經成了真人,境界超過麻子,卻絲毫無損麻子的威望,他一聲令下,眾人立刻安靜下來。
  「這麼大的東西怎麼藏」王晨朝謝小玉問道。

  「先將骨架松開,然後整個壓扁,埋在地勢高一些的地方。」謝小玉來這裡之前就已經想好了一切。

  眾人一起動手。

  當初只有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組裝,所以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這一次僅僅半個時辰就完工。

  麻子猛地一跺腳,大地頓時自動裂開,一道百余丈長、五六尺深的溝壑出現在眼前。

  幾個人抬著那堆軟軟的、像放氣的皮球一樣的東西,小心地埋進那條溝裡面。

  埋好之後,麻子又一跺腳,頓時一片浮土從山坡上滑落,迅速將溝壑塡沒。

  「完工。現在是我們回去的時候了,每個人都帶十條蛇蛟。」謝小玉說道。這個數字和他手底下修士的人數差不多,正好可以保證每人能夠有一條。

  「另外那些怎麼辦?」王晨問道。

  「讓它們留在這裡。它們已經中了御獸術,會變得越來越馴服,下一次我們來這裡的時候,它們就變得很聽話。」謝小玉說。

  他知道很多精於御獸的門派都這麼干,捕獲的妖獸全都散養,為的是讓它們保持野性和活力,不至於變成呆頭呆腦的家畜。

  眾人再也沒什麼疑問,各自挑選十條蛇蛟之後,蘇明成猛地抖開魚龍變幻陣,瞬間化出一條十余丈長的龍形金光。

  「這是最後一項測試內容,萬一飛天船在半路上出事,想橫跨茫茫無際的大海,就只有依靠這個辦法了。」謝小玉再一次解釋道。

  眾人一點都不感到意外,跟著謝小玉的時間長了,都知道他肯定會留很多後路。

  「你做事倒是滴水不漏。」綺羅在一旁冷哼一聲。

  謝小玉沒興趣和她斗嘴,反正不會有什麼結果,所以干脆裝聾作啞。

  蘇明成抖開陣旗,一道金光將眾人卷住,朝著天寶州的方向飛去。

  一道白線劃破海面,速度遠比他們乘坐飛天船要快,不過每個人都感覺法力緩緩流逝著,這道金光飛得那麼快,完全是靠他們的法力推動。

  謝小玉的法力也不斷地流逝著,他以前沒怎麼注意,現在才發現魚龍變幻陣是按照每個人的修為抽取法力,修為高的人會消耗更多法力。

  不過,此刻的他已經是真人,真人和練氣境界最大的區別,就是可以調用天地之力。

  一想到這裡,他立刻切斷法力的湧出,手裡捏著法訣,從四周的海水中抽取出一絲靈力。

  那道金光根本不管靈力是從哪裡來的,毫不猶豫地吸了進去。

  王晨、吳榮華兩個人看到謝小玉這樣做,頓時有樣學樣,同樣隔斷法力的噴湧,轉而從四周海水中抽取靈力。

  龍形金光頓時越發亮了起來,速度也一下子提升一大截。

  「你們剛剛成為真人,還沒養成習慣,真人應該無時無刻和天地相融,調用天地之力必須像呼吸那樣自然。」洛文清在一旁指點道:「這裡面還有很多技巧,你們只能以一分法力調用十分天地之力,我卻可以調用三十分天地之力,是你們的三倍。據我所知,還有兩個堪稱變態的人物,一個能夠調用五十分天地之力,另外一個更是達到恐怖的三百分。」說到這裡,洛文清顯得有些沉默。

  在最小的一輩人物裡,他算是絕頂的天才,是站在巔峰之上的一群人,外人卻不知道他們當中也有分等級,他始終都擠不進最頂尖的那一級。

  太陽漸漸落下,蘇明成停了下來,額頭微微冒著汗;其他人也差不多,連王晨和吳榮華也面顯疲態,只有謝小玉和洛文清顯得很輕松。

  「晚上休息。老吳,辛苦你晚上守一下夜。」謝小玉從納物袋裡掏出一個核桃大小的東西拋了出去。

  這東西見風就長,落到海面上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數十丈長的大氣囊,足夠讓一大群人在上面休息。

  「我現在可以確定,就算沒空行巨舟,就算那艘飛天船不成功,你們也能回到中土。」洛文清嘆道。

  「用十年時間回去和用幾個月時間回去完全不一樣,這些全都是萬不得已的時候動用的後路。」謝小玉現在只想低調,已經沒必要再像以前那樣讓人感覺無所不能了。

  兩個人正在說話,一旁的吳榮華突然輕聲喊道:「聽,好像有東西朝著這邊過來……」

  謝小玉立刻停止交談,將白銀雙耳掏了出來貼在耳朵上。過了片刻,他的臉上顯露出一絲嚴肅的神情。

  「是飛天船,至少有兩艘,在雲層上方,是沖著我們來的。」

  麻子原本有些疲態,聽到這話立刻變得精神許多。

  麻子掏出一顆補氣的靈丹塞進嘴裡,抽出裂地鞭說道:「讓他們有來無回。」其他人也都一樣,剛剛殺掉一位真君,眾人士氣正旺。

  謝小玉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一把丹藥分給眾人,這些全都是上品補氣丹。

  服下靈丹,蘇明成立刻說道:「其他人護住這邊就行,那些家伙交給我們。」他現在越來越有把握。五行小圓滿,離大圓滿也只差半步,就算拚法力,一般的真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仍舊金光一卷,不過這一次蘇明成只將麻子和法磬卷了進去。他們三個都是半步真人,實力遠超普通真人,可惜不會飛。

  謝小玉用不著利用金光移動,他脫手放出一片光霞,光霞裹住身體瞬間破空而去,那速度比起蘇明成、麻子和法磬三人連手都快得多。

  剛剛穿透雲層,謝小玉立刻感覺前面有一道無形的屛障,他的劍符有一部分已經探入屛障中,卻瞬間消失。

  「這幫家伙准備法陣,也是挪移類的。」謝小玉連忙發出警告,並且迅速往旁邊閃去。

  他熟通陣法,前前後後不知道用陣法殺掉多少強敵,對這類陣法會有什麼樣的變化早已經了如指掌。

  剛一閃開,他剛剛所在的地方就出現一顆斗大的圓球,這顆圓球上上下下布滿青色銘文。

  「居然用這招對付老子。」麻子等人恰好這時穿出雲層,看到那顆圓球,三個人想都沒想,各自放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大傘。

  這是專門用來對付各種雷的法器。

  三人仍舊感到不保險,蘇明成將龍形金光收攏起來,將身體團團護住;麻子一拍肩膀,身上冒出一件五彩斑斕的鎧甲;法磬則將數十把長劍圍攏成一圈,擋在四周。

  圓球驟然炸開,那道無形的屛障被炸得連連抖動,沖擊波瞬間將蘇明成三人呑沒。

  三把銀傘光芒四射,只支撐眨眼的工夫,就化作無數飛散的碎片,不過這已經夠了。雷的威力雖強,爆發的時間卻短,撐過去就沒事了。

  蘇明成金光一卷,帶著麻子和法磬兩個人飛快退開。

  他們無法確定那兩艘飛天船上帶著多少雷,太過靠近的話,萬一對方將七、八顆雷同時挪移過來,就算事先有准備,也未必擋得住。

  挪移陣加雷的打法很強,不過容易破解,只要拉開距離就行。

  三個人根本不去費心如何破陣,因為這是謝小玉的事。

  謝小玉其實已經在破陣,雷炸開的瞬間,挪移陣被短暫地震開。

  他是玩這一手的行家,自然知道這個缺陷,所以大陣被震開的瞬間,他就將一套劍符打了進去。

  一射入陣中,這些劍符就化作淡淡的光霧,朝著四面八方鋪開。

  挪移陣並不是什麼東西都能挪移,每一種挪移陣都有弱點,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只能將單一的東西挪移出去,比如挪一個人或者挪一顆雷球;九宮移形換位陣只能將特定方位的東西挪移出去,就像一個浮在空中的孔洞,誰到了那個位置就被會移走。像雲霧這類有形無質之物,大部分挪移陣都拿它們沒辦法。

  劍符所化的光霧漸漸散開,流動著、旋轉著,形成繁復的花紋。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些由光霧組成的花紋顯得很亂,但是對謝小玉來說,他看到的是一個個陣眼。

  「麻子,你剛剛廢掉一套九宮移形換位陣,馬上有人又送一套來,還是全的。」謝小玉傳音說道。

  聽到這話,麻子眼睛頓時一亮,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這幫人頂多粗通陣法,只能簡單移動陣眼。」謝小玉又說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如此一來,只需要擔心他們手裡有多少雷。」麻子立刻回道。

  「老蘇,收起魚龍變幻陣,你們把我送的陣旗拿出來。」謝小玉命令道。蘇明成和麻子立刻照著做。魚龍變幻陣一收,六根幻天蝶舞陣旗瞬間抖開,三個人被一片金色光霧和無數彩蝶圍攏。

  「跟著我。」謝小玉搶先闖入對方陣裡,蘇明成、麻子、法磬緊隨其後。

  此刻陣裡陣外全都是變幻不定的光霧,四個人隱於其中,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來。

  「怎麼辦?」

  「他們肯定進來了。」

  「有誰看得出他們的行蹤?」

  船上的人頓時慌亂起來。

  「別管了,放雷,將所有的雷全都放出去,總有一顆能夠炸到。」一個白頭發的修士大聲喊著。

  這不是一個好辦法,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剎那間,一道刺眼的白光從光霧中央炸開,緊接著爆炸的沖擊波朝著四面八方蕩去。

  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剛才的沖擊波還未消散,第二道沖擊波四下蕩開。光霧被震散開來,不過這東西隨散隨聚,一點都不受影響。

  白光連續不斷炸開,幻天蝶舞陣幻化出的光霧被炸得四處亂散。

  突然,四道光芒從大陣的外面闖入,最前面的那道光芒最為暗淡,只能隱約看到它飛過之後留下的七彩炫目的尾跡,緊隨其後的是兩道龍形光芒,一金一紅,互相交纏而飛,身後是一片閃爍不定的劍影。

  剛才謝小玉一進來,立刻又退了出去,等那些人自己將大陣炸開。

  此刻九宮移形換位陣早已經被連續不斷的爆炸震得陣眼移位,雖然馬上又恢復,但是這中間仍舊有片刻的延遲。

  這短暫的延遲對謝小玉來說,已經足夠了。

  那七彩炫目的光芒是天魔刀輪,一閃間就飛入一艘飛天船中,隨著一聲輕吟,劍氣噴吐,十幾個修士連同一桿陣旗立刻被攔腰斬斷。

  還沒等船上的人調整大陣,重新將大陣合攏,兩條絞龍已經交纏而至,其中一條蛟龍瞬間分化成數百條龍影,朝著那艘船撞去。

  船上的人紛紛放出法器,想阻擋,但是數百條龍影實在太猛了,阻擋的法器不是被一擊而碎,就是被遠遠打飛。

  「跳海!」有人大喊一聲,搶先跳出舷窗。

  有人逃跑,士氣一下子崩潰了,反應快的人也跟著跳了出去。

  幾乎在他們跳出船外的一剎那,三條龍影突破阻擋,撞在船上。

  「轟!」

  那艘船整個被震散了,船殼和甲板完全碎裂,碎片四處飛散,船體骨架也被撞得扭曲變形,在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中攔腰折斷,從天空中墜落。

  九宮移形換位陣瞬間被破,光霧不受阻擋四處散開,繁復的花紋也迅速消失。

  麻子、蘇明成和法磬就等這一刻,三個人全力出手,麻子舞動裂地鞭,每一條鞭影都化作龍形,朝著一個修士抽去;蘇明成雙袖一抖,無數金星從袖管中飛出,化作一片金雲朝著底下落去;法磬則控制著那無數劍影朝下落去。

  那些落海的修士全都驚慌失措,一邊放出信符向其他幾路人馬通風報信,一邊拿出所有的手段護住全身,拚命往海裡鑽去。

  可惜,他們再快,也快不過那三個凶人的追殺。

  鞭影籠罩住數十名修士,一鞭下去,必然有一個人被震成齏粉。

  蟲雲緊隨其後落下,將其余修士全都籠罩在裡面,只聽到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那些修士用來護身的法器全都被蠱蟲咬碎,這些凶物立刻撲了上去,頓時慘叫聲響成一片。好在法磬的劍陣隨即落下,將他們盡數斬殺,算是讓他們脫離苦海。

  另一艘飛天船見勢不妙,調轉船頭就想逃跑,卻沒想到一座滿是火山、密林的島嶼的虛影憑空出現在頭頂上。

  虛影猛然間落下。

  船上的人拚命發動剩下的半座大陣,想要抵擋虛影,卻根本辦不到。一套完整的九宮移形換位陣有八十一根,現在那艘船上只剩下三十六根陣旗,連一半都不到,威力更是只能發揮出三成左右,擋不住麻子的全力一擊。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虛影落在飛天船上,直接將那艘飛天船砸得直落海中,裡面的人也死了大半。

  剩下的那些死裡逃生的人甚至還沒有想好怎麼逃,一片金雲已經卷到面前,金雲中無數蠱蟲振翅飛舞,瞬間撲了上來。

  眨眼間,人就被殺了個干干淨淨,麻子和蘇明成飛身而下,忙著收拾戰場。

  過了片刻,麻子滿臉喜悅,手裡握著一把陣旗飛了回來。

  「可惜沒有補齊。我剛才那一擊太狠了,折斷十幾根。」他懊惱地說道。

  這時,蘇明成也回來了,手裡拎著一個網兜,裡面全都是納物袋。

  「那幫人好像是來自白夜城,我認得其中幾個人,全都是堂主。不知道官府許了他們什麼好處?居然來找我們的麻煩。」蘇明成言語中帶著一絲不屑。

  以前看到那些堂主,蘇明成只有仰望的分,現在根本就不屑一顧。之前他就有和真人一戰之力,現在五行大圓滿將成,已經是半步真人,對付這些普通真人簡直就像殺雞宰羊。

  此時此刻,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年會有道法之爭。道雖然是根本,是求解脫、得永生的關鍵,但是論爭斗,還是要靠法術。

  「恐怕未必是官府在背後搞鬼,天寶州的堂口背後全都有中土各個門派的影子。」謝小玉冷冷說道。他並不是很在意,這麼干的全都是中小型門派,大門派可以直接對礦業會所下令。

  「他們已經發出信符,肯定還會有人源源不斷地過來,我們只要等著就行了。」麻子舔了舔嘴唇。他現在巴望著來的人越多越好,這樣他就可以湊齊一套陣旗了。

  三天後,一道金光破海而出,登上海岸。

  蘇明成收起金光,用力踩了踩地面。在海上漂泊那麼久,他第一次發現腳踏實地的感覺是如此美妙。

  「這裡是哪兒?」麻子問道。

  他這樣問是有原因的,他們一直在東部海域轉,回來走的是直線,登岸的地方應該在天寶州東部,離開臨海城肯定不遠,這也意味著離落魂谷不遠,他現在急著前往落魂谷吸收庚金精氣。

  「往南百裡就是雲揚河,順流而上就可以到黃台府,然後再走涇水。全力趕路的話,大概兩天後就可以到落魂谷。」謝小玉自然有辦法知道方位。

  「那還等什麼?立刻出發。」麻子急道。

  這時,突然一道人影憑空出現。

  謝小玉立刻祭起刀輪祭起,麻子也抽出裂地鞭。

  「師叔!」洛文清搶先喊道。

  謝小玉和麻子連忙收手。

  那人影正是姓陳的師叔。此人朝著謝小玉看了一眼,然後連連點頭,說道:「現在落魂谷裡出了點變故,還是我帶你們去吧。」

  說話間,一道劍光閃過,將這幾個人全都裹住,緊接著劍光一閃,已經消失在天際盡頭。

  被卷在劍光之中的謝小玉一行人只感覺四周景物飛速往後,卻看不清任何東西。這速度實在太快了,相比之下,飛天船、魚龍變幻陣的速度都如同蝸牛爬。差不多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劍光突然收起,他們已經身處於落魂谷的邊緣。「哪位前輩到此?韓某有失遠迎。」老營地那片煞池中,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

  只見人影一晃,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從那裡面走了出來,身上穿著一件金色的袍子,頭上戴著高冠。

  謝小玉和麻子都不認得這個老人,但是看到老人的第一眼,兩人就感覺到陣陣心悸。此人氣息完全收斂起來,只看外表會以為是個普通人,但是他們可以肯定這也是一位真君。

  「韓賀啊韓賀,讓你來這裡是為了坐鎮天寶州,你卻自甘墮落給別人當走狗。」那團劍光瞬間化作人形,變成道人模樣。

  「前輩容稟,這兩個人自從來了之後,制造無數殺孽,這一次更是連九空山的一位道兄都被他們害死,而且回來的路上大開殺戒,前前後後有千余人命喪其手,在下職責所在,不得不管。」韓賀顯得很是無奈。

  「你的膽子倒是挺大,當著我的面還敢信口雌黃。九空山那個家伙怎麼死的,我比你清楚。我璇璣派掌門弟子當時就在場,還有霓裳門的一位女弟子也在,不用你說,我們也要和九空山的人理論理論,居然想連我璇璣派的弟子一網打盡。

  洛文清的這位師叔顯然不是一個講理的人。

  「至於說到殺孽,那些被殺的人無緣無故跑到海上去干什麼?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嗎?」這位陳道君冷冷說道。

  韓賀頓時感覺自己如墮冰窖,刺骨的冰寒從頭頂直透腳底。他知道自己如果再敢亂說,肯定性命不保,這些道君可不會講什麼道理,只要他們認為自己是對的,絕對會一劍斬下。

  「快給我滾。」陳道君連一點面子都不給。

  「前輩聽我最後一言,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礦業會所打算收回這片礦區,他們已經拖欠一年的礦石了。」韓賀連忙換了個說辭。

  「好不要臉,拿這來說嘴。當初明明默認把這裡劃給他們幾個當成補償,現在轉眼就不認賬。」陳道君輕啐了一口。

  「規矩就是規矩,當時沒有行文,就表示這件事沒有決定下。」韓賀以為自己理由充分,連聲音都大了幾分。

  「好,我就跟你好好說說規矩。」陳道君冷笑道:「你來之前,恐怕沒有看過卷宗吧?落魂谷兩個月前早就已經不屬於他們了,劃歸我游璣派所有,你的意思是我璇璣派拖欠礦石?」

  隨著這聲質問,韓賀噗的吐出一口鮮血,陳道君並不是什麼易與之人,剛才韓賀對他不敬,所以他給這家伙一點教訓。

  「前輩恕罪,在下不知此事。」韓賀連忙跪倒在地,暗自慶幸自己沒急著毀掉那口庚金靈眼。

  轉念間他突然明白過來,叫他做這事的人根本就沒安好心。

  「前輩容稟,這是公羊烈搞的鬼,是他拜托我收回這座礦,也是他讓我對付這幾位師弟。他故意沒把這座礦山已經歸屬璇璣派的事告訴我,還要我毀掉那口靈眼。」韓賀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的事全都說了出來。

  「可惡。」陳道君滿臉怒容。這口庚金靈眼他們有大用,是為了制造劍山准備的。一想到劍山,他立刻想起了剛剛過來那五百多名門人。

  掐指一算,他已經知道前因後果了。

  「好一個公羊烈,居然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不過這些人也忒不爭氣。」陳道君臉上的怒容沒有減少一分。

  沒人敢害璇璣派門下弟子,所以那個公羊烈三日一小宴、十日一大宴,用這種辦法將那些人絆住,對外卻聲稱是講道演法。

  這時,旁邊人影一閃,羅道君的身影也冒了出來:「我也剛剛知道那些人的事,這是我的疏忽,我已經稟報掌門了。」

  「掌門的意思如何?」陳道君連忙問道。

  「掌門只說這批人不堪大用。」羅道君嘆息一聲。

  「師父的意思是要放棄他們?」洛文清心中不忍。

  來天寶州的這五百多人,雖然一大半原本是僕役,卻有一小半是資質較差的師兄弟,他們全都已經廢掉原來的功法,轉成劍修。原本是真人的,境界跌落到練氣七、八重;原本是練氣層次的,境界更是跌落到三、四重,想要再修回來,在中土或許還有可能,在天寶州絕對是痴心妄想。

  「你懂什麼?」羅道君突然變得異常嚴肅:「身為掌門弟子,你的眼光應該放在整個門派上。你師父讓他們來這裡,難道是讓他們吃吃喝喝,或是和別人談道論法?」

  洛文清頓時說不出話來,他明白羅師叔真正的意思。

  那些人轉為劍修,是為了針對即將到來的大劫。璇璣派需要的是一支由劍修組成的大軍,必須像軍隊那樣令行禁止。

  「師兄說得對,這幫人不堪大用,只能舍棄,也算是給後來者一個警示。我想掌門馬上會送第二批人員過來』這一次不能再出差錯。」陳道君渾身殺氣,看了地上跪著的韓賀一眼,冷哼一聲,說道:「居然算計到我們的頭上,這個公羊烈膽子不小。」

  「你別出手,留著給小輩們對付。這裡有個叫黑刺社的組織,他就是後台。」羅道君早有打算:「順便讓清兒得到一些歷練。」

  陳道君原本想反對,聽到後面那句話立刻閉嘴。他遠渡重洋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傳授洛文清中天紫薇劍法。

  按照掌門師兄的說法,練劍需要對手,而這裡就有一個不錯的對手,不過再好的對手都比不過真正的戰斗。

  「我不會給師門丟臉。」洛文清連忙應道。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羅道君把頭轉向謝小玉和麻子。「我剛剛將這裡的事向掌門稟報,掌門也告訴我一件事——他已經派人去過九空山,九空山那幫假道士真和尙一個比一個不要臉,將這件事推到個人恩怨上,被你們殺掉的家伙算是白死了,九空山不會追究;但是半年之後,那人的兄長會過來,此人也是個真君,而且素有凶名,比你們殺掉的那個人厲害多了。」

  謝小玉和麻子臉色大變,這位羅道君告訴他們此話,擺明璇璣派不會插手,他們需要自己解決這段恩怨。

  這倒不能說過河拆橋。九空山太不要臉,居然以私人恩怨的名義出手,偏偏還說得過去,畢竟自家弟弟死了,親哥哥當然有權力也有責任替弟弟報仇。

  「半年之後?」謝小玉自言自語著,知道這肯定是璇璣派幫他爭取的時間。

  「不就是一個真君嗎?」麻子拍了一下謝小玉的肩膀:「我們可以殺掉一個真君,就可以殺掉第二個、第三個。」

  「是啊,不到一個月,我和法磬也都能五行大圓滿,麻子是逆五行,憑我們的實力,應該可以搏一把。」蘇明成也在一旁打氣。

  聽到這話,謝小玉的心中總算多了一絲把握。並不是說他有什麼勝算,而是因為他並非孤軍奮戰。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2-6 02:00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2-6 04:05 編輯

第五章 公羊烈

  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四個人和眞君交過手,非常清楚眞君的可怕。

  眞君不同於眞人,單單一個瞬息千裡,動念即至,就讓眞君立於不敗之地;打不贏的話,對方想逃絕對輕而易舉,之前要不是身處於海眼中,那個紅衣道人未必會死。

  眞君另一個厲害的地方就是能夠使用法寶。當初四大蠻王連手,全力一擊,才能將戊城上空的法陣擊破,法寶隨便打一下就有這樣的威力。

  雖然嘴裡說得很有勝算,但謝小玉、麻子、蘇明成和法磬心中一點把握都沒有。

  時間緊迫,麻子立刻進了庚金靈眼。他要吸收庚金精氣,讓五行圓滿。

  蘇明成和法磬則就近找了一處靈氣充沛的地方苦修,他們現在只缺最後兩行,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徹底圓滿。

  剩下的人不知道該干什麼,王晨、吳榮華雖然已經是眞人了,但是他們屬於水貨,加入只會礙事。

  第二天早晨起來,眾人發現四個人不見了,顯然在得知九空山上一位眞君帶著滿腔殺意而來後,這四個人害怕了,所以連夜逃跑。

  這四個人一走,其他人的信心也開始動搖起來。

  到了第三天,只剩下王晨、吳榮華、趙博和那個打過漁的修士。此人叫張桓,平時沉默寡言,不太合群,沒想到大難臨頭卻有這樣的義氣。

  王晨、吳榮華沒什麼感覺,趙博卻怒火沖天。他的火是沖著白羽飛、嚴正、童明、秦葛舒、曹左意這五個人所發,他們五個因為精通水遁,所以一直被重用,前前後後得了不少好處,結果事到臨頭,居然都跑了。

  「沒什麼可奇怪的。他們幾個水行、木行都是完全圓滿,丙火、戊土、庚金也已經圓滿,又有我給他們的那枚劍符,頂多五年就能夠以大圓滿築基,就算沒有通天丹,也絕對可以踏入玄門,成為眞人。有這樣的根基,修成眞君不是什麼難事,有這樣美好的未來,他們怎麼會願意留在這裡等死?」謝小玉顯得異常平靜。

  自從知道那個消息之後,他除了發出幾道信符,再也沒做其他的事,好像對任何事都已經不在乎。

  「消息傳到北望城後,恐怕那邊的人也不會剩下多少。」王晨輕嘆一聲。

  白羽飛、嚴正和童明屬於最早加入的一批人,連他們都逃了,此刻留在北望城的人大多是後來加入,肯定逃走的人更多。

  「這樣不是很好嗎?烈火之下見眞金。還記得當初我們飛天船遭到鳥人攻擊的時候嗎?和現在是不是很像?那時候恐怕你們三個人對我也沒什麼把握吧?最後不也一步步走過來了嗎?」謝小玉輕笑道「我從來沒有強迫過任何人,今後也不會強迫誰,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力。」

  王晨、吳榮華和趙博互相對看。要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三個人都覺得勝算不大,恐怕這一次凶多吉少。但是此刻謝小玉如此平靜還和當初的情景相較,三個人越發不懂謝小玉在想些什麼。

  他們想過,謝小玉這樣說可能是為了寬他們的心,不過也可能是眞的,這是又一次篩選。當初跟著謝小玉從飛天船上跳下來,又跟著他一路逃跑的人,最後都逃出生天,而且得到諸多好處, 一個個飛黃騰達,而那些沒跟著的人大部分命喪黃泉。不知道這一次篩選下來的結果會如何?

  三人在這裡苦思冥想,遠處山頭上,有兩個道人也在思索。

  那兩個道人一個站在山頭上眺望,另外一個斜倚在一棵松樹旁,洛文清則垂手站在一旁。十丈之外,綺羅有些局促不安地站著。她不屬於謝小玉一伙,卻又不敢一個人待著,只能厚著臉皮跑到這邊來。

  「你怎麼看?」羅道君轉頭問道。

  「換成別的人,我肯定會認為這是安慰之詞;出自他之口,我就不敢肯定了,我總覺得他的手裡還有很多底牌。」洛文清連忙回道。

  羅道君哈哈大笑,突然攤開手來,只見他掌心裡握著一枚信符。

  「這是謝小玉剛才發出去的信符?」洛文清驚問道。

  信符這東西可以攔截,也可以摧毀,但是想捕獲卻很難。因為這東西和發送者心意相通,一旦落入人手,那邊立刻知道,只要念頭一動,信符就會自動銷毀。就只有羅師叔這樣精於玄功變化的道君,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切斷信符和發送者之間的感應,換成陳師叔或者自己師父,全都沒這本事。

  「這枚信符是發給信樂堂那個堂主,上面是一份清單,全都是金鐵之類的東西,還要上萬把鐵劍。這些鐵劍只有一個要求——必須見過血,最好是殺過人。」羅道君臉上帶著微笑。

  「他是要……」洛文清猛然間醒悟過來,旁邊還有一個外人。

  「沒想到居然能逼出他這張底牌,九空山眞是幫了我們大忙。如果那東西是眞的,別說一個眞君,就算九空山整個門派都出動,恐怕也是有來無回。」旁邊那位陳師叔哈哈大笑起來。

  洛文清駭然變色,轉頭看了看綺羅。他不知道師叔發什麼神經,當著外人說這樣的話。

  「有什麼可遮掩的?九空山的人到了之後,肯定會有很多人前來觀戰,難道我們能將他們全都擋下來?到時候有些東西肯定會暴露,就算觀戰的人不知道那是什麼,等到消息傳開之後,肯定有人會想起那玩意,所以瞞是瞞不住的。好在我們已經捷足先登,那些有資格和我們搶的門派礙於約定不好下手;那些沒有約定的門派,我們根本不用在乎。」陳道君說出其中的關鍵。

  這時,遠處突然升起五道玄光。

  「那個麻臉終於突破了。這個人倒也不簡單,居然把這門功法修練到如此地步。」陳道君點頭贊道。

  「可惜急於求成,走上邪路。」羅道君頗有些惋惜地說道,麻子的路數和他有些相似。

  練氣的人原本就少,能夠成就的更少,從私心來說,他倒是很希望麻子能夠有所成就。

  話音剛落,那邊已經起了變化。

  只見五道玄光中隱約出現五座山峰的影子,其中一座最大,另外四座稍小一些。最大這座和麻子最初幻化出來的山峰一樣,通體土黃,底下土塵飛揚另外四座,一座是火山,山體烏黑,岩漿翻湧;一座是木山,山頂一座參天古木,遮天蔽日,底下同樣樹海茫茫;一座是海上孤山,碧波蕩漾,白浪滔天;一座是金山,寸草不生,壁立崚嶒,通體泛著金屬光澤。

  突然,這五座山合並在一起,再一次變成海外孤島的模樣,島上五座山峰聳然吃立。

  「眞讓他練成了。」陳道君嘆道。這聲嘆息不知道是感慨,還是遺憾。

  「五指神峰,拇指為土,食指為火,中指為木,無名指為水,尾指為金。練到大成,可以劈山破岳,倒轉乾坤。可惜自古以來,眞正能夠練成的人少之又少,不知道他的運氣如何?」羅道君茫然失神,不知道想些什麼。

  「這是什麼法術?」洛文清問道。

  「這不是法術,而是上古年間盛行的一種奇術,可以算玄功,也可以算是煉體之法,還可以算是煉器之術。上古年間,有些修士將身體的一部分煉成法寶,和人爭斗的時候不用藉助外物。這五指神峰只修練五根手指,算是最差的,一些厲害的法訣可以將整個人都煉成法寶。」羅道君在一旁解釋道。

  自從見識謝小玉的博學之後,這兩位道君都起了 一絲比較之心,現在只要洛文清有疑問,兩個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太可怕了。」洛文清既感覺到這種功法的恐怖,又想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將自己煉成法寶,不由得毛骨悚然。

  「可惜,想要修成此法必須用到很多珍貴的材料,太古和上古年間還好說,現在就不行了。」羅道君並不知道洛文清的想法。他還頗有些遺憾,當年他也曾動過這個念頭,可惜材料難找,只得放棄。

  「怪不得麻子會跑到天寶州來,這裡物華天寶,很多中土已經滅絕的珍稀之物在這裡都能找到。」洛文清卻想到這一點。

  「你說得有理。」羅道君眼睛頓時一亮,點了點頭。

  這時,靈眼之中又傳來一陣龍吟之聲,眨眼間,一條紅色的蚊龍沖天而起。

  那是裂地鞭。此刻這件眞魔器所散發出的氣息已經無限接近於法寶,所差的只是一絲大道法則。

  「好,他們又多了 一絲勝算。」洛文清興奮地說道。

  「未必,每一個眞君的手裡總有一、兩件法寶,那只是一件厲害些的眞魔器,能管什麼用?」陳道君連連搖頭。

  洛文清的神情又變得黯然。他猶豫一下,輕聲問道:「或許我們可以借他們幾件法寶。」

  「沒用。就算給他們再好的法寶,以眞人的實力也發揮不出威力。法寶涉及大道法則……」陳師叔一下子頓住,突然想起謝小玉已經觸及大道,而且不止一種。

  一想到這些,他頓時有些心動,不過轉念一想,這仍舊沒用。謝小玉手裡有「劍山」這張底牌,比法寶厲害得多;至於其他人,如果沒有觸及大道法則,就算給幾件法寶也沒用。

  他正想著,突然那條蛟龍之影猛地一甩尾巴,一道無形的波紋朝著四面八方蕩漾開去,所到之處,地面震動不已,滿地石頭亂滾,樹木也瑟瑟抖動。

  「咦!」兩位道君眉頭聳動,神情中都帶著一絲訝異之色。

  洛文清也是滿臉驚詫。

  那一震之間,居然也帶著一絲大道的痕跡。

  「不錯、不錯,什麼樣的人結交什麼樣的朋友,看不出來這個麻臉居然也是天資不凡。清兒,你要加把勁了。」陳道君轉頭說道,突然雙手一拍,大笑起來:「我就幫他一把。」

  說著,他右手一翻,掌心裡頓時多了 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有兩根金色的細絲、一把晶瑩璀燦的細小沙礫,還有一團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爛泥。

  只見他隨手一揮,這些東西頓時朝著那頭蛟龍之影飛去,瞬間沒入其中。

  剎那間,那條蛟龍之影暴增十倍,上半身穿入雲層中,緊接著大地猛地一震,地面頓時裂開。

  庚金靈眼在地下一丈深處,頂上就是煞池。此刻,整座煞池就像是煮沸的鍋子,不停翻滾起來,十幾條裂縫朝著四面八方伸展開去,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前輩恩德,在下絕不敢忘。」麻子的聲音遠遠傳來。

  「用不著謝我,將來璇璣派若是有難,你就看在今天的情分上幫忙一二。」陳道君雖然性情粗莽,卻知道如何說話。

  「他日貴派若是有用到在下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麻子受了這樣大的好處,不可能沒有一點回報。

  陳道君微微一笑,這是和掌門學的。

  掌門為了讓謝小玉欠下人情,連虛空胎藏曼荼羅圖都可以送出去,他只是拿出幾件材料,代價小得多。

  「可惜另外兩個人資質太差,我想送人情都送不出去。」他連連搖頭,一臉惋惜。

  「那兩個人不算關鍵,有他們不多,沒他們不少。」羅道君並不在意。他原本只以為謝小玉是應劫之人,所以關心的也只有謝小玉一人,連麻子都不在考慮之列。現在麻子顯示出不凡的潛力,所以被列入候選名單。

  一次找到兩個應劫之人,璇璣派如果還不感到滿意的話,就要遭天譴了。

  天越來越冷,年關將近。

  去年這時候北望城還在打仗,整個天寶州都因為這場戰爭而變得異常緊張,誰都不知道土蠻在打破北望城之後會不會對其他城市大舉進攻,所以人人提心吊膽,年都過不好。

  今年的情況完全不同,土蠻大敗,官府轉守為攻,接連攻破十幾個萬人規模的大型部落、六十多個千人規模的中型部落和數量更多的小部落,一時之間,土蠻的威脅好像根本不存在。

  因此,人們全都高高興興准備過個好年,連去年那份也補上。

  臨海城作為天寶州首府更是熱鬧非常,到處張燈結彩,路上更是人來人往,所有的人手裡都拿著大包小包東西。更忙碌的是那些拉車的人,車上不但坐著人,還塞滿各式各樣的年貨。

  最熱鬧的是內城,整條大街上全都掛著大紅燈籠,一幢幢樓宇之上更是吊掛著精致的宮燈,裝點得最漂亮的莫過於礦業會所門口的那條大街,總督府、都護衙門、守備衙門全都座落於此。

  離礦業會所百步的距離,有一座通體朱紅的小樓,門口一塊匾額,上面寫著三個雲篆大字——仙客來。

  起這樣一個名字不言而喻,這裡接待的只會是修士。

  這幢小樓和礦業會所一樣,外面看著不大,裡面卻異常寬敞。一樓金碧輝煌,氣勢非凡,正中央一座高台,上面一群女人鶯歌燕舞,四周擺著一排排玉石桌案,每一張都有一丈長、六尺寬,每一張桌子都只為一人准備,只有那些談得來的修士會自己聚在一起。

  「就是這裡了。」謝小玉一步跨了進去。

  他不是一個人來此,麻子、蘇明成、法磬全都在旁邊,甚至連洛文清也來了。

  「先逛逛再說,我還沒來過這種地方呢。」麻子東張西望著。

  「我倒是來過不少次。」蘇明成想起當初在信樂堂裡面的歲月,突然感到異常可笑。那時候他還覺得自己算個人物,現在眼界高了,才知道以前的他連炮灰都算不上,不過和搖旗吶喊的嘍囉同一個等級。他此刻也四處張望,心情卻和麻子不一樣,那些觥籌交錯、自顧自擺架子的修士讓他想起以前的自己。

  這時旁邊一個人走了過來,拱手說道:「幾位師兄,能不能看一下你們的請柬?今天這裡不接待外客,全都被守備府包了下來。」

  「請柬我們沒有,而且我們也不是來吃飯的。」麻子冷笑道。

  「沒有請柬,也不是來吃飯?不知道各位是為何而來?.」那個人提高嗓門。頓時旁邊又走出來幾個人,其中三個是真人,其他也都是練氣九、十重左右的修士。

  「是誰?連我守備府的面子都不給?」遠處一張玉石長桌後面,一個長身玉170立的公子哥滿臉寒霜問道。

  「我們幾個人一向都是誰給我們面子,我們就給誰面子。」麻子毫不在乎,回瞪了過去。

  自從成為真人之後,他的那張麻臉越發丑陋幾分。

  對面那個公子哥只覺得一陣惡心,與此同時,他也看清這幾個人的身分。

  「不要節外生枝,我們是來找正主兒的,沒必要牽扯旁人。」謝小玉連忙阻止道。當初劉家那個公子哥躲藏的地方,就是這位守備的一處別業。因為劉和的關系,他們和這位守備之間有點拐彎抹角的牽連,兩邊如果真對上了,大家都不好看。

  謝小玉抬頭看了左上角一眼,突然提高嗓門,喝道:「公羊前輩,這是你的地盤,何必躲躲藏藏?」

  「你這個小輩倒是有幾分門道,我確實小看了你。」話音一落,那個角落一陣扭曲,轉瞬間露出一個人。

  此人看上去四十多歲,身上披著八卦仙衣,手中一桿拂塵,很有幾分仙家氣

  公羊烈的臉上笑嘻嘻的,心裡卻是發苦。謝小玉幾個人一進來,他就知道不妙。當初他騙韓賀去搗毀落魂谷靈眼,但是韓賀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不但沒將事情辦成,還把他招了出來。從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不會有好下場。

  他不明白的是,璇璣派的那兩位道君為何遲遲沒對他下手?

  因此他還心存僥幸,以為璇璣派有什麼顧忌。但當這五個小輩找上門來時,他便明白那兩位道君之所以沒有動手,是把他當成讓小輩們練手的目標。

  「我有件事不明白,你知道那座礦區已經轉給我的師門,為什麼膽大妄為,居然想毀掉那裡?你和我璇璣派有仇?」洛文清第一個開口。

  來之前,他們已經約定好由洛文清首先發難,這樣一來就定下基調。這次是公羊烈得罪璇璣派,居然要將璇璣派的一處靈眼破壞,別人想勸都沒辦法。

  果然,這話一出口,那些因為被打擾而一臉不忿的人全都收起臉上的怒意,連那位公子也一副袖手旁觀的模樣。

  公羊烈早料到會這樣,慘然一笑,說道:「你以為我願意?我也是迫不得已。在外人眼裡,像我這樣的真君要什麼有什麼,卻不知道,在另外一些人眼裡,我們什麼都不是。」

  「修士求長生、得逍遙,你如果不想為人所迫,有的是辦法。天地如此之大,何處不能存身?你聽命於人和我們為難,落到現在這個境地,原本就是咎由自取。」謝小玉根本沒把公羊烈的話當真。古往今來,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真被逼得走投無路,即便當年的神皇威震天下,卻也有力所不及的地方。如果公羊烈不想做那些事,大可一走了之。

  洛文清也冷笑一聲,說道:「你肯定以為幕後那個人會拉你一把,會幫你擋住我師門的憤怒,可惜事實並非如此,你被拋棄了。不只是你,整個黑刺社都已經被他毫不留情地舍棄了,對他來說,你和黑刺社都只不過是工具罷了。」

  說著,他朝著四周掃了一眼,看到底下那些人一個個目瞪口呆,便揚聲說道:「眾位恐怕想不到吧?這個地方就是黑刺社的核心,這裡的人全都是黑刺社真正成員。」

  「我父只是借此地宴客,絕對和黑剌社沒有任何關系。」那個公子連忙撇清關系。他很懂得看形勢,立刻將臉一板,轉頭對眾人說道:「黑刺社無惡不作,我等正道中人應該連手鏟除這顆毒瘤。」說著,他雙手一抖,放出一把紫紅色飛劍,朝著旁邊一個侍者殺去。

  拿著請柬來這裡的人全都和守備府關系密切,也多是一些聰明人,看到這位公子如此行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黑刺社看似聲勢很大,畢竟上不得台面,居然敢得罪璇璣派這樣數一數二的大門派,結局可以預料,這時候如果不表明立場,事後很可能會被璇璣派遷怒。

  一明白這些,那些人也紛紛出手。

  那些侍者不可能束手待斃,也放出法器,當中無一弱者,全都是黑刺社自己培養的殺手。

  一座金碧輝煌的酒樓頓時變成戰場。

  公羊烈同樣擺出一副決戰的模樣,放出一件法器,但是下一瞬間他一個挪移,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戰斗,只想逃跑。

  作為一個暗殺組織的總部,怎麼可能沒有一、兩條逃生密道?一眨眼的工夫,公羊烈已經到了城外一個僻靜之處。

  突然,虛空中傳來一聲怒喝:「你想到哪裡去?」

  公羊烈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天旋地轉。等到他看清眼前的一切,駭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仙客來的大廳裡,不過剛才打成一團的人全都已經不見了,只剩謝小玉等五個人站在那裡。

  「我們已經將這裡護住了,你們盡情出手吧。」虛空中再一次傳來剛才那個聲音。

  「兩位前輩辛苦了。」謝小玉、麻子同聲說道。

  公羊烈臉色煞白,他感覺四周全都被封住了,任何挪移類的法術都不能用,他想逃都逃不了。

  「殺!」麻子大喝一聲。

  這五個人對敵人可不懂得什麼叫客氣,幾乎同時出手。

  聲勢最盛的莫過於麻子,只見他手腕一震,一條蛟龍脫手而出,細長的身軀一扭一晃間,化作無數暗淡的龍影,每一條龍影都對准那位守護真君撲去。

  蘇明成也一樣。這段日子別人在進步,他也在進步,知道接下來的敵人是真君之流的人物,劍蠱的威力肯定不夠,所以這段日子他的心思全都投入趕山鞭上。趕山鞭注重的是「力」,純粹的力,絕對的力。此刻他這一擊凝聚所有的法力。

  這兩條鞭同時出手,半空中頓時響起一陣雷鳴之聲,四周那些玉石桌椅和正中央跳舞用的高台瞬間被震成粉碎,頭頂的天花板和腳底下鋪著的金磚也紛紛碎裂開來,要不是被兩位道君連手施法護住,肯定也會化為齏粉。

  「是法寶!」公羊烈的眼珠差一點瞪出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鋪天蓋地落下的鞭影。

  鞭影中隱約可見一絲大道痕跡。

  開戰之初,公羊烈就放出一道光障將身體團團護住。在他想來,對手只是一群真人,根本別想破開光障,沒想到鞭影落下,他的護身光障立刻搖搖欲墜。

  這就是法寶的霸道之處,真君的法力強過真人百倍,但是在法寶面前,巨大的差距被完全拉平。

  但真君畢竟是真君,公羊烈手上的拂塵也是一件法寶。只見他握住拂塵猛地一揮,拂塵上萬千銀絲頓時朝著四面八方飛射,眨眼間化作一張銀色巨網,籠罩住四周。

  裂地鞭剛猛霸烈,這柄拂塵卻是以柔克剛,無數銀絲和漫天亂舞的鞭影交纏在一起。

  至剛對上至柔,兩者力量相同的話,肯定是至柔更勝一籌。好在裂地鞭並非孤軍奮戰,旁邊還有一條趕山鞭從旁協助。

  趕山、裂地齊名,並無高下之分。趕山鞭同樣剛猛,不過它剛柔相濟,如海浪拍岸,如洪流奔騰,論威力,趕山鞭遠遠遜色於裂地鞭,但是它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容易被克制。

  兩條長鞭連手,雖然敵不住那柄拂塵,卻緊緊將拂塵纏住。

  這邊是五個人而不是兩個人,只見洛文清凝神聚氣,身體四周有星河徐徐轉動。突然,星河中飛出一道紫色劍芒,朝著縱橫交錯的銀絲斬去。

  這一劍光華內斂,但是所過之處,阻擋在前方的銀絲全都被一劍破開,折斷的銀絲隨風飄舞。

  堂堂璇璣派掌門弟子,怎麼可能沒有一件法寶?

  銀鱗劍是為他量身訂做的法寶,其中蘊含的大道法則正是中天紫薇劍法的關鍵。以前洛文清始終沒能領悟,這一次被麻子刺激到了,閉關兩個月,居然被他捕捉到那一絲大道痕跡。

  大道有強弱之分,有高下之別,法寶也一樣。

  銀鱗劍是合璇璣派所有人的力量煉成的法寶,那柄拂塵只是公羊烈請人幫忙煉的,不管比蘊含的大道法則,還是比本身質量,拂塵都遠不是銀鱗劍的對手,所以一交手,拂塵立刻落在下風。

  無數劍影緊隨在紫色劍芒後面殺了進來,那些劍影閃爍不定,威力不強,卻勝在令人捉摸不透。

這是法磬的手段。

  兩個月來,謝小玉忙著自己的事管不了他,其他人又和他的路數相左,指點不了他,所以他頓時陷入迷惘。好在這群人裡有一個不錯的榜樣,那就是蘇明成。

  蘇明成原本緊跟謝小玉,但是後來越走越偏,連方向都變了,沒路走,就自己開一條路出來。

  法磬當然不會去煉蠱,他的優勢是陣法,所以他決定將別的陣法融入彌天星斗陣,代替彌天星斗陣缺失的部分。

  所有陣法中,他最熟悉的莫過於「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當初在北望城的時候,那座大陣一直是他、麻子和王晨三個人執掌。王晨總攬全局,他執掌乾位,麻子執掌坤位。

  他成功了。

  此刻,他的劍陣完全展開,無數劍影時隱時現,剛才還在這裡,眨眼間就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和謝小玉的「露」很有幾分相似之處。

  他和洛文清配合,眨眼間就將那柄拂塵壓制得步步後退。

  其他人都在戰斗,唯獨謝小玉沒動。

  和以往不同,他的手裡多一只木頭盒子。這只盒子長兩尺、寬三寸,上面貼滿各式各樣的符篆,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件容易對付的東西。

  公羊烈十成心思有三成放在謝小玉身上,那個盒子讓他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不過,他先要應付眼前這四個人。那兩條長鞭還容易對付,他能以柔克剛,但是飛劍和劍陣的組合就很麻煩,劍的破壞力集中在刃上,以點破面,正是他的克星。

  公羊烈不敢再有所保留。他雙手掐訣,法力猛吐,拂塵上那些銀絲頓時噴吐出灼熱的烈焰,將兩條長鞭、一把飛劍和一套劍陣逼在外面,與此同時,更有無數銀絲飛射而出,朝著四個人攢刺、纏絞。

  畢竟差了 一個大境界,眞君一旦認眞起來,遠不是眞人所能比擬。

  麻子拚命揮動著裂地鞭,重重鞭影籠罩在身體四周,將反逼過來的銀絲連同烈焰全都擋在外面。

  裂地鞭是一件純攻擊性的法寶,現在被用來防守,絕對事倍功半。麻子感覺法力飛快流逝,他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

  洛文清稍微好一些,中天紫薇劍法是最擅守的幾種劍法之一,只見那柄飛劍猛地一震,化作萬點星芒,如同一條星河般將逼近的銀絲卷住。這些星芒每一粒都鋒利無比,繞著銀絲一陣飛旋,一根根銀絲就變成飛散的碎屑。

  蘇明成和法磬沒那兩個人的本事,手裡又沒有法寶,頓時被逼得手忙腳亂。

  蘇明成還好一些,他放出兩片蟲雲擋在前面,那些蠱蟲撲到銀絲上,立刻拚命啃咬起來,雖然咬不動,卻像膏藥一樣貼在上面,每一根銀絲都掛滿蠱蟲,舞動之間顯得異常滯澀。

  蘇明成閃身躲到麻子身後。

  法磬同樣也只能躲閃,幸虧他將彌天星斗陣和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融為一體,心念一起,立刻就和其中一把飛劍交換位置。不過他比蘇明成狼狽得多,那銀絲漫天亂舞,就算交換位置,銀絲很快就會纏上來。

  「快幫忙!」法磬一邊逃,一邊大聲求救。

  麻子和洛文清聽到呼救聲,連忙將鞭影和星芒鋪開,盡可能將銀絲攔下來。

  「眞君就是眞君,沒那麼容易對付。」麻子仰天長笑。

  這一攻一守,已經讓他明白自己的斤兩,也讓他明白眞人和眞君之間的那道鴻溝有多大。

  公羊烈的實力在眞君裡算差的,所以洛文清的兩位師叔拿這個人給他們練手,如果連這個家伙都對付不了,和九空山的那場約戰更沒指望了。

  「你纏住他,給我一點時間。」麻子一咬牙,打算出絕招。繼續這樣消耗下去,等到他的法力耗盡,仍舊是敗亡之局。

  洛文清早知道會這樣。他法力盡吐,銀鱗劍發出一陣嗡鳴,剎那間幻化出一片眞正的星河。

  四周再也看不到什麼大廳,只有一片蒼茫的虛空和閃爍明滅的無數星辰。這不是洛文清自己的力量,他對那絲大道法則的理解太過淺薄,根本發揮不出銀鱗劍的眞正威力。

  這一劍只是一道劍氣,是師叔事先封印在裡面的,雖然只是一道劍氣,卻已經足夠了,那畢竟是一位道君的力量。

  亂舞的銀絲頓時被星河定住,銀絲上噴吐的烈焰瞬間熄滅。

  麻子精神一振,甩手將裂地鞭拋到空中,猛地一 口血噴了上去。

  裂地鞭上頓時響起一陣龍吟聲,只見裂地鞭所化的蛟龍瞬間活了起來,龍須輕輕飄擺,兩根龍角熠熠生輝,渾身赤鱗光芒耀眼,不過,最令人生寒的是龍爪。雖然是蛟龍,爪子卻有五指,而且顏色各自不同,前端尖利如鉤,鋒芒逼人。

  一聲尖嘯,這條蛟龍闖入那萬千銀絲之中,四肢爪子只是輕輕一劃,密密麻麻的銀絲居然被強行撕開四道口子。

  裂地鞭蘊含的大道法則是震蕩、破壞、撕裂,此刻麻子人器合一,五指神峰融入其中,立刻讓最後一種大道法則變得異常清晰。

  大道之下,一切虛妄,再也沒什麼以柔克剛,只有絕對的壓制。

  不過麻子以眞人的身分,想調用這種程度的大道法則實在太勉強了,打出這一擊,他已經無力再發第二招,甚至連自保之力都沒有。

  不過,此刻公羊烈根本顧不上反擊,他拚命催動法訣,想要補上缺口。他的眼睛還緊盯著洛文清,唯恐這位璇璣派掌門弟子趁機出手。

  就在這時,謝小玉動了,他手裡一直抱著的木盒瞬間破碎,一片寒芒從木盒中激射而出。

  公羊烈眼角的余光掃到那片寒芒,頓時寒毛直豎,可惜為時已晚。一陣裂帛之聲從他身上響起,那件八卦法衣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撕成碎片。

  所有的寒芒瞬間吐出數尺長的劍氣,在公羊烈的體內爆開。

  這位守護眞君、天寶州曾經首屈一指的人物,剎那間被絞成漫天飛散的血霧。突然,血霧中飛出一點金光,朝著天花板沖去。

  麻子當然不會讓這東西逃掉。

  眞君神魂凝煉,不是那麼容易殺死,就算肉身被斬,神魂卻還存在,一旦脫逃,只要找到合適的寄生,立刻就能奪舍重生。

  那個紅衣道人是運氣不好,被謝小玉的天魔刀輪所殺。天魔最擅長呑人魂魄,被它所殺自然神魂皆滅,死得不能再死。

  這一次卻不同,那點金光帶著公羊烈的神魂印記,這家伙還活著。

  麻子運起最後一點法力,那頭蛟龍飛撲上去,右爪探出,將金光牢牢抓住。

  金光到手,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總算殺掉了,這家伙眞難纏。」法磬在一旁唏嘯不已,暗自羞愧自己和蘇明成沒幫上什麼忙。

  成為眞人,還將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融入彌天星斗劍陣中,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了,就算比不上謝小玉、洛文清和麻子,差距也不會太大,結果他發現自己還差得遠。

  「你怎麼了??」蘇明成在旁邊問道。他問的是謝小玉。

  眾人這才發現從頭到底只出一招的謝小玉居然也坐在地上,只是一擊,就耗盡他所有的法力。

  「那招是『如電』?」蘇明成問道。他感覺眼熟,又覺得有些不同。

  「如電」已經夠快了,這一擊卻比「如電」更快,不過更可怕的是它的威力,這一擊的威力已經無限接近「破滅諸法」的程度。

  三千大道、八萬四千法門,有強弱之分,高下之別,諸如時間、空間、生、死、有、無都比較強。但是世事並無絕對,最弱的法門只要聚集起足夠的力量,同樣可以擊潰最強的大道,這就是所謂的「破滅諸法」。

  這是一種非常極端的做法,修士之中只有劍修喜歡那麼做。任憑諸般奧妙,我都一劍破之,什麼以柔克剛,我一劍破之,什麼虛空挪移,我同樣一劍破之。劍之所至,虛空都可以破開,時間都可以斬斷。

  「這東西好厲害!」法磬兩眼發紅看著謝小玉手裡那堆木頭碎片。

  別說法磬,此刻就連洛文清和麻子都悚然動容,甚至連外面護住這幢小樓的那兩位道君都有一種沖動,想將謝小玉抓來好好問問。

  「如果可能的話,我情願放棄這樣的威力。」謝小玉很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難道沒發現我身上已經沒有眞元了嗎?」

  蘇明成和法磬不知道謝小玉的意思,他們也沒本事看出其中的蹊蹺,但是洛文清、麻子,還有外面那兩位道君只掃了 一眼,立刻發現謝小玉身上的異常。謝小玉體內一點眞元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常凝煉的力量。「這是劍元。」虛空中傳來陳道君的聲音。他是劍修,修為高,見識也廣,所以能夠認出來。

  「你瘋了。」洛文清沒認出這是劍元,但是他看過不少書,其中有幾本提到這東西。

  劍修之路出了名的凶險,但是這裡面仍舊有區別,其中有一條路至為凶險。

  有一些劍修走的是純粹的路,在練氣境界,他們將眞氣轉化為劍氣,成為眞人之後,他們把眞元轉化成為劍元。

  眞元的用處是溝通天地,這樣就能用少許法力調用天地之力。

  那些走純粹之路的劍修卻不這麼想,他們覺得天地之力是外力,只能用來淬錬自己的力量,不應該用來戰斗,劍修應該憑自己的力量戰斗,所以,他們將眞元轉化成為劍元。

  劍元不能調用天地之力,但是有一個好處——劍元可以無限地提純、壓縮、凝煉。等到將來凝結金丹,這些劍修的金丹會異常精純凝煉,而且堅硬致密遠超金鐵,這種金丹又稱作為劍丹。

  因為劍丹太過致密,到了道君境界,很難破丹成嬰,所以這類劍修一般都會轉而修練元神。那堅硬致密的劍丹本身就是煉制飛劍的絕好材料,所以他們也常常將劍丹煉成本命飛劍。

  這類劍修實力強橫,但是每一步都凶險萬分。

  練氣層次轉化劍氣,就有經脈被劍氣損傷的危險.,將眞元轉成劍元更加危險,一個不好,輕則變成廢人,重則爆體而亡。謝小玉能成功,只能說他的運氣實在太好了。不過,下一步凝煉劍丹還能不能有這樣的運氣,就很難說了。

  另一個危險之處,是這類劍修不能藉助天地之力,和人爭斗全憑自身的力量,所以他們絕對不和人纏斗,一出手就全力以赴,剎那間決定生死。

  因為這類劍修不要命,打法瘋狂,所以大家給他們一個外號—劍瘋子。劍修本來就容易死,這些劍瘋子比一般劍修更容易死。

  「你手裡這個劍匣必須用劍元才能發動?」洛文清皺起眉頭。

  謝小玉知道洛文清為什麼問這個問題。他很無奈地回道:「眞正的劍匣都要用劍元發動,能夠用眞元激發的劍匣威力都減弱許多。」

  聽到這話,洛文清異常失落。

  師父或許會同意他轉成劍修,卻不會同意他轉成劍瘋子,所以他注定只能用那些威力縮水的貨色。

  洛文清對這番話的眞假毫不懷疑,能夠讓眞人發出如此恐怖的一擊,只有劍宗秘傳能夠做到。

  說劍宗的成員全都是劍瘋子,他絕對相信。

  自古以來都有一種說法——只有劍瘋子才是眞正的劍修。

夢幻泡影 8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2-16 18:34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2-17 21:41 編輯

夢幻泡影 8





內容簡介:

   九空山不顧大門派顏面,竟派出兩位真君約鬥謝小玉一行人,而身邊同伴只餘三十多人的謝小玉,要如何度過這道難關?
庚金靈眼傾毀,落魂谷已無任何價值,謝小玉正式開始著手返回中土的事宜。而在離開天寶州前,他尚有一筆舊帳要與忠義堂算清⋯⋯


第一章 今非昔比
第二章 一劍破天
第三章 新仇舊怨
第四章 回中土
第五章 妖


第一章     今非昔比

    全都是劍。

    數萬把劍歪歪扭扭插在山坡上。

    這些劍全都坑坑窪窪,被腐蝕得異常嚴重,有些甚至已經只剩下三分之一,看上去就像是一根鐵條。但是它們全都亮閃閃的看不到一絲鏽跡。

    插著這些劍的山並不是泥土或者岩石堆疊而成,整座山全都是金屬,大部分是鐵,小部分是銅、錫、鉛等不值錢的金屬,不過也有玄鐵、風鋼、赤火銅、炫明金之類的貴金屬。最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如同卵石,全都緊緊吸附在一起,想拾一塊起來都要費不小的力氣。

    一道道溪流順著山坡緩緩流淌著,那不是普通的溪流,裡面流滴的不是水,而是水銀。水銀可以溶解金屬,所以流過之處全都如同刀削一般,光滑如鏡。詭異的是,水銀溪流絕不會碰那些劍,哪裡插著劍,水銀就會繞過去。

    遍插長劍,四處流淌著水銀,這座山高不到百丈,佔地也只有百畝左右,卻透出一股森然之氣。

    山頂上有一 口深井,井口只有碗口大小,井壁是一道道金屬圓環,每一道圓環上都刻滿怪異的符篆。

    這口井直通地底的庚金靈眼,整座山就是在庚金靈眼上堆起來的。

    為了堆它,信樂堂發動所有的幫眾整整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連舵主們都親自上陣,投入的資金更是難以計數。雖然堆這座山用的大多是不值錢的金屬,但是體積驚人。

    幸虧落魂谷本身就是一個礦區,而且是富礦。李光宗他們開出來的那幾座礦井,隨便一挖都是品質極高的鐵砂,省了不少錢。

    這樣一座耗費人力、財力堆起來的「鐵山」,卻沒人知道到底干什麼。

    「鐵山」剛剛堆成的時候,通體紅揭色,滿是鐵鏽.,但是現在,整座山一片銀亮,從山腳到山腰彌漫著一股金煞之氣,如雲似霧,卻厚重無比,風根本吹不散。山腰以上更是多了一道金霞,不分白天畫夜都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因為這座山的緣故,原來的煞池被逼到只剩下西北一角,范圍縮小許多。但是詭異的是那些毒草、蠱蟲不但沒有滅絕,反而繁衍得越發旺盛,連樣子都發生變化。毒草全都如同金鐵所鑄,莖桿筆直挺立,葉子閃閃發亮,邊緣鋒利如刀,蠱蟲也像用金銀打成,通體光滑如鏡,閃亮耀眼。

    這片縮水許多的煞池對蘇明成來說是寶地,他幾乎天天待在裡面。此刻,他身上的氣息已經和這處煞池完全一樣。煞氣也是天地之氣,同樣可以用來築基,只不過很少有人會這麼做,因為煞氣駁雜不純。

    蘇明成的身體已經被煞氣侵蝕,頭發胡子都變成烏金色,皮膚也泛出一層淡淡的金屬光澤。

    之前和守護真君公羊烈的那場戰斗讓他明白一件事——他現在的實力已經遠遠跟不上謝小玉和麻子,甚至成了累贊,戰斗中不但幫不上忙,還要別人分心保護。

    只靠殘缺不全的《劍符真解》和從法磬那裡換來的半部彌天星斗陣,再加上御蠱之法,已經不夠用了,他需要的是更強有力的殺招。

    這段日子以來,他都在修練一種非常偏門的功法。

    隨著一個接著一個法訣打出去,他體內的法力飛快流逝著。突然,他大喝一聲,四周的蠱蟲蜂擁而至,全都撲到他的身上。

    剎那間,蘇明成感覺自己變得力大無窮。他猛地打出一個沖拳,半空中頓時響起一聲爆鳴。

    蘇明成心中大喜。他並沒動用一絲真氣,只是肌肉的力量就造成如此大的聲勢。不過手腕上隱隱約約傳來的痛楚讓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力量雖大,身體的強度卻遠遠不夠,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

    他不會練體術,也沒打算轉成武修或者體修,不過他有取巧的辦法。蘇明成猛地一抬手,趕山鞭發出一聲龍吟,躍至空中,剎那間化作一條數十丈長的蛟龍。

    這條蛟龍直沖天際,一直飛到數千丈高的空中,猛地調頭而下。

    「轟!」

    落魂谷深處傳出一陣沉悶的聲響,過了片刻,大地微微抖動起來,樹木全都一陣亂搖。又過了片刻,滾滾塵霧從那邊升起。

    飛揚的塵土下,多了一個半徑數十丈、深七八尺的大坑,四周百丈之內的樹木全都連根拔起,百丈之外的樹木也有很多倒在地上。

    這一鞭之威和當初那四大蠻王連手一擊的威力,已經相差不遠。

    不過發出這一擊之後,蘇明成的模樣有些狼狽。他雙手垂落,兩腿發軟,似乎已經脫力了。

    「啪啪啪!」從蘇明成的身後傳來一陣鼓掌聲。

    「不錯,居然讓你練成了。」

    說話的是麻子。那招人器合一正是他傳給蘇明成的,他剛才也在修練,落魂谷裡面的轟鳴聲將他驚動,那動靜讓他嚇了一跳。

    又是一陣輕響,法磬也從山坡上跑了下來。他一直在半山腰上練劍,剛才的動靜同樣也驚動到他。

    「是你干的?」法磬難以置信看著蘇明成。

    「你要努力了,別讓老蘇扔下太遠。」麻子調侃道。

    法磬性子有些傲,自從知道他的傳承乃是九曜道尊所留,他就頗為自傲,有時候連麻子都有些看不在眼裡,所以麻子對他多少有點意見,遠不如蘇明成親近。

    而蘇明成此刻所用的法術又是他教的,能發揮出如此的威力,他也感到風光。

    「這一擊確實不簡單。」 一道銀光落下,洛文清顯露身形,他也被驚動了。之所以來得這麼晚,是因為他進了一趟落魂谷看了一下那個大坑。

    按照他的估計,真君的一擊大概也就是這樣的威力。

    如果換成麻子或者謝小玉出手,他絕對不會在意,但是蘇明成能夠做到這一點,簡直難以置信。

    洛文清從來沒有真正在意過蘇明成,在他眼裡,蘇明成的地位甚至還不如法磬,此刻他感覺自己有些看走眼了。

    「應該和那些蠱有關。」蘇明成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從身上抓過一只蠱蟲。那是一只甲蟲,有指甲蓋大小,圓溜溜的像一顆金豆子。

    之前殺公羊烈的那一仗讓蘇明成認識到一點——他那些蠱蟲想要傷到真君幾乎是不可能,所以再凶猛、毒性再猛烈也沒用,牠們能夠起到一點牽制作用就不錯了。

    所以,回來之後他將所有蠱蟲全都換了一遍,不再選那些凶猛強焊、毒性強烈的蠱蟲,轉而挑那些長著堅硬甲殼的蟲子。

    蟲子裡最皮粗肉厚的就是甲蟲。自從多了那座鐵山,煞池的面積縮小,所有的蟲子都變得越發厲害,這些甲蟲的甲殼也變得越來越堅硬,煉成蠱之後更不得了,他如果空手,全力一擊也拍不死牠們,必須動用趕山鞭才行。不過也只有被趕山鞭直接擊中的甲蟲會被抽死,周圍被波及的甲蟲頂多暈過去,過一會兒就會蘇醒過來。

    「我本來以為這東西只是殼硬,沒想到它的力氣大得驚人,一只、兩只還顯不出來,數量一多,再將力量全都聚集到我的身上,結果就是這樣。」蘇明成兀自沉醉於剛才的感覺中,那真是舉手翻天、跺腳覆地。

    之前他對走蠱巫之路暗自後悔過,不說這條路前途難料,爭斗起來也比別人差了 一籌,玩蠱的苗瑤不敢踏出蠻荒,因為出來就是找死。但是此刻他卻恍然大悟,苗瑤能夠挺立至今而不倒,他們不敢踏出蠻荒,別人也不敢進去,其中不是沒有道理,蠱術居然還能這麼用。

    「是聚力之法?」洛文清立刻明白蘇明成怎麼做的。

    聚力的法門並不稀奇,各門各派都收有數量眾多的僕役,他們修練的都是類似《力士經》這樣的功法,空有境界和一身法力,戰力卻不怎麼樣。他們除了在有敵來犯之時維持大陣,另一個用途就是聚集法力,提供給戰力強焊的人物。

    這類法門大多是聚集法力,像這種聚集蠻力的情況實在太少了。

    修士斗法,蠻力很難派得上用場,只有武修近身搏殺才要用到蠻力。

    「絕配,簡直是絕配。聚力之法和蠱術簡直是絕配,以前怎麼沒人想到這樣用?」洛文清自言自語著。

    自從知道大變將至,他一直為璇璣派能否安然度過這場大劫而憂心忡忡。他對謝小玉如此看重,一開始是因為謝小玉的潛力。那時候他對謝小玉的看重程度只是一般,和對麻子沒什麼兩樣。然而,自從謝小玉拿出一件又一件讓人眼睛一亮的東西,情況完全變了,那些東西每一件都能讓璇璣派在這場大劫中多一分存活下來的希望。

    現在,他又在麻子和蘇明成身上看到同樣有價值的東西。

    洛文清心想:這件事必須稟告兩位師叔,讓他們定奪。想到這裡,他掏出一枚信符打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在璇璣派的山門裡,一群人面面相覷。
   
    正中央的蒲團上盤坐著的人正是洛文清的師父——璇璣派掌門玄元子。

    「這幫小子倒是會生事,剛剛折騰出一座劍山,馬上又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旁邊的一個白發老道搖頭嘆道。

    他嘴裡是抱怨,看他神情卻顯得相當愉快。洛文清能看到其中的價值,在場的這些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一年的時間我們讓一千多個弟子轉成劍修,難道再弄一千人轉修蠱術?」另外一個老道問道。

    「蠱術可以兼修,用不著廢掉原來的功法,這不是問題。」羅道君在一旁冷冷說道。此刻他在這裡的只是一個身外化身,卻和真的人沒什麼兩樣。

    「問題是哪來那麼多趕山鞭?」剛才那個老道發出一聲苦笑:「五百條趕山鞭啊!」

    趕山鞭是上品法器,即便以璇璣派的力量,一下子拿出五百件上品法器也不是易事,連正式弟子都還沒辦法人手一件上品法器。

    「那個叫蘇明成的資質平平,實力也不強,但是用這種辦法全力一擊威力,和一般的真君不相上下。想想看,五百名真君同時發出一擊,那威力將會如何?」玄元子在一旁提醒道。

    這話讓眾人心癢。

    即便璇璣派這樣的大門派,也只有四百六十余位真君,裡面三百多人還是僕役出身,空有境界,戰力或許還不如一些真人,更比不上洛文清這樣的頂尖弟子。如果一件上品法器能讓一個真人僕役變成一個偽真君,這樣的買賣絕對值得。

    「之前那五百多個弟子也怪可憐的,我看……還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吧。」老道打起最早過去那五百人的主意,裡面還有幾個是他的徒子徒孫。

    眾人頓時沉默。

    天寶州是絕望之地,半年下來那五百多弟子大多嘗盡苦頭,早已經後悔得不得了,他們的遭遇也讓其他人感到警戒,已經起了殺雞儆猴的效果,這時候給他們一個回來的機會,他們肯定會感恩不盡。

    「現在是用人之際,就饒他們一回。」—玄元子從善如流。他倒不是心軟,實在是天寶州離中土太遠,再派五百人過去又要半年,現在哪裡有這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就這麼定了。不過那五百人也不能全都召回來,否則掌門當初給他們的處罰豈不成了兒戲?有賞有罰才是道理。這件事就由羅師弟負責好了。」另一個老道同樣給了掌門一個台階。

    羅道君點了點頭。他已經想好了,五百人太多,收四百人就差不多,讓另外一百人流落在天寶州,好讓其他人有所警戒,不至於生出僥幸的念頭。

    「接下來就是法器的問題。」一群老道又愁眉苦臉起來。

    「我們需要的是能和聚力之法配合的法器,未必一定要趕山鞭。」一個渾身邋遢的中年修士說道。

    「話雖如此,但是能夠和聚力之法配合至少是上品法器,和趕山鞭有區別嗎?」剛才那個老道搖了搖頭。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

    趕山、裂地這兩件法器經過無數人的改進,已經到了近乎於完美的地步。它們的威力不差,制造的材料卻很容易得到,煉制的手法也簡單。璇璣派自己做的話,弄出來的東西可能威力遠遜麻子煉制的,造價還不便宜。

    這話說起來太過洩氣。

    「我們沒辦法,不代表其他人沒辦法。」邋遢修士 一邊掏著耳朵,一邊說道:「這次的事難道還沒讓你們看出來嗎?山門裡的弟子實力雖強,但是腦子多少有點僵化,反倒是外面那些修士總能琢磨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這種人在平時看不出來有什麼用,但是大亂一起,呵呵……」

    「對啊,我們以前招人看的是修為和戰力,這得改改了。」旁邊老道一拍大腿。

    在場這些人一個個智慧髙深,立刻明白其中的意義。

    「這次就是不錯的機會。將消息放出去,如果有人能夠幫我們解決這個難題的話,必有重酬。」玄元子立刻做出決定。

    「天門馬上要開了,所有擅長煉丹和制器的人都會集中到那裡,我們應該趁機多招攬一些這方面的人。」白發老道說道。

    提起天門,玄元子和羅道君對望一眼。

    「不知道那群小子能不能在天門開啟前回來?」玄元子輕嘆一聲。

    「應該趕得上。這一次九空山發難,既是壞事,也是好事,只要他們度過這道難關,就沒人能阻止他們回中土了。」羅道君根本沒想過謝小玉他們會敗,他看著那座劍山建造起來,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那座山無形中散發出的森然之氣,連他都感到震懾。

    玄元子閉目不答,手裡卻不停掐算著。過了片刻,他突然苦笑道:「恐怕未必那麼容易,我總覺得天寶州危機四伏。」

    「師兄算出了些什麼?」羅道君連忙問道。

    「天機晦澀不明,有太多東西被掩蓋起來,我只知道回來的路上也不太平。」玄元子嘆道。

    「異變發動在即?」羅道君皺起眉頭,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應該不是。」這一次玄元子倒是相當肯定:「朱師弟不惜消耗百年壽命算出的那些事應該不會有錯。距大變正式開始至少還有七、八年的時間,不過一些小的征兆會一一出現。」

    「唯一的麻煩是九空山。」羅道君對那幫假道士真和尙早就煩了。

    「這件事我會處理。回頭我會去一趟太虛門,現在天機不顯,誰都不知道這次大劫的起因,很難說這場大劫會不會是佛道之爭。」玄元子搖頭嘆道。這可不是信口胡言。

    眾人頓時沉默。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歷次大劫,有的一開始就知道關鍵所在,比如神道大劫.,也有一些並非如此,比如神道大劫之前的道法之爭,最初只是小爭執,後來愈演愈烈,最終演化成為一場大劫。

    「不過佛門比我們還緊張。」玄元子又加了一句。

    「誰教他們那麼興旺?」羅道君幸災樂禍地說道。

    之前的兩次大劫都是道門倒黴。

    道法之爭直接導致道門的分裂,神道大劫更是讓上古道門大派全部滅亡,無數傳承斷絕。佛門雖然也被波及,卻比道門好得多。

    萬年來,佛門大興,不只是徹底佔據婆姿大陸,更是反過來在中土傳教,聲勢還在道門之上。

    天地大劫一向都針對最強的勢力,現在佛門聲勢浩大,自然最有可能成為目標。

    「不過還是得當心一些,那幫和尙說不定會禍水東移,像九空山這樣披著道家外衣,內地裡更接近佛門的門派不在少數。而且這段日子那些門派都有所異動,這不能不防。」玄元子之所以有把握說動另外幾個頂級道門大派,這便是原因之一。

    「說起來謝小玉也不能算道門中人,他修練的法門也是佛門一脈,我怕……」羅道君一直都有這方面的顧慮,所以對謝小玉始終不冷不熱。

    「這裡面肯定有蹊蹺。如果你的擔憂成立,那麼九空山就不應該這樣拚命打壓,而是極力拉攏才對。現在他們要置這幾個孩子於死地,絕不是被掃了面子那麼簡單,肯定有其他原因。」玄元子很是無奈。這事關佛門,和道門無涉,有因有果,所以佛門中人可能看出了些什麼,他卻不行。

    「佛門也不是鐵板一塊,裡面的水深著呢。這萬年來佛門確實興旺,卻也埋下禍根。我有種感覺,現在的佛門和道法之爭前的道門很像。」 一個始終未曾說話的老人低聲言道。

    眾人再次沉思起來。

    玄元子微微地點著頭,他也有那麼點感覺。

    佛門的教派也不少,不過以前紛爭還不嚴重,神道大劫之後就不同了,這萬年來,分歧一下子變得很大。

    佛門擅長將別人的東西變成自己的東西,神道之法如此強悍,他們當然不會放過。佛門將神道之法融入進去之後,創出大乘佛法。

    大乘佛法的普度眾生、救人於苦海,本質上就是神道那套東西。只不過佛門注重來世,而且度人是度往所謂的極樂淨土,也就是掌中佛門,不像神道那樣許諾今世成就,還要建立地上神國,所以不需要搶佔什麼資源,更不至於為天所忌。

    相對於大乘佛法,以前那套佛門修練之法都被稱作小乘佛法,那才是真正的修練之道,除了法門不同,和道門中的修士沒什麼兩樣。

    這萬年來佛門大興,最為興旺的恰是大乘佛法,在中土傳教的同樣也是修大乘佛法的宗派,大乘佛法已經從佛門中的一個分支變成主流。

    玄元子的神情變得凝重:「這確實說得過去。《六如法》和神道沒有任何關系,就算和佛門有關,也屬於小乘佛法范疇。九空山的創派始祖出身於天台宗,正是大乘佛法一脈。」

    「那麼這場約斗怎麼辦?」白發老道問道。

    「不能讓他們得逞,實在不行,就麻煩羅師弟暗中助那幾個孩子一臂之力,做得干淨一些就是。」玄元子並不是迂腐之人,很懂得應變。

    一道彩霞四處亂卷,那霞光和謝小玉所用的金霞很像,卻散發著七彩神光。光中陳約可見似錦的繁花,花叢中彩蝶紛飛,花間蝶影中無數婀娜身姿若隱若現。遠處,麻子等人站在山坡上,遠遠地眺望著。

    「她居然也在這個時候踏入玄門。」麻子低聲輕語著。

    「那是當然。五行精氣全都具備,又有蜃珠之助,再加上一顆通天丹,就算是豬也可以變成真人。」法磬心中不喜,說話自然不太好聽。

    「她能夠留下來已經不錯了。想想看,多少人得了我們的好處,但是聽說九空山來人之後,立刻就跑得連影子都不見。」蘇明成幫綺羅說了 一句公道話。

    這話一出,法盤頓時不吭聲。

    現在他們只剩下三十幾個人,李光宗他們就有十幾個,佔了一半。

    「患難見人心,離開是那些人的損失,他們會後悔的。」麻子冷笑一聲。

    「你覺得我們這一次勝算多大?」法磬突然問道。越是臨近最後期限,他的心裡越是緊張,特別是蘇明成突然多了一種殺招,他卻一無所獲,這種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

    「你難道沒注意洛文清的反應嗎?他好像知道些什麼。」麻子對這一點很不爽,以前有什麼秘密謝小玉都會告訴他,有什麼事會找他商量,現在卻不同,他的地位突然低了一層,落到洛文清之下。

    「我覺得老大的底牌應該是那座山,那玩意兒會不會是大陣?」法磬問道。麻子搖了搖頭,他也不太清楚,至少他沒聽說過什麼陣法要用這麼多金鐵之物堆砌。

    「我覺得更像一件法寶,或許和那個劍匣有關。老大懂的東西很多,稀奇古怪,誰都說不清楚。」蘇明成道出自己的看法。

    「有什麼法寶是這樣一座鐵山?」法磬根本不信。

    麻子卻心頭一動。他的五指神峰就能夠凝結出一座山的虛影,所以他對這方面有些了解,樣子像山的法寶並不少見,其中有一件非常著名。

    一想到這裡,麻子的心跳得越發快了。

    這時,突然一道金光從鐵山的頂峰射了出來,一個轉折落到眾人面前。

    那是謝小玉,他是劍修,當然也會劍遁。

    「這家伙也成功了?」謝小玉同樣眺望著遠方,他是被綺羅搞出來的動靜吸引出來。

    「老大重色輕友,前天老蘇搞出來的動靜更大,也沒看你出來瞧上一眼。」法磬在一旁開著玩笑。

    另外兩個人也似笑非笑。

    「是我讓麻子教老蘇聚力之法,有什麼樣的結果我早就猜到了,何必出來看?」謝小玉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早就知道?」麻子吃驚不小。

    「我看過一本雜書,寫書的人很有空閒,堂堂修士居然玩螞蟻。這個人最後得到一個驚人的發現——螞蟻的力氣非常驚人,可以舉起比自己重一百倍的東西。然後他又抓來其他蟲子試了試,結果發現甲蟲的力氣更大,可以舉起自身五百倍的東西。這還只是普通的蟲子,換成蠱蟲更不得了,什麼龍象之力都不能與之相比。」謝小玉解釋道。

    「又是雜書。」麻子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現在發現元辰派藏經閣裡的雜書包羅萬象,什麼東西都有。

    「那你現在干嘛跑出來?難道那個小妞有什麼不同之處?」法罾法磬。這一次他沒再開玩笑。

    「霓裳門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之前她進入蜃珠幻境的時候,曾經和我戰了一回。她用飛針的手法非常詭異,也很難對付,換成你們,除了麻子或許頂得住之外,老蘇和你都有些勉強。」謝小玉答道。他並不在乎是否會打擊這兩個人的信心,這兩個家伙一提到綺羅總是拿他尋開心。

    「一個中等門派會有這樣厲害的功法?」麻子皸起眉頭。他很清楚謝小玉的眼界有多高,能夠讓他做出這樣的評價,那套針法恐怕也是無上級的東西。

    「最詭異的還不是這一點。她向我索要蜃氣,我讓她用那套針法交換,她居然答應了。事後我找洛文清將那套針法施展給他看,他問了兩位師叔這才知道,那套針法居然是霓裳門裡人人都可以修練的基礎功法。」謝小玉說出其中的關鍵。

    蘇明成和法磬都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麻子的臉色卻變得凝重。

    像這種將無上大法陳藏在基礎功法裡,根本不像中等門派的手段,這需要異常深厚的底蘊,就連大門派裡也不是所有門派都做得到。

    「不知道她成了真人之後,針法會不會生出新的變化?」麻子自言自語著。

    這類藏在基礎功法裡的無上大法全都有同樣的特性,修練的人境界每提升一層,都會有新的變化。他修練的功法就是這種類型,對此最清楚不過。兩個人正說著話,遠處的彩霞迅速收攏起來。

    「她已經結束了。」謝小玉飛身而起,劍光托住身體往那邊飛去。

    那三個人當然不會在這裡看著,也紛紛駕起遁光。

    綺羅修練的地方是後來建造的營地,那裡房舍眾多,山頂上更有一座廢棄的大棚。

    謝小玉剛一落下,就聽到一陣稀哩嘩啦的聲響。

    整片房舍居然被他激起的風刮得坍塌下來。仔細看去,那些房舍如同被白蟻蛀過一般,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小孔,這些小孔只有針眼大小,他正在發愣,突然一股針雨從腳底猛然間竄了上來,速度絕對稱得上快如閃電。

    幸好他早有預料,綺羅不是省油燈,十有八九會趁機攻擊他,所以他事先有所防范,一道金霞瞬間顯露,在他身體四周不停卷來卷去。


    只聽到一陣叮呤當啷的輕響,金霞中爆發出無數火花,成千上萬根銀針互相碰撞在一起,然後再也分不開。

    「元磁玄光。」底下一間破木屋裡傳出綺羅的聲音。

    她倒不是見多識廣,之所以能夠一眼認出金霞的奧妙,是因為普天之下對飛針這類細小法器最能克制的幾件東西裡,就有元磁玄光。

    別的可以不認得,天生克星肯定要認得,不然不知道怎麼死的。

    「你該不會是為了克制我才練出元磁玄光的吧?」綺羅不太肯定地問道。

    她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面子,但是元磁玄光這種偏門的東西除了克制細小法器和陰魂邪鬼,她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用處。

    謝小玉根本沒興趣回答,因為這涉及劍山的奧秘。

    「這就是你那套針法的新變化。」謝小玉看著四周,猛地一甩袖子,一陣狂風卷過,所到之處,房舍紛紛坍塌下來。

    麻子他們也已經趕到。看到眼前這一切,麻子和蘇明成還好些,法磬的臉色有些發青,他又被打擊到了。

    平心而論,這招並不算強,換成他全力出手的話,這些房舍全都會成為齏粉,但是絕對不可能覆蓋這麼大一片范圍。

    「這要是殺起來人來,絕對比我還快。」蘇明成暗自慶幸自己將所有的蠱蟲全都換掉,如果仍舊是原來那些蠱蟲,恐怕一擊之下,所有的蠱蟲都會傷亡殆盡。這招絕對是蠱物的克星。

    「你有多少根飛針?」蘇明成問道。他覺得奇怪,蠱蟲的厲害之處就在於數量龐大,而蠱蟲的數量那麼多,是因為它們都是活的,會自己繁育後代。一對成蟲半年時間就可以生育十幾萬後代,飛針能比蠱蟲更多嗎?

    「一套一百零八根。」綺羅說道。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難道是幻術?不可能啊!你又沒練到化幻為眞的地步。」麻子亂猜起來。

    謝小玉眼尖,四下一掃,立刻看到一些地方隱隱約約有細小的閃光,瞬間明白

    「你是以那一百零八根飛針為引,後面拖著普通的繡花針。」

    「不愧是他們的老大,還是你聰明。」綺羅手指一彈,四周頓時顯露一片細密的羅網,謝小玉等人全都已經被圍攏在中間。

    「這是公羊烈那柄拂塵上的銀絲。」謝小玉一眼認出這張網的來歷。

    那柄拂塵也是一件法寶,可惜他們全都用不了,所以當做還人情仍給洛文清,沒想到最後落到綺羅手裡。

    「這麼好的東西就應該物盡其用。」綺羅臉皮挺厚,這是霓裳門的眞傳。女孩子臉皮薄了,很可能什麼都得不到。

    「也對,物盡其用。」蘇明成在旁邊幫著說好話。

    「是啊、是啊,反正公羊烈是你殺的……給她用也說得過去。」麻子斜眼看著謝小玉,嘴裡含糊地說道。

    「人家萬裡迢迢追你追到這裡,一件殘了的法寶根本不算什麼。」法磬也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這時,一道銀光瞬間飛落。

    洛文清一顯露出身形,立刻問道:「你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什麼事?」謝小玉被問得摸不著頭腦。

    「剛才不是說什麼萬裡迢迢嗎?」洛文清同樣也胡涂了,他肯定自己沒有聽錯:「九空山的人已經到了。」

    謝小玉等人頓時一驚。

    「這麼快?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法磐也不開玩笑了。

    「那幫假道士真和尙很下流,不但來得早,還不是一個人,總共來了兩位眞君,另外一個據說是什麼表兄弟。」洛文清的臉色異常難看。大門派做事如此無恥,實在讓人難以想象;更無恥的是,這幫人還振振有詞,說什麼他們是以兩個人對抗謝小玉這邊所有的人,好像還是他們吃虧似的、」

    「我會和你們並肩作戰,師父和兩位師叔已經許可了。」洛文清倒是義氣。麻子、蘇明成和法磬卻根本沒聽到他後面說些什麼。原本他們還有一些把握,畢竟他們先後殺掉紅衣道人和公羊烈,這段日子實力又提升不少,並非沒有一戰之力,現在突然又冒出來一個真君,他們的信心頓時落到谷底。

    雖然知道必敗無疑,這三個人卻沒生出逃跑的念頭,只是心灰意冷。

    謝小玉一臉淡然。

    一個真君也好,兩個真君也罷,在他看來沒什麼兩樣,不過九空山這樣不要臉倒是讓他很意外。

    大門派確實有大門派的尊嚴,絕對不允許他人踐踏,但是這麼做根本就是自毀名聲,即便殺了他們幾個,九空山的聲譽也毀了。這樣說來,此事的背後另有蹊蹺。

    「既然他們不要臉,那就不用給他們臉了。」謝小玉冷然說道:「洛兄,你轉告他們,這邊就我們四個真人對付他們兩位真君。九空山的真君也只配和我們幾個人交手,當初我們連真人都不是,只不過練氣十重,照樣宰了他們的弟弟。」

    「好,我不但會轉告那兩個人,還會請師父將此事遍傳天下。」洛文清也怒了。既然謝小玉擺明要打九空山的臉,他就幫一把,讓耳光更響亮一些。

    突然,謝小玉想起一件事,連忙問道:「這場約戰半年之前就定下,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數,各大賭坊肯定會拿我們開賭,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

    洛文清答不上來。當初他和謝小玉、麻子認識已經是折節下交,如果再混賭場和三教九流的人在一起,別說他師父,羅師叔第一個不放過他。

    不只是他,麻子和法磐也一樣,他們從來不去賭場這類地方。唯獨蘇明成知道一些情況,因為他和自家堂主一直都有聯系。

    「賭盤早就開出來了,因為我們宰了公羊烈的關系,兩邊的賠率差不多。」

    「那麼就讓賠率變大一些。」謝小玉冷笑道。

    「只要將消息散布出去,我們的賠率肯定會高得飛上天,但是這有意義嗎?」蘇明成現在覺得自己已經是半個死人,有什麼就說什麼,沒一點顧慮。

    「等我們宰了那兩個眞君,那些損失錢的人肯定會咒罵我們,不過更會咒罵那兩個害他們輸的家伙。他們會說九空山出來的全都是蠢豬,兩個真君打不過四個真人。」謝小玉知道自己拿九空山沒辦法,只能盡可能打擊九空山。

    不過麻子、蘇明成和法磬不管這些,他們在意的是謝小玉是否有辦法將那兩個真君宰了。

    「你沒開玩笑?」麻子只想把謝小玉抓過來好好問問。

    「本來只有三成把握,剛才我的把握一下子增加到十成。」謝小玉說道。

    眾人微微一愣,最終還是麻子腦子聰明,看了看四周問道:「你的意思是她的針法對你有幫助?」

    謝小玉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朝綺羅說道:「我要你幫個忙,你手裡那些銀絲可能會損壞幾根,我會盡可能補償你。事成之後,你我之間的事一筆勾銷,將來回中土,我會一個人去找方雲天麻煩絕對不會牽扯到你。」

    眾人全都看著綺羅。
  
    綺羅很聰明,她平時雖喜歡鬧別扭,實際上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她全都一清二楚。同樣的,她也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有了這個承諾,她和霓裳門就算沒事了,不過她更在意的是謝小玉手裡的底牌。

    和這群人相處半年,她也看出謝小玉、麻子都有奇遇,他們修練的東西肯定是某種秘密傳承。麻子還好說,謝小玉傳承的東西絕對不得了,連璇璣派都異常重視,卻不敢強奪。

    女人的好奇心總是很強,綺羅的好奇心也一樣旺盛,她想知道謝小玉得到的傳承是什麼,還想知道那座鐵山是什麼。

    「我可以幫你。」綺羅說道:「不過我幫了你,就意味著卷進這場紛爭,我必須知道你憑什麼有把握殺得了那兩個真君?就憑那座鐵山?」

    麻子、蘇明成和法磬全都轉頭看著謝小玉,他們也想知道答案。

    事到如今,謝小玉也沒必要陳瞞。

    「我機緣巧合得了一部分劍宗傳承,那座山就是仿造劍山。當然,它和眞正的劍山差得很遠,連……連……千萬分之一都比不上。」謝小玉有些不知道怎麼形容。

    蘇明成、法磬和綺羅全都眨著眼睛,他們都不知道劍宗是什麼樣的門派,也不知道劍山是什麼。

    麻子卻知道,被震驚得瞠目結舌,這遠比他得知法磬手裡有九曜眞傳時震驚得多。

    如果說九曜是一段傳奇,那麼劍宗就是絕響。

    整個神道大劫最震撼的一剎那,並不是最後攻破地上神國、十尊者連手對戰神皇的那一戰,而是劍山崩碎的一剎那、歷次大劫中,只有人族取代妖族的赤野之戰、佛道連手擊敗魔門的三環城之戰能夠與之相比。

    「你這家伙藏得好深。」麻子終於有了一分把握。

    「我本來仿造的是劍山七十二峰中的天陷峰,現在敵人的實力增強近倍,天陷峰未必對付得了,所以我打算改成萬劍峰,那是主峰,也是劍山的樞紐。不過改成萬劍峰有一點不好——以後這口庚金靈眼就廢了。」謝小玉是說給洛文清聽,現在落魂谷已經成了璇璣派的產業。

    「沒關系,天寶州有的是靈眼,再討一口來就是。」洛文清說得很輕松。

    這話說得霸道無比,洛文清現在心中的怒火壓抑不住,只好宣洩出來。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2-16 18:53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2-17 22:00 編輯

第二章   一劍破天

一艘空行巨舟緩緩降落。

降落場上,許多人等候在那裡,站在最前面的除了一群修士之外,還有幾個身穿官服的人。

艙門緩緩打開,裡面走出兩個人。

這兩個人都做道士打扮,前面那個肥頭大耳,體態渾圓,前襟敞開著,露出白花花的胸脯和肚子;後面那個人倒是正經道家打扮,身披鶴氅,頭戴道冠。

底下正在等候的官員立刻上前見禮,為首那人笑道:「兩位真君,可等到你們了。」

「這一路過來真是累人,天寶州太遠了。」後面那個身披鶴氅的道人連忙回道。

「要不是為了那幾個小子,誰想來這裡?」敞胸袒腹的胖道人拍著自己的肚皮,一副大剌剌的樣子。

「這還得煩勞兩位,那幾個凶人實在太不像話,將這裡弄得烏煙瘴氣。」旁邊一個官員顯然認定謝小玉他們必死無疑,臉上滿是笑意。

「幾個跳樑小丑沒什麼大不了,要不是他們背後有人撐腰,哪可能囂張到現在?」胖道人不以為然地說道。

身披鶴氅的道人怒瞪他兩眼。這話不能亂說,誰都知道那幾個凶人身後是璇璣派,而此刻璇璣派兩位道君在這裡壓陣,整個天寶州沒有一股勢力能夠與之抗衡,如果惹惱那兩位,直接給他們一點苦頭嘗嘗,眼前虧肯定吃定了。

對面那些官員也是一臉尷尬,這話說到他們心坎上去,但是沒人敢接。一個守備、一位守護真人,兩顆腦袋現在還在城門口掛著呢。

這時,天空中傳來一聲輕喝:「不知道跳樑小丑說的是誰?堂堂真君被幾個練氣層次的修士殺了,九空山居然還好意思報仇,而且一次派了兩個真君過來,真不知道還要不要臉?」

話音落下,一道銀光閃過,洛文清出現在眾人眼前。

因為心中有氣,他不再像以往那樣注重禮節,逕自懸立在眾人頭頂上方。在他眼裡,此刻場上沒有一個人值得他尊敬,做官的就算了,那些修士也都是趨炎附勢之輩。

這話說得很難聽,那兩個真君頓時火冒三丈,但是轉眼間他們的火氣全都熄滅,因為他們感覺洛文清背後有一道無形的目光正盯著他們。

能夠修練到真君境界可不容易,他們不想為了口舌之爭搭上性命,他們甚至懷疑洛文清跑出來就是為了引他們發火,以便給璇璣派動手的借口。

他們不敢開口,旁邊的人更不敢說話,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我來這裡只是傳個話。」洛文清冷冷說道:「九空山可以不要臉,說什麼兩個人對付所有的人,好像以寡敵眾似的,卻不說你們兩個是真君,對付的只是幾個真人和一群練氣層次的人,也不怕別人恥笑。」說到這裡,他異常鄙夷地朝著底下掃了 一眼。

那兩位真君無動於衷,周圍的人卻有些不大自在。公道自在人心,九空山的做法實在太不要臉,周圍這些人可以無視,卻不願意讓人以為他們和九空山是一丘之貉。

「你們不要臉,別人卻要臉。一個月之後,這邊就只出六個人和你們一戰。」

「好你個小輩,詆毀我們就算了,竟敢詆毀我的師門!璇璣派強橫霸道,想挑起紛爭嗎?」那個胖道人怒喝道。

他並不是性子急躁,而是洛文清的話已經辱及九空山,他如果沒有反應的話,不但被人看輕,回去也不好交代。

「九空山還需要別人詆毀嗎?你們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裡。至於說我璇璣派挑起爭端,哼哼……當初道門和佛門有過約定,天寶州乃是道門所轄,佛門可以來此傳教,卻不能插手任何事務,可惜當初漏了一條,很多門派表面屬於道家,本質上卻是佛門。我師父他老人家已經前往太虛門、九曜派這些道門大派和幾位掌門商量此事。」

洛文清硬生生砸下這個消息,底下眾人聞言一個個目瞪口呆。

他們原本以為這次約鬥只是幾個桀驁不馴的凶人惹出的禍事,頂多再加上璇璣派和九空山暗中鬥法,沒想到最後演變成佛道兩門的爭端。

本來那些官員和前來迎接的修士全都傾向於九空山一邊,但是現在他們不敢顯露出一點這樣的意思。

在這種大事上一旦站錯邊,結果將萬劫不復。

那兩個真君臉色難看,其中一個更是心頭狂跳,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九空山一位真君死了,如果門派不聞不問,不但對名聲有損,以後在天寶州的影響力也會大降,所以掌門和幾位長老才讓他們過來,為的是殺雞儆猴。

他們也預料到璇璣派會維護那幾個小輩,但是按照他們的猜想,璇璣派不會為了幾個外人和九空山這樣的大派徹底翻臉。就算翻臉,這事和璇璣派並沒有直接關聯,論起理來,璇璣派的理由並不充足,反倒讓人認為璇璣派囂張霸道,沒想到結果會變成這樣。

說到底,還是九空山的傳承太過尷尬,非佛非道,兩邊不討好,雖是大派,卻不得不在夾縫中生存,所以對天寶州這片新土地越發重視。

「憑六個真人就想和我們兩個真君對抗……看來這幫小輩以為會擺幾座陣就很了不起。我們也該顯顯手段,讓他們知道,比陣法,我們遠遠超過他們。」披鶴氅的道人只能把話題轉回即將到來的約戰上,不過這次他徹底不要臉,不但決定以大欺小,還打算拿出陣法。

這話一出,眾皆嘩然。

前來迎接的那些修士和官員原本對九空山有好感,所以無視九空山那些無恥行徑,現在這樣一番無恥到不可思議的話說出來,他們不可能再裝作沒聽見。

「無恥、無恥!」

「臉皮太厚了 !」

「原來九空山都是這等人物。」

「在下不才,卻也恥於為伍。」

  底下頓時一陣喧嘩。

「這次若是再敗了,不知道九空山會不會派一位道君過來?」人群中有人怪聲怪氣地問道。

「那是肯定的。宰了弟弟,哥哥跑出來.,宰了哥哥,師父跑出來。佛門重防禦,皮不是普通厚實。」另外一陣怪聲隨之而起。

眾人聽得哈哈大笑,不過沒人把這話當真。兩位真君還不要臉擺下大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輸給六個真人,除非璇璣派那兩位道君暗中出手。

沒人認為會發生這種事,璇璣派雖然霸道一些,但是做事很大氣,沒九空山那麼不要臉。

人群迅速散去,原本準備好的接風宴也取消了,此刻就連那些和謝小玉、麻子不對盤的官員們,也盡可能避開九空山的人。

不過,臨海城的大街小巷到處能夠聽到有人議論這件事,最熱鬧的就是那些賭坊。每家賭坊全都重新開出兩邊的賠率。之前知道九空山來的真人是兩個,賭謝小玉他們贏的賠率已經是一賠七,現在更是變成一賠三十.,至於另外一邊那賠率已經低得沒什麼贏頭。儘管賠率相差極大,願意在謝小玉他們這一邊下注的人卻不多,就算下注也是小注,即便輸了,損失也不會很大。

沒有人注意到,在下注的地方不時會有人投上一注,數量不多,也就三五十兩銀子。那些人投完之後並不停留,全都扭頭就走,馬上又往另外一家賭坊而去。

不只是臨海城,其他城市同樣也有類似的人。這群人加起來近兩千,每個人手裡都有幾千兩銀子。

此刻在街邊一家小茶館裡,一個麻衣紅臉的老頭正悠閒地喝茶。在謝小玉身上下注的人,全都是信樂堂的幫眾。

過了半個時辰,幾個商人打扮的人走了進來,坐在老頭身旁。

「外面挺熱鬧啊。」為首的人說話了。

那人正是謝小玉,剛才他就在迎接九空山來人的人群中。

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麻子、蘇明成、法磬和綺羅。為了出來方便,綺羅女扮男裝,臉上塗得蠟黃,嘴唇上還貼了鬍子,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走南闖北的中年生意人。

紅臉老頭拱了拱手,他對謝小玉不敢怠慢,卻也不顯得太過奉承,這就是他做人高明的地方。

「剛才的熱鬧你們都瞧見了?」老頭問道。他沒去降落點,不過信樂堂有人在那裡盯著,所以那邊發生了些什麼,他第一時間就都知道了。

「真他媽的不要臉。」麻子在一旁破口罵道。不過罵歸罵,他並不太在乎。

兩個真君本來就是不是他們能對付,全指望那座劍山發威,加上一座大陣也沒什麼區別。

「你們好像胸有成竹?」紅臉老頭隨口問道。他其實是有心打聽,之前謝小玉讓他幫忙四處下注,還給他一筆錢,他乾脆賭上一把,將信樂堂能夠拿出來的錢全都押了上去。

這一注如果贏了,他立刻就成天寶州數一數二的財主,如果輸了的話,頂多過一段苦日子。

謝小玉等人並不回答。劍山的事他們幾個人知道就夠了,外人還是不告知為好。

老頭挺知趣,不再追問。不過對方不回答,他的心反倒安定下來,他怕的是誇誇其談,那就是虛張聲勢。

「你要我幫忙準備的東西,我都已經準備好了。」老頭轉了個話題。

「多謝。」謝小玉點了點頭。

他請這位堂主幫他準備的是十萬把鋼劍,用不著太好,只要用粗鋼打造,一頭磨尖,兩邊稍微打薄,甚至用不著開鋒。

「親兄弟明算賬,一把劍五錢銀子。」老頭在這種事上從來不刻意討好。

這也是信樂堂的風格,人情歸人情,錢的事一定要算清楚,只不過對自己人一般不賺也不賠,給的價錢近乎於成本,賺也只賺個零頭。

謝小玉當然不會計較這幾個小錢,現在他根本不缺錢,他和麻子都是煉丹師,丹爐一開,黃金萬兩。

「還是堂主夠義氣。」蘇明成在一旁說道。

「以前那些手下仍舊避著你們?」老頭問道。他不怕謝小玉忌諱這個話題。

「人各有志,不過這也是好事。疾風知勁草,留下來的人才是真正的兄弟。」謝小玉一點都不顯得失落。

「是好事,回去的時候船可以空一些,省得人擠人。」麻子說道。他的氣度就沒謝小玉那麼大,明顯帶著一股怨氣。

不過紅臉老頭卻聽出弦外之音。

「怎麼?你們仍舊打算駕自己的船回去?」

謝小玉點了點頭。

「沒必要吧?這次你們如果贏了,想回中土的話有誰敢攔著你們?」老頭大奇。

聽到這話,蘇明成、法磬和綺羅全都轉頭看著謝小玉。他們之前沒想過這件事,老頭一提,這才發現裡面有蹊蹺。

「老大,你造的那艘船確實不錯,但是……誰知道它可不可靠?」法磬在一旁說道,他仍舊傾向於乘坐官府的船回去。

謝小玉沉吟半晌,他猶豫的是該不該說出其中原因?

「不勉強,想坐官府的船儘管去坐,沒人會反對。」麻子答道。

法磬頓時惱了,這話像是衝著他說,蘇明成連忙攔著法磬,不讓他發火。

紅臉老頭卻沉思著,他總覺得這裡面有深意。

好半天,紅臉老頭猛地抬起頭來,目光盯著謝小玉輕聲問道:「小哥,你要說句實話,是不是將有大事發生?」

謝小玉和麻子對望一眼。他們沒有透露出一點意思,這位堂主居然已經猜到,確實不簡單。

「我明白了。」老頭已經從這兩個人的反應裡得到他要的答案。

「你老的眼光和閱歷讓人驚歎。」謝小玉不能不佩服。他說這話等於承認老頭的猜測。

「小哥,我再問一句,天寶州是不是一處險地?」老頭問道。他問這話之前,先在四周布了 一層禁制。

「不是險地,是絕地。」麻子乾脆把話挑明。

小茶館裡彷彿刮起一陣寒風,對面那四個人都感覺渾身冰涼。

這話出自謝小玉之口還沒這樣的效果,從麻子的嘴裡吐出來就不一樣了。

謝小玉為人謹慎,什麼事都先往最壞處想;麻子給人的感覺卻是天不怕地不怕,橫豎爛命一條,膽子大起來敢將天捅個窟窿,此刻卻說得如此嚴重,證明真實情況可能更加惡劣。

老頭雖然吃驚,不過他已經猜到這種可能,立刻又問道:「兩位小哥,我再問最後一句,是不是整個天下都會被波及,連中土也非安寧之地?你們造那艘船恐怕不全是為了回中土,而是為了天下大亂無處藏身之時,退到海上求取一線生機吧?」

這話一出,蘇明成、法磬和綺羅頓時臉色大變,他們原本以為土蠻會捲土重來,現在聽起來遠比那要嚴重得多。

謝小玉沒有回答,麻子也默然無語,但是兩人的沉默無疑是一種答案。

老頭徹底明白了。他喝了口茶水,喃喃自語著:「萬年前是神道大劫,不知道這一次會是什麼?難不成是佛道之爭?」

他說得很輕,但是此刻茶館裡鴉雀無聲,每一個人都聽進耳朵裡去。

謝小玉、麻子早知此事,自然沒什麼反應,另外三個人卻呆若木雞。

蘇明成渾身顫慄,最有感觸的就是他了。他突然間發現自從認識謝小玉之後,碰到的很多事都和萬年前那場大劫有關。

他修練的《劍符真解》就是神道之劫前的功法,法磬的天變是九曜秘傳,而九曜道尊正是那場大劫的主角。謝小玉現在連劍山都搞出來,這東西在神道大劫裡面大放異彩。

蘇明成又轉頭看了看麻子和綺羅。此刻,他非常懷疑這兩個人的功法也和那場大劫有關。麻子不用說,綺羅的那套藏在基礎功法裡的飛針秘技同樣不凡,也同樣神秘,絕對大有來歷。

他想得出神,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收起之前的輕佻和隨意,突然變得正經起來。

「你們的船既然多了那些空位,加幾個人進來應該沒問題吧?」老頭問道。

他現在有些感激那些走了的傢伙,若不是他們離開,他就算能插進來也會排到非常後面。

「信樂堂其他人怎麼辦?」蘇明成跟著謝小玉也變得有些念舊,不過這是因為信樂堂給他的感覺不錯,各位舵主之間看上去只是利益相關,並不特別親密。

正是這種清如白水的關係,卻讓大家合作多年,互相之間少有爭鬥,比起忠義堂表面上的一團和氣要讓人舒服許多。

「這要看兩位小哥的意思了。」老頭看著謝小玉和麻子。

他當然想將信樂堂的舵主全都帶走,不說那些人跟了他多年,手底下有人可用總是好的。

「你老自己猜出來了,我們也不能說什麼,但是別人還是不知道為好。」謝小玉知道老頭是聰明人,不會做傻事,但是他仍舊得警告一番。

「這麼大的事我肯定不會亂說,而且我還會讓他們自己選擇。」老頭雖然想多拉幾個人,卻也不敢將消息散佈出去,而且這一次九空山的人一到,謝小玉手底下兩百多人走了一大半也讓他多了一絲警戒,他不打算什麼人都帶。

確定了這件事,老頭頓時想起他下的那些賭注。如果謝小玉他們贏了,那就是很大一筆錢,總不可能將那麼一大堆銀子全都帶去中土吧?再說,信樂堂名下還有不少產業,同樣也要趕快脫手,就算大方地給每個幫眾一筆豐厚的遣散費,也能剩一大筆錢。

「張堂主,我有一些東西需要你幫忙打造。」謝小玉剛才也在想事情。既然老頭想入伙, 一些原本不能讓他知道的東西就可以透露一下,其中包括他們那艘飛天船的構造。

之前那艘飛天船挺成功的,不過謝小玉並不滿意。當初他沒什麼把握,所以採用的全都是保守的做法,試航成功之後,他的心裡有把握了,打算大改一番,把一些沒必要的東西全都去掉,再加進一些東西,比如扇葉就可以多加幾個。

一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

離約戰的日子還有三天,就有一些飛天船降落在落魂谷四周,下船的全都是觀戰的人。

現在整個天寶州都將目光集中在這裡,沒人認為謝小玉他們能挺得下來,大家關心的是璇璣派的反應。很多人都猜測,謝小玉他們有危險的時候,璇璣派兩位道君會出手相救。事實上,這也成各家賭坊開賭的內容,認為璇璣派會插手的賠率和認為不會插手的賠率差不多。

約戰當天,一大清早就有許多飛天船緩緩而至,更有五顏六色的遁光破空而來,這些遁光大多落在十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上。

此刻,落魂谷最顯眼的就是那座山。

信樂堂將那十萬把鋼劍送來之後,這些劍全都插在山上。此刻,這座山顯得越發猙獰,而且瀰漫的金氣一直延伸到五、六里外,山頂上更是金色雲霧重重縈繞,根本看不到裡面的動靜。

山上早已經聚集許多人,其中最差的也是真人,大概五、六百人。真君的數量也不少,有七、八十個,甚至還來了三位道君。

北望城之戰結束後,各大門派的修士有一部分回去中土,不過大部分人卻留了下來。他們的職責就是幫官府剿滅那些土蠻部落,就算做不到一勞永逸,也至少要讓天寶州太平個三五十年。此刻,這些人全都跑過來看熱鬧。

「看來這就是那幾個煞星的倚仗。」一位真君遙望著那座山輕聲說道。

「我看不出那上面布了什麼陣,不過如此濃郁的庚金之氣實在太詭異了。」另外一位真君手裡托著羅盤,朝著那邊測來測去。

他手裡的羅盤也是一件法寶,是專門破陣所用,此刻,羅盤中央樞紐不停亂轉著。

「這會不會是璇璣派那兩位道君的手筆?」有人不由得質疑道。

「陳前輩為人灑脫,一向不拘小節,或許做得出這樣的事,但是有羅前輩在,應該不可能。羅前輩心高氣傲,他若是要插手,直接就將九空山來的那兩個人宰了,絕不會暗地裡玩這種花樣。」拿羅盤的真君顯然對幾位道君的性格深有瞭解。

他拿著羅盤比劃半天,始終沒有結果,不由得輕歎一聲:「可惜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想看裡面還不簡單。」山頂上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說話的是那三位道君中的一個。這是一個頭髮鬍子全都雪白的老道,身上披著一件雪白的道袍,似綢非綢,似絹非絹,背後印著一個太極的圖案。

三位道君之中,此老最為年長。只見他伸出食指,那手指又細又長,頂端的指甲留了五、六寸,像一把鋒利的短劍,輕輕一劃,籠罩在發山外那厚密金雲就被劃破一道很長的口子,露出一片銀光閃亮的山坡。

底下眾人全都瞪大眼睛。

「好大的手筆!以五金鑄就這樣一座金鐵之山,用水銀布成溪流湖泊,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麼玄機?」那位拿羅盤的真君頗有些驚訝,不過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有哪座大陣長這種樣子。

正當眾人紛紛猜測之時,突然有人大喊一聲:「正主來了!」

大家抬頭看去,只見五艘飛天船聯袂而至,四艘在後,一艘在前,九空山的兩位真君就站在船頂上,船頂四周還插著一圈旗幟,旗面黝黑。

這群真君和真人裡有幾位練有瞳術,看清旗面上畫的符篆,頓時大罵起來。

「不要臉,實在太不要臉了!居然準備的是六合八荒空冥大陣!」

「兩個真君對付六個真人居然還要搬出這種東西,也忒無恥!」

罵聲一起,底下頓時一陣嘩然。

六合八荒空冥大陣也是一種挪移陣,比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和九宮移形換位陣都更勝一籌。這種陣的挪移點就是邊緣一圈,只要一碰到邊緣,任何東西都會被挪移到另外一側。而且這東西像洋蔥,一圈套著一圈,就算強行穿透外面一層,
仍舊會被裡面那幾層擋住。

一時之間,山頭上儘是對九空山的討伐之聲。

「看這兩個人就可以知道九空山是什麼德行,這群披著道袍的和尚真是可憎可厭。」

「我以前還覺得他們有點道理,現在看來這裡面恐怕大有蹊蹺。」

「我原本以為無恥也該有個極限,現在才知道並非如此。」

公道自在人心,這些人原本只是來看熱鬧,現在卻對九空山深感不恥,風向不知不覺中已經變了,開始偏向謝小玉這邊。

這時天空突然為之一暗,緊接著浮現那兩個九空山來人的身影。

這是虛空投影之法並不是什麼高明法術,只是讓人能看得到遠處的影像。

眾人都以為那是九空山兩個真君施展的手段,卻沒想到山峰上三位道君哈哈大笑起來。為首那個白髮白鬚的老道更是邊笑邊說:「這個陳元奇實在刁鑽古怪。他這是幹什麼?想讓普天下的人都看到這一戰?他就這麼有把握九空山必敗無疑?」

聽到道君高人如此一說,底下那些真君裡立刻有人明白過來。

「這不是普通的虛空投影恐怕中土那邊也能看到這一戰。」一個真君大聲嚷道。

眾人盡皆嘩然。他們之中原本有人猜想璇璣派會暗中下手,但是虛空投影一出現,這個念頭徹底消失。

這邊只有三位道君觀戰或許還會看走眼,中土各大門派不知道有多少道君,想做什麼手腳,如何逃得過那麼多雙眼睛?

這是表明自己坦蕩無私,卻也顯露出無比的信心,恐怕也有針對九空山的意思,省得那群假道士真和尚敗了之後,又找什麼借口繼續興風作浪。

「說不定下一次真會有一位道君跑過來找那幾個小子麻煩。」終於有人想起那天諷刺的話。

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這時,落魂谷中飛起一道金光,飛到比那艘飛天船更高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人正是謝小玉。

「不是說有六個人嗎?怎麼只有你一個?另外五個人害怕還是逃了?」胖道人滿臉嘲諷地問道。

謝小玉凌空而立,雙手負在身後,冷然說道:「對付你們這樣的傢伙,根本用不著六個人一起上,我一個人就夠了。」

「好大的口氣!我想看看你憑什麼敢說這話?」胖道人右手一揮,一把七尺長的戒刀瞬間出現在他的手掌心裡。

這把戒刀長卻窄,彎如新月,完全不像中土的樣式,刀刃上流轉著一道玄光。

另外一個道人同樣也取出一件法寶。那是一串念珠,總共一百零八顆,每一顆都晶瑩閃亮,祭起之後圍繞成圈,將他們兩人圍在中間,徐徐轉動。

這兩個人擺明一攻一守。

以己度人,他們總覺得謝小玉只是幌子,真正的殺招應該是隱藏著的另外五個人。

「可以開始了嗎?」謝小玉問道。

「你想找死,就成全你。」胖道人手中的戒刀脫手飛出。

那把刀只是一閃,剎那間,謝小玉虛空站立的地方憑空冒出一道寒光。這一擊和《六如法》中的「露」如出一轍,威力卻強得多。

凜冽的刀光讓天地都為之一暗,餘威在地上劃出一道深不可測的印痕。

這一刀將謝小玉一劈為二,詭異的是他居然仍舊懸空而立,一點事都沒有。那個胖道士微微一愣,定住刀光,左右尋找起來。

遠處觀戰的人同樣也四下尋找。他們都已經猜到那是幻影,想要找出真身。

「好厲讀的幻術,居然連我們的眼睛都編過了。」山峰上,一位長臉大耳的道君呵呵笑道。

「以假亂真,只差一步就到化幻為實的地步,以他這樣的年紀有可能做到嗎?」那個白髮白鬚的老道有點無法相信。

「別說了 ,快看吧,越來越有意思了。」另一位道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戰場道。

只見那被劈做兩半的幻影手掐劍訣直指天空,嘴裡念道:「一劍、破天、劍出、無歸。」

「這是什麼?不像法訣,難不成是什麼暗號?」白髮老道自言自語著。

「好像是哪一種禮?我記得在什麼地方看過。」旁邊一直觀戰的那位道君皺著眉頭,拚命翻找著自己的記憶。

這三位道君一時之間都沒想起那代表著什麼,底下的真君、真人更是茫然。

隨著話音落下,那座山四周的金雲翻滾著迅速收了回去,漸漸露出劍山的真面目。

剛才金雲被破開一道縫隙的時候,大家只看到一角,最顯眼的就是那銀光閃閃的山坡和四處流淌的水銀溪流,但是此刻整座山顯露出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密密麻麻插著的劍。

正苦思冥想的那個道君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猛然間大喝一聲:「我想起來了!這是萬年前神皇兵圍劍宗,劍宗上下出戰之時說的話。」

「劍宗?」另外兩位道君悚然動容。

瞬間,三個人都掐著手指算個不停。

「錚——」一聲長鳴從劍山上傳出。

插在劍山上的長劍頓時發出一陣聲響,那清越的聲響遠達數十里外,聽到的人全都頭皮發麻,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

下一瞬間,無數道金光驟然閃現,剎那間劃過天際。

九宮山那兩個真君所站立的飛天船就在金光劃過之處,連緊跟在後面的那四艘飛天船也都被捲了進去。

後面的四艘飛天船瞬間就被穿透,等到金光掠過,四艘飛天船一開始還保持原狀,但是當一陣風吹過,它們猛地散開,那麼龐大的四艘船居然變成一堆飛散的碎屑,所有碎片沒有一片大過手掌。

「轟隆!」一聲巨響驚天動地。

劍山劇烈震顫起來,地面也隨之不停震動,彷彿大地要崩塌一般,突然山坡上出現無數裂縫,從山頂一直延伸到山腳。

震動變得越來越劇烈,一塊塊金鐵崩落,整座山居然緩緩塌陷下去。

不只是山體坍塌,構成此山的那些金鐵也迅速被腐蝕,眨眼間變成一堆破銅爛鐵,上面滿是鐵銹和銅綠,原本四處瀰漫的金氣也蕩然無存,甚至連一點靈氣都感覺不出來。

「噗!」剩下的那艘飛天船也散開了。和另外四艘不同的是,它的碎塊大一些,有一些長條木板、金屬支架翻滾著從天空中掉落。

除了殘骸,還有一股血霧虛空懸浮,血霧中隱約可見小半部身體。那是半顆
腦袋、一副肩膀和一條手臂,其他部位都已經不存在。

沒人能想到,只有一擊,勝負已經分出。

兩位真君連手居然連一擊都沒擋住,挪移類陣法中最強的六合八荒空冥大陣好像紙糊的一樣,一下子就被破了。

所有觀戰的人全都難以置信看著眼前這一切,那些真人、真君臉色發白,有些人聽到剛才三位道君的驚呼,知道那座金鐵所鑄的山居然和劍宗有關,十有八九就是赫赫有名的劍山的複製體,更是雙腿發軟。

這一擊之威讓所有人感到駭然,換成他們在那裡,也肯定擋不住這一擊,甚至聯手也不行,擋不住就是擋不住。

不只是這些真人和真君,就連山峰上站著的三位道君前輩也一臉嚴肅。他們倒是有把握接下這一擊,卻沒把握不受傷,這一擊的可怕讓他們都深深忌憚。

「才半個月的時間,而且只有百丈高。」認出劍宗的那個道君喃喃自語著。

另外兩個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這座劍山只是倉促間建造,而且建造的人實力有限,要是時間充裕,那人境界再提升一些,同樣的一擊恐怕連他們也接不下來。

「連這東西都冒出來了,難道……」那位道君不敢說下去。

知道大變將起的只有少數幾個大派,但是到了道君層次已經觸及天機,很多人都有所感應,只是無法確定罷了。

萬劍齊飛,一擊之下,九空山來的兩位真君一死一傷,勝負已定,但是戰鬥並沒有結束。

從落魂谷中飛起兩條蛟龍, 一條赤紅如火, 一條金光閃閃,盤旋纏繞,直衝九霄。紅的蛟龍那條凶威懾人,舞動之時四周立刻顯現萬千龍影,四爪一劃,虛空中頓時顫抖起來,顯露出一條扭曲的劃痕,彷彿那片天地都要被撕開一般。金色的那條蛟龍稍微差一些,動作也顯得呆滯,但是牠散發出的氣勢同樣令人顫慄,每一次擺動身體,半空中就彷彿打了記響雷似的,激起的氣浪可以刮出很遠。

和這兩條蛟龍交相輝映的是兩道劍光,一道紫濛濛的、如同萬丈星河,時而分散,時而凝聚,每一劍斬下同樣會在虛空中留下一道劃痕,而且更深。另外一道閃爍不定,忽而在東,忽而在西。

只剩下半邊身體的那個真君還沒來得及脫逃,就被兩道劍光包裹在裡面。

九空山兩位真君裡,胖道人主攻,用的法寶又是一把戒刀,一點防禦力都沒有,所以被萬劍穿身,魂飛魄散,連一點渣滓都沒留下。這個道人主守,他用的那串念珠是一件很不錯的法寶,勉強擋住那一擊,一百零八顆念珠碎了九十六顆,

只剩下最後十一 一顆,此刻就是這十一 一顆念珠將他護住。

十二道亮光盤旋環繞,交織成一片光網,在紫色星河和閃爍星光中左衝右突,想衝破重圍逃出去。

只剩下半邊腦袋、一條手臂,這位真君已經不想繼續打下去,此刻他只求能夠保住性命。

沒受傷之前,身為真君的他可以瞬息千里,動念即至,但是此刻,他能夠動彈已經不錯了。好幾次他想從包圍圈裡挪移出去都沒成功,對面兩件法寶、兩件法器全都有封鎖空間之能,別說挪移,他連飛遁都感覺到阻力重重。

最讓他討厭的就是那片紫色星河,如果只有兩條蛟龍和閃爍星光,他拚盡最後一點法力還是有辦法掙脫出去,但中天紫微劍法不但能封鎖天地,還如蛆附骨般緊緊吸住他,每一次他剛想脫逃,那股吸力就會收緊,雖不至於讓他無法行動,卻也不能施法逃脫。

不過此刻最讓他害怕的,還是沒有出手的那兩個人。

約戰時說好他們兩個真君戰對方六個真人,此刻和他交手的只有四個人,還有兩個人不知道在哪裡。其中一個人發出剛才那一擊,恐怕已經無力再戰,但是他仍舊不敢掉以輕心,因為另一個人非常神秘,沒人知道是誰,更不知道有什麼樣的手段。

他正思索著怎麼逃走,突然看到四周紫色星光一陣異亮,身體頓時被一股力量吸住。與此同時,數十條赤紅色的龍影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他連忙全力催動那剩下的十二顆天嵐寶珠擋在四周。

這時,他的心底升起一絲警兆,一股懾人的氣息從背後傳來。猛一轉頭,他立刻看到那條笨拙、呆滯的金色蛟龍朝著他撲了過來。

那條龍來得不快,要不是身體被牽制住,他絕對可以輕易躲開,但是現在他只能硬擋。

六顆天嵐寶珠被調過來,他以為這樣應該可以擋住,沒想到兩邊剛一撞上,那六顆寶珠就被震退數丈,反衝回來的法力讓他氣血翻騰,腦子裡一陣暈眩。

那個真君駭得魂飛魄散,他想不通,對方只是真人,怎麼可能發出如此剛猛霸道的一擊?

六顆寶珠抵擋不住就用八顆。他猛地一 口鮮血吐了出去,所有的寶珠全都綻放出刺眼的光華。

八顆寶珠和金色巨龍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剎那間,巨龍身上那些無數金鱗紛紛碎裂,每一片金鱗碎裂之時都會發出刺耳的鳴響。

這是全力一擊,也是自殘的殺招。

此刻蘇明成的樣子也同樣恐怖。他的身上爬滿金色蠱蟲,這些蠱蟲一隻接著一隻爆開,身上皮開肉綻,有些地方甚至看得到骨頭。

突然一陣破碎聲響起,像是玻璃破碎聲,但是更清脆一些,而且裡面隱隱約約夾雜著梵音。一顆天嵐寶珠碎了,碎屑漫天飛散,其他七顆寶珠也都顯露裂痕。

看到此情此景,九空山的那個真君心底發寒,再也不敢猶豫,身體猛地一掙,整個人瞬間化作一股血霧,裹著一點金光破空而去。

洛文清、麻子和法磬都來不及反應,那點金光瞬間去遠。

這時,落魂谷中銀光一閃,不知道什麼東西飛到半空中,追著那點金光而去,只是一閃,就消失在眾人眼中。

下一瞬間,已經去遠的那點金光猛地一頓,緊接著從天空中直掉下來。

「那是什麼?」

「好像是飛劍。劍光如此暗淡,難道已經到劍如游絲的地步?」

「飛劍有這麼快嗎?」

觀戰的人被這最後一聲嚇到,特別是那些真君,一個個感到喉嚨發緊。

真君最大的倚仗就是能護住魂魄逃生,只要魂魄不滅,找一個人奪舍重生就可以從頭來過。護住魂魄之物都很細小,一旦飛出,速度遠遠超過任何遁法,比御劍的速度也要快得多,道君之下還沒聽說有誰能攔住,但是現在居然有東西能讓他們連魂魄都逃不掉,怎能讓他們不心底發寒?

「沒想到連這東西也冒出來了,看來人世間真要多事了。」剛才那位道君神情黯然。

「師父,那是什麼?」旁邊侍立著的一個道童輕聲問道。

「那是飛針,神道大劫之前,修士之中男的用飛劍,女的用飛針。論威力,飛針比不上飛劍;可說到迅疾靈動,飛針要勝出許多。因為力弱,所以飛針都有一些特殊能力,有的帶毒,有的專傷魂魄,有的擅破護體罡氣。大劫之後,飛針之術只剩下一些皮毛,要不華而不實,要不變成一種暗器,已經不能和飛劍相提並論,沒想到現在真正的飛針之術再次重現。」

那位道君神情凝重,開口之前,他已經施法將四周隔絕。

旁邊白髮白鬚的老道也沒了 一開始的輕鬆,也轉頭說道:「以後你們出外行走遇到女修要小心了,飛針快疾詭異,而且防不勝防,突然發動的話,練氣層次的女修殺掉真君的事時有發生。」

「又是大劫之前的東西。」最小的一個少年嘟囔著說道。

「是啊,都是大劫之前的東西。」三位道君同時歎息一聲。剛才他們算了半天,結果卻是一團迷霧,不只是謝小玉的傳承算不出來,另外幾個人居然也差不多,唯一算得出來的是那個得了九曜傳承的小輩。

這就意味著,另外幾個人的傳承全都比九曜《天變》更勝一籌。

「劍宗傳承、飛針之術……這下子九空山找那幾個小輩的麻煩就可以理解。那幫和尚一向貪婪,什麼好東西都想搶到手裡。」白髮老道說到佛門,也是一臉鄙視。

「那兩條蛟龍也不簡單,如果我沒看錯,那應該是蒼屏山的趕山鞭和裂地鞭,不過一個融入五指神峰的奧義;另外一個更加怪異,好像是巫蠱之法。」長臉道君皺起了眉頭,看不出哪點比《天變》更強。

但是天機不會撒謊。

想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有了 一個猜想。

這兩種秘法或許不比九曜《天變》強,卻和劍宗傳承一樣,能夠用來開宗立派,可以讓修士短時間裡擁有強悍的戰力。

長臉道君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飛針之術也是如此。

「你們說說看,這六個人裡,誰是關鍵?」長臉道君轉頭問另外兩位道君。

白髮老道是碧連天的長老,也知道大劫將至,另外一位來自摩雲嶺。摩雲嶺雖然是大門派,卻排名靠後,對大劫的事一無所知,不過從今天開始,摩雲嶺肯定也會知道,所以他說話就用不著再遮遮掩掩。

「那個麻子二十幾歲,以前也沒見他有什麼了不起,雖比一般的修士強點,卻也有限;另一個人更不用說,五十多歲還是練氣層次,雖然傳承的是上古秘法,自己卻還不知道;至於那個用飛針的人……聽說和姓謝的小子有瓜葛的霓裳門女弟子也來到這裡,好像出海的人裡也有她,如果我沒猜錯,六個人裡最後一個應該是她,那丫頭以前也沒聽說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白髮老道說道。

「霓裳門……呵呵,有意思。」摩雲嶺那位道君乾笑兩聲。

另外兩個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最近一段日子,璇璣派和霓裳門走得很近,我原本以為這是針對元辰派,現在看來並非如此,玄元子已經捷足先登了。」白髮老道語氣中滿是感歎。

碧連天早知道大劫將至,十年前就開始著手準備,也找到一個應劫之人,原本以為走在其他門派前面,但是現在看來他們已經被璇璣派遠遠甩在後面,一個飛針之術就能夠抵消他們手裡那個應劫之人,如果再加上劍宗傳承,那就更不得了。

「飛針之術可能原本就在霓裳門中,只是這群女人有眼無珠,需要外人點破。姓蘇的和九曜傳人也一樣,都是身居寶山而不自知……這個叫謝小玉的孩子不但眼光絕佳,運氣也不錯,要不然怎麼能遇到那些人?」摩雲嶺那位長臉道君更是心中黯然,他才剛剛知道大劫將至,山門裡還一點準備都沒有。

「他的運氣恐怕一直都不錯。據我所知,他身上有好幾門無上大法,不提他從九曜傳人那裡得到的九曜別傳,從姓蘇的那裡得到的劍符之術,那門蠱巫之法恐怕也是他的東西。聽說他還得了太虛道尊留下的一些東西,為了這件事,太虛門的幾個老傢伙一直猶豫不決……」白髮老道笑了起來。他原本心中失落,但一想到有人比他更加失落,心情總算好了 一些。

「那幾個老傢伙肯定後悔得要撞牆,劍宗秘法啊!」最後那位道君說話的時候也有一絲酸溜溜的味道。

各大門派之間都有默契,尋找應劫之人全憑各自的本事,不能橫插一手,強行搶奪,不過太虛門、九曜派有些不同,畢竟謝小玉得了太虛真傳和九曜別傳,之前完全有理由插一手。現在不同了,九空山來勢洶洶,兩大門派袖手旁觀,只有璇璣派力挺那幾個人。如果太虛門、九曜派再跑過來搶人,那就和九空山一樣不要臉。

「這小子怎麼會得到那麼多傳承?他來天寶州之前,幾乎沒有離開過元辰派,僅有的幾次外出也都是師父帶他去別的門派做客。」白髮老道搔搔頭。這樣也能得到奇遇,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摩雲嶺那位道君若有所思地言道:「說起來,元辰派的底蘊可不簡單,他們也曾經輝煌過,最興旺的時候比起太虛、九曜幾個頂級門派都不遑多讓。要不是後來分裂又內耗不斷,哪裡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我也聽說過一些傳聞,好像元辰派十二位祖師爺裡,有好幾個人來歷神秘。」最後那位道君也說道。這些都是閒散流言,以前沒人當真,此刻卻成了重要線索。

「難道他們將各自的道統悄悄藏在那些雜書中,留待有緣人?」白髮老道自言自語道。

「有這個可能,恐怕霓裳門的飛針之術也是這樣保存下來。霓裳門收弟子只是為了將她們嫁出去,並不是真心,只有資質最好的弟子才會被留下,得到霓裳門真正的傳承。那丫頭原本連真人都不是,有什麼資格接觸那些高深道法?」最後那位道君點破其中的關鍵。

聽到這話,另外兩個人連連點頭,也越發感到遺憾。

霓裳門的這種風格,只要告訴她們大劫將至,很容易就可以控制她們,如此一來不但可以得到大批女修,還可以得到飛針之術。

別以為女修沒用,大劫中第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延續傳承,未慮勝,先慮敗。如果有相當數量的女修,就可以讓門下弟子與之相配,然後找個地方一躲,或許就能逃過一劫。

「你剛才說那姓蘇的和九曜傳人是身居寶山而不自知,霓裳門的女人有眼無珠,那元辰派豈不是也一樣?」白髮老道問道。

另外兩個人呵呵笑著。他們都清楚這話還算客氣,元辰派中一些人的愚蠢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說璇璣派派了十幾個弟子去元辰派藏經閣翻看雜書,我門中的弟子也有必要長長見識。」

「同去、同去,這樣的好事誰都不能落下。」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2-16 19:06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2-17 22:22 編輯

第三章  新仇舊怨

塵埃落定,勝負已分,幾道遁光從谷中飛出,朝著臨海城而去。

劍山崩塌,靈眼傾毀,落魂谷已經沒有任何價值。

片刻之後,消息傳回臨海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捶胸頓足,後悔莫及。他們倒不在乎輸了錢,畢竟當初買九空山兩位真君的賠率太小,就算贏了也沒幾個錢,所以下注的人投得都不多。他們心疼的是,如果當時在謝小玉等人身上下注,那就可以大賺一筆。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有人心痛,自然也有人高興。

信樂堂裡,底下的人早已經掛燈籠、拉綵帶,更有人到旁邊酒樓訂了酒席。傍晚時分,華燈初上,信樂堂裡歡天笑語、張燈結綵,門外各大酒樓的夥計端著大碟小碗往裡面送。

此刻,大堂之上,十幾張桌子擺開,桌上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主座上,謝小玉端坐中間,老頭在側相陪,以往總是坐主位的洛文清現在也挪到下手的位置,麻子更是再退一步。

「幾位請。」老頭端起酒杯相敬。說著,他一 口喝乾杯中水酒,然後笑道:「這次九空山算是將臉面全都丟盡,你們幾位則風光無限,從今以後,整個天寶州還有誰敢不給你們面子?不過這個地方畢竟太小,根本沒什麼施展的餘地,還是中土海闊天空,不知道你們幾位什麼時候走?」

麻子、蘇明成等人全都看著謝小玉。

「上一次我請你老弄的東西已經成了嗎?」謝小玉問道。

「你讓我辦事,我哪敢怠慢?全都已經妥妥當當。」老頭拍著胸脯說道。

「我這邊還有點事要收尾,璇璣派送了一千多人來,我這邊不可能一走了之......」謝小玉算了一下時間。

之前他和洛文清說過落魂谷那口靈眼會崩毀,璇璣派果然從官府那裡又要來一口靈眼。一個月的時間,那口靈眼已經完全轉化成庚金特性,堆砌劍山的銅鐵鉛錫也都已經準備妥當。

和他比起來,璇璣派的手筆大得多。銅是上好的精銅,鐵是上好的精鐵,除此之外,還有一百萬斤白銀和七萬五千斤黃金,其他珍稀金屬也用了不少。至於插在山上的那些劍,以璇璣派的實力肯定不可能用普通貨色,就算不弄十萬把法劍,也至少要百煉以上的鋼劍,那樣的東西用不著他張羅。

「大概要兩月到兩個半月。」謝小玉說不出一個準確的時間,不過他可以肯定時間不會拖得太長,因為洛文清要跟他們一起回中土,天門開啟離現在還有一年多,這一路上還不知道會碰到些什麼,肯定要一年的時間。

突然他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沒做,頓時站了起來。

「你們先喝,我出去一下,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沒辦。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不解決它,我心裡不舒服。」

眾人面面相覷,只有老頭思索片刻,似乎想到什麼。

謝小玉說走就走,快步出了大堂,也不用什麼劍遁,飛身就跳上牆頭,眨眼間就消失在牆外。

踩著一座座屋頂,謝小玉按照記憶中的方向前進,只是片刻工夫,忠義堂那紅色的大門就出現在眼前。

他所說的最後一件事正是忠義堂。

他和忠義堂原本沒仇,如果算上那個丹爐,他還欠忠義堂一份情。不過殺掉公羊烈後,他卻從這位守護真人的記憶裡知道一些事。

一開始他的死對頭是安陽劉家,很多事都是劉和那個小子搞出來。不過自從那小子被他打得服服貼貼,又和李喜兒成親之後,倒也沒玩過什麼花樣。之後那一連串事情居然全都是忠義堂搞的鬼——那三個黑刺社的殺手是他們招來的,九空山的紅衣道人也是他們做的手腳。

自從被冤枉之後,謝小玉一向信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到了門口,他並沒徑直闖進去。他來找忠義堂麻煩,卻和外面那群普通幫眾無關。

施了個隱身法術,他無聲無息地越過忠義堂外的那堵高牆。

此刻的忠義堂仍舊像第一次來的時候那樣熱鬧,大門口人來人往,裡面買賣東西的、練拳的、聊天的,各自做著各自的事,不過離大門口最近的醫館和算命鋪子並沒有開張,兩扇門全都關著,裡面還上了門閂。

謝小玉踩著屋脊往內堂而去,內堂和外堂相隔的牆上布有一層禁制,不過這東西哪裡難得住他?只見他雙手一分,虛空中一陣波動,那道禁制上頓時多了 一個窟窿。

這是白骨舍利中三界胎藏大曼荼羅的妙用,不過此刻他還無法破開虛空,只能暫時定住禁制,等他過去之後再恢復。

和外堂熱烈喧鬧不同,內堂裡的氣氛異常壓抑原本內堂也有不少人,但是今天這裡卻冷冷清清,普通幫眾一個都看不到,裡面只有舵主、香主。他們全都站在內堂的天井中,議事廳裡只有六個人,主座上坐的正是那位仙風道骨的朱老堂主,大夫和算命先生一左一右站著,另外還有三個人垂手立在一旁。

「沒想到那個人如此厲害……真是悔不當初。」朱堂主長歎一聲。此刻,他看上去又老了很多。

「九空山也是大派,恐怕不會善罷罷休......不過這件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們頂多以後躲開那幫兇人就是。當初我們雖然有所企圖,不是沒成功嗎?算命先生故作輕鬆地說道。

「還好那人不會待太久,他的心不在這裡。」朱堂主似乎有些寬慰,要不是這樣,他早就逃了。不過即便如此,他也覺得天寶州不太安全。他已經打定主意等一會兒就跑一趟總督衙門,討要兩個回中土的名額,明天一早立刻動身離開。

他正這樣想著,突然感覺有人進來。朱堂主猛地抬頭,臉色瞬間煞白。

其他人也都反應過來,一個個轉頭看去。

只見謝小玉正慢悠悠地走進來。

當初第一次來這裡,大廳裡這六個人全都是以平視、甚至是微微俯視的姿態

看待謝小玉,現在他們卻覺得有點透不過氣。

「稀客、稀客。」朱堂主連忙站起身來,硬擠出一絲笑容。

「稀客未必,惡客卻是肯定的。」謝小玉冷冷說道,身上瀰漫著濃烈的殺氣。朱堂主一把年紀,倒也沒顯得慌亂。他知道謝小玉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找上門來,肯定已經知道了些什麼,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後悔也遲了。

其他人卻不知道這些。

算命先生連忙拱手說道:「當初我們確實有對不住閣下的地方,不過您現在這身份、這地位,還有必要和我們計較嗎?再說當初結識一場也算有緣,您的那口丹爐還是我們忠義堂相贈的呢。那東西是毒手丹王洪倫海的東西想必不會太差吧?」

算命先生有意無意地點出謝小玉得到的好處。這原本是一個不小的人情,現在卻只能用來救命。他很清楚身上帶著這樣濃重的殺氣,謝小玉絕對不會是來串門子的。

「不錯,那確實是一件好東西,是太古修士煉丹用的法器。如果只是那點小小的冒犯,我看在這件好處上也就不來了。」謝小玉看著算命先生和大夫,從這兩個人的眼神裡看到惶恐和疑惑,卻沒掩飾的神色,另外三個護法也一樣。

他轉頭朝著朱堂主說道:「當初你只是為了測一下我的實力,特意請了三個黑刺社的殺手對付我。我還從公羊烈的記憶裡知道也是你聯絡九空山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有後來那一大串麻煩。」

謝小玉越說越怒。九空山那幾位真君全都是小人,赤裸裸地不要臉;眼前這個人則是個偽君子,表面道貌岸然,私底下卻煽風點火、巧取豪奪,見不得人的事做了一大堆。

「捉賊捉贓,閣下沒憑沒據,怎麼能說這些事都是我做的?」朱老堂主兀自爭辯。

他的話還沒說完,立刻被謝小玉打斷:「我不是官府,用不著講究什麼證據,只要知道是你做的就可以了。這一次我來也不是為了破案,是來殺人的。」

說著,謝小玉輕彈一下手指。

朱堂主同樣是真人,而且踏入玄門已久,謝小玉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不妙,早就做好準備。看到謝小玉動手,他瞬間放出一個五光十色、形如氣泡一般的護罩。

兩邊發動得都很快,議事廳裡頓時響起一陣清脆的嗡鳴。只見一道細如游絲的劍光在護罩表面上劃過,劍光一閃即逝,護罩裡卻多了 一片波紋,如同水波一般朝著前方蕩去。

同樣是真人,兩者實力上的差距卻太遠,忠義堂堂主的護身之法被謝小玉簡簡單單一個「化實為虛」破了。

他的脖頸上瞬間出現一道血痕,一開始很細,漸漸變得越來越長。

朱老堂主的喉結滾動兩下,像是有話要說,鮮血頓時從那道劍痕處飆了出來,止都止不住。

他的身體緩緩倒了下去。

只用一招,自家堂主就死了,大廳裡剩下的五個人沒有一絲動手的意思,他們很清楚兩邊實力的差距太大,就算上去也是送死。

謝小玉也沒有繼續殺人的意思,冤有頭債有主,沒必要牽連無辜。他轉身出了大廳。

這時候,大廳外面的人也都知道出事了,全都圍攏過來。不過他們只是看著謝小玉,沒有一個人敢動手,也沒人敢阻攔。

凶神之名可不是假的,從北望城之戰開始,多少真人死在謝小玉他們手裡?

官府說他們來了之後,天寶州損失慘重,撇開誰對誰錯不談,這話是事實,差不多有一成真人死在他們手裡,現在更要加上四位真君,其中一個是駐守天寶州多年的守護真君。

「你也來了。」謝小玉並沒看那些人,只是抬頭喊道。

眾人這才發現牆頭上還站著一個人。

那是李光宗。

李光宗縱身跳到院子裡,看了議事廳裡躺著的那具屍體一眼,說道:「我看你不在,就知道你來這裡了。」

「怕我大開殺戒?」謝小玉同樣能猜到李光宗的想法。

李光宗點了點頭:「我已經想通了。忠義堂對我來說,既不像當年我認為的那樣恩重如山,也不像我後來想的那樣虛偽陰險。天寶州那麼多堂口裡,忠義堂還算好,至少還標榜忠誠義氣,早先我也得過一些幫助。那年我老婆難產,還是周大夫接生......」說到這裡,他長歎一聲。

這聲歎息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自己。

他現在越來越覺得,以前身為一個普通人的時候,沒有那麼多煩惱;現在實力有了,地位有了 ,見識開闊了 ,人也變得聰明了,卻再也沒有以前那麼快樂。

「你如果這樣想,剛才我殺那個人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阻止我?」謝小玉感到很奇怪。

李光宗看了看那具屍體,面無表情地回道:「那麼多無辜的可憐人死在黑刺社殺手的刀下,殺手是他請來,這筆血債必須算在他頭上。」

「你總算想通了。」謝小玉哈哈大笑。

有一段日子,李光宗給他的感覺異常彆扭。成了修士之後,李光宗少了以前那分爽直,心思變得深沉,想法卻仍舊停留在過去.,現在他感到李光宗又恢復以前的性情,不過氣質完全變了。

謝小玉並不打算多留,他瞬間化作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李光宗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轉身欲走,但是剛抬起步,仍舊忍不住回頭說了聲:「各位好自為之。」說完這話,他飛身跳上牆頭,幾個縱躍就出了忠義堂,路過門口的時候,他扭頭看著那「忠義」兩字。

二十幾年前他第一次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覺得渾身振奮,因為從今以後他再也用不著提心吊膽,不會再被流氓惡霸欺負。

剛回到天寶州第一次進這扇門的時候,他帶著一分傲然之心,那時候的他也仍舊為自己是忠義堂一分子而自豪,心裡想的是衣錦還鄉。

但是後來再看這兩個字,他的感覺卻是失望。他看透了 ,這忠義兩個字是針對普通幫眾;在堂主和那些舵主、香主們眼裡,普通人都是螻蟻,應該對他們忠心不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有好東西就應該給他們,然後他們扔點殘羹剩飯,底下的人還得感恩戴德。這讓李光宗耿耿於懷。

此刻再看這兩個字,他卻有了新的感受。

突然,他如同醍醐灌頂一般,一直想不通的那些事瞬間化為烏有。並不是他想通了,而是他已經明白那些事根本沒有答案。

每個人的看法不一樣,感受自然不同。他是半路出家,前半輩子一直是普通人,在底層打滾,別的修士從小修練,從來沒將自己和普通人視為等同。

一旦明白過來,眼前這「忠義」兩個字又變回李光宗第一次看到時的感覺。他突然發現自己對忠義堂仍有感情,只不過他心目中的忠義堂是外堂的忠義堂,是全都是普通人的忠義堂。

李光宗心頭通暢,一股真氣直透頂門,下一瞬間,他感覺四周完全不同,變得異常開闊、異常通透,而且一眼望去,地下熙熙攘攘走來走去得那些人,他們心情全都呈現在他的眼中。誰在煩惱?誰在憂愁?誰又滿心歡喜?誰又心存嫉妒?全部都一目瞭然。

這時,他聽到身旁響起謝小玉的聲音.:「沒想到這樣也能打開天門,看來忠義堂真是你的福地。」

謝小玉並沒有走遠。他出了忠義堂之後就等在門口。不過他沒想到李光宗出了門後看著大門上那「忠義」兩個字發呆,居然顯露天門大開的徵兆。他不敢打擾,只能隱身在一旁看著,直到李光宗氣沖華蓋,沖關成功,他才跑了過來。

《力士經》開天門相當於練氣九重。原本在他算來李光宗至少還要一、兩年的時間才會走到這一步,而且突破練氣九重需要感悟大道氣機才對,而此刻李光宗從忠義兩字上得到感悟,走的是人心入道的路子。

謝小玉對這方面並不瞭解。道門講究的是感悟天地大道,反而佛門有不少人走人心入道的路。

「我又進了一步?」李光宗臉上沒什麼喜色。他自己也感覺出來,只是不敢確定,現在謝小玉一口道破,他再也沒什麼好懷疑了。

《力士經》不同於其他功法,踏入玄門容易得多。他根本不需要五行合一,只要境界稍微穩定一些,立刻就可以成為真人。這對於其他修士來說,是期盼已久的事,他卻不在乎。他修練得越快,境界越高,就意味著和老婆離得越遠。

謝小玉知道李光宗的心思。他拍了拍李光宗的肩膀安慰道:「就算為了外孫,活得長些也不錯。再說,你老婆也不是沒辦法,想延壽的話,只要找到朱草、回魂芸香,我可以幫你煉一顆延壽丹,服下之後可以增加百年壽命,百年時間應該夠你們夫妻廝守。再說,就算修練到真人境界,也只不過多活百年,你老婆會比你早走,卻早不了多少時間,她在那個世界不會寂寞太久。」

這話像是咒李光宗早死,但是謝小玉知道,這對於李光宗來說是最好的祝福。他也不認為李光宗能夠更上一層樓。《力士經》雖然容易修練,但要提升也越來越難,李光宗修練的時候已經有些晚,又不是童子身,踏入玄門之後每進一步都會難如登天,心性再相合也沒用。

李光宗正想回答,突然他抬起頭來,只見頭頂上方十幾道遁光劃過,瞬間落到忠義堂的內堂中,緊接著裡面就響起女孩的哭聲。

「我以前就聽人說起堂主有一個孫女,生下來不久就被送回中土,拜在某個門派名下。」李光宗說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斬草除根?」謝小玉開著玩笑。自從解決九空山那兩位真君,他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下來。

李光宗翻了翻白眼,他知道謝小玉的性情,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

「你不怕她找你報仇?」李光宗問道。

「若要報仇,來就是了,我等著她。」謝小玉豪氣萬丈。

殺掉那兩位真君,心神一鬆,謝小玉終於有空審視一下未來。想到大劫將起,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眼界仍舊太小。

大劫一起,平時看不到影子的地仙、天仙都會紛紛出現,真君一流的人物根本就是螻犧。若是他的目光始終盯著螻蟻,豈不連螻蟻都不如?只能算沉於沙泥,他應該看得更高更遠。

當然,現在讓他對付地仙、天仙是不可能的。不過沒關係,天地大劫不是一年、兩年就會結束。

歷次大劫,長者持續萬年之久,比如太古時第一場大劫,從天崩開始,然後是地裂、大火、塵埃,這就持續一百多年,然後大地冰封一萬五千年之久,這是最長的一次大劫。短者如幾萬年前的神道大劫,從那位神皇開始吞併各國算起的話,前前後後過了七百多年。

只要在大劫之中別早早送命,絕對有足夠的時間讓他慢慢成長。

在忠義堂議事廳裡,一個女孩哭得死去活來。

這個女孩身材修長,容貌清麗,一身淡紫衣衫看上去更顯得文靜柔弱。她這一哭,讓周圍的人一個個感覺鼻子發酸。

那些舵主和香主們此刻全都在外面,不好意思進去。剛才謝小玉出現的時候,他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連阻攔的勇氣都沒有。

議事廳裡除了兩位軍師之外,就只有一群青年修士,當中年紀大的不過二十三、四歲,年紀小的只有十五、六歲,大部分穿著長衫,風度翩翩,只有兩個人是道家打扮,倒也有幾分仙家風骨。

這些人全都是女孩的同門。他們所屬的玉書門並非純正的道門,而是儒道合流,講究的是入世。

「真是太霸道了,只為了 一點仇怨竟然就要殺人。」

「無憑無據就定人死罪,果然凶頑暴戾。」

「官府說他們幾個囂張凶悍,我原本不信,現在信了。」

那些年輕修士一個個顯得義憤填膺。

「不要再說了,我爺爺死得冤枉,你們有誰能替他主持公道?」女孩悲慼地問道。此刻,她對這些師兄弟充滿失望。

她知道這些人只會嘴裡說說,真到了那個人面前,肯定噤若寒蟬。

果然那些年輕修士面面相顧,沒人再說話。

謝小玉原本就凶名遠播,練氣境界就拿真人開刀,死在他手裡的真人不在少數,現在更連真君都可以殺,還只用一擊,就算他們的師父來了,也未必敢和這個煞星正面抗衡。

「師妹,令祖的仇肯定要報,不過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那個人有璇璣派當靠山,如果我們對付他,就算成功了也會招來大禍,而且會禍及師門。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幾年來璇璣派囂張霸道,很不安分。」一個最為年長的修士走到近前低聲勸道。

這人儀表堂堂,不但長得英俊,而且濃眉朗目,第一眼就給人正直可靠的印象。

「斐師兄,你有計策?」女孩止住哭聲,紅著眼圈問道。

這個修士叫斐易,是玉書門的掌門弟子,父親還是傳法殿的殿主。這一次玉書門來天寶州的人裡,表面是一位真君帶隊,實際上是以他為首。

斐易心裡早已有了算計,他當然不會傻呼呼和那個煞星對上,也不會像地上躺著的這位朱堂主那樣煽風點火,這就落了下流。他的計策是火上澆油。

「那個人可不是自己願意來天寶州的,他的事你們肯定有所耳聞吧?你們覺得當初那件事是他做的嗎?」斐易不急著說出自己計策。

九宮山為了謝小玉他們幾個真人,專門派了兩位真君過來,這件事在中土也是閒聊的話題。幾個人裡,麻子從來沒提過自己的身份;蘇明成是散修,根本不被人重視,所以大家提得比較多的就只有謝小玉和法磬,後者還是因為九曜傳人的身份才被提到。這樣一來,謝小玉就成了理所當然的話題人物,他以前那些經歷全都被翻出來。兩邊一對,立刻就看出問題。

沒人會相信謝小玉在山門裡只是中流人物,流放到天寶州後,短短半年便脫胎換骨,就像當初的麻子和洛文清一樣,大家都認定謝小玉有過一番奇遇,得了某種秘密傳承,所以刻意低調,故意藏拙。像他這類人大多一心修練,眼睛只盯著仙界,根本不會在意女色。

偏偏謝小玉在山門裡的時候,看上去很符合這種猜測。他的刻苦程度讓人驚歎,這在以前被認為是笨鳥慢飛、以勤補拙,現在卻沒人這麼想,同樣也沒人相信他這種人會做出那等荒唐事。再結合元辰派擅長內鬥的傳統,很容易就可以得出結論—掌門弟子方雲天刻意誣陷。

「師兄的意思是利用元辰派內部的爭鬥?」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問道。

斐易笑了起來,說道:「這件事或許是方雲天嫉賢妒能,不過更可能是元辰派內部的派系之爭。現在那人不但沒倒,還變得如此可怕,我相信感到最恐慌的不是別人,而是他那些師兄弟,可能還包括一些長老,甚至……呵呵。」

斐易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言下之意明顯是指元辰派掌門。

如果是派系之爭的話,少不了掌門的授意。

女孩頓時止住哭聲,此刻她心裡只想著報仇。她也知道用這種辦法報仇並不光采,但是她沒辦法。

在玉書門裡她武功名列前茅,但是拿到外面一比就不行了。玉書門本身只是一個中等門派,和霓裳門同一個層級,比起璇璣派、元辰派差得遠,她如果進入那樣的大門派裡,頂多排名中上,而殺她爺爺的那個人在練氣層次就隨意殺戮真人,成為真人之後更是拿大門派的真君開刀,絕對是妖孽級的人物,她想憑自己的實力報仇,簡直做夢。

「師兄,怎麼才能聯絡上元辰派?」女孩咬牙問道。

「不是我們聯絡上元辰派,而是元辰派聯絡我們。」斐易笑了起來..「師妹,妳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為令祖發喪,而且越隆重越好,表面說是天人五衰,妳爺爺的壽算到了,暗中告訴大家朱堂主是那人殺的。至於原因,就說是因為以前的一些過節妳爺爺有錯在先,但是錯不至死。」

「他不會承認的,如果他說出原由,大家只會聽他的,絕對不會聽我的。」

女孩並不知道內情,但是以她對爺爺的瞭解,她一點把握都沒有。爺爺有的時候確實很功利,為了達到目的,常常玩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而且這也是玉書門的風氣——所謂的「成大事,不拘小節」。

「師妹,妳是女人,不可能懂。以那個人的脾氣,我們散佈的消息只要別太過分,他不會在乎。」說到這裡,斐易突然輕歎一聲:「他能夠修練到如此地步,怎麼可能連這點胸襟都沒有?」

「師兄,你好像挺欣賞他。」旁邊一個少年很不服氣地說道。

「欣賞,當然欣賞。以真人的身份隨手滅殺真君,這是何等風采!不過,我欣賞他並不意味著仰慕他,同樣也不意味著會和他為友。那個人身遭不平,所以心中充滿戾氣,為人激進,做事極端,這是我所討厭的。他肯定也不會喜歡我,甚至不會喜歡我們玉書門,肯定覺得我們全都是偽君子,道貌岸然,口蜜腹劍,到處煽風點火,總是陰謀算計。」斐易笑著說道,似乎覺得這一切都很有趣。

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進入四月,天寶州的春雨季就到了。

對農人來說,這柔柔細細的小雨絕對是好東西;但是對城裡的人來說,這十幾天的時間太討厭了,只能待在家裡不能出去, 一旦出去,就算打傘也沒用。那雨並不是筆直落下,而是隨風亂飄,有時候打卷,有時候打橫,在外面轉一圈回來後肯定渾身濕透。但是就在這惱人的雨天裡,一支隊伍身披白麻衣,手拾哭喪棒,緩緩在大街上走著,那是忠義堂堂主出殯。

在臨海城,忠義堂是數一數二的大堂口,平時口碑也不錯,所以送靈的人不在少數,長長的隊伍從頭看不到尾。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忠義堂的老堂主是被那幫兇人殺死,沒人會傻呼呼站出來主持公道。天寶州本來就不是安寧之地,這裡人命輕賤,連修士也一樣。再說,想主持公道也要有實力,現在就算是真君,也不敢說對上謝小玉必勝無疑。

修士爭鬥並非境界高就能壓制境界低的一方。境界代表的是道,爭鬥看的是法。當年道法之爭的時候,那些重法門派出來的弟子一個個都很恐怖,幾個練氣層次的小輩一旦聯起手來,就敢和真君相鬥,一群真人更敢和道君叫板,跨一個大等級挑戰根本不是什麼稀奇事。

道法之爭結束後,這樣剽悍的事就很少發生,但並非沒有。現在人人知道天寶州就有這麼一群。

出殯的隊伍路過一個十字路口,拐角有一家燕雲樓,樓上對街的窗戶全都打開著,正在吃飯的人全都探出頭看熱鬧。

一般出殯這種晦氣事大家迴避還來不及,但是這一次不同。那些人看的不是棺材,而是扶著棺材哭泣的女孩。

天寶州不缺美女,在這裡求生困難,很多女人過不下去,只能靠自己的身體維生,所以路邊到處可以看到站在街頭搔首弄姿的野雞,當中年輕貌美的著實不少,但是要找一個有氣質的就難了。來天寶州的全都是過不下去的人,哪裡會受什麼教育?更別說眼前這位還是修道的仙子。

「好可憐啊。」

「誰教她爺爺惹上那個凶神?」

「外面的傳聞有多少是真的?」

「應該假不了。那個凶神剛來的時候不算太厲害,忠義堂卻是數一數二的大堂口,唯我獨尊慣了 ,難免有些霸道。不過真說起來忠義堂還算好,比他們霸道的堂口有的是,可惜他們運氣不好,惹錯了人。」

「要我說,這人死了活該,那些堂口沒一個是好玩意,我鋪子裡每個月要交一半的錢出去做保護費。」

「也不能這麼說。在這裡不加入一個堂口,你過得下去?真正苦的恐怕是忠義堂那些手下,他們的靠山沒了。看著吧,不到一年,這個堂口就該散了。」

「你懂什麼?你沒看到那女孩身邊的人嗎?聽說都是從中土過來,全都是頂尖人物,我看忠義堂不但不會破落,反而會越發興旺。」

食客們一邊看熱鬧,一邊議論紛紛。

這時只聽底下一陣暴喝:「找死嗎?亂嚼什麼舌根?」

隨著這一聲暴喝,一道金光射了進來,朝著正中央一根柱子斬去。

這只是一間普通酒樓,結構並不堅固,如果這一下斬中的話,整座酒樓肯定會倒,裡面的食客一大半會被壓死。

這時原本坐在角落裡的一桌人動了,其中一個人朝著那道金光輕輕一指,金光頓時凝在半空中,再也動彈不得。

那人又招了招手,金光立刻朝著他飛來。

「哪位前輩高人在此?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衝撞您老,還請您老高抬貴手,將我的法器還給我。」底下又傳來呼喊聲,不過這一次語氣謙遜很多。可惜角落的人仍舊自顧自吃菜吃酒,根本沒搭理他。

隨著一陣颼颼輕響,十幾個人從窗口躍了進來。來的這些人年紀都不大,全都是各門各派的小輩。

去年是大門派的真人、真君過來參戰,因為那時候土蠻的實力仍舊強橫,現在一年時間過去,天寶州稍微大一些的土蠻部落幾乎剷除殆盡,已經沒那麼危險,所以各個門派將年輕一輩的弟子派來,一方面是得到點實戰機會,另外一方面也是來長點見識。

這一次不只大門派派了人過來,中小門派也派來弟子。

這十幾個人大多有練氣七、八重的境界,和天寶州的散修比起來,實力勝過不少,所以才敢肆無忌憚出手,沒想到一下子就踢中鐵板,不但沒拆了酒樓,連法器都被人收走。

不過,這些從中土過來的各門派弟子並不怎麼在意。他們不是散修,背後有山門當靠山,在他們想來,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前輩高人就算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也會看在他們各自師門的面子上不會和他們計較。

除此之外,一下子上來那麼多人,也有仗著人多勢眾的味道,就算樓上坐著的是一位真人,他們也有把握立於不敗之地。

一躍入酒樓裡,這幾個年輕一輩的弟子立刻注意到角落裡正在吃飯那幾個人,只見其中一個人正把玩著那件法器。

那是一件梭形法器,兩頭尖銳,中間有兩指寬,上下還有兩片薄如蟬翼的鰭。

這東西似劍非劍,似刀非刀,從上面印刻的符篆來看威力不算很強,卻非常稀奇。

拿著法器把玩的人低著頭。從他的身形舉止來看,可以肯定他的年紀不大。

「這位師兄,可以將我的法器還給我嗎?在下是瓊河派伍商青。」剛才出手的人搶先報出家門。

可惜那個人理都沒理,反倒是旁邊正喝酒吃飯的幾個人紛紛回過頭來,其中一個人一臉麻子。

看到這張麻臉,跳上來那十幾個人全都心頭一震,此刻天寶州最不能招惹的人裡就有一個麻子。

「瓊河派?看來精於水遁。我剛才還覺得奇怪為什麼要將飛梭煉成這種模樣,現在明白了。」謝小玉翻來覆去地看著。

「你們可以回去了。老大對這東西感興趣,要研究研究,就當做你們剛才無禮之舉的補償吧。」法磬冷冷地揮了揮手。

出手的那個人頓時一張臉脹得通紅,練氣層次能有一件法器絕不容易,當初謝小玉不過只有一件下品法器。

那個人又是心痛、又是焦急,但是他不敢造次。法磬年紀很輕,又做道士打扮,很容易讓他們聯想起一個人。

「閣下可是九曜傳人?」旁邊一個稍微年長些的修士稽首問道。

法盤點了點頭。

要是在半年前,他肯定會非常得意,但是現在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以前四個人裡,謝小玉最強,麻子第二,他和蘇明成殿後;現在變成六個人,洛文清他不敢比,連霓裳門的綺羅都有一手飛針絕技,真打起來他絕對不是對手,連蘇明成都遠遠將他甩在後面,而且蘇明成那套東西屬於自創,比他風光多了。他以往的驕傲早已經蕩然無存,聽到別人提起九曜傳人的名號,他只覺得刺耳,有些辱沒這個名號。

那些年輕弟子當然不知道法磬的想法,看到法磬點頭,一個個進退兩難。

他們十幾個人連手的話,可以讓一位真人退避三舍,但是絕對不包括眼前這些人,這裡面任何一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宰了他們。

「知道朱宇恆為什麼會死嗎?並不是因為他得罪我,而是因為他將人命看得太輕賤了,好幾百人因為他的關係無辜喪命。在修士看來,普通人都是螻蟻,我卻不同,當初我落魄的時候,就是一群普通人收容我。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草菅人命,否則就要付出代價。」

謝小玉手指一彈,瞬間, 一道細弱游絲的金光閃過。剛才出手的那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感覺肩膀一痛,整條右臂飛了出去。

游絲般的金光繞著那條斷臂轉了幾圈,眨眼間,那條斷臂就被絞成飛散的血肉。

「滾,否則宰了你們。」麻子也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那十幾個人再也顧不得面子,紛紛躍出窗口,速度比進來的時候更快。

原本趴在窗口看熱鬧的食客們此刻早已傻了,過了好半天,突然有一個食客朝著謝小玉躬身一揖。

對普通人來說,謝小玉他們幾個人絕不是好人,凶厲之名如雷貫耳,但是有一點卻不可否認——這幾個人對普通人不錯。

李光宗他們一家的經歷早已經成為天寶州街頭巷議的話題,大部分人都羨慕李光宗的好運,居然遇上落魄時的謝小玉。這同樣證明謝小玉和其他修士的不同,至少他不會把普通人看作螻蟻。

後來北望城一戰,雖然說的大多是他們幾個人凶悍霸道,殺了好幾個蠻王和真人,可另一件事也沒人會忘記——北望城打到最後,只有不到兩萬人活了下來,

其中謝小玉的手下就佔了一小部分,他手下那些老弱殘兵居然死傷很少。憑這一點,這群人凶歸凶,卻沒人認為他們是惡人。

有第一個人做表率,其他人也紛紛作揖。

謝小玉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這頓飯吃得沒意思了,走吧。」

其他人當然不反對。他們來這裡並不是專程來看忠義堂出殯,碰到這事本來就覺得晦氣,現在又惹了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瞬間,只見六道遁光破空而去。

此刻,酒樓裡裡外外都已經知道剛才角落裡坐著的那些人,正是現在整個天寶州風頭最健的人物,一樓的人全都捶胸頓足,剛才發生的事也隨之迅速傳開。

大街上,那支出殯的隊伍中,斐易長歎一聲:「以後不要再散播那些消息」。

「為什麼?」旁邊一個年輕修士問道。

「那個人名聲已成,至少在天寶州已經不可動搖。」斐易倒也沒灰心喪氣。這乃是非戰之罪,他可以將死的說成活的,黑的說成白的,但是騙得過一時,騙不過一世,而且真相一旦曝露,絕對會引起反效果。

正因為知道種種小手段的壞處,所以他一向不喜歡那些上不了檯面的手法。

「那我們豈不是白做了嗎?」旁邊的修士抱怨道。

「白做?你以為我想詆毀那個人的名聲嗎?我才沒這個想法呢。我只是藉機會將朱堂主的死訊散佈出去,為的是讓別人知道我們和那個人是仇家。」斐易耐心地解釋道。

「這有什麼用?」旁人全都疑惑不解。

「你想過怎麼聯絡元辰派掌門一脈嗎?反正我沒這樣的門路,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來聯絡我們。」斐易說出自己的想法。

「元辰派掌門一脈未必會這麼做吧?」一個少年問道。

斐易胸有成竹:「他們還能和誰合作?九空山?先不說九空山比他們大,到時候反倒被九空山利用,只說九空山非佛非道的身份就很尷尬。元辰派不管怎麼說也是道門,這個時候和九空山攪在一起,對他們沒任何好處。我們就不同了,玉書門小,不可能反客為主,而且儒道合流比起非佛非道,別人容易接受得多。至於官府……」

斐易哈哈大笑,繼續說道:「當初那件事元辰派並沒有用門規處罰,而是公事公辦,將那人送往官府,在牢裡待了半年,然後流放天寶州,所以官府同樣也被牽連進那件事裡,現在他們如果再找官府的話,就是落人口實。而且官府中人也不是傻瓜,他們難道看不出其中的蹊蹺?既然知道這是元辰派的內部紛爭,也知道那個人背後有璇璣派撐腰,璇璣派的地位又比元辰派更高,白癡才會插手。」

「就算只能找我們,也只會把我們當槍使,這對我們沒什麼好處啊。」底下那些人仍舊想不通。玉書門擅長算計,喜歡把別人當槍使,而不是被別人使喚。

「憑你我的實力能對付那個人嗎?」斐易問道。

「不可能。」眾人盡皆搖頭,這點自知之明他們還是有,除非他們能夠說動師門長輩出手,但是師門長輩絕對不會為了 一個門下女弟子和璇璣派對上。先不說這是以卵擊石,他們也不佔理。

「元辰派的人難道看不出來?如果要動手的話,他們會指望我們嗎?」斐易問道:「我們可以幫忙打探消息,或者做點小事,比如安插個眼線、破壞點東西。

既然是元辰派的人來找我們,將來就算出了什麼事,也有元辰派在前面頂著,我們既沒有煽風點火,也沒有出謀劃策,只提供一些小小的方便,那個人再強橫霸道,在沒搞定元辰派之前,總不好意思拿我們開刀吧?」

眾人想了半天,最後紛紛點頭。

「還是師兄高明。」一個玉書門弟子讚道。

「這是陰謀,卻又不能算陰謀,一切都是順勢而為。」斐易頗為得意。
maxchen67 發表於 2012-12-16 19:13
本帖最後由 maxchen67 於 2012-12-17 22:41 編輯

第四章 回中土

    風呼呼刮著,浪頭啪啪拍打著海岸。

    一群人在海邊忙碌,海灘上橫著一個又細又長、像是一大堆竹竿扎成的架子。

    這東西長百余丈,中間是根粗管子,人可以坐在裡面,上面每隔十丈就有一對短翼。這些短翼長五丈,相對百余丈長的船身來說,實在短得可憐,翼寬更是不到三尺,而且很薄,最厚的地方也只比手掌厚一些。

    當初那艘小飛天船建造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感覺太過單薄,怕一出海就散。如果和這東西比的話,肯定沒人覺得那艘船單薄,至少前一艘還有些許飛天船的模樣,眼前這艘簡直就是一根晾衣服用的竹竿。

    和上次一樣,麻子、蘇明成等人異常擔心繞著這艘竹竿船轉圈。要不是怕謝小玉面子上不好看,他們眞的很想先讓別人駕船出海測試一下再說。

    擔心的不只他們幾個,此刻聚攏在海邊的人接近四百人。除了謝小玉手底的三十幾個人,老頭還帶著一群人,其中有七位舵主,其他則是他們的家人,剩下的三百余人全都是璇璣派門下的弟子。

    那是第二批過來的人,因為有了前車之鑑,璇璣派對這批人管得很嚴,連穿著打扮都完全一致,全都是一身青色道袍,背後斜背著長條形木匣,腳下蹬著軟底靴子,標准的劍修打扮。

    因為時間緊迫,當初挑選這批人的時候,規定的條件比第一批人更嚴格。這些人原本都是眞人,所以轉成劍修之後仍舊有練氣八、九重的實力。璇璣派更是下足本錢,給他們每人三百粒補氣丹,所以來天寶州的路上,他們沒有浪費一點時間,全都在修練。因為是重修,不存在瓶頸,所以到天寶州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回到練氣十重。在那口新的庚金靈眼裡修練一個多月後,這些人全都以庚金精氣再次築基,重新回到眞人境界。

    同樣是眞人,卻和以前完全不同,戰力少說差了十幾倍。

    有這樣一口庚金靈眼,這些人當然要在天寶州繼續修練。不過這次航行同樣重要,關系到如果中土待不下去的退路問題,所以洛文清的兩位師叔讓他們一路隨行,充當保鏢的同時順便測試這艘飛天船滿載情況下的航行能力。畢竟將來璇璣派如果要退到海外,肯定是全派搬遷,十幾萬人一起出發,每艘船都會裝得滿滿的。

    謝小玉已經完成最後的檢查,朝著一群人走了過去。

    這群人裡有洛文清、麻子、蘇明成、李光宗和李福祿等人,還有何礦頭、二子、戲子、超叔都來了。李嬸抱著一個孩子,身後跟著李喜兒。生過孩子後,喜兒倒是不顯得臃腫,不過體態確實比以前豐滿一些。

    何礦頭、李嬸都是來送行的。

    這一路上太過辛苦,二子、戲子實力不濟,何礦頭、李嬸、二子媳婦更是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一起走的話絕對是累贅,所以他們會乘坐空行巨舟回中土。

    「可以出發了。」謝小玉催促道。他走到李嬸旁邊,輕輕拍了拍那個嬰兒圓嘟嘟的臉頰。

    小家伙認生,皺著眉頭,別過臉,手亂揮,想要撥開謝小玉的手。

    聽到馬上就要出發了,李嬸的神情頓時變得黯然。

    「頂多一年半載我們就可以在中土相見,不要像生離死別似的。」李光宗斥道。

    李嬸很聽老公的話,所以她點了點頭,不過臉上仍舊滿是憂傷。

    「娘,就當俺們出趟遠門,以前又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李福祿在一旁勸道。

    「走吧,上船、上船。」李光宗招呼著別人。他知道自己要有所表示,要不然這邊會一直僵持著。

    「上船吧。」洛文清朝著那些劍修揮了揮手。

    那些劍修聽到命令,立刻排隊朝著那艘竹竿船走去。

    和之前那艘小飛天船一樣,這艘竹竿船同樣非常低矮,人只能坐在裡面,不能站直身體。而且這艘船很窄,只有一人寬,正好讓一個人坐在裡面,不像以前兩個人可以並肩坐著。座位總算考究一些,不再只是一個蒲團,變成靠背椅。這也算吸取之前的經驗,上升、降落、加速的時候用不著再緊緊抓住旁邊。進出的艙門也變得完全不同,開在頭頂,每個座位上都有這麼一個天窗,換成普通人想進出還眞不方便,好在這裡全都是修士,輕輕一縱就坐進位子裡。

    「我們也該上船了。」李光宗拉著兒子就走。他怕自己走得慢,心就軟了。

    「大嬸,如果你們先回到中土的話,就跑一趟大禹州平武府羅海縣謝家莊,我爹叫謝景閒。在門派的時候,我也只有過年會回去看看他,現在已經有三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他那邊怎麼樣。」謝小玉被李光宗一家的情意所感染,也想起自己的家人。

    以前他和家裡的關系並不親密,他從小就被收上山。因為他的關系,家裡得了不少好處,也算是鎭上的一戶殷實人家。過年時他回家,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待他特別客氣,客氣得甚至有些疏遠。但是此刻他卻突然想起家人,當初師父曾經答應過幫他照顧家人,不知道家裡的近況如何?

    「一回到中土,我就立刻過去看看。」李嬸答應得非常爽快。

    謝小玉心中大定,轉身登上飛天船。此刻,海邊只剩下送行的這幾個人。

    「嗚嗚嗚嗚--」

    一片片扇葉轉動起來。

    現在他們在天寶州可以橫著走,再也用不著遮遮掩掩找殘骸,從上面拆零件,想要什麼直接向礦業會所討要就是。所以,這艘船前前後後裝了六座扇輪,力量遠比以前大得多,剛飛起來立刻開始上升。

    那艘竹竿船外表看上去纖細,這種輕質骨架加纜索的結構卻經過證明,足夠結實,所以任憑海風猛吹不止,船體也沒有絲毫扭曲,頂多微微有些晃動。

    謝小玉一推操縱桿,船頭調轉方向迎著太陽飛去。



    日月交替,斗轉星移,一天又一天過去了。

    漫長的旅行顯得異常枯燥。

    上一次他們出海是為了尋找海眼,所以麻子等人的精神不錯,一路上四處張望,海面上一片打旋的浪花就可以讓他們盯上半天。這次沒任何事可做,所以船一升空,他們就開始打坐練氣,白天吐納丙火精氣,晚上吸納雲霧中的靈氣,只有輪到當班的時候,他們才會從入定中醒來。

    每天都有十個人當班,白天用不著他們出力,這艘船上有數萬面陽燧鏡,聚集的太陽眞火根本用不完。到了晚上,就需要靠他們的法力維持飛行,不過這件事比想象中輕松。

    當初建造那艘小飛天船的時候,他手底下只有兩百多個練氣境界的修士,人人都要出力,甚至還計劃利用畜力,那些蛇蛟就是為此准備。現在那兩百多人走得只剩下三十幾個,卻多了三百余位眞人,眞人能夠借用天地之力,一個頂得上一堆練氣層次的人物。

    此刻,船在離海面千丈的高空快速飛行,下方雲層因這艘船飛過時激起的氣浪翻卷起來,很有幾分劈波斬浪的感覺,船尾一條長長的尾跡拖出數十裡。

    這艘船的速度快得驚人,一晝夜航程接近萬余裡,比很多遁法都快。

    按照謝小玉的估計,從天寶州到中土頂多三個月就可以到了,這還是從東面繞了 一下,如果按照正常航線和空行巨舟一樣筆直航行,時間可以進一步縮短到兩個月內。

    但是他不敢那麼做,走直線的話,沿途沒有島嶼,萬一船在半路上出了什麼事,那眞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現在這條路線好得多,一路上都有島嶼,就算出了什麼事,自救總是可以的。

    已經連著飛了九天,這漫長而又枯燥的航行讓謝小玉感覺很累,他在盤算要不要找一座小島停靠一下,讓大家舒展一下筋骨。

    「前面有艘船,好像是空行巨舟,樣子和普通的空行巨舟不一樣,有些古怪。」吳榮華突然發出警報。

    謝小玉猛地一驚,一個挪移,瞬間到了瞭望哨。

    這艘船長百余丈,寬卻只有五尺,剛好讓一個人坐下,根本沒有走道,所以來來去去只能靠挪移陣。

    瞭望哨仍舊在船中央,整艘船只有這裡稍微寬敞一些。

    比上一次好得多,吳榮華不是一個人,還有兩個人和他輪流放哨。

    璇璣派能夠挑出這樣兩個僕役也不容易。他們倆算是僕役中的另類,居然修練瞳術,所以境界不高,一個練氣八重,另外一個才練氣六重,以前根本不被重視,現在這兩個人卻成了寶貝。船上這三百多名劍修中,只有他們不是眞人,而且一旦有事發生,他們會和吳榮華、王晨這群人待在一起。

    謝小玉一到,這三個人連忙讓開,將中間的位子讓了出來。

    座位上方的陽燧鏡中正映照出遠處的情景,遠處的雲層上果然有一艘船。從船的體積和航行速度來看,絕對是空行巨舟,而且比官府的空行巨舟似乎還快上一點。

    那艘船同樣體積龐大,不過它前面是尖的,呈三角形,而不是像官府的空行巨舟四四方方。

    「洛兄、麻子、老蘇、法磬、綺羅,全都清醒一下,我們可能要活動筋骨了,前面有來歷不明的家伙。」謝小玉大聲喝道。

    他的聲音瞬間傳到前面。

    那幾個人頓時精神一振,就連不喜歡爭斗的綺羅也眼睛一亮。這九天下來,她感覺骨頭快生鏽了,正巴不得有機會活動一下。

    洛文清轉過頭,朝著身後喝道:「金隊隨我出戰,火隊、水隊全力加速,木隊開啟防御法陣、土隊登上船頂負責防御!」

    那三百劍修分成五隊,暗合五行,每隊六十人,攻可以布成六丁六甲陣,守可以布成六合陣。

    為了即將到來的大劫,璇璣派可以說絞盡腦汁,對於能提升戰力的辦法全都花費大量心思研究,這裡面就包括戰陣之法。

    隨著一聲令下,那些劍修紛紛行動起來,從船裡飛出來。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背後一拍,立刻有無數鱗片飛了出來,整整齊齊貼在他們身上,瞬間組成一件鎧甲。

    這種鎧甲叫「破軍紫嵇甲」,雖然只是下品法器,防御力卻極強,比很多上品法甲都厲害,璇璣派從十年前就開始煉制,所有的門人都有一套,這次前前後後兩批人過來,全都帶著各自的甲胄,為的就是防備萬一。

    謝小玉他們也都飛身而出,此刻船是由王晨駕駿,正緩緩調頭。這艘竹竿船雖然比原來那艘船力量大了三倍,起降也快了許多,但是轉彎不夠靈活的老毛病仍舊存在,而且因為更細更長的緣故還更嚴重一些。

    幾個人凌空而立。

    謝小玉放出一片光霞;法磬布下了劍陣;蘇明成雙袖大張,放出無數蠱蟲;麻子雙手虛托握,十指尖端各浮現出一座很小的山的影子;洛文清則是有一道紫色星光縈繞四周,化作一條璀璨星河;只有綺羅顯得最為平靜,就這麼站在半空中,實際上,她的掌心裡已經扣著那一百零八根飛針。

    對面那艘樣子怪異的空行巨舟已經停了下來,正在調頭。上面也有一大群人飛了出來,人數絕對比這邊多得多,少說有一千人。

    謝小玉的瞳孔猛地收緊了。

    那些人能凌空而立,說明他們至少是眞人。

    像璇璣派、元辰派這樣的大門派裡,眞人的數量少則三、四萬、多則七、八萬,就連稍微強點的中等門派也能湊出一萬多名眞人,但是很少會組建這樣的隊伍。如果有事要出動那麼多人,一般都由眞君帶隊,下面配上幾十個眞人』然後是兩、三百名練氣層次的弟子,剩下的全由僕役充數。

    「那是何方勢力?」洛文清也被嚇了 一跳,能夠將眞人級的修士當小卒來用,就算那些頂級門派也做不到。

    「非常詭異,他們身上既不是眞氣,也不是佛力,明明境界不高,卻彷佛和天地完全融合在一起似的。」謝小玉有觀天徹地洞幽大法,看得比其他人清楚。

    突然他的心頭猛地一震,驚呼道:「裡面有一個眞君。」

    另外幾個人也被嚇了一跳。他們雖已經殺了四位眞君,可是一旦對上眞君,他們心裡仍舊沒有把握。
   
    「只有一個?」洛文清連忙問道。

    「我只看到一個,也許還有。」謝小玉不太有把握。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留一手,故意藏起一、兩個眞君?

    「我們四人拖住那個眞君,法磬的彌天星斗陣攻擊范圍最廣,你幫那些劍修干掉其他人。」麻子說道。他並非越俎代庖,出發前他們就已經分工好。謝小玉戰力最強,分心指揮戰斗的話太可惜了 ?洛文清要指揮那三百名劍修,忙不過來,所以只有讓麻子負責此事。

    對於麻子的決定,法磬心裡很不舒服,但是他沒辦法拒絕。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差了一些,對付眞君實在有心無力。

    此刻他只想快一點回到中土,約謝小玉、洛文清和麻子一起前往九曜派。他只希望能從那九塊石碑中有所感悟,就算趕不上這三個人,至少不能被蘇明成、綺羅比下去。

    不知不覺中,法磬已經沒有一開始的心高氣傲,他心目中的目標已經從超越謝小玉、洛文清,變成能跟上這幾個人,不至於被甩得太遠。

    「老蘇、綺羅,你們也先幫其他人干掉對方的眞人。」謝小玉權衡之下,對麻子的決定進行修改。

    蘇明成能御使億萬蠱蟲,最適合打混戰,場面越亂,他越能發揮實力。綺羅的飛針同樣數量眾多,而且防不勝防,殺起小卒效率極高。

    蠱術和飛針並不是沒有缺陷,它們對付實力弱的修士很厲害,對付實力強的修士卻不行,特別是飛針,一件鎧甲就能讓它們失去用武之地。上次神道大劫,神皇麾下全都是披堅執銳的士兵,一個個包裹得如同鐵烏龜,克制了運用飛針的那些女修,飛針在上次大劫中成了無用之物,所以才斷了傳承。

    眼前這群修士身上好像並沒披著甲胄,但是誰都不敢保證他們的衣服底下是否套著一件內甲。

    這邊剛剛分配好人手,那邊已經動了。

    只見一片烏雲飛起,雲頭上站著一個修士。此人身上披著一件法袍,卻和道袍有著明顯差別。袍子前面敞開著,上面繡著一頭猙獰的怪獸,兩條錦繡絲帶從領口垂下。

    「妖氣!」謝小玉、洛文清和麻子同時喊道。

    剛才離得遠,只感覺這些人身上散發的不是眞氣,也不是佛力。現在一逼近過來,那股氣息頓時變得清晰,感覺和開啟智慧的妖獸散發出的氣息很相似,只是比妖獸散發的氣息純粹得多,前者如同山間的一汪清泉,後者如同溝渠裡的泥水。

    「難道這些全都是妖族?」洛文清臉色大變。

    從古至今,天地大劫總共發生過九場,太古、遠古、上古各發生三場大劫,人妖之戰就是太古時代最後一場大劫,那場大劫的規模遠比神道大劫大得多。

    「別想這些了,先顧眼前要緊!」麻子大喝一聲,右手一揮,一條赤色蛟龍盤旋飛舞,朝著那片烏雲撞去。

    謝小玉出手同樣快疾,無數如游絲般的光芒劃破天際,這是他將劍符、劍匣和飛針融合在一起創出的新劍法。

    以前,謝小玉按照劍陣的方式運用劍符,劍陣的威力強,但是死板。綺羅的飛針之術讓他眼睛頓時一亮,飛針和他的劍符一樣都成套,她不可能控制每一根飛針,所以飛針會有固定的軌跡,和劍陣的道理差不多。不同的是,每一根飛針者可以帶上數百根普通的鋼針,那些鋼針可不受控制,亂飛亂舞,甚至互相碰撞,讓人無法防范。而且它們很便宜,一錢銀子可以買一大包,在一百零八根飛針的牽引下,它們的速度快得驚人,破壞力也不小。

    現在他的劍法也一樣,有三百六十枚劍符在他控制中,全都是金符,每枚金符帶三百六十枚紙符。這套劍法一旦施展開來,就看到滿天游絲亂舞,方向各自不同,如同狂風中亂舞的雨絲,又如同隨意漫卷的雲團。

    那個妖人雙手連揮,從他身上射出十幾道虹光,每一道虹光的顏色都不一樣。其中一道青色虹光抵住麻子的裂地鞭,一道白色虹光化作一片光障籠罩在四周,另外兩道虹光滿空亂舞,將謝小玉的飛劍擋在外面,剩下幾道虹光朝著謝小玉他們卷來。

    一出手居然是這番模樣,謝小玉他們越發確定對方的身分。

    妖族本體厲害,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能力,所以他們斗法之時很少藉助外物,完全憑借自身之力。人族修士則完全不同,人族沒有那樣得天獨厚的條件,爪不尖、齒不利、皮不堅、肉不厚、身體孱弱,所以只能藉助工具。人族中的修士也是靠法器、法寶、符篆、大陣之類的東西與敵爭斗。

    知道對方是妖,洛文清也連忙加入戰斗。他手掐劍訣朝著那團烏雲虛空一斬,一道紫色星河朝前湧去,將卷來的幾道虹光盡數擋住。

    這三個人抵擋住那位眞君,其他人不敢浪費時間,蘇明成往對面一指,那一大片蟲雲朝前飛去,嗡嗡聲震耳欲聾。法磬比他更快,無數劍影閃爍不停,剎那間出現在對面那群修士中間。

    對面的妖修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十幾個家伙被攔腰斬成兩截。這一下激起他們的凶性,那群妖修迅速散開,朝著這邊殺來。

    一進攻,立刻看出差異。

    那上千人五花八門,有的突然間背上長出翅膀,看上去和土蠻中的鳥人差不多;有的一步踏出就是數十丈遠,凌空步虛猶如腳踏實地,和飛天夜叉有幾分相似;還有人身體四周裹著烈火彩焰,飛遁起來聲勢驚人。

    謝小玉、洛文清百忙中看了 一眼,心中反倒定了下來。

    他們原本以為這突然間冒出來的上千名敵人全都有眞人境界,那可不簡單,現在才知道並非如此。他們能虛空而立,只因為天生就會飛天遁地,就像鳥雀,不需要修練就可以自由翱翔。

    不過對方的人數畢竟佔了優勢,眞人級的妖修少說有三、四百名。

    妖修中有一個黑大漢,大口張開猛地噴出一片黑雲。這片黑雲同樣發出震耳欲聾的嗡嗡聲,居然也是由無數異蟲組成。

    金色蟲雲和黑色蟲雲先絞在一起,半空中傳來讓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

    這些黑蟲形如獨角仙,一個個有巴掌大小,身體四周像鋸齒一樣,看上去就很凶厲。

    蘇明成放出去的蟲子中,打頭陣的正那些金色甲蟲,比個頭差了一些,牠們渾身光溜溜亮閃閃,猶如一顆顆金彈,不覺得猙獰,只顯得可愛。

    兩邊撞在一起,那些金色甲蟲立刻被黑色獨角仙壓在底下,吭哧吭哧不停亂啃。不過黑蟲雖然凶悍,卻也拿厚實的金殼沒辦法,好半天只能啃出一道印痕。

    沒有一下就分出勝負,變成膠著戰,如此一來,拚的就是數量了。

    蘇明成這邊顯然更佔上風,既然要離開天寶州,他干脆將能收的蟲子全都收走。

    越來越多的金色蟲子往前湧去,瞬間掩沒那片黑色蟲雲。這些金色蟲子前頭全都是厲害的品種,後頭卻是一些弱蟲,不過這些小東西雖孱弱,到了這時候卻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牠們從後面咬住黑蟲的後腿、翅膀和屁股之類的地方。黑蟲雖然強悍,卻沒有金色甲蟲那樣變態的甲殼。

只片刻工夫,許多蟲屍紛紛從空中落下,裡面有金色的,也有黑色的,數量相差不多,不過那些死掉的金蟲全都是弱小個體,是被黑蟲臨死一擊所殺。

    蟲子之間的戰斗已經分出勝負,修士之間的戰斗也瞬間分出上下。

    那六十個金隊的劍修排成戰陣,同時將背後劍匣翻到前面。

    一連串錚錚輕響,一道道刺眼的劍芒從劍匣中飛射而出,劍芒速度快到極點,瞬間闖入敵群中。

劍氣噴吐,劍光閃亮,所過之處全都是殘肢斷臂,更有一些妖修被斬斷或者洞穿,翻滾著從空中墜落。

    一擊之下就有如此成果,不只敵人嚇了 一跳,連那些劍修也感覺難以置信。

    還沒等到眾人反應過來,那些妖修一個個慘叫著墜落下去,大部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東西擊中。

    出手的是綺羅,她的飛針夾雜在飛劍中,那些飛劍強行撕開一道口子,她的飛針就從那道口子鑽了進去。那些飛劍只不過殺了二十十幾個妖修,傷了近百名,這些飛針卻讓敵人損失一半。

    「撤!」半空中的烏雲中響起一陣怒吼。

    那個眞君級的妖人一邊和謝小玉他們相斗,一邊注意著旁邊的戰斗。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下被人屠戮,卻因為被謝小玉、洛文清和麻子纏住,沒辦法施以援手,心中又焦急,又憤怒。不過他也明白,再打下去他的手下會被殺個精光,然後對手會兵合一處,到時候連他都有麻煩。

    話音一落,妖人突然生出一絲警兆,剎那間,一道森冷的劍氣從他背後襲來。

    那個妖人確實厲害,身體一振,頓時又分出兩道虹光,重重迭在身後,自己則猛地往旁邊一閃。

    劍光爆閃,劍氣飛射,兩道虹光相繼被穿透,不過這樣擋了 一下,穿透進來的劍氣已經弱了許多。

    那個妖人怒吼一聲,轉身躲進滾滾烏雲中,右側肩膀和腰部被掃了 一下,雖然不致命,卻夠他受的。

    「你們等著,我會找你們算賬的!」說完,妖人駕起烏雲破空而去。與此同時,還飛出一道紫色虹光卷住底下陷入苦戰的手下,瞬間收進雲裡。

    臨近那艘空行巨舟的時候,那個妖人顯然不想讓謝小玉他們得到線索,隨手放出一片烏光打了過去,將空行巨舟擊成無數碎片。

    做完這一切,那片烏雲瞬間遠去。

    謝小玉、洛文清和麻子都不敢追,他們能夠嚇走敵人已經不錯了。剛才那一擊耗盡謝小玉全部的力量,他此刻只不過是硬撐著,洛文清和麻子要顧及他,也沒辦法全力施展。

    「我們也快走。」謝小玉猛一揮手。

    麻子過來一把抓著他的肩膀,帶著謝小玉朝他們的船追去。那艘船早已經調轉方向,跑出很遠。

    洛文清收攏那些劍修,立刻命令道:「下去找一下看看有沒有活口。」剛才的妖人走得很快,臨走時將其他妖修也一起帶走,現在只能指望掉進海裡的妖修還有活口。

    妖族突然間出現實在太詭異了,他必須弄清楚這件事。

    「洛哥,等我一下!」蘇明成大聲喊道。

    他的蟲子此刻正將黑蟲圍在一起。這次他的損失不小,好在死的大部分是弱蟲,如果能吃掉這些黑蟲,消化牠們的精華,他的寶貝們肯定會變得更加厲害,甚至可以擁有黑蟲的一部分能力。

    洛文清劍光一壓,璀燦星河瞬間將那些黑蟲籠罩在底下。

    中天紫微劍法可分可合,散開之後,籠罩的范圍遠不及蘇明成的億萬蠱蟲,也比不上綺羅的飛針,只和法磬的彌天星斗陣差不多,卻勝在精准。

    黑蟲和金色甲蟲攪在一起,換一個人肯定投鼠忌器,他卻只是一壓、一絞,頓時許多黑蟲被絞得粉碎。

    金色蟲子頓時興奮起來,漫天亂舞,搶食黑蟲的屍體。
  
    不一會兒,所有的黑蟲全都被解決了,那些吃飽的金色蟲子懶洋洋地飛回蘇明成袖子裡,一進去就開始休眠。

    蘇明成高興得合不攏嘴,這些蟲子一旦醒來,肯定會脫胎換骨,比以前厲害得多。

    妖可不會蠱術,那個黑大漢可以口噴黑蟲,十有八九也是這種黑蟲所化。蟲類壽命短暫,而且智慧低下,不容易修練成妖,能夠成妖的十有八九是太古遺留下來的異種。

    「走吧!」洛文清喊了 一聲。

    蘇明成這才如夢方醒。幾個人轉身朝著自家的船飛去。

    此刻,謝小玉早已經回到船上,王晨連忙將駕駛的位置讓出來。謝小玉也沒客氣,一坐進去,立刻拉動頭頂上的一根繩索。

    只聽到一陣機括轉動聲響起,船兩側各伸展出一排扇輪,總共有三十六座,比一般的扇輪要小得多。

    這些小扇輪緩緩轉動起來,越轉越快,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刺耳,那艘船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速度加快,代價就是船上每一個人都感覺到法力的流逝。

    洛文清、蘇明成飛回船上。他們回來得最晚。

    此刻,這艘船的速度讓他們異常驚訝,其他人坐在裡面所以沒什麼感覺,剛才他們在外面,追了好半天才追上。

    洛文清一邊探頭探腦地看著外面那些小扇輪,一邊說道:「我已經將這邊的情況告訴兩位師叔,他們正往這邊趕,不過要一點時間,所以我們得自己小心,至少要撐過兩天……」

    他突然停住了。這艘船的速度越來越快,說不定還可以再快一倍,這樣的話,根本用不著兩天就可以和師叔會合。

    謝小玉知道洛文清在想些什麼,搖頭嘆道:「這樣的速度維持不了多久。大家的法力支撐得住,但是這艘船不行。」

    此刻他拚命加速,只為了盡可能逃遠一些,然後改變航向,避開對方的搜索。

    「那幾個俘虜怎麼辦?」耳邊突然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那是金隊的隊長。

    「有俘虜?」洛文清頗為興奮。

    「麻子、老蘇,這件事拜托你們了。」謝小玉轉頭說道。

    洛文清一愣,不過他沒表示異議。麻子在外浪跡多年,為人又心狠手辣,蘇明成在堂口裡也混了不少日子,兩個人對於刑訊逼供那套絕對比璇璣派的人熟悉得多。

    「我帶兩個人一起去可以嗎?」蘇明成問道。他說的人肯定是信樂堂的舵主,這群人既是老頭的班底,同樣也是他的班底,他當然要制造機會給這些人。

    謝小玉點了點頭。蘇明成想發展自己的勢力,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在大劫中就多一分活下來的希望。

    別說這群人,就連天寶州那一百六十幾個舍他而去的人他也沒完全放棄。那些人得了他不少好處,根基打得異常扎實,頂多三五年的時間就全能以大五行圓滿的狀況築基,更有一半人將來有機會成為眞君。

    大劫一起,沒人能夠獨自生存,必須依靠一方勢力,而散修絕對是最悲哀的一群人,別人根本不會在乎他們的根基有多麼扎實,也不會在乎他們的潛力,只會把他們當做炮灰用,等到他們吃足苦頭之後,自己再出面招攬。

    此刻,謝小玉已經在為將來做准備。

    船繼續往前航行,兩個時辰後他調轉方向,比起原來的航線偏離了 一些,敵人如果追上來的話,肯定會沿著原來的航線一直追下去。

    剛調轉船頭,蘇明成和麻子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身上都沾著血跡,身上的氣味也不太好聞。

    「有結果了?」洛文清問道。他比任何人都關心此事,畢竟謝小玉、麻子、蘇明成和法磬全都是散修,只要管好自己就行;綺羅雖然屬於霓裳門,但是霓裳門的女修對自己門派的感情一向不深;洛文清可沒那麼灑脫。他從小在璇璣派中長大,師門長輩對他寄予厚望,恩重如山,他身上的擔子也重如泰山。

    「審了半天,大部分俘虜的骨頭很硬,怎麼都不肯開口,總算有兩個家伙還算容易溝通,從他們的嘴裡撬出一些東西。」麻子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干這種事,在他看來比和人交手還累。

    「你們恐怕想象不到一直有人透過那條老航線來往於天寶州和中土 ,官府和各大門派居然一無所知。」麻子嘆道。

    「有人?」洛文清問道。

    麻子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蘇明成在一旁說道:「算是半人半妖吧,這些家伙很奇怪,外表是人,但是五髒六腑和人完全不同。」

謝小玉沉思不語,突然想起天寶州那些土蠻。

    說起來那些土蠻也很奇怪,明明是人,卻各有怪異的本領,像飛天夜叉之類還算正常,至少外表和人沒什麼兩樣;像鳥人之類,體型都和人不太一樣,骨骼是中空的,背上還長著雙翅。

    謝小玉轉頭看去,看到洛文清也沉思不語。

    「你覺得這件事會不會和土蠻有關聯?」洛文清思索片刻之後問道。

    「那是肯定的。不過當初發現天寶州的時候,土蠻就已經長這樣,他們肯定是人,至少是人族的一支,他們的內髒器官大部分和人相似,小時候更是和人的孩子一模一樣,長大之後才會改變外形。那些俘虜卻是外表像人,五髒六腑完全不同,那是妖的特性。」謝小玉說道。

    「麻子,你有沒有問過這群家伙往來天寶州和中土間已經有多久了?」謝小玉轉頭問道。

    「差不多兩百多年。」麻子很有把握:「我問了兩個人,還殺了那幾個嘴硬的家伙,搜了 一下他們的記憶,得到的結果也一樣,天寶州開發之後,才有這條航線。」

    「那就不是了,他們和土蠻不是同類。」謝小玉越發肯定他前面的推論。

    「但是可以連手。」洛文清說道。

    謝小玉也想到這一點。土蠻不可能自己創造神道之法,而且土蠻修練的那些魔功也不可能完全從殺死的散修手裡得到,像三界胎藏大曼荼羅這樣的東西,即便在中土,也只可能在大門派手裡。

    「妖……連這麼久遠的東西都跑出來湊熱鬧。」麻子臉色異常難看。他已經知道神道重現,現在又出現妖族的蹤跡,如果再算上土蠻全都修練魔功,可能和魔門有關,歷次大劫的主角幾乎都快湊齊了。

    「即將到來的大劫難道不是佛道之爭?」洛文清滿臉迷惑。

    他並不擔心被人聽見。前面和後面隔絕,而坐在前面的人包括綺羅在內,都已經知道大劫將起。

    「天地大劫的意義是什麼?」麻子突然問道。

    這絕對是個高深的問題。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人問過同樣的話,也有過無數猜測,但是沒人知道准確答案。

    「應該是一種考驗吧?就像飛升仙界必須經歷天劫。」洛文清答道。這段日子,他一直在思索此事。

    「我覺得更像清洗。」謝小玉冷冷地說道:「第一場大劫是天變,那是天道親自動手,最初一批生靈大部分就此消失。第二場大劫天道沒有親自動手,而是假借妖族之手,將那些從天變下逃脫的太古生靈盡數滅殺,最初誕生的那批生靈至此徹底滅絕。沒了太古生靈,妖族變成天地間的主宰,所以同樣的命運也落到他們頭上,第三場大劫天道也沒有親自動手,這一次借用的是我們人族的力量。也算妖族有本事,他們中的大能強行開辟出一個妖界,帶著億萬名族人逃了進去。」

    「我也聽過類似的猜測。最初那批生靈全都是天生地養的精怪,本身就蘊含大道法則,可謂得天獨厚,所以為天地所忌,千方百計要將牠們盡數滅殺。至於妖族會被毀滅,據說是他們滅亡先天精怪之後,變得越來越囂張傲慢,不懂得敬畏天地,甚至要改易天地,為天地所不容,所以遭到同樣的命運。不過這種猜測用在太古三大劫上說得通,遠古和上古的大劫好像就說不通了。」

    洛文清並不是否認,他自己也覺得這種說法有道理,如果是考驗的話,那麼天地對先天精怪的趕盡殺絕遠遠超出考驗的程度,只能說是有意識地滅殺。

    謝小玉知道洛文清會有這樣的疑問,以前持這樣觀點的人,全都因為「天道無私」這四個字才沒能看清遠古、上古歷次大劫的緣由。

    「遠古三大劫乃是玄門興起,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玄門能興起?」不待別人回答,謝小玉繼續說道:「因為玄門敬畏天地,因為所謂的三千大道正是天道衍化,八萬四千法門都遵循天道軌跡。遠古第一劫滅絕的巫門傳承自先天精怪,他們的修練之法不在天道掌控下,理所當然不為天地所容。

    「第二劫滅絕的鬼族同樣不容於這方天地,因為這個世界只允許生靈存在,不容死物玷污。不過有生必有死,如果沒辦法解決,天地間遲早被死物淤塞,所以天道假借鬼族大能之手開辟冥土,成為死後魂魄所歸之地,也算補完自身。

    「最後一劫滅絕的魔門號稱有億萬法門,裡面肯定有脫離於天道外的東西。魔門聰明,大劫一起,一邊和玄門爭斗, 一邊暗中開辟世界。而且魔門比妖族、鬼族過分得多,開辟世界就算了,居然一下子開辟好幾個世界,還將這方天地的靈氣、天地精氣和無數天材地寶一起卷走。

    「玄門雖然大勝,卻分裂成道門和佛門。看到魔門的做法,幾位道祖、佛祖既是為了防患於未然,怕這方天地翻臉無情對他們下手,也為了超脫於這方天地之外從此不受束縛,所以學魔門也各自開辟世界,一為仙界,一為佛界,而且和魔門一樣,大肆掠奪靈氣和天材地寶。如此行徑自然失了天道眷顧,所以就有了裂天之變。

    「這上古第一劫同樣也是天地親自出手,強行斬斷各界聯系。這方天地從此只進不出,仙、佛、妖、魔、冥這五個世界中的人想過來,哪怕實力再強,也只有透過輪回轉世一途。

    「第二劫道法之爭更是削弱玄門實力,這其中道門受害尤烈,而且重法一脈先贏後敗,這其中的轉折莫名其妙,而且道勝於法,為下一場神道大劫埋下禍根。神道大劫初起之時,要不是道門各派全都空有道行,不善爭斗,也不會有初期的慘敗。

    「神道大劫根本就是天地想滅亡玄門。如果說玄門是天道的維護者,那麼神道就是天道直屬手下,修練神道之人擁有的神通就是天地所賜。當年神皇帳下三千名近衛、八萬四千名禁軍,其實就是天道投影,每一個人執掌一道,代替天道管理這方天地。

    「可惜那位神皇野心勃勃,居然想將這方世界轉化成為地上神國,這豈能為天道所容?所以玄門先敗後贏......」謝小玉侃侃而談。

    這些並非他的猜測,而是一本書上的內容。那本書名為《博古鑑今》,說是史書,卻又像雜評,對歷史事件記載得很少,往往一筆帶過,底下的評論卻一大堆,很多評論都讓人匪夷所思,卻又很有道理。

謝小玉之所以會留意這本書,是因為作者正是寫下《奇技妙法百篇》的那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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