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極品賬房 作者:天淨沙秋思 (連載中)

 
chmjxx 2012-9-27 02:36: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514508
pm4kevin 發表於 2012-12-25 18:17
第九十章 白素顏
破曉時分,東方的天際已經浮現出了一抹魚肚白。

晨風吹過,草木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草葉上面的露珠反射著破曉的晨光,晶瑩剔透,美麗動人。

臨江的山頂上,深綠色的竹林隨風搖曳,枯黃的竹葉隨風而落。被晨風吹響遠方。因為已經是深秋季節,山頂上萬物凋零,顯得有些悲秋之色。

身著黑色勁裝,頭上纏繞著髮箍的白素顏,一身男兒裝扮,靜靜的坐在懸崖邊的巨石上,吹著笛子。

早晨的風有些大,吹得他身上的衣襟,呼呼作響,隨風而舞。漫天飛舞的枯黃的草葉竹葉,落在他的身上,黑髮上,輕輕滑落,悄然落地。而他卻像是沒有知覺一樣,就那麼坐在懸崖邊的青石上,靜靜的吹著笛子。

悠揚的笛聲中,帶著些許的傷感,迴盪在蒼茫的大山中,與山下滾滾而過的江水激盪生,混成一片。

笛聲中,是一首益州苗家的小曲,婉轉的曲調聲中,帶著對家鄉故土和親人的濃濃的思戀感情。飄渺的曲調中,白素顏那微閉的眸中,兩行清淚順著俏麗的臉頰潸然而下。

父親本是苗家的大苗王,十多年前,因為漢家官員欺壓苗家鄉親,他父親便約了苗家的幾位長老,前去益州府尹那裡,求見府尹大人。

但,誰也沒有料到,父親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來。

幾個月後,被安上了謀反罪名的父親和幾位長老,在刑場被斬首。雖然諸多苗家鄉親,拚死相救,但最終卻被當時的益州府尹安鵬,血腥鎮壓。鄉親們死傷慘重,父親和各位長老也沒能逃脫,苗家元氣大傷。

得知父親被漢人害死後,母親氣血攻心之下,丟下了當時還是個孩子的自己,淒慘離世。而自己,就這麼孤苦伶仃的渡過了這十多年的光陰。

而這十多年來,經過漢家官老爺的不斷分化,苗家也成了一盤散沙。到如今,除了白苗和紅苗,其他的各個頭領,都被漢家官老爺收買。

呵,就連自己一直尊敬的巫師大人,到頭來都成了漢家的鷹犬。

不過……她已經死了!

白素顏閉上了眼睛,揚起俏麗的臉頰,仍由微冷的晨風吹過她那清秀的臉頰。

想起昨晚的事情,白素顏心中微微嘆息一聲。

真的是遺憾呢。自己差一點就成功了!

就怪那個書獃子,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想起那個書獃子,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白素顏便覺得心中氣惱無比。就是這麼一個文弱書生,卻壞了自己的大事,還差點讓自己置身險境,無法脫身。

轉過頭來,看著躺在草叢裡,仍然在昏迷中的書生。想起他昨晚壞了自己的好事兒,白素顏心中殺機起起伏伏,手中的寶劍幾番抽出合攏,明亮的眸子中,神色閃閃,面色陰沉不定。

不經意間,白素顏看到了躺在草叢裡的書生,似乎睜開眼看了自己一眼,不過又很快閉上了。

白素顏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隨後又轉過了身,看著懸崖下奔流的江水,冷冰冰的自言自語道:「醒了?」

背後傳來一聲一本正經的聲音:「還沒呢!」

白素顏愣了一下,轉過頭一看,卻發現書生仍然躺在草叢裡,嘴裡嘟嘟囔囔的說著一些自己聽不懂的話。

「我數到三!」

白素顏緩緩的抽出短劍,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

「不用了,我起來了!」剛剛還躺在草叢裡的書生,一骨碌爬了起來,伸手拍掉落在身上的草葉,訕笑著對她說道。

躺在這山頂一夜,濕冷的空氣將身上的長衫浸潤的黏糊糊的,晨風吹來,呂恆不禁打了個寒戰。

抬眼望去,前方破曉的晨光中,紛飛的枯葉裡,一個身著黑色夜行衣,頭戴飄帶的俊美公子,靜靜的坐在山巔之上,微露的晨光,灑在他的身上,折射出淡淡的螢光。

晨風吹過,他的髮帶隨風飄舞,握在手中的笛子,被晨風吹著,發出一陣陣的嗚咽聲。

俠客,短劍,笛聲,竹林,枯葉,這一切,倒是讓呂恆想起了,曾經在自己腦海裡浮現過無數次的武俠世界。

「咳。這位公子,不知,呵呵,不知帶在下到這裡,有何貴幹啊!」無奈,天氣太冷,呂恆身上又是濕漉漉的,而且見這位女扮男裝的公子的手一直按著劍柄,儼然是一副殺氣外露的感覺。壓抑之下,呂恆還是決定開口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不過,話剛說出口,呂恆就有些後悔了。

自己壞了人家的好事兒,現在被人劫持到這裡,除了要給自己一個教訓以外,還能有什麼原因。

這不是閑的蛋疼,自己找抽嗎?

不過,話已經說出口了。那自己必須要一裝到底了,打死都不能承認。

心裡打定了注意,眼神也變得很是無辜。呂恆攤開雙手,一臉茫然的看著這位翩翩公子。

「都說讀書人,狡猾無比,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呵呵,你難道忘了昨晚的事情了嗎?」白素顏轉過身來,一臉嘲諷的看著裝傻的呂恆,冷笑著道。

見對方已經拔出了短劍,呂恆也知道,在裝下去,搞不好真的會惹惱這位刺客大俠。

心裡苦笑一聲,抬起頭,看著這位公子,苦笑著道:」好吧,在下記得。只是,在下十分不解。公子為何要刺殺武寧遠呢?」

前些時日,呂恆也聽武寧遠和展護衛說起過,前幾個月,出現在秦淮河沿岸那些屍體,都是安鵬在江寧的眼線。

由此推斷,這個女子,應該是和安鵬有著私人的仇怨。但,這跟武寧遠好像沒有多大關係呀。更何況,武寧遠跟安鵬,相當的不對付。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不管怎麼說,這個女子都不應該把目標對準武寧遠呀。

「漢人都不是好東西!」白素顏唰的一聲,將寶劍抽出來,冷冷的盯著呂恆道。

呂恆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乾笑這說:「咳,公子這話,可就是一棍子打翻了一船人了。在下自認……」

「你也不是個好東西!」白素顏冷冷的盯著呂恆道。

她此時的情緒有些激動,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說話間,已經站了起來,手持著寶劍,就要走過來了。

被罵了一句,呂恆也不敢發火。只是苦笑著說:」在下與公子從未相識,公子這話,從何說起呀!「

白素顏冷冷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瓷瓶,隨手扔給了呂恆。

」這東西,你認識吧?」白素顏似笑非笑的看著呂恆,手指因為太過使勁兒握著劍柄,而顯得有些發白。

暈,哪能不認識呢。

這瓶藥,就是自己前些時候,給人家療傷的。而且。當時,還趁著人家受傷,調戲了人家一次。

真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是她。而且還在這裡碰到了。

不過,知道了她是誰,也就好辦多了。

呂恆手裡握著瓷瓶,細細的端詳了一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是一臉燦爛的笑容。

他呵呵一笑,將瓷瓶裝進懷裡,微笑著對白素顏道:」呵呵,原來是你呀!「

這番話,倒是出乎白素顏的預料。

她原本以為,書生的謊言被自己揭穿後,難免會大驚失色,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求饒。求自己放他一條小命。

但是,怎麼會是這樣呢。

僅僅是一句,哦,原來是你呀。卻讓自己覺得,兩人是相知很久的友人一樣。語氣中,帶著淡淡的驚喜,和久別重逢的感慨。

不知不覺間,身上的殺氣在消退。

白素顏放下了手中的劍,看著這個一臉真誠笑容的書生,重新坐了下來,轉過頭去,不想看他那讓人心煩的笑容。只是哼了一聲,道:「那時候,你可風光的很啊!」

呂恆撇撇嘴,低下頭,四下裡找了一陣子後,看到不遠處有一塊平整的石頭。吃力的搬過來,坐在了白素顏的對面,拍拍手上的泥水,翻了個白眼道:「那也不能怪我呀。誰讓你偷偷摸摸的摸進我家裡,我還以為是賊呢!」

「你才是賊呢!」白素顏哼了一聲,隨口答了一句話。

不過,話出口後,她卻覺得這味道似乎有些不對。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瞪了呂恆一眼。

呂恆看到白素顏這番鬥氣的摸樣,心裡也覺得好笑。不過,也同時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對方,終於不再是殺氣騰騰的了。

」傷好了?「

呂恆笑了笑,抬起頭看著她,輕聲問道。

白素顏轉過頭,看到這個傢伙,又是那讓人心慌的笑容看著自己。心裡不禁一陣氣惱慌亂,但卻無奈無法發火。心裡糾結幾番,最終也只是輕聲嗯了一聲。

「難怪你昨天晚上那麼神勇呢!」呂恆哈哈大笑著調侃道。

隨著呂恆神出鬼沒的試探,拉近關係。白素顏的敵意也越來越淡,

或許是因為心裡的事情無處發洩,也或許是因為面前這個書生給人的感覺真的很真誠。

當呂恆問起她為什麼要刺殺武寧遠的時候,白素顏心裡起初升起了一股警惕之色,不過,當看到呂恆那真誠的目光的時候,她終於放下了心中的憂慮,說出了自己的原因。

和呂恆猜測的一般無二,白素顏刺殺武寧遠,原因嘛,就是上次武寧遠派兵圍剿人家。現在人家返回頭,找他麻煩了。
pm4kevin 發表於 2012-12-25 18:17
第九十一章 江寧
「這個,這位公子,其實在下倒覺得,你去刺殺武寧遠,還真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呂恆在心裡斟酌了一番後,笑著對白素顏說出了這番話。

不管是為了武寧遠著想,還是目前的局勢,這句話說出來,也是不失偏頗。有理有據的,故而呂恆在說這話的時候,倒也顯得神情自若。

白素顏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盯著他,冷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跟那個王爺還是忘年至交呢!」

呂恆笑著搖搖頭,扶著膝蓋站起來,邁不開朝著白素顏走去。

白素顏眼睛微瞇,身體宛若一隻埋伏在草叢中的獵豹一樣,蓄勢待發,一隻手下意識的摸上了劍柄。

見這個假冒的公子,一臉的不善,呂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停下了腳步。

「呵呵,正如公子所言,在下的卻和寧王爺關係匪淺,不過,在下剛剛的那番話,卻是為姑……公子著想的!」呂恆一臉坦誠的笑容,攤開雙手的樣子,倒是真的很真誠。

「你?」白素顏眼裡滿是懷疑,不屑的笑了笑:「你,為我著想?你我非親非故的,你會替我著想?」

聽聞此言,呂恆不禁翻了個白眼,心裡一陣無語。

你也知道,咱們倆非親非故的呀。那你幹嘛還把我擄到這個地方。真是的。

白素顏冷笑了一聲,轉過頭,不在看呂恆的臉,淡淡的問道:「怎麼,無話可說了?」

呂恆搖搖頭道:「非也,只是不管公子,你信不信,在下剛剛那番話的確是肺腑之言!」

見白素顏仍然是不相信的樣子,呂恆也只能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公子刺殺寧王爺,無非是因為前些時日,公子在江寧城中被江寧守備軍所傷。便誤以為寧王爺是和安鵬一夥的,在下說的沒錯吧!」

「哼!」白素顏哼了一聲,卻是沒有反駁。

「呵呵,其實,公子真的看錯了。在如今的朝廷裡,眾所周知,王爺和安鵬是死對頭。他們因為十年前狄公後人的案子結下樑子,到如今,仍然是怒目相視。而且,再後來,因為太子一事,二人結怨更深。如今儼然是不死不休的樣子。公子,如果殺死了王爺,那安鵬豈不是更高興?」呂恆撩起前擺,大馬金刀的坐在草地上,開始擺起了龍門陣,像模像樣的分析者如今的局勢。

「俗話說的好,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即便公子無法和寧王爺結成同盟,同仇敵愾。但寧王爺對安鵬的牽制作用,還是不容小覷的。在下說的沒錯吧!」呂恆一邊打量著白素顏的表情,一邊呵呵笑著說道。

白素顏輕輕的點點頭後,突然轉過身來,瞇著眼睛盯著呂恆,冷冰冰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目標是安鵬?「

呃……

呂恆被這一句話頓時問的有些愣神。

看到白素顏那漸漸凝聚的殺氣,呂恆心裡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哎,果然是言多必失啊。

不過,目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成功了,不光能替武寧遠那老頭免掉這個殺身之禍,自己也能平平安安的回家。

細細思量一番,還是覺得這招險棋走的還是值得的。

他笑了笑,道:「公子既然知道在下和寧王爺關係匪淺,那這些信息,在下也是知道的。而且,公子難道不曾想過。寧王爺既然知道公子這些事情,那為什麼一直對你放任不管呢?」

見白素顏秀麗的眉頭緊緊皺著,似乎在思考自己的話。

呂恆終於在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

「其實,對於公子在江寧的豐功偉績,寧王爺實際上是默許的!」呂恆神色淡淡的,說出了這句話。

此時,太陽已經升了起來。東方射出的陽光普照大地。群山之上,鑲嵌著一層金黃色的晨光。坐在青石上的白素顏,髮箍輕揚。絕色的臉頰上,一縷被風吹亂的秀髮輕輕搖擺著。

似乎是想的有些深了,兩隻小腳不禁有些走神的,踢打著輕視。摸樣倒是有些可愛。

如果是個男的話,倒真是一個風度翩翩萬人迷的公子啊。

坐在對面的呂恆,看著白素顏那嬌倩的摸樣,心裡微微一動,暗自讚嘆道。

兩人聊了這麼長時間,呂恆雖然早知道對方是個女子,但卻一直沒有揭穿她的身份。

總是在心裡覺得,這個女子,一身的男裝,坐在青石上,吹奏笛子的摸樣,真的讓自己著迷。

有些像,自己小時候迷戀過的一個港臺明星。

如出一轍的風度,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容顏,還有那揮手投足間的風雅。……

嘖嘖,要是她做我女朋……

咳咳,想什麼呢!

這個當緊的時候,自己怎麼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被冷風一吹,神智清醒過來的呂恆,心裡不禁笑罵自己。

白素顏想了想後,轉過頭來,明亮的眼睛,盯著呂恆道:」即便你說的有道理,那他上次派兵圍剿我一事,該怎麼說?「

見這位小公子,氣鼓鼓的摸樣。呂恆苦笑著道:「這也不能怪他呀,你想啊,人家畢竟是江寧守備軍的官員,你在人家地盤上刺殺朝廷命官,一旦出事兒,皇帝不得追究他的責任啊!你要是在河北,或是山西幹掉那個范增,我保證他非但不會出聲,說不定還會偷笑呢!」

白素顏聽完這話後,眸中一亮。她抬起頭看了一眼面前這個風輕淡然的書生,看著他那不動聲色的沉穩笑容,彷彿世間沒有他看不清的謎團一般。

想起前些時日,在迷霧中,聽到的這個書生對王府那個家丁說的那番話,她心裡微微一動。

此人,心思縝密,而且,手腕極強。如果他幫助自己的話,那……

想到這裡,白素顏低著頭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不過,卻是很私密,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

她抬起頭,轉過身來,看著呂恆,俏顏上淺淺一笑,那宛若朝陽中百花競艷的風情,當真是迷煞世人。

「可是,我怎麼才能殺掉安鵬,報仇雪恨呢!」

白素顏輕聲問道,秋水般的美眸中,神光閃閃。

白素顏的眼睛裡,彷彿帶著催眠的神奇本領,讓呂恆瞬間沉浸在了其中。

他有些茫然的笑了笑,呵呵一笑道:「其實,這種事情,說簡單不簡單,說難倒也不是很難!如果是你親自去刺殺他的話,成功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除非……」

「哦?除非什麼?」白素顏面色一喜,神情急切的問道。

呂恆一臉的蕩笑,突然戛然而止。他兇狠的盯著白素顏,語氣不善的道:「除非你做我的小妾!我就告訴你!」

就在剛剛,呂恆也感覺到了自己神智突然變得不清醒了。不過,還好。剛剛風中的一顆露水,打在了臉上,涼絲絲的頓時讓自己清醒了過來。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遇上了心理學的高手了,竟然還會催眠。

被人算計後,呂恆心裡說不氣惱那是假的。

清醒過來,看到這個狡猾的女人,真一臉急切的套自己的話。呂恆心裡一發橫,便口無遮攔的冒出了這句話。

不過,話剛說出口,呂恆就後悔了。

因為,他看到了,剛剛還笑意盈盈的這個假冒公子,氣的俏臉通紅,當下站起來,抽出寶劍,就朝著自己飛了過來。

呂恆心裡一驚,轉身就跑。

不過,很遺憾,在他的身後不到三米處,有一顆長了幾十年的歪脖子樹。於是乎,慌不擇路的呂恆,毫無懸念的一頭撞在了樹上。

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江寧城

織造府內,氣氛壓抑。

窗外風聲呼呼,窗紙被吹得一陣陣的脆響。房間裡,焚香的銅爐裡,早已熄滅。只剩下了一屋子的冷清。

蘇廣義面色煞白的坐在太師椅上,握著茶杯的手,急劇顫抖著。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精美的小瓷瓶。

他神色癡呆的看著手裡被汗水浸濕的密信,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信,是由東京發來的。是安鵬的親筆信,由安大人的心腹親自送來的。

昨天夜裡。安大人的心腹突然來到了府上。沉聲對蘇廣義說道:「大人你自己了斷吧!您的家眷,安大人會替您保護好的!」

說完這話後,那個一身夜行衣的武士,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瓷瓶,輕輕的放在了蘇廣義的面前。之後,他便對蘇廣義抱拳行了一禮後,悄然離去。

聽到這話後,蘇廣義如遭雷擊,面色煞白。

他不怎麼都不相信,原本還是一切順利的局面,怎麼會突然間急轉直下。原本已經是頻臨滅亡的王府,怎麼會一夜之間飛黃騰達?

而自己,卻是淪為了階下囚!

整整一晚上,蘇廣義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步都不曾出去過。他眼睛裡滿是血絲的看著安鵬的這封親筆信,嘴裡一直念叨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信上,只有寥寥幾筆。

其上曰:陛下震怒,庶族興盛,已不可擋。念及爾等家眷安危,士族官員存亡。廣義,你便自行了斷吧。你的家眷,本官已安排人手,將其秘密送往安全之所。廣義可瞑目而去!拜別!

不知不覺間,蘇廣義已經是淚流滿面。

他癡癡傻傻的笑著,然後伸手去摸桌子上的那個瓷瓶。

當屋裡傳來一聲倒地的聲音後,房門吱丫一聲被打開。

昨夜裡,那個武士再次一次出現在了門口。他冷漠的盯了一眼躺在地上,七竅流血,中毒身亡的蘇廣義後。走過去,將他手裡的那封信撿起來,在銅爐裡焚燬後。轉身離開了這間冷清清的屋子。
pm4kevin 發表於 2012-12-25 18:17
第九十二章 末路(推薦)
十月的天氣,江南還是一片草木青青的樣子,但塞北卻是另一番的摸樣。

萬物凋零,天地間一片蒼茫。狂暴的寒風肆虐而過,吹得光禿禿的地面,露出了斑駁不平的石子兒,舉目望去,天地被飛在空中的黃沙,染成了一片土黃。遠處的群山,在這沙塵中,隱約可見。

一陣寒風捲帶著沙塵席捲而過,漫天飛揚的風沙中,殺虎口的破敗的關隘遙遙可見。

殺虎口,自古便是兵家要地,也是中原和塞外最後的一道防線。但是,由於十多年裡突厥鐵騎的肆虐,大周軍隊無法抵抗,最終只能收兵回撤。將這殺虎口拱手相讓。

只是,突厥人對這個一年四季黃沙飛揚的窮地方一點興趣都沒有。往年的時候,他們也僅僅是騎著馬到這裡劫掠一番,便打道回府了。但是,隨著這裡中原百姓的陸續南遷,這裡也成了一塊不毛之地。最後,連突厥人都懶得來了。

最後,一股股山賊流傳到了這個三不管的地方。成了殺虎口獨一無二的風景。

連天的兵禍,使這個原本貧瘠的地方,顯得更加的窮困。田野荒蕪,村落淒涼。一路走來,餓殍無數,倒在路旁的屍體,不計其數。

蘇正文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抬起頭,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前方的倒塌的關隘,一臉悲愴的嘆了一口氣。

五天了,不休不眠的趕路。從溫暖入春,花開四季的江寧,一路淒慘的逃亡到這塞北。蘇正文早已不復之前的翩翩才子的摸樣。如今的他,身上穿著一件厚厚的羊皮襖子,一臉唏噓的鬍渣,臉上臟兮兮的,宛若逃荒至此的難民一樣。

看到殺虎口,也就是說,他終於逃出了安鵬的魔爪。

懸了十多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想起一路上驚心動魄的經歷,想起慘死在路上的家人,還有遠在江寧生死未知的父親。蘇正文心裡被一股極大的悲愴所填充著。

蘇正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面。

安鵬!我與你不共戴天!

蘇正文舉起拳頭,狠狠的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咬牙切齒的低聲吼道。

十多天前,正在江寧翠紅樓喝小酒的蘇正文,遇到了一個身著華服的,面色陰沉的公子。

當時,蘇正文也是心高氣盛,見此人莫名其妙的坐在自己對面,心裡便有些火氣。正準備招呼著家丁,將此人趕出青樓的時候。卻見此人冷冷一笑,從懷裡掏出了一枚玉牌,玉牌上,威風凜凜的伏虎上,一個安字格外的醒目。

生在官宦之家,蘇正文當然認識這個牌子。而且。最近,自家正在和這個玉牌的主人,關係匪淺。

難道,此人是安大人的心腹之人?

當時,蘇正文心中雖然疑惑,但金牌在前,他也不敢放肆。只是,好言詢問對方的來歷。

對方看著前倨後恭的蘇正文,冷漠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嘲諷的笑意。

讓蘇正文將身邊的人都趕出房間後,此人才端著茶杯,緩緩的說道:「蘇大公子,可知我為什麼會來找你?」

蘇正文茫然的搖搖頭,抱拳道:「還望賜教!」

此人傾身上前,盯著蘇正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父親和范增柳府陷害王大人後人的事情,陛下已經得知。如今陛下震怒,已經下了聖旨,要將參與這件事的所有人都抄家問斬!但,你父親畢竟和安大人有舊。安大人心念舊屬,不忍見你蘇家被滅門。故而派在下前來,助你蘇三公子離開江寧!為你蘇家留下一道血脈!」

說罷,此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滿臉譏笑之色的蘇正文,也不在意。只是留下了一張紙條,道:「呵呵,在下知道,蘇公子不相信,不過,在下勸公子,現在回家一看便知。哦,在下今日日落前,一直都在這個地方等你!過時不候!」

說完這句話後,這個一身華服的中年人,對蘇正文抱抱拳,便起身離去了。

騙慣了人的蘇正文,當然不會就這麼容易的相信這個人的話。不過,想起此人一言道出只有父親和自己才知道的王府一事的內幕,心裡隱約覺得此事另有蹊蹺。

尤其是他最後的那句話,你回家一看便知。更是對他心裡的衝擊力極為厲害。

前些時日的時候,他經常見到父親一臉愁容的坐在書房裡,唉聲嘆氣。問了一聲後,才得知,原來,自家一直支持的柳府那裡出了大問題。

柳府在軍裝一事競標成功後,便開始大規模的製作蠶絲軟甲。短短的十多天,便有上百件的蠶絲軟甲從江寧出發,流向了塞北的駐軍。

原本,父親和柳家家主看到這滾滾而來的銀子,都高興的合不攏嘴,甚至在翠紅樓大肆慶祝了好些天。

但是,不久以後。安大人在軍中的人傳回了消息,說是蠶絲軟甲根本不能抵禦飛來的箭支。軍中多名尉官,因為穿著柳府的蠶絲軟甲,喪命在了突厥人的箭支下。

而且,不光如此,就連柳府出產的軍裝,都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軍士們在穿上這些新軍裝後,在幾天後,都出現了一種怪病。全身長滿紅豆子,瘙癢難耐。雁門關一代的駐軍以為朝廷故意整他們,一怒之下,竟然出現了兵變的嚴重事情。

得知了這個消息後,父親一夜之間白頭。整日魂不守舍的唉聲嘆氣。全家人都擔心的要死。整個府內,哀鳴一片。

而柳府,更是亂作了一團。柳家家主一夜之間變得瘋瘋癲癲,府內的丫鬟家丁們,逃的逃,散的散。就連柳富那個胖子,都嚇得瘦了一大圈。

算算日子,這些天,似乎正好是消息傳到東京皇宮的時候。

蘇正文不經意間,突然感到右眼狂掉不已。心裡一陣慌亂。於是,一時間,聽曲兒喝酒的心情什麼都沒有了。

胡亂的丟下了幾兩銀子,便下了樓,朝著家中而去。

不過,當他偷偷摸摸的趕到織造府外的時候,卻震驚的發現,不知在什麼時候,原本熙熙攘攘的府門口,一下子竟然變得門可羅雀。

就連看門的家丁都不見了蹤影。秋風吹過,落葉掃地。淒冷的秋風中,只有幾個神色可疑的人物,不斷在附近出現。

這些人的神色和裝扮,不禁讓蘇正文想起了這幾年裡,隔段時間便會來到家裡的安大人的特使。

蘇正文心裡一驚,冷汗簌簌而下。他心裡被恐懼填充著,渾身顫抖的看著被軟禁在府裡的父親。

而在這時,一個走過府外的形跡可疑的人,突然看到了蘇正文。此人低聲對同伴說了一句話後,便見這二人突然朝著自己走來。

蘇正文想喊,卻感覺嗓子裡被什麼東西塞住一樣,聲音都發佈出來。想跑,雙腿像灌了鉛一樣,一動都不能動。

就在他的神智瀕臨崩潰的時候,翠紅樓裡的那個人突然在他背後出現,一把將他拉入了巷子裡。

幾番輾轉後,終於甩開了後面跟蹤的那兒人。

在江寧城外的一處院落裡,劫後餘生的蘇正文,見到了二娘,三娘,大姑,三姨夫……

一群人淒慘的聚在這個破落的院子裡,哭哭啼啼的抹著淚。

隨後,一群人便跟著這個安大人的特使,趁著夜色離開了江寧。

原本以為,離開了江寧地界,便逃出升天了。

可是,誰曾想到。原來,這個特使,才是存在於他們身邊最危險的因素。

此人的確是安大人的特使,不過,他來江寧,並不是要拯救自己的。而是來滅口的。

在乘船度渡江快過對面的時候,這位特使一改以往的和善,臉色變得陰險至極。他大手一揮,從船艙裡湧出的十多名持刀的武士,便朝著自家人痛下殺手。

姑姑,姨姨,管家……數十人眨眼間,便倒在了血泊之中。無一人逃脫。

而蘇正文,也是慌亂之中,掉入了江中,被水沖的失去了蹤影,這才活了下來。

被江水沖到了岸邊,大難不死的蘇正文,一路慌亂的朝北逃跑,這才躲過了安鵬的層層搜捕。歷經千辛萬苦,逃到了這天寒地凍的塞北。

如今,見到遙遙可見的殺虎口關隘,蘇正文不禁悲從中來,癱坐在地上,無助的哭泣著。

天地間,一片黃色。狂風捲帶著沙石,捲過地面。柔軟的草葉,打在臉上,如刀割一般的疼。

江寧,應該沒有這麼冷吧!

蘇正文抹掉臉上的淚水,看著一片昏暗的天地,聽著充斥耳畔的狂風怒吼,淒慘的笑著自言自語。

強撐著身體,站起來。蘇正文一瘸一拐的,朝著前方走去。

不過,當他走進一個山坳的時候,突然上方傳來一聲巨響。

他抬起頭一看,差點被看到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

如刀割一般陡峭的山樑上,一塊房子一般大的巨石,帶著千鈞之力,奔騰而下。巨石在山坡上飛快的滾落,帶起了無數的碎石,沙塵。一時間,山坳裡,塵土飛揚,震耳欲聾。

蘇正文狼狽不堪的往回跑了一段路後,終於躲開了這塊從天而降的巨石。

不過,還沒等他鬆一口氣,便看到高高的山坳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群面貌猙獰,殺氣騰騰的山賊。

吾命休矣!

蘇正文心裡悲嘆一聲,渾身的力氣在一瞬間被抽去。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pm4kevin 發表於 2012-12-25 18:18
第九十三章 猛於虎
十月,江寧,柳府

夜色沉沉,星寮月清。柳府大門外,門可羅雀。清冷的月色灑在光潔青石板上,折射出清冷的光芒。

府門上,正中央的牌匾,已經落滿了灰塵,漆黑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的冷落。

府門正對面,一條漆黑的小巷子中,十幾個蒙面的黑衣人,貼靠在月光的背陰處。一動不動。只是,他們手中出鞘的腰刀,卻閃爍著奪人的寒光。

突然,前方柳府的大門,吱丫一聲打開。一道漆黑色的影子,從門縫裡飛快的衝出來。朝著小巷子跑過來。

這人貓著腰,行動極為敏捷的,溜進小巷子後,扒拉掉臉上的黑布,對藏在小巷子裡帶頭的黑衣人道:「大人,柳府的人俱在,行動隨時可以展開!」

漆黑的小巷子裡,看不清帶頭黑衣人的面部表情,只是在一陣死一般的寂靜後,聽到一聲充滿了冷漠殺氣的聲音:「兄弟們,手腳乾淨點。柳府上下全部殺掉,雞犬不留!知道嗎?」

「是!」十幾人低聲回答道。

「行動!」帶頭黑衣人沉聲下達了命令後,拉起黑布蒙住了臉,帶頭衝了出去。

身後,十幾個手持腰刀的黑衣人,飛快的竄出了巷子,朝著柳府的四周,撒布了過去。

已是深夜,柳府內,一片寂靜。

勞苦了一天的柳府上上下下的家丁丫鬟們,都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沉沉的進入了夢想。

柳府的重地,家主的書房裡,燈火也是早早的熄滅了。

一切,都像是黑衣人所言。柳府上下毫無戒備,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但,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書房的地下,空曠寬大的密室中,燈光幽暗。房間裡佈置的極為簡單,平整的地板,光禿禿的牆壁,牆壁上凸嵌著一個個燈臺,燈臺上,油燈靜靜的燃燒著,一動不動。

柳家家主端坐在太師椅上,後背靠著椅子,很是懶散的樣子。

在他的面前,胖乎乎的柳富顯得有些緊張,站在那裡,兩腿打著擺子,不斷的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偶爾抬起頭,偷偷看一眼嘴角噙著冷酷無情笑容的父親,心裡便是一陣毛骨悚然的寒冷。

父親明知今晚會有人來對柳府上下痛下殺手,但,但是卻對所有人都隱瞞了這件事。

自己,也是剛剛才被一個從未見過的人闖進臥室裡,從夢裡吧自己叫醒。然後,一言不發的帶著自己來到了,這個自己從未知道的地方。

在他的身邊,十幾個穿著黑衣的蒙面武士,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他們眼裡充滿著冷漠,彷彿不是活著的人一樣。在他們的左臂上,裹著一條白色的絲帶。倒是像那些用來分辨身份呢的標誌。

「東西,都轉移出去了吧!」一直靠在椅子上假寐的柳家家主,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著一個黑衣人問道。聲音充滿了漠然,也帶著一些關切。

聽著柳家家主這番話,柳胖子一陣心冷。

原來,在父親心裡,自己,家人,呵,都是這麼的廉價。他關心的,永遠都是那些錢物。

柳富站在一旁,把頭埋得深深的,心裡苦笑著道。

真是沒想到,原來,家裡最聰明的,卻是青青妹子。

柳富想起現在身在秦淮河邊,那個小院裡,熟睡的妹妹,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是的,東家放心!東西,已經全部轉移到了安全之所!」站在父親面前的黑衣人聽到父親問話後,抱拳沉聲道。

「嗯,這就好!」柳家家主聽聞此話後,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抹笑容。那是一種帶著殘忍的笑容,無情的笑容。

他稍稍直起身子,端起身旁石桌上冒著熱氣的茶盞,輕抿了一口後。慢慢放下茶杯,抬起頭掃了一眼面前眾人。

只是,在看到一直低著頭,站在這群自己專心培養的死士後面的柳富的時候,目光稍稍停了一下。

不過,這個停頓,也僅僅就是那一瞬間。之後,掃視過眾人後,柳家家主收回目光,再次靠在了椅子上,閉上眼睛,嘴角抽起一絲冷笑。

「哈哈,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朝廷命官,他們以為我柳元一是什麼人,一個任由他們揉捏的軟柿子?還是一個只會給他們舔腳趾頭的夜壺?想用的時候就用,不想用的時候就扔掉?」

柳元一輕輕搖搖頭,仍然是自言自語道:「不不不,他們都想錯了。我不是蘇廣義那個軟蛋,想讓我死,呵,沒那麼容易!」

停頓了片刻後,柳元一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苦笑,搖頭嘆息道:「哎,幾十年了,我柳元一還從未像今日這麼被動。我的確是小看他了!此人,著實厲害啊!」

聽著父親這前後混亂的話語,柳富有些不解,本想問問,讓父親害怕的這個人到底是誰,又是誰把自家逼到這個地步。不過,看到父親那冷冰冰的表情,說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東家,那個李二,要不要?」黑衣人伸手比劃了一下,眼神裡殺機陣陣的問道。

柳元一卻微微搖頭,冷笑著道:」不,不用。等我們安全了,你就放了他。相信即便他回去,王立業也不會饒了他的!」

「是,東家!」黑衣人抱拳應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了。

柳元一睜開眼,看了一眼眾人後,正準備站起來,卻想到了一件事,皺著眉頭道:「你們找到了他沒有?」

黑衣人知道東家嘴裡的這個他是誰,於是上前回答道:「東家,據小人派人打探回來的消息說,此人在十多天前就和青青小姐,一起離開了江寧。好像是和寧王爺一起朝著湖北而去了!」

湖北?

得知這個消息後,柳元一愣了一下,隨後眼睛瞇起寒光迸射,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握著拳頭,咬牙切齒的道:「呵,真是好算計啊。果然是算無遺策!此人太過可怕了!王虎,不管他跑到哪裡,老夫都不能讓他活在這個世上。找到他,殺了他。只有他死了,老夫才放心。能將我柳元一算計到這個地步的,這幾十年了,他還是頭一個!」

「東家放心,小人已經著人前去湖北了!此人,不會活著回到江寧的!」黑衣人看了柳元一一眼後,低聲說道。

「嗯,你做的不錯!很好!」柳元一讚賞的點點頭,隨後,他雙手扶著椅子扶手站起來,臉上帶著一抹冷笑道:「好了,我們也該走了!要不然,外面那些人等得該多寂寞呢!」

抬腳走下臺階,一行人隨著柳元一的腳步,朝著密道走去。

臨進密道的時候,柳元一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過頭,目光變得極為的熱忱,看著蒙頭走在後面的柳富。

「富兒,你過來!」柳元一慈愛的對柳府招手,語氣暖暖的道。

「呃,父親,您叫孩兒何時?」柳富嚇了一大跳,抬起頭,強做出一絲笑容回答道。

「你是咱們家的獨苗,父親今晚拼了老命,也要護你周全。你記住,出了密道後,你戴上八個人,一路朝東跑,一刻也不要停。父親,戴上王虎,張龍二人為你引開追兵。富兒,咱們在紫金山風雨亭匯合,知道嗎?」柳元一摸著柳府的腦袋,語重心長的道。語氣中,帶著訣別的氣息,讓柳富心裡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父親,你!」看著父親那慈愛的目光,柳富差點眼淚都流出來。

自己剛剛還在懷疑父親的人品,真是罪該萬死啊。

一旁,王虎在聽到柳元一的這句話後,藏在黑衣下的身子,猛然一震。他抬起頭,震驚的看著柳元一,心裡一陣寒冷。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柳元一跟他說的地方,並不是風雨亭,而是雲遮亭。這兩個地方,可是相差幾十里的山路。

而且,風雨亭是在山下,四周開闊,連藏身之所都沒有,東家這話……

王虎心裡劇震,急忙低下了頭。

「父親,孩兒捨不得你啊!」柳富哭哭啼啼的抹著眼淚,聲情悲切。

「好了,到了這個時候,就該拿出男人的樣子。放心,父親一定會在風雨亭等你的!」柳元一重重的拍著柳富的肩膀,信心滿懷的沉聲說道。

「走吧!」柳元一伸手拍拍柳富的寬厚的脊背,轉身離開了。

柳富抹抹眼淚,哽咽這,跟了上去。

行在後面的王虎,親眼目睹了柳元一將一把夜明珠磨成的粉末,擦在了柳富的背後……

夜色沉沉,府外幾百米遠的一個偏僻的小院裡,柳府的管家,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神色不安的看著四周,他將袖子擦在袖口裡,來來回回的踱著布。

他在這裡已經等待了兩個時辰,心裡一直是七上八下的。

突然,房間裡傳來一聲木板打開的吱丫聲。管家心裡一喜,急忙衝向房間。打開門一眼,一個橫放在屋裡的棺材,吱丫一聲被打開。

接著,便看到一個黑衣人從裡邊跳了出來。接著便是家主,然後是大公子,一群人從棺材裡魚貫而出。

「家主,您可過來了。小人都快擔心死了!」

管家抹了一把冷汗,訕笑著道。

「哦?他們已經動手了?「柳元一拍打這身上的塵土,抬起頭看了一眼,身後不斷有哭喊聲傳來的府宅,平靜的問道。

」是,是。「管家結結巴巴的回答道。他有些不敢看柳元一的臉,只是低著頭回答。

」那便好,那邊越熱鬧,我們這邊越安全!「柳元一淡淡一笑,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不關的事情。

」那,東家,那我們現在就走……」管家應承著笑了一聲,剛剛抬起頭,說出半句話,卻見他臉色一僵,身體一震,之後,撲通一聲倒在了面前。

在他的背後,一支羽箭嗡嗡的震動著。

柳元一愣了一下,隨後突然大喊:「有埋伏,我們殺出去!」

無數支漆黑的羽箭,破空而來,片刻,就有兩個貼身護衛防備不及,被射穿心臟,倒在地上。

「快跑!」柳元一關鍵時刻,突然一推嚇得呆在原地的柳府,大聲的吼了一聲。

柳富呆呆的看著他,還沒等說出一句話,就被身後的黑衣人一把拉起,衝出了房門。

接著,外面響起了金鐵教民的碰撞聲。還有淒慘的喊叫聲。刀劍砍入身體的撲哧聲,鮮血的噴濺聲。一切,都讓屋裡,久經殺戮的王虎,都渾身顫抖。

「富兒,身為我的兒子,為父盡忠,是你應該的責任!」聽著越來越遠外面的殺喊聲,躲在房間裡的柳元一,面無表情的自言自語。

一旁,王虎一動不動的站在他的身後,一語未發。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當外面的殺喊聲越來越飄渺的時候,柳元一站起來,推開門,踩著滿地的鮮血,離開了房間。
pm4kevin 發表於 2012-12-25 18:18
第九十四章 智斗
半夜時分的江寧,月色清冷,格外的安靜。

平日裡喧鬧的街道,此時也進入了夢想。

唯有路邊的一家小酒館亮著燈,非是老闆不想早點打烊休息。而是,而是,哎,今天小店裡來了兩個惹不起的大爺啊。

酒館老闆,瞌睡的趴在櫃臺上,苦巴巴的看著一直從下午喝酒喝到半夜的那兩個威武大漢,心裡是有苦難言。

只能在心裡畫個圈圈,詛咒這倆莽漢明日橫死街頭。

「展老大,王爺,嘶,王爺這身手可真帶勁兒啊!」一個臉上有著清晰的手印的大漢,剛說出半句話,就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急忙伸手捂著臉,苦笑著道。

「那倒是,要不然你以為大周戰神這名號是白來的呀!」展護衛背上也是血糊糊的,交叉的鞭痕觸目驚心。他端起酒碗,灌了一口,神智仍然清醒的贊嘆道。

「不過,這頓鞭子,也是自己活該。」展護衛嘆了一口氣,苦笑著搖搖頭。「王爺要是不打我,我這心裡,還真,嗨……」

「那倒是啊,當初要不是呂公子提醒咱們,那王爺可就。」對面侯三也是心有餘悸的點點頭。

「咱們有幾個腦袋都得被砍掉啊!」侯三苦笑著嘆息道。

「只是不知道呂公子,現在怎麼樣了!」侯三打了個酒歌,酒氣上湧,眼前一陣迷糊。

展護衛臉色也是一陣黯然。

那個女子武功極高,而且心性極為冷靜。一看就知道是個刺殺老手。江湖上,這種殺手往往是冷血無情的。呂公子落到他的手裡,後果真的是難以預測啊。

不過……呂公子的膽子倒是,嘖嘖,讓自己著實的佩服啊。

在那個刺客快要抓住他的時候,他竟然敢伸手摸人家胸部。

只是,一個男人的胸部,有什麼好摸的?

展護衛轉過頭來,看著侯三那發達的胸肌,本想伸手去摸摸試試,不過心裡一陣反胃,差點當場吐出來。

「我說,展老大,你說呂公子會不會遭遇不……。草,你丫往哪兒看呢?」侯三唉聲嘆氣的說了半截,抬起頭突然對上了展老大色迷迷的目光,頓時臉色煞白,口不擇言的罵道。

「真有那麼好摸嗎?」展護衛強忍著噁心,嘴裡喃喃的自言自語。

「展雄,你,你丫,秀,休想。你要是敢對我那樣,我就跟你翻臉,你,你信不信?」侯三也急了,突然從凳子上蹦起來,退後一步,全身戒備的警告展護衛道。

展護衛撇撇嘴,一臉不屑的轉過頭去。

侯三:「……」

就在二人心裡各想著自己的事情的時候,酒館外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求救聲。

「救命啊,殺人啦!」

如殺豬般的吼叫聲,頓時響徹天際。

在這殺豬聲迴盪在大街小巷後,原本還亮著的幾家燈火,突然齊齊熄滅。

「娘希匹,那個不長眼的東西這麼大膽子,敢不給老子面子。不曉得老子今天不爽嗎?」展護衛煩惱的一腳踹到桌子,抓起鋼刀,怒火連天的朝著房外走去。

侯三同樣的瀟灑,一腳連旁邊的桌子都踹翻了。抓起桌子上的鋼刀,就跟著展護衛朝外走。

剩下酒館裡店老闆,傻眼的看著這倆王八蛋,愕然不已。

空曠的街道上,柳富迸發出了出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滾圓的身體,像是一顆肉球一樣,飛快的在街上滾著。

他一邊滾,一邊嚎叫著救命。

在他的身後,一群黑衣人喘著粗氣,手持著腰刀,玩命的追殺著。

「媽的,這頭肥豬。跑,跑的這麼快。累,累死爺爺了!」一個黑衣人踉踉蹌蹌的停下腳步,曲著腰桿,扶著膝蓋。看著前方宛若夜遊神奔馳的胖子,上氣不接下氣的罵道。

「別廢話了,快給老子追!」身後,趕過來的同伴,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惡狠狠的罵道。

「干!」黑衣人罵了一句,再次挪開沉重的雙腿,朝著前方追去。

柳富身子後仰,雙腳如風火輪一般,急速旋轉著。一路狂奔,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

呵,自己剛剛真的很感動,看著父親那慈愛的表情,決絕的目光,自己當時真的是想替父親引開追兵的。

只是,只是沒想到,事實和自己想的截然相反。不過,事情的結局卻是驚人的相同。

柳富一邊跑,一邊想著剛剛柳元一那虛偽的慈愛,心裡既恐懼,有有一種刻骨銘心的痛。不經意間,眼淚迷住了雙眼。

衝過街道拐角,突然,前方道路上,兩個持刀的壯漢,出現在了柳富的視線中。

寧王府的人?

雖然酒館外燈光暗淡,但柳富此時卻迸發出了極致的視力,一眼便看到了那倆壯漢身上的服飾。

心裡一喜,也不管對方幫不幫自己,撒開腳丫子,就朝著那倆人衝了過去。

」壯士,救命啊!「柳富哭喊著,淚水被疾馳的風,吹散在空氣中。

」咦?一頭飛的很低的豬?」喝高的侯三,揉揉眼睛,詫異的尖叫道。

「屁,明明是一坨很大的球?肉球!」展護衛也差不到哪兒去,像模像樣的托著下巴分析著。

「哈哈,展老大,你還真以為我喝多了?這明明就是那柳家那個廢物嘛!」侯三突然仰頭哈哈大笑,看來,這傢伙剛剛解題發飆砸椅子,踹桌子,完全是裝的。

也難怪,誰讓那店老闆,不斷在桌子下面,對人家畫圈圈詛咒呢。而且,還讓有著之前飛賊出生的侯三看到了。

「看樣子,他好像在被人追殺?」侯三心不急,氣不喘,一本正經的說道。

「嗯!」展護衛同樣的站在原地,樂呵呵的看熱鬧。一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

「展老大,那咱們,還幫不幫啊?」侯三有些遲疑了,說實話,他也從展護衛嘴裡瞭解了一些事情,知道這個胖子不是個好東西,現在看他橫死街頭,其實也蠻爽的。

展護衛低頭想了想,神色有些遲疑不定。

昨天官船回到江寧後,船上的呂公子的相好,柳青青的眼睛一直都是紅紅的。雖然她極力的忍耐,但,展護衛卻發現她,在下船的時候,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當時,展護衛本想跟她說,呂公子神通廣大,一定會化險為夷的。

不過,這話他自己都不信。更別說去說服別人了。

回到府裡,震怒的寧王爺,一怒之下,賞了自己和一幫兄弟一頓鞭子。這是幾十年來,寧王爺首次真的動怒。

兄弟們倒也沒有怨恨誰,辦砸了事,領了這頓鞭子,心裡也終於舒服了一些。

之後,寧王爺跟他說,呂公子的現在生死不明,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呂公子的家人。說完這話,寧王爺便讓他出去了。

呂公子的家人?

展護衛滿腦袋不解的走出了房間。

現在,看到被人追殺的柳富後。展護衛心裡猶豫之下,再次想到了寧王爺對他說的那句話。

這個胖子,不就是呂公子的準大舅哥嗎?應該也算家人吧!

」怎麼樣,展老大,咱們要不要幫啊!「一旁,侯三看著自己問道。

」幫!當然要幫!救了這頭豬,呂公子一定會感謝咱們的。王爺也一定會消氣的!侯三,抄傢伙上吧!「展護衛嘿嘿一笑,唰的一聲抽出寶刀,身形如電般衝刺向前。

」干!「身後,侯三吆喝了一聲,哇哇怪叫著,拔出刀,衝了上去。

同時,湖北,赤壁。

江水擊打著岸邊,浪花如白雪般激盪。

皎潔的明月,灑下萬道銀光,給這靜靜的夜色中的群山,披上了一層瑩瑩的光芒。

江邊的懸崖上,呂恆坐在青石上,一臉愜意的看著腳下,轟鳴嘶吼的長江水,一動不動。夜風習習,吹著他的長衫,隨風而動。

夜裡濕氣重,加上風有些大。呂恆身上的長衫,已經有些潮濕了。夜風吹來,不禁感到有些冷。

在他的身旁,白素顏仍然是那身黑色的短裝,靜靜的坐在一旁,吹奏著笛子。

飄渺的笛聲,在這夜色中,更加的婉轉動人。迴盪在山澗河谷,讓人宛若置身在仙境一般,渾身為之一輕。

半晌的沉默後,呂恆轉過頭來,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看著面色清冷的白素顏。

」哎,白姑娘!「見女子專心致志的吹著笛子,呂恆呵呵笑著打著招呼。

白素顏輕輕放下笛子,目光冷冷的轉過頭,盯著呂恆。

「呃,不,是白公子!」見女子目光不善,呂恆急忙改口,笑著套近乎。

女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後,轉過頭去,靜靜的看著遠方夜色中,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群山,神色悠遠。

呃……。

被人瞪了一眼,呂恆也不覺得什麼。幾天了,類似這樣的事情已經不下好幾次了。也習慣了。反正她也不會真的揍自己一頓,最多也就是兇一下。

不過,心裡終是有些事情像撓癢癢似地,想一吐為快。呂恆咳嗽一聲,繼續問道:「請教你一件事唄!」

見女子仍然是目視著前方,不搭理自己。呂恆也不在意,權當她是默許了。

於是乎,便開始自言自語的問道:「那個,你們苗疆的蠱毒真有這麼神奇嗎?只要你心念一動,被下了蠱的人就七竅流血而死啊?」

聽到這句話後,白素顏握著笛子的小手,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氣,放下了笛子,然後,抓起了身旁的寶劍。

呂恆愣了一下。急忙笑著擺手道:「呃,就當在下沒問。公子繼續吹吧!」

問這些話,倒不是呂恆真的閑的蛋疼,也不是想研究一下苗疆的蠱毒。

而是,哎,自己不幸中招了。

那天,一頭撞在樹上後昏迷過去。醒來後,便看到胸口處有一紅紅的蝴蝶紋身。當時,呂恆心裡很奇怪。

自己並沒有紋身啊,怎麼會突然間冒出這麼個東西。

後來,鼓起勇氣,問了一言坐在不遠處的白素顏,才知道,原來,這位俠女,趁著自己昏迷的時候,給自己種下了食心蠱。

當時,白素顏很是甜甜的笑著,跟自己說,一定要聽她的話,不然的話,就會被蠱蟲吃掉心臟哦。

誰知道,呂恆在聽說了這件事後,反應大大出乎她的預料。這個書生非但沒有大驚失色。而是一臉興致勃勃的,像她請教苗疆蠱毒的事情。

這番表現,讓下了大力氣的白素顏,儼然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裡的感覺。

他,怎麼,怎麼會這樣?

這個書獃子,他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啊!

連問了三天,白素顏原本熱火的心,徹底被呂恆無休止的纏問搞煩了、於是,從下午到現在,一直是本著臉,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摸樣。

「喂,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在下以為只有我睡不著,原來公子也睡不著!」山風濕冷,吹得身上直哆嗦,呂恆緊了緊衣服,開始繞著彎套近乎了。
pm4kevin 發表於 2012-12-25 18:18
第九十五章 千堆雪
試探了多次,白素顏仍然是不搭理他。

最後,呂恆也不再去做嘗試了。

看著女子那越來越激動的樣子,如果在死皮賴臉的問下去,難保對方不會發火,真的過來毆打自己。

坐了一陣子後,一直靜靜看著遠方的白素顏,終於站了起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蜷縮著身子,腦袋一低一低的,正在打瞌睡的呂恆,不禁被對方那憨態逗得抿嘴一笑。那眉宇間的風情,當真是讓這山巔之上的嬌艷的秋菊,黯然失色。

她輕輕站起來,抓起身邊的長劍,走到呂恆身邊,輕輕咬著嘴唇,猶豫了了一下後,終是抬起腳輕輕踢了他一下。

「呃,啊?要走啦?」清醒過來的呂恆,胡亂搓揉著被凍的有些發僵的臉,迷迷糊糊的問道。

「你如果想留在這裡過夜,那就呆在這裡好了!」白素顏此時已收拾了臉上的笑容,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

「呵,姑娘哦不,公子說笑了。再做下去,估計在下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呂恆打了個哆嗦,笑著回答道。

白素顏淡然一笑,看了一眼已經清醒過來的書生,抬起小腳,踩著柔軟的草地,朝著山下的小徑走去。

身後,書生緊隨其後。二人便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披著銀色的月光,消失在了通往山林中的小路上。

夜色清冷,山路崎嶇,下山的路,並不好走。好幾次呂恆都差點一腳踩空,掉下懸崖。不過,前方的女子彷彿沒有聽到一樣,只是自顧自的走著。而呂恆,也只是笑罵自己,嬌生慣養,不堪重用。

下了山,已經是破曉時分。

東方的已經呈現出了一抹魚肚白,黑色的山巒,宛若睡醒的蒼龍一般,散發著恆古的霸氣。晨風吹過,山林間草木稀疏作響。不時,有鳥雀從山林間飛起,幾番盤旋後,飛向遠方。

不知何時,山間也升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深綠色的山林間,輕紗一般的薄霧在其中流動著。偶爾能看到一兩隻的猿猴,在山林間蕩著樹枝兒,一閃而過,便很快的消失了蹤影。

山下,有一小鎮。名為赤壁鎮。據說原本這裡只有稀疏的幾家,而且原住民原本都是山裡的獵戶。不過,因為此地是三國時期赤壁之戰發生的地方,故而多年來文人雅客多到此遊覽。山民們便開始做起了這些文人學子的生意,開起了客棧,酒館,逐漸,來到這裡經商的人越來越多,這裡也從一個小小的村落,發展成了現在的一個小鎮子。

鎮子上,碼頭,酒館,客棧一應俱全。走在小鎮子裡,呂恆似乎還看到了一間青樓。不過,因為是清晨,姑娘們都還未醒。倒也不像江寧那般日夜無休的繁華。

在鎮子裡走了一陣後,二人便在路邊一買早餐的攤子坐了下來。

店老闆似乎也剛剛起床,哈欠不斷。一邊走,一邊揉著滿是眼屎的眼睛,問二位公子想要吃點什麼。

他這話是朝著呂恆問的,畢竟,在這個重文輕武的年代,呂恆一身學子的長衫,自然便會被人以為是主家,而一身勁裝,手持寶劍的白素顏,則是很不幸的被老闆當做是了呂恆的跟班。

呂恆禮貌的對店老闆報以微笑,正想問問你們店裡都有什麼的時候,卻發現身上沒帶錢,呃,確切的來說,是錢都丟了。昨夜,白素顏帶著自己從十幾里外,一路飛奔到赤壁,身上的錢不知道丟到那塊地方了。

於是,無奈之下,便轉過身來,低聲對白素顏道:」哎,你身上有錢嗎?「

白素顏轉過頭,黛眉微皺的看了一眼身上臟兮兮的呂恆,嘴唇動了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隨後,她伸手從懷裡掏出了幾個銅板,丁零噹啷的放在了桌子上。

「喏,看著上吧!」呂恆把銅錢收起來,放到老闆手裡,笑呵呵的對老闆道。

老闆離開後,呂恆轉過頭,看著一本正經的白素顏,心裡笑道,果然,大俠都是窮人啊。

這裡,距離碼頭不遠。坐在這裡,便可以看到前方波光浩渺的長江,清晨微弱的光芒裡,寬闊的長江,宛若一條玉帶一般,橫在面前,將江邊兩座大山,齊腰截斷。

呂恆一邊等待著餛飩,一邊看著那發著轟鳴巨響聲的滾滾江水。心裡贊嘆長江之雄渾的同時,也不由的想起了,前世的時候,自己上學時候,跟同學們一起遊玩赤壁的美好時光。

那時,大家坐著遊艇,一邊吃著美食,一邊看著滾滾東流的江水。一時間騷興大發,便有人起哄,學者古人吟誦一番詩歌。

時至今日,在臨赤壁,當真是恍若隔世啊。

呂恆輕輕嘆息一聲,臉上帶著微笑,不禁吟誦出了當年在遊艇上,自己和老師一起大聲吟唱的那首念奴嬌。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呂恆臉上帶著微笑,心中帶著對往昔青澀時光的美好回憶,輕聲的念誦著。

一旁,白素顏聽到這氣勢豪邁彭勃的詞句,心中深深為之震撼。

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句,但開篇展開的大氣,雄渾的氣勢,卻讓她的心神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她輕輕的轉過頭,看著面對著長江的書生,那微笑的面容,儒雅的氣質,心裡越發的對他好奇起來。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 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念道這裡,呂恆的臉上那抹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似乎是想起了江寧的事情,心裡倒是多少有些激動了。

身旁,白素顏看著面色冷峻,目光深遠的書生。握著劍柄的小手不禁用了些許的力氣,霧濛濛的美眸中,神情難以明辨。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呂恆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鏗鏘有力的念誦著。

他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用盡了全身心的力氣,長出一口氣後,目光冷峻的凝視著前方,沉聲道:「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嘴裡念著這兩句,眼前,千百年前,那個少年將軍,一切盡早掌握的沉穩氣質,彷彿就在眼前。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周瑜都是呂恆極為喜歡的一個人物。此人年少英才,雄才大略。宛若一顆耀眼的流星一般,劃過那亂世梟雄的三國亂世。給世人留下了千百年的懷念。只是,可惜的是,此人英年早逝。空留滿腔報國熱情,卻只能含恨泉下。

而在一旁,白素顏看著呂恆面色冷峻的念著「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詞句,心裡卻想起了,前些時日,那輕霧籠罩的秦淮河邊。這個書生,風輕雲淡的抬手間,將江寧織造府和勢頭逼人的柳府算計在其中。前些天,聽聞長老從東京傳回來的消息,說是江寧天色要變了。

而攪動這一場風雲的,正是面前這個,靜靜坐在自己面前,臉上帶著沉著,自信之色的,文弱書生。

「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白素顏靜靜的看著那個風輕雲淡的書生,心裡卻不斷在默念著這兩句。

一直隱身在青樓的她,見過的詞作不計其數。俗話說見多識廣,如今的她,雖說在品鑒詞作上,比不上那些當世名家,不過,若論在江寧,白素顏自信,能抵得上自己的,不超出兩三人。

如今,她深深的被這首神來之筆的詞作所吸引,心裡默念著詞句,抬起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個書生,心裡震撼道,果真是好詞。用絕世之佳作來形容,也不為過啊。

這個書生,到底有多厲害!

真是看不透啊!

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那個細細品著茶的書生,輕輕的低下了頭。

不過,真是佩服自己,隨手一抓,就能抓一個權謀大家!有他在,自己報仇一事,當可事半功倍了!

想到這裡,低著頭的白素顏,偷偷的抿嘴一笑。心裡一種莫名的高興,越發的濃烈起來。

清風中,呂恆端起茶杯,對著滾滾江水輕輕舉杯,像是和故友拜別一樣,輕聲吟誦完了這首念奴嬌的最後兩句。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呂恆端著茶杯,輕輕笑了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詞句落下,他長嘆一聲,仰起頭,一飲而盡。

詞句落幕,久久的安靜。

一直閉口不言的白素顏,抬起頭,看著前方滾滾的江水,輕聲道:「真是好詞啊,你這書生,真是好學問!」

就在呂恆準備謙虛兩句的時候,去而復返的店老闆,端著一個木盤笑呵呵的小跑了出來。木盤上,兩個冒著熱氣的瓷碗裡,餛飩堆成了一座小山。

見狀,呂恆皺了皺眉,抬起頭打量了一眼這個身形瘦削,但卻邁步有力的店老闆。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店老闆抬起頭,發現這個書生雙眼清明的看著自己,臉上笑容一僵,不過很快便消失不見。他跑過來,一手端著木盤,一手去端木盤上的混沌,笑著搭訕道:」公子,在看什麼?「

剛剛見此人目光躲閃,呂恆便心生警惕,知道這個人絕非善類。

此時,聽到對方問話,呂恆微微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挑起筷子,夾出一個混沌,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個店老闆道:「老闆,餛飩不是這麼做的!」

店老闆身形一僵,臉上的笑容瞬間換成了猙獰的殺意。

他拖著木盤的手一抖,木盤嘩啦一聲被抖散。紛飛的木屑中,一道寒光朝著呂恆的胸口,閃電般的刺了過去。
pm4kevin 發表於 2012-12-25 18:18
第九十六章 局勢
雖然情勢急變,但呂恆仍然沒有大驚失色, 反倒是顯得格外的鎮定。

在這個扮作店老闆的殺手,身體僵硬那一刻,呂恆已經將雙手握住了桌子前沿。

幾乎是雙方同時而動,在殺手震碎木盤,取出短劍的時候。呂恆也使出了迄今為止最大的力氣,將桌子掀翻。擋在了面前,同時,伸手去拉身旁的白素顏,一起撤退。

不過,一伸手,卻拉了個空。

呂恆心裡有些惱火,暗罵白素顏不識好歹。都這個時候了,還亂跑什麼。

在此時,他倒是真忘了,身邊這位假冒的公子,是個身懷絕世武藝的超級高手。只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弱女子,心裡著急下,便想帶著她一起逃跑。

一下撈了個空,呂恆心裡難免有些焦急。

匆忙之中,轉頭看了一眼,卻發現,白素顏不知何時,已經衝到了自己的前方。晨風凌烈,她的衣襟隨風呼呼作響。她極美的眼睛裡,冰寒一片。在她的手裡,秋水寶劍橫在空中,寒光閃爍,燁燁生輝。而劍鋒一頭,卻已經深深的穿過了桌子。

桌子就像是定在了殺手的胸膛上一樣,劍鋒穿過桌子以後,毫不費力的將殺手穿了個透心涼。

一股股的鮮血,從桌子的創口處,嗤嗤的噴濺著。

反觀這位先發制人的殺手,手裡的短劍還沒有抬起來,他嘴裡咕嘟咕嘟的冒著血沫子,看著白素顏的眼中滿是愕然恐懼之色,身體搖搖晃晃,卻倒不了地。

白素顏神色平靜的瞥了他一眼,手腕輕輕一抖,唰的一聲,將利劍蹭的從殺手的胸膛中抽了出來。

嘩啦一聲,頂在半空中的桌子,掉在地上,瞬間分裂成一堆碎木。而同時,那個殺手嘴裡噴出一口鮮血,撲通一聲,朝後倒去。

手中短劍叮噹一聲濺在地上,然後又跳進了路旁的陰溝裡,咕咚一聲冒了個氣泡,然後就沉入了陰溝中。

準備去將兇器撿起來,當做證物的呂恆看到這一幕,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轉過頭,對將寶劍收入劍鞘中的白素顏,咳嗽了一聲道:「咱們走吧,要不一會被人看見,會麻煩很多的!」

白素顏轉過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臨走前,呂恆回頭看了一眼撒的滿地的餛飩,撇撇嘴,心裡略有些遺憾的道,倒是個實誠人,十文錢竟然給了三十文的餛飩。

哎,倒是可惜了。飯還沒吃呢。

趁著晨光微露,小鎮人跡罕見。二人不急不慢的上了碼頭,雇了一艘小船後,順著江流,朝著下游而去。

走了一陣子,呂恆想了想後,還是讓船家靠岸。之後,將船家打發走後,又換了一艘大一點的船,二人這才朝著江寧而去。

一直靜靜的跟著呂恆的白素顏,看到呂恆小心謹慎,而又極為專業的反偵察能力,心裡倒是更為好奇。

這個書生,以前是幹什麼的?這躲避追查的本事,比自己還要強啊。

說實在的,白素顏都沒想到剛剛要換船的。

等呂恆笑著為他解釋了一下時間差,反偵察的一些知識後,她才意識到,這一換船,赤壁鎮的捕快,永遠都別想追查到自己二人了。

當然,在上船之前,呂恆又尷尬的跟白素顏要了一些錢。買了兩身衣服。二人換上新長衫後,才上了船的。

船頭,二人並肩而立。江風吹過,江水湍急,船行一日千里。

二人衣襟隨風而動,手中羽扇扣胸。倒真是兩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尤其是換了一身白色長衫的白素顏,雖然是素顏未著裝扮,但那雙極美的眼睛,還有那白皙俊俏的臉頰,更是讓船上那幫船工們,心裡不禁動了些齷齪的念頭。

老子要是好這口,就寵了他!

白素顏偶爾一瞥,就能看到那些船夫們淫邪的目光,黛眉微皺,便有些氣惱。轉過頭,卻更生氣。只見剛剛還站在身邊的書生此時也躲得遠遠的,而且還用很是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那樣子,就像自己是得了瘟疫的人一樣。

「你幹什麼?」白素顏深吸一口氣,冷冷的盯著他道。

呂恆輕輕啟開折扇,在胸前晃了晃,一本正經的道:「避嫌!」

避嫌?避什麼嫌?白素顏有些不解,就那麼冷冷的盯著呂恆,等著他的解釋。

「哎,只因公子你太過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偶爾驚鴻一瞥,即便知道公子是男兒身,但也讓人不禁心動。在下實在是無龍陽之好,便站的遠一些。好讓別人不至於誤會,咱們倆只見有什麼不正常的男男關係!」呂恆目視前方,臉色鄭重其事的說著心裡的想法。

「你……」聽到書生滿腦袋的淫穢思想,白素顏氣的眼前一陣發暈。不過見對方儼然是有所依仗,深知自己不會揍他。便一臉一本正經的摸樣,說著這番惡俗的話。白素顏一時間心裡都在懷疑。

剛剛那個風輕雲淡,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書生,到底是不是眼前這個淫賊?

白素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怒火。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閉上眼睛,冷言道:」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呂恆很是堅決的搖搖頭,一邊打死我都不過去的樣子。然後又躲開幾步,看著腳下滾滾的江水道:「你說吧,我聽著呢!」

白素顏心裡氣惱之極,恨不得衝過去,一腳將他揣進長江裡。

無奈船上人多眼雜,自己又想靠他辦事兒。只好壓下心中怒火,轉過頭,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數到三!」

「停!」呂恆一臉被打敗的摸樣,急忙叫停。隨後,看著女子臉上浮現出一抹得勝的笑容,他嘆了一口氣,苦笑著搖搖頭。

哎,拳頭大就是道理,真是千古不變的絕世名言。

走到女子身邊後,呂恆看了她一眼,微笑著問道:「什麼事兒啊!」

其實,從剛剛殺掉那個殺手後,一直到現在,白素顏一直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即便她不說,呂恆其實也能猜到她心裡的問題。

「殺手是衝著你來的!」白素顏實在不習慣,大冷天的搖著扇子,便將折扇合攏起來,握在手裡。遠眺著前方滾滾的江水,還有兩岸高聳入雲的山巒,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呂恆偏過頭,看了一眼目視前方的白素顏,微笑著點點頭,嗯了一聲道:」我知道!「

「你似乎不擔心!為什麼?「白素顏看著呂恆那一臉不放心上的樣子,心裡略感好奇,輕聲問道。

呂恆笑著搖搖頭,卻沒有說話。

」怎麼,我說錯了?「白素顏看著他,皺眉問道。

」擔心有用嗎?「呂恆轉過頭來,笑著看著她。

白素顏愣了一下,隨後嫣然一笑,道:」這倒也是!「

二人便並肩站在這船頭,仍由江面的冷風,吹拂著衣襟。說完這些話後,便是一陣沉默。

過了一陣子,白素顏自言自語的說道:「我不喜歡欠人人情!」

呂恆看了她一眼,微笑著等待著她的後面的話。

「所以!」白素顏轉過頭來,靜靜的看著呂恆,開口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見呂恆轉過頭來,一副詫異的摸樣看著自己,白素顏撇過頭去,不和他對視,只是淡淡道:「就當是交換了。你幫我,我也幫你!大家兩不相欠!」

「那你還是欠著我吧!」呂恆翻了個白眼,苦笑著道:「一個是江寧的一方豪強,一個是當今權傾朝野的大臣,這兩個人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呀。就是賣肉,對方都比江寧的要貴得多!」

「你知道殺手是誰派來的?」白素顏並不想追究呂恆的調侃,而是好奇的看和他問道。

呂恆點點頭,笑了笑,道:「大概知道是誰!」

蘇廣義,此人可能性不大。雖說自己目前得罪的人裡,蘇廣義的實力貌似是最大的。不過,此人雖然心胸狹窄,也很險惡。不過,他仍然是個不入流的角色。他,缺的是手腕和魄力。之所以呂恆一直沒有把他放在心上,而是知道此人不是什麼難對付的角色。

要不然,憑藉著他在江寧布匹市場上的能力,早就應該被提拔至高位了。如今十多年了,一直就呆在這江寧這巴掌大的地方,是有原因的。也許當今的皇帝,也看出了此人的缺點。

剩下的一個人,便是柳家家主,柳元一了。

前世的時候,呂恆從事謀略策劃幾十年,打過交道的人裡。除了玩弄權術的政治家以外,商人絕對是膽子最大的。

這些人唯利是圖,一切都像錢看。只要利潤足夠大,幾乎就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情。催促政府發動戰爭,研究病毒,什麼樣的事情,在商人身上都是可能發生的。

當事情危機到自家性命的時候了,商人絕對有鋌而走險的勇氣。

而柳元一,就是這瘋狂商人中的一個。

這從他貪得無厭的偷盜別人商業機密,膽大妄為的在江寧絲綢市場橫行無忌。最後,竟敢將矛頭對準了當年名聲一時的王府,足見其膽量之大。

雖說其中有蘇府支持,但,那也僅僅是個借口,或者是個梯子。即便沒有了蘇廣義的幕後支持,以柳元一的性格,他遲早會走到這一步的。

只是,即便他手腕再狠毒,也只是一個落入了陷阱裡的可憐蟲罷了。

感受著冷風裡,帶來的漸漸冬意。呂恆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心想著,差不多就是這幾日了。

從一個多月前,王府派人進京送信。到現在,算算日子,聖旨也差不多快到江寧了。前兩天篝火的時候,聽聞武寧遠說起東京的事情,言語間也不經意提起了皇帝關於目前江寧的態度。

當時,武寧遠和洪全一臉唏噓的感嘆,說著陛下仁慈,對王建飛念念不忘之類的話。然後,二人齊齊稱讚當今陛下,仁慈賢明。真乃一代明君。

只是,呂恆卻對這倆人裝模作樣的誇讚,心裡有些好笑。

皇帝或許真的是記得王建飛當年的擁立之功,不過,皇帝的震怒,在呂恆看來,仍然是帝王心術的一次表演了。

他藉著王家一事,很明白的向士族階層,傳達了自己的堅定態度。那就是庶族興起,已是大勢所趨。任何人膽敢抗拒,只有死路一條。

而不幸的是,柳元一很悲劇的,也很無辜的被捲入了這一層大周兩大階層的政治漩渦之中。作為落敗的一方,毫無地位的柳元一和柳府,必將落得一個粉身碎骨的悲劇結果、
pm4kevin 發表於 2012-12-25 18:18
第九十七章 驚心
那自己呢,在這場大周朝廷,政治的漩渦中,自己又算是什麼?

腳下江水急速流淌著,長江兩岸,山巒疊翠,疾馳的輕舟,在不知不覺間,以穿過一座座山峰,進入了一片寬闊的水域當中。

自己,呵,自己應該還是身在其外的吧。

看著眼前豁然開朗的江面,呂恆淡淡一笑,輕輕搖著折扇,目光平靜而又悠遠。

柳府和蘇府的滅亡,已經是在劫難逃。他們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場,其實算起來的話,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歸罪於他們自己的失策。

前方有兩條路,而他們偏偏選擇了那條不歸路。

而在整個過程中,自己只是在其中的一條路上,放了一個讓人難以拒絕的誘餌,然後在誘餌下面布下了一個大了一點的陷阱。

不幸的是,他們一起選擇了這條路,而且都掉進去了。

而且,隨著後來參與人數的增多,掉進陷阱裡的人也越來越多。不過,到後來發展成為兩大階層鬥法的局面,其實也是呂恆沒有預料到的。

之前只是隱隱有這種感覺,不過,心裡當時是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則,才沒有將陷阱縮小。

不曾想,事情還真的發展到了這一步。

哎,其實,這真的不關我的事呀。

兩岸風景如畫,陽光灑在江面上,宛若一層金子鋪在面前一般,折射的點點陽光,將船頭兩個翩翩公子,映照的宛若仙人一般。

呂恆輕輕搖了搖羽扇,臉上帶著無辜的笑容,想了一下,然後又想了一遍,最終肯定的對自己說,真的不管我的事。

一旁,白素顏瞥一眼身旁,淡然微笑的書生,心裡不禁對此人有些防備警惕。

從之前迷霧中聽到那番話,到前些時日,東京的長老們傳回來的消息。一切的一切,都在按著此人的預料進行著。

這個人,倒真是陰險狠毒。

自己可得小心點,別被他算計了!

大船沿江而下,一路上極少停泊。

三日後,大船到達了江寧碼頭。

靠岸後,呂恆從甲板上走下來,踩著江寧的地面,心情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呵,江寧真是個養人的地方。

不光風景宜人,而且,人才輩出啊。即便在這裡呆上一輩子,也不會寂寞呢。

上了岸,二人在碼頭邊上的一個小吃攤,吃了一些飯菜。之後,白素顏仍然是要回花船的。

呂恆放下碗筷,看了她一眼,笑著問道:「你就不怕寧王府去找你麻煩?」

白素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自信一笑,盯著呂恆,反問道:「我覺得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你說呢,呂公子?」

白素顏有這麼大的自信,一是因為她屢次刺殺,都是易容後才進行的。二來,眼前這個書生和淮南王武寧遠關係匪淺,而他身上,卻有自己下的食心蠱。

哎,真是很佩服自己呢。真是有先見之明,抓住此人,以後在江寧城,還有誰敢惹自己。白素顏看著呂恆那鬱悶的樣子,心裡沾沾自喜的自言自語道。

見對方仰起頭,努力的抑制著笑意。呂恆不禁更加鬱悶,撇著頭看著白素顏道:「有那麼高興嗎?」

白素顏低下頭,轉身過來,果然是一臉的笑意。她本身就極美,尤其是那雙眼睛,更是奪人心魄的美麗。此時,在下午的陽光中,她雖然

「呵呵,你還是笑的時候好看!」呂恆端著茶杯輕抿一口後,目光灼灼的盯著白素顏,微笑著誇讚道。

白素顏帶著笑意的臉色頓時一冷,她神色淡淡的看了呂恆一眼後,起身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不想死的話,記得每月初五去花船上找我!」

看著女子翩然而去的身影,呂恆愣了一下,隨後哭笑不得的搖頭。

呵呵,這性子!真是個帥妞啊!

幸好的是,白素顏在臨走的呃時候,還結了帳。不然的話,呂恆還真說不準被扣下來唰盤子呢。

站起身來,剛準備走,卻突然想起了一件及重要的事情。

糟了,她好像還沒說,是哪個花船呢!

呂恆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卻不見白素顏的倩影,頓時懵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呂恆悠閑的走過街角,快到家的時候,卻遠遠的看見院門緊閉。

就連院門口的那個燈籠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摘掉了。

咦!人呢?

呂恆心裡一緊,心裡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禁冷汗濕透了脊背。

是的,自己千算萬算,算不到去赤壁的途中遇到刺殺一事,更沒想到的是,刺殺發生後,自己被人劫持,而嫂子柳青青卻回到了江寧。

如今江寧水深異常,即將便是一場腥風血雨。涉事人員,不無自危。而自己帶著柳青青出去遊玩,就是為了避開這場風波。

但是,誰曾想,出了這等事情。

以柳元一歹毒的心腸,他必定對所有人都心懷怨恨。這其中,柳青青和自己,更是首當其衝。

呂恆眼睛瞇著,一時竟有些失神。冷風一吹,渾身一陣激靈。回過神的呂恆,大步走過去,伸手摸著門上的鐵鎖,心裡陰翳一片。

一定是柳府的人!

呂恆臉色頓時變得陰森可怖,藏在袖子裡的拳頭瞬間握緊。

從懷裡掏出了之前武寧遠送給自己的那枚玉珮,轉過身,步伐堅定的朝著江寧寧王府而去。

既然你出招了,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呵,書生是不光只會背後出謀劃策的!

只是,剛剛走出街道拐角處,一個熟悉的壯漢出現在了呂恆的視線中。

展護衛!

夕陽西下,紅霞滿天。一身霞光的展護衛站在前方不遠處,張著大嘴,傻笑著看著呂恆。

在他的手裡,拎著一隻雞,還有一罈酒。

暮光中,展護衛就那麼愕然的看著呂恆,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動也不動。

「呂,呂公子?」展護衛大嘴巴稍稍動了動,艱難的發出了一聲呼喚。

其實,見到展護衛後,呂恆心裡像放下了千斤巨石一般,剎那間鬆了下來。

是了,自己剛剛是有些著急了,著急的都有些糊塗了。

即便自己不在家,武寧遠那老頭也一定會替自己照顧好柳青青的。此時,見展護衛拎著酒肉,正朝著自己院子這頭走來,應該是在此守衛,或者說應該是在此準備抓人的。

以武寧遠那老頭的心機,想來也是不會讓柳青青置身險地的。這樣看來,柳青青此時,應該是在寧王府的了。

哎,真是一時昏了頭。

呂恆心裡笑罵自己一句,不夠冷靜。抬起頭,看著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臉愕然的展護衛,笑著抱拳道:「呵呵,展護衛,幾日不見,便不認識了?」

展護衛光噹一聲丟下手裡的東西,神色激動的哇哇亂叫,像是一陣旋風一般,呼的一聲,衝到自己面前。

呂恆呵呵一笑,伸開雙臂,準備和這個盡心盡職的王府頭號高手擁抱一下的。

卻沒想到,展護衛衝過來的第一件事,卻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呂公子,在下失職,置公子與險境。求公子責罰!」展護衛低著頭,跪在地上,聲音中帶著哽咽道。

呂恆被這眼前一幕給弄得有些回不過身來,他愣了一陣後,苦笑著搖搖頭,伸出手搭著展護衛雄壯的胳膊,嘆息道:「展兄弟,你這樣,讓呂某情何以堪啊!快些起來吧!」

見展護衛仍然死倔著,不肯起來。呂恆無奈的攤開手,指著展護衛背後衝出的一群人,道:「你難道想讓你的手下看你展雄的笑話不成?」

展護衛聽聞此言,偷偷的回頭瞥了一眼。

只見,在身後十幾米的地方,原本還是行人寥寥的,此時卻多出了一大堆人。細細辨認一番,這其中,竟然十有八九都是跟著自己,負責蹲守的兄弟。

而此時,這幫傢伙,都一臉賤笑的看著自己,尤其侯三那個鳥人,還跟一群人,指著自己,摸索著下巴,品頭論足的樣子。那摸樣,真恨不得讓人上去在他臉上踩兩腳。

「媽的,看什麼看,皮癢癢了是不?」展護衛虎目一蹬,氣勢驚人的吼道。

這一吼,圍觀的數十人,呼的一聲,頓時消失不見。原本還擁擠的地方,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只有一個被踢翻的籮筐,孤獨的在地上來回打著轉。

呂恆愣了一下,隨後伸出大拇指,笑著讚道:「展護衛,真是好氣勢!」

展護衛尷尬的笑了一聲,好不容易才站起來後,笑著對呂恆道:「這幫小兔崽子們,平時都慣壞了!」

抬起頭來,見呂恆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似乎是遠道而回的。本想拉著呂恆去吃飯的展護衛,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之極的事請,急忙含著手指,打了個呼哨。

一陣馬蹄陣陣的聲音後,便見剛剛那群人隱藏的小巷子裡,衝出了兩匹黑色駿馬。這兩匹駿馬,打著響鼻,神駿異常的朝著這裡飛奔而來。

等到馬匹停下,展護衛一手拉著馬韁,一手拉著呂恆,急切的道:「在下一時高興,差點忘了。王爺這幾天一直囑咐在下,見到公子後,一定要讓公子前往王府!公子快些上馬吧。王爺見到您,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呂恆被這個大漢的急性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仍然是接過了馬韁。

只是在臨上馬的時候,回頭指著緊閉的院門,問道:「展護衛知道,家嫂那裡去了?」

展護衛長長的哦了一聲,眼裡滿是捉黠的神色,對著呂恆擠眉弄眼一番,然後見呂恆神色間滿是焦急之色,這才收起了心裡的那絲齷齪之心,咳嗽了一聲,正色道:「你相,哦不,你嫂子,現在在王府,不是寧王府,是王建飛大人的府上呢,這兩天一直是王大小姐陪著你嫂子聊天。不過公子大可放心,王爺調遣了上百江寧守備軍,日夜不休的在王府周邊巡邏。還有幾十號和在下一起從軍中出來的兄弟保護著青青嫂子。令嫂子絕對安全!」展護衛將胸脯拍的幫幫作響,一副自信之色。
pm4kevin 發表於 2012-12-25 18:19
第九十八章 簡單的事
柳青青和王婷芝?還聊的很開心?

她們有什麼好聊的?

呂恆心裡不免有些不解,皺著眉頭想了想,卻仍然發現她們兩人之間,根本就沒什麼能聊到一起的東西。

貌似在中秋會的時候,兩個女子之間還有些不愉快呢。

怎麼自己走了這兩天,事情變成這樣了?

心裡這麼想著,一旁的展護衛卻急得抓耳撓腮。

「這個,呂公子,咱出發吧。王爺等得很急啊!」展護衛眼巴巴的看著發呆的呂恆,急切的問道。

呂恆回過神後,見展護衛焦急的摸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拍拍額頭到:「剛剛想到一些事情,倒是忘了。實在是抱歉,走吧,咱們這就去寧王府!」

二人上了馬,輕揚鞭子。黑色的駿馬,宛如兩道黑色的閃電一般,朝著烏衣巷寧王府疾馳而去。

等到馬蹄聲漸遠,附近的柴門才被打開。

平日裡,那些對呂家避之不及的鄰居們,看著呂恆遠去的影子,眼裡滿是羨慕嫉妒的神色。

呂家小子怎麼會盤上寧王府這高枝兒,真不知道,他們祖上燒了什麼高香。

一路上,展護衛也跟呂恆說了一下,這兩天江寧發生的一些事情。

聽聞蘇家一夜垮臺,家破人亡。而柳府卻是神秘的被滅門後,呂恆雖然面色仍然平靜,但心裡還是有些驚訝的。

哎,自古以來,政治鬥爭都是最殘酷的。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啊!

從話語間,他自然得知,聖旨還沒有來到江寧。而蘇柳兩家的滅亡,完全是他們陣營內部的傾軋。

這位安大人,呵,倒真是不容小覷!

而且估計以這位安大人的手腕,蘇家的其他人,想來也很有可能遭遇不幸了。

呂恆微微抖了抖馬韁,神思間,卻想到了很久以前,一直跟著自己的蘇倩倩。

呂恆騎著馬,神色淡淡的聽著展護衛說著這些事情,偶爾眼中神色閃爍,卻一直是面色微笑,一副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樣子。

展護衛說話間,偶爾會大量一下呂恆的表情。見此人,面不改色,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心裡真是佩服,呂公子好沉穩的心態。

「公子,那日被刺客劫持後,你是如何脫險的?」展護衛猶豫了很長時間,終於是沒能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呂恆想了一下,笑著說:「其實,也沒什麼了。我跟他做了一個生意,於是,她就放了我了!」

「就這麼簡單?」展護衛眨著眼睛,愕然的問道。

呂恆笑了笑,點頭道:「就這麼簡單,呵呵,駕!」

手中鞭子揚起,身下駿馬嘶鳴一聲,如風如電般,朝著前方飛奔而去。

身後,展護衛撓撓頭,像是想明白了一樣,點頭自言自語道:「嗯,不愧是讀書人,果然心眼夠多。跟殺手做生意,嘿嘿,我怎麼就沒想出這個主意呢!真是夠簡單的!駕!」

他笑了笑,揚起鞭子,大喝一聲,追了上去。

烏衣巷,寧王府中

竹林搖曳,落葉紛紛。林間,小溪潺潺,鳥鳴雀幽。清澈的小溪,緩緩的流過林間的小亭子。清澈的溪水,倒影著亭中三人暢飲的畫面,溫馨而又寧靜。

呂恆、武寧遠和洪全,坐在一張石桌前,談笑間,氣氛確是極為的融洽。

「永正準備如何處理此事,要不要老夫幫你……」武寧遠端著酒杯抿了一口後,抬起手做了個向下砍的動作,精明的眼裡閃過一絲殺機,臉上帶著笑容問呂恆道。

剛剛談話間,他們二人問起了自己的脫險經歷。

本都是好友,自然也沒什麼隱瞞的。呂恆笑著跟他們說了一下,這兩天的經歷。不過,臨終卻要求這倆老頭保密,絕對不要跟柳青青提起此事。最後,還特別瞪了武寧遠一眼。

這老頭,雖然心是好的。平時也是古道心腸的。不過,卻總是滿腦子的讓自己出仕為官。或許,對方身在皇家,自然便會為自家江山做打算。

不過,這老頭兩次三番的勾引,卻讓呂恆感到極為的無奈。

尤其是上次,說起那個修築提防的事情。老傢伙一臉正色的拍著胸脯,保證不會說出去。結果怎麼著,沒過幾天,洪胖子就知道了。

「這樣的刺客,太危險。留著總是麻煩!」洪全神色肅然的點頭贊同著,一隻手卻不停的捏著花生米往嘴裡扔。

「至於公子身上的蠱毒,大可放心。老夫也認識一些苗疆的法師,解個蠱毒,不在話下的!」洪全拍拍手裡的花生皮,抬起頭,笑著對呂恆道。

說完這話,二人便目光灼灼的看著呂恆,等待著他的回答。

呂恆卻是自顧自的喝著茶,輕輕吹了吹茶水上的一絲茶葉,抿了一口後。抬起頭,看到這倆老傢伙,正盯著自己。不禁好笑。

「二位,每日是不是閑的不行。幹嘛這麼認真的看著我?」呂恆放下茶杯,攤開雙手,無奈的笑著穩定哦啊。

聽聞此言,倆老頭頓時瞪眼。

「你小子,不識好人心!這叫好心當作驢肝肺!」武寧遠沒好氣的瞪了呂恆一眼,笑罵著說道。

洪全嘴裡嘟囔了幾句,最後,也只是點頭贊同道:「沒錯,寧王爺說的沒錯!」

一番鬥嘴後,三人便不再提及此事。

看呂恆那樣子,似乎是不想對這個刺客怎麼樣的。既然都是好友,點到而止,三人都是心思聰穎之人,有的話,即便不說,心裡都明白。見呂恆不想在此事上說太多事情。武寧遠和洪全對視一眼,苦笑著搖搖頭,也不再追究了。

三人聊了一陣,呂恆心裡終究是掛念著柳青青,便有些坐立不寧的樣子。面前珍貴的秋景,倒也不再宜人了。最後,他實在是受不了倆老頭那明知卻故意耽擱時間的目光,無奈抱拳,先行離去了。

「永正,是去會佳人否?」武寧遠為老不尊的站起來,扯著嗓子,哈哈大笑著吆喝。

聽到身後,武寧遠這實在是大煞風景的話。呂恆差點一腳踩空,摔倒在地。沒好氣的轉過頭,本想說一句,你這老傢伙,心思齷齪。不過,卻等看到站在亭子裡的武寧遠,蒼蒼白髮,隨風飄揚,臉上洋溢著真誠的笑容的時候。心裡也只剩下了無奈。

苦笑著搖搖頭,對亭中二人抱拳一番。呂恆便轉身離開了。

一邊走,一邊想起武寧遠剛剛那亭中,白髮飄揚的摸樣,想起他那為老不尊的話,好笑的搖搖頭。

哎,這老頭,真是可愛!

亭中,爐火呼呼作響,火爐上溫著酒鼎,鼎中酒香四溢。深秋的寒風,呼呼吹過。小亭四周,竹簾嘩嘩作響。偶爾有一片枯黃的竹葉,穿過簾子,搖搖晃晃的落在亭中的石桌上,輕輕搖晃幾下,便不再動彈了。

亭子四周,身著黑色甲冑的武士,眼神冷酷的掃視著四周,盡心盡責的守衛者亭中兩位朝廷元老。

「現在江寧官場一片動盪,先是蘇廣義服毒自殺,再有本是欽差的范增入獄。到現在,江寧官員人人自危,洪大人可知此事因何而起嗎?」武寧遠伸出手指彈掉桌子上的那片落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後,微笑著看著洪全問道。

洪全作為江寧府尹,是知道這些事的。不過,見寧王爺一臉的肅然,心裡一驚,便知此事另有蹊蹺。於是當即站起身來,整理身上的服飾,躬身抱拳對武寧遠道:「下官不知,還請王爺示下!」

呂恆離去後,二人便恢復了尊卑綱常。畢竟,眼前這位是曾經的大周戰神,如今的皇親貴胄,淮南王武寧遠,二人即便聊的在開心,也不能亂了尊卑禮儀。

對於武寧遠來說,能夠跟自己平起平坐的朋友,有張文山和呂恆就足夠了。再多了,那便不再是朋友了。皇家威嚴仍然需要維護,雖然皇帝對他頗為猜忌。但那也是無奈,總不能因為皇帝猜忌,自己就置皇家威嚴不顧了。

而洪全卻在心裡,對呂恆和武寧遠之間那朋友間的關係,更為的驚訝好奇。

武寧遠收拾了臉上的笑容,端起茶杯看了洪全一眼,沉聲道:「洪大人可知,最近江寧發生的,蘇家倒臺,柳家滅門一案,是誰操控的嗎?」

洪全聽聞王爺說起此事,心裡也是一驚。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發現竹林裡暗哨密佈,防守森嚴。這才心中稍稍放緩,低聲道:「聽聞這是當今左僕射,安鵬的手筆!」

武寧遠看了他一眼,卻是搖搖頭道:「你是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沒錯,蘇廣義離奇死亡,柳府一夜被滅門。的確是安鵬做的。只是,你可知,從開始謀劃,到後來的佈局,再到後來的京城陛下震怒,到現在江寧風雲突起。是誰在幕後操控著這一切?」

說實話,洪全倒還真沒想到,此事,還有人在幕後操控。而且,看寧王爺這番表情。此人應該是和寧王爺認識。洪全想了想,卻不曾想到,此人是誰。最後,只好抱拳道:「下官不知,請王爺明示!」

武寧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指著一旁的椅子道:「坐下說話,你我之間,不用這般客氣的!」

洪胖子訕笑著搖頭道:「下官不敢!」

「讓你坐就坐下,這麼墨跡!你這麼胖,站在這裡,連陽光都擋住了。老夫冷的厲害!」武寧遠虎目一蹬,沒好氣的罵道。

呃,洪胖子抬起頭一看,果然,寧王爺此時正坐在自己擋下的這一大片陰涼中。胖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的笑容,只好撩起長袍,一屁股坐了下來。

不過,雖然是落座了。心裡卻仍然是有些委屈的。

您就不能對我溫柔點嗎!就像是剛剛對呂公子一樣!

洪全偷偷抬起頭,眼裡滿是幽怨的看了一眼武寧遠。
pm4kevin 發表於 2012-12-25 18:19
第九十九章 低調
秋風蕭瑟,落葉紛紛。

此時,天空中的晚霞已經消失了大半,西方的天際,只有下一道金紅色的邊緣。夜幕開始籠罩著江寧大地。

天色漸晚,整個竹林中,已是暮色蒼蒼。

秋風掃過,幽暗的竹林裡,落葉沙沙作響。

亭子中,爐火通紅。從縫隙中,映射出來的火光,將這亭子裡,照的斑駁明亮。

武寧遠派人換上了茶水,和洪全一邊飲茶,一邊說著如今江寧風雲變化背後,那個推動這一切的人。

「此人,以一己之力,攪動江寧官場,甚至是整個大周的官場都為之震動。而此人,卻一直隱藏在幕後,直到今日,才逐漸付出了水面。呵,當真是四兩撥千斤啊!」

武寧遠端著茶盞,飲了一口清茶,酒意也醒了多半。想起此人,平日裡那懶散的作風,在聯繫其他那雷厲風行的手腕,當真不知該如何說是好。

一個風輕雲淡,看似什麼都不操心的書生,一個確實心機縝密,手腕果敢的權謀奇才。當這兩個不同的身份,重疊在一個人的身上的時候,即便是武寧遠風裡來雨裡去大半輩子,也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物。

想起前些時日,安鵬被此人逼得竟然對自己手下,痛下殺手。武寧遠仍然覺得是頭皮發麻。

真是厲害啊!

洪全在一旁,靜靜的聽著。看到寧王爺眼裡那時而苦笑無奈,時而精光閃閃。聯繫其剛剛那個書生離去的時候,寧王爺深深的凝視著他的背影。

他終於想明白了,此人到底是誰。

「呂,呂公子?」由於心中震驚,加上極力壓低聲音,激動不已的洪全,瞪大眼睛,嗓子裡發出一聲怪異的聲音。

武寧遠看了他一眼,微笑著點頭。

嘶……

竟然是他!

洪全想到剛剛還跟自己坐在一起,聊天說笑的那個書生。不禁感到脊背發涼,頭皮發麻。

他神色不寧的坐在那裡,眼裡神光閃爍。藏在袖子裡的拳頭,握了又鬆開。長出一口氣,抬起頭的時候,正看到武寧遠樂呵呵的盯著他看。

洪全伸出雙手,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臉。苦笑著搖頭道:「真是沒想到,竟然會是他!」

他想了想,這江寧最近的官場巨變,又想起剛剛呂恆那一臉苦笑無奈的樣子,心裡同樣是百般滋味。

和寧王爺對視一眼,洪全終於是點頭,砸吧著嘴道:「呵,好厲害!」

武寧遠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深藍色的天空中升起的那幾顆星辰,點頭道:「是啊,真是厲害!呵,本王也是前兩天才知道的。要不是展護衛,本王到現在都蒙在鼓裡呢!」

他苦笑著搖頭,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發現有些涼了。一旁,洪全急忙上前,握著茶壺,換上一盞。

武寧遠輕抿了一口後,皺著眉頭,笑著說:「本王前些時日,一直都好奇。江寧官場,本是一潭死水,怎麼會突然發生這麼大的變故。呵。到頭來才發現,是永正在後面操線,攪動著這灘死水。而且,他還沒有親自出手,僅僅是藉著一個小小家丁之手,便將這江寧官場,攪動的雞飛狗跳,幾家滅門!」

「那,蘇廣義被殺,柳府滅門。難道,都是呂公子一手策劃的?」洪全瞪大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武寧遠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他見洪全一臉的呆滯,倒也覺得有趣。畢竟,能讓這個沒心肺的胖子,震驚到這種地步的,還真是少見。

武寧遠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後,輕輕捏起桌子上的飄進來的一片葉子,在指尖玩轉了片刻後,笑著說:「也怪蘇廣義倒霉,你惹誰不好,非要惹他。不過,這話說回來更是有趣。任誰都想不到,一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竟然會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哎,說起來,呵,也只能怪他蘇廣義和柳元一倒霉了!」

見洪全終於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不過,這胖子,仍然是覺得事情太突然,不太敢相信。一直用兩隻手搓著自己的胖臉。

武寧遠也不去管他,仍是端著茶盞,笑著說道:「這小子,平日裡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玩弄起權術陰謀一類的事情,倒真是老辣之極!沒想到,老夫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本來也以為他才華在治國方面是綽綽有餘的,但怕在官場上卻有些力不從心。沒想到這小子,玩弄起權術這一套,嘖嘖,真是厲害!」

洪全乾笑著點頭,心裡卻仍然是震驚的。

想起那個書生,每日裡似乎除了去王府上班,然後便就是跟武寧遠和自己,閑聊了。那他是如何挑動這江寧官場的神經的。

心裡疑惑之下,便斟酌著言語,問出了原因。

武寧遠笑了笑,手指輕輕磕著桌面,看著他道:「你還記得,前些時日,朝廷軍需品供應招標的事情嗎?」

洪全不知招標和呂恆有何關係,不過仍是點頭道:「下官知道,在招標會上,柳元一拿出了原本是王府才有的蠶絲軟甲。然後在范增和蘇廣義的支持下,奪得頭魁!」

武寧遠笑了笑,看著他語氣稍稍停了片刻,之後,突然說道:「如果說,從一開始,蠶絲軟甲就不存在。王府的二公子,一直是在演戲,你怎麼看?」

「呃,啊?」洪全睜大眼睛,滿腦袋的問號。

他腦袋裡轉的飛快,前後捋了一番後,終於從武寧遠的話語中,捉到了一絲痕跡。

那說明什麼,從招標一開始,或者說是,更久之前。呂恆便已經開始了佈局,而招標一事,僅僅是這局中的一步棋。

正是憑借這步棋,加上蠶絲軟甲,讓蘇廣義和柳元一,徹底被拉近了這個局中。

洪全偷偷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心有餘悸的問道:「王爺是說,這個蠶絲軟甲本就是個套子,一個陷阱?」

武寧遠用孺子可教的目光,看著洪全,捋著鬍子微笑點頭。

「呵,呂公子,真是好手段啊。憑藉著這個根本不存在的蠶絲軟甲,引誘著他們一步步走入這個萬丈深淵之中!」洪全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乾笑著說道。他又細細的想了一下其中的訣竅,越發覺得這個陷阱的精妙之處,越想越覺得妙極。不禁點頭稱讚道「呂公子對人心的把握,可謂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棋局,環環相扣,讓人一旦走錯一步,那就是滿盤皆輸,想回頭都回不了!王爺說的對啊,蘇柳二人可真是倒了血霉,這下踢到了鐵板上了!」

武寧遠點點頭,他彎腰,撿起身旁的木棍,將爐火挑旺一些。隨後,放下木棍,拍手道:「這些事,說起來真是妙極。不過,後來,永正巧借范增遇刺後,尋釁王府一事。將這件事,推到不可抑制的地步,更是神來之筆!」

「哦?竟有此事?」

「當然,那你以為,光憑借一件軍品冒充之事,就能讓皇兄對安鵬痛斥一番,然後逼其對他手下的人下手?那封信才是整個事情的關鍵啊!」武寧遠摸了摸鬍子,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

之後,武寧遠便將呂恆,借東風,讓王府給皇帝發信一事,告訴了洪全。

洪全聽完以後,不禁點頭。不過,他卻想到了另一件事,頓時冷汗簌簌而下。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四周後,壓低聲音道:「那豈不是,豈不是呂公子連陛下都一起……」

話說到一半,卻見武寧遠神色嚴肅的盯著他,然後搖搖頭。

洪全恍然大悟,點點頭,再不提及此事。

不過,心裡卻仍然為呂恆的膽大捏了一把冷汗。

這小子,膽兒夠肥的,連皇帝都敢算計!

秋風陣陣,夜色沉沉。寒風掠過竹林,掉落的枯葉,隨風捲動,呼呼作響。火爐裡,爐火燒得正旺,發出辟里啪啦的響聲。爐子上,茶壺嗤嗤作響,冒出的白氣,裊裊升騰,消失在了空氣中。

武寧遠神色淡淡,轉過頭,看著簾子外,淒冷的夜色。

心裡一片安定。

從寧王府出來,呂恆便搭著武寧遠的馬車,朝著王府而去了。

從湖北被人劫持,到現在,自己失蹤了好些天。估計嫂嫂都擔心的厲害了。今天回來,本想著是先回家報個平安的,卻不曾想被展護衛拉著到了烏衣巷。

跟兩個老頭一番鬥嘴,倒也覺得輕鬆愜意。

只是,洪全在武寧遠面前,卻好像總是有些放不開的樣子。

不過,轉來想想,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和武寧遠之間,畢竟有著身份的懸殊差距。在這個時代,如果洪全向自己一樣,老頭來老頭去的稱呼武寧遠,好像有點不太合適。

隨後呂恆心裡笑罵自己,閑的無聊,亂想這些事情,純屬蛋疼。

坐在馬車裡,突然覺得一股清爽的風,吹進車簾,帶著熟悉依舊的感覺。呂恆撩起車簾看了一眼,前方,秦淮河明月依舊。江畔柳樹依依,夜色依然是宜人美麗。

河面上,花船廊坊停在岸邊。不時便有些學子遊人,在這大冷天的晚上,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搖著折扇,故作正經的在船邊來回走上幾遍,吸引著船上佳人注意。等待對方巧笑倩兮的從船坊裡出來,站在船頭含情脈脈的對他招手。這些學子們,便會故作風流的吟誦上好幾天前就做好的詩詞,然後說上一句,既然姑娘誠心想邀,那在下便上去看上一看。

大周慶元四年,十月初二,秦淮河上,明月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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