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醉枕江山 作者:月關 (已完結)

   
mk2258 2012-10-18 21:5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7 4767579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3 00:08
第七十章 如臨大敵

  管事老劉臉色沉重地從書齋中走出來,幾個管事的立即迎上去低聲詢問了幾句,劉管事搖了搖頭,沉聲道:“行了,都別問了,這兒夠亂得了,你們就不要跟著添亂了,趕快把大家都安頓下去,各歸各位,各司其職,不要亂,也不能亂。老羅,明兒一早,你帶人去購置些東西,操辦劉備身的後事。”
  那羅管事瞠目道:“什麼?這……合適嗎?他奉宸衛的人死了,就在咱們府上辦喪事?這多晦氣!”
  老劉訓斥道:“劉備身的老家遠在千里之外,人是為了咱們阿郎死的,不在咱們這兒辦又能在哪兒辦?”
  他說完了回頭往書樓裡看了一眼,見書樓中似無人聽見,便急急走下臺階,把老羅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你呀,就別嫌晦氣啦,那飛天大盜擺明瞭沖著咱們老爺來的,咱們還得指著這些兵將替咱們擋災呢!
  那個中郎將蔡東成和其他三位千牛備首,跟這個劉奎是二十多年的老交情,咱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呐。這件事兒是阿郎同意了的,你可得認真著辦、隆重著辦,萬萬不可叫人挑咱們的毛病。”
  老羅連聲道:“原來如此,曉得了,管事放心,這事兒我老羅一定辦得叫他們沒挑兒。”
  “二十多年的老交情麼……”
  側耳聽見了這句話,一絲冷意從楊帆眸底倏然閃過。
  第二天一早,飛天大盜再入楊府,夜盜劉備身人頭的事情就在坊間傳開了,等到中午的時候,消息就已傳遍整個洛陽城。
  口口相傳、層層渲染之下,這個夜入楊府殺死奉宸衛千牛備身劉奎的刺客已被傳的神乎其神,據說這個刺客修有一口飛劍,可以殺人於千里之外,據說他有飛天遁地的本領,百萬軍中可取上將首級,據說……
  而楊府裡面,此刻正在為千牛備身劉奎隆重地操辦喪事,書齋兩層小樓整個兒變成了一座靈堂,一樓正廳裡擺香案設祭,貢獻三牲、時令水果,香爐蠟臺等等,香案前又設了火盆,金銀錁子燒得本來很雅致的小樓裡烏煙瘴氣的。
  劉奎的屍體由老羅去找了一個膽大的裁縫來,許之以重金,一針一線地給縫成了全屍,裝棺盛斂,置放於香案之後……
  其實楊郎中根本不需要這麼做來邀好蔡東成,他也是毀容瞽目之後,心神已亂,再不復昔日的精明沉穩。劉奎死在這兒,而兇手明顯還會再來,就算他往外趕,蔡東成、沈家輝等人也不會走了,他們與劉奎情同手足,這個仇豈能不報?
  楊帆依舊幹著夜晚打更、白天打雜的活兒,置辦靈堂的時候,他就在裡邊跟著忙碌,蔡東成帶著沈家輝三兄弟在劉奎靈位前咬牙切齒地發誓,一定要把兇手千刀萬剮,為兄弟復仇,可他們怎想得到,兇手就在他們旁邊。
  午後,突然有大批刑部差人趕到楊府,武侯坊丁和楊府下人,統統被趕到側院,從楊府正門經前廳直到後宅這處書齋,沿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書齋更是被刑部公人團團圍住,不許閒雜人等靠近。
  一看這架勢,就是有重要人物將至,可惜就連作為二管事的老羅也不知道來的人是誰,因為就連他這個負責操持喪禮的人也被轟出書齋了。
  楊家後院的景色還是很秀麗的,雖然唐初園林並不怎麼精緻,不對環境進行太多的人為修飾,不設置太多的人文景觀,但是勝在野趣盎然。
  被轟趕到兩廂側院的武侯坊丁、楊府下人們知道將有大人物趕到,也沒人敢胡亂走動,院內便尤其顯得寂靜。
  馬橋趁機回家去了,因為有大人物過來,暫時不需要他們這些人的時候,馬橋向劉管事告了個假,要回去看看老娘。馬橋的孝在修文坊是出了名的,劉管事也知之甚詳。那時的人特別在乎一個“孝”字,反正府上暫時不需支派給他差事,所以劉管事很痛快地答應了。
  秋天的園林,隱隱帶些肅殺的味道,楊帆獨自一人行走于林中,一副東張西望的樣子,完全是一副初到豪門處處新鮮的樣子,實際上他卻是在熟記周圍的環境。
  很明顯,隨著劉奎的被殺,府中的戒備將更加嚴密,偷襲下手的機會將越來越少,他對府中的環境越熟悉,就越有利於他的行動。
  楊帆正東張西望,佯觀風景,默記著院中的道路樹木、假山花草的位置,忽然一個稚嫩的聲音道:“喂!”
  楊帆循聲看去,就見路旁草叢中立著一盞路燈,楊家小姐雪蓮就站在路燈旁。
  路燈高及成人肩膀,呈石龕狀,頂部瓦蓋,六面設孔,罩之以細密銅網。這條路是通向書齋和後宅寢居之處的,因為楊郎中時常在書齋辦公至深夜,常常行走于這條道路上,所以道路兩旁隔不太遠就設一個路燈。
  楊帆走過去,彎下腰來,微笑著問道:“小小姐,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楊雪蓮道:“家裡要來一個大官,娘親陪著爹爹到書齋等候去了,我一個人好無聊,在這兒捉蟈蟈呢。”
  “哦,捉到了麼?”
  “捉到了!”
  楊雪蓮快樂地笑起來,回頭指著那根路燈道:“喏,你看,我已經捉了五個,都關在這裡面了。”
  楊雪蓮小心翼翼地打開路燈的罩網小門,一隻蟈蟈想要跑出來,她趕緊又把小門關上,咭咭地笑道:“想跑,哪有那麼容易。”
  楊帆笑道:“小小姐好厲害,一下子就捉到這麼多。”
  “唉!也不算多吧,現在蟈蟈越來越少了,再過些天就沒有了,秋天最討厭了,院子裡的蟈蟈聲越來越少,到最後你只能聽到一隻蟈蟈在叫,叫著叫著,不知道哪一天它的叫聲就突然沒有了。”
  楊雪蓮提著裙子從草叢中走出來,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楊帆,有些憂傷地樣子:“你說,天冷了以後,蟈蟈會到哪裡去了,是不是死掉了呀?”
  “這個……”
  楊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了想道:“也許……是因為太冷,所以藏到洞裡去了吧。要是蟈蟈都死掉了,來年怎麼又會有蟈蟈的叫聲呢?”
  楊雪蓮歪著頭想想,高興起來,雀躍道:“對呀!你說的對,它們一定是跑回家藏起來了。”
  楊帆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常常一個人在院子裡捉蟈蟈麼?”
  楊雪蓮點點頭道:“是呀!爹爹不喜歡我,娘親又老是跟人打葉子牌賭錢,也不陪我,我從小就一個人在院子裡玩,我喜歡捉蟈蟈,有時候……”
  她回頭看看那正在路燈裡鳴叫的蟈蟈,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道:“有時候,我覺得我跟它們其實是一樣的,都是關在一個籠子裡。可它們至少還有個伴兒呢……”
  楊帆皺了皺眉,問道:“令堂常去打葉子牌麼?”
  楊雪蓮道:“也不老是打葉子牌,有時候還顛錢、打雙陸、擲骰子……”
  楊帆默然。
  小雪蓮睇了他一眼,問道:“你一個人在這兒逛什麼呢?”
  楊帆道:“哦!這不是因為你家來了大官兒了麼,我現在沒事做,只好到處走走。對了,你知道來的是誰麼,怎麼這麼大的排場?”
  楊雪蓮道:“知道呀,聽我娘說,來的是我爹的頂頭上司刑部周侍郎,我娘說,周侍郎很厲害,雖然現在還只是侍郎,可是就連尚書都要看他的臉色呢,我家出了這麼多大事,周侍郎很不高興,今天特意上門來看看,親自部署抓賊,這位周侍郎那麼厲害,一定能抓得到那個壞人。”
  楊帆剛要說話,劉管事的身影便出現在小徑上,他一見楊雪蓮,便叫道:“小姐,你在這兒幹什麼呢,今天府上來了貴人,小姐可不要亂跑,夫人正在找你,小姐快去花廳一塊兒等著那位貴客。”
  楊帆欠身道:“劉管事。”
  劉管事看著楊雪蓮跑遠,回頭看看楊帆,叮囑道:“你最好不要跟小姐胡亂搭訕,雖然說我家小姐還是一個年幼的女孩兒,不過……你最好離她遠點兒,我們楊家的規矩大,阿郎給家裡女人定下的規矩一直……,唉!”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3 13:03
第七十一章 天堂有路



    .說到這裡,劉管事輕輕歎了口氣,有些酸楚地道:“以後,怕是阿郎也不會管得這麼嚴了。

    他意興索然地揮揮手道:“你去吧,好生在側院兒裡待著,不要胡亂走動。”

    “是,那劉管事忙著,小的回去了。”

    楊帆很尊敬地笑笑,轉身行去。

    “周興?”

    楊帆一路走,一路想著這個人,略作一番分析,他就搖了搖頭,否定了周興可能與己有關的可能。

    永淳二年,韶州血案的時候,周興還只是北方地區的一個縣令,直到近幾年,武后權柄越來越重,有望革李唐之命,改天換日之後,才開始重用酷吏,替她剪除奪權的障礙,周興因為酷厲狠絕的辦案作風,得到武后青睞,這才青雲直上,成為刑部大員。

    當年發生的那件事情,不可能與周興有所牽連,周興現在是刑部侍郎,事實上的一把手,不管是從關心下屬的角度,還是從神都出現這樣一樁重大案件的角度,他親自過問一下下屬的事情也正常。

    他已經打聽到,今日之蔡東成雖是左奉宸衛中郎將,赫赫將領,手握大權,但他當年是龍武衛的一個旅帥,此人十有**就是韶州血案的具體實施者。傷了一個楊明笙,引出一個蔡東成,但蔡東成也是一個馬前卒。幕後元兇,依然不曾現身。

    看來,想要他現身,就得先吃掉蔡東成和他手下的四大金剛,才能迫使幕後首腦現身了!

    楊帆一路思索著,回到了側院。

    那天,楊明笙脫口說出了一個名字:賀蘭敏之。

    楊帆業已打聽過了,這個賀蘭敏之是武則天的外甥,他的母親是武則天的姐姐,也曾經受到過高宗李治的寵倖,受封為韓國夫人,他的姐姐賀蘭氏也曾受到過李治的寵倖,受封魏國夫人。

    而賀蘭敏之本人,則在武則天將兩個兄長流放之後,改其姓為武,入繼為武則天的父親武士彠的後嗣,受封周國公,可謂富貴已極。//.//

    然而後來武則天卻以賀蘭敏與外祖母楊氏媾和、貪墨公款中飽私囊、**太子李賢已選聘的太子妃楊氏等諸多罪名,令其改回原姓,發配嶺南,途中賀蘭敏之以馬韁自縊而死。這就是賀蘭敏之傳奇的一生。

    楊帆想不出這個賀蘭敏之與韶州小村有何關聯。

    賀蘭敏之此人據說放蕩不羈,風流好色,然而此人俊俏英朗,一表人才,而且博學多才,再加上他顯赫的家世和身份,所以在朝野中他都有許多朋友,這些人後來都受了他的牽連,紛紛被貶官發配。

    楊帆懷疑,突兀建起的桃源村,很
獨步天下的“秘技”:史玉柱的創業智慧首發
可能就是用來安置那些受賀蘭敏之牽連而被貶謫的官員的所在,而村中十一姓家族,就是當年那些受牽累的官員。

    然則小村建于賀蘭敏之自盡之後一年,而屠村血案卻發生在十一年後,這就有些古怪了。

    如果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山村的村民就是當初受賀蘭敏之牽連的那些官員及其家眷,如果朝廷有意把這些人剷除,根本無需等待這麼多年,更不需要用瘟疫這樣的藉口來掩飾。

    更何況,韶州血案時,賀蘭敏之早就變成了一坯黃土,朝野間也早就淡忘了這麼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在十多年後,才突然對受其牽連者再施毒手?從他們詭秘的舉動和所動用的人員竭盡所能掩飾身份和行蹤這一點上來看,也不可能是朝廷所為。.

    楊明笙是韶州血案的具體實施者,從楊明笙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可以證明,屠村血案的發生肯定與賀蘭敏之這個人有重大關係,這一點確定無疑。問題是:山村裡到底有什麼?這些“村民”到底有什麼秘密,以至於有人要用屠村這種滅絕人性的殺戮行為來解決。

    也許,只有弄清楚這個問題,才能找出真正的幕後元兇,楊帆思索良久,實無他策可想,看來只能以殺為餌,驚動那個幕後元兇現身了。

    蔡東成手下四大金剛已去其一,剩下三人即便聯手,也很難再發揮他們合手聯擊的本領,楊帆打算把四大金剛逐一剷除,最後再殺蔡東成,到那時候,如驚弓之鳥的楊明笙一定會向他真正的幕後主使求救。

    靈擺了三天,蔡東成手下三大悍將在靈裡守了三天,整個楊府嚴陣以待地挺了三天,拖得人困馬乏,筋疲力盡,可是那個神秘的刺客一直都沒有再出現。

    這世上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如此緊張的防範措施根本無法堅持太久,不要說那些武侯和坊丁,就算是刑部的公人和洛陽府的巡捕,三天下來都怨聲載道了,再這麼下去,不等刺客來殺,大家自己就垮了。

    蔡東成與楊明笙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二人商量了一下,不得不恢復剛一開始的巡夜制度,大家輪班守夜,都能有個休息。

    當晚,還是楊帆第一班巡邏,按照三班一輪換的規定,他們要四個時辰一輪換,也就是說,楊帆需要從入夜守到天明,一共八個小時,然後休息八個時辰,計十六個小時。

    “噓,噓噓!”

    當楊帆走過一片樹叢時,馬橋又從裡邊鑽出來,頭上頂了草帽,向他著招手。

    楊帆走過去,笑嘻嘻地道:“橋哥兒,藏得真是隱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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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馬橋把他拉到樹下,責備道:“你傻了!這麼賣命幹什麼,走來走去的,叫那刺客闖進來看見,一劍就結果了你,郎中府頂多送你一具棺材!”

    楊帆自然明白馬橋的好意,但他不能不走來走去,別人可以怠工,他不可以,他正在尋找下手的機會,只是府中的把守明顯比以前嚴了很多,他要殺人容易,要不露行跡地動手比較困難。

    看到楊帆只是靦腆地笑,馬橋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地道:“你呀,就你實心眼兒!”

    說著,馬橋探手入懷,摸出一樣東西,遞到楊帆手裡。

    東西入手,沉甸甸的,是個弧形的鐵片,楊帆奇道:“這是什麼東西?”

    馬橋一邊解著腰帶,一邊道:“這是鍋底,我家有口鍋漏了,原還打算補一補接著用的,我娘聽說楊府發生的事兒之後,不放心,就把那口破鍋敲成了兩半。”

    馬橋說著,從後腰裡又拔出一塊鐵片,遞給楊帆道:“喏,你揣在懷裡,前胸後背各一塊,真要是……,說不定能有點用處。”

    楊帆連忙推辭道:“不成,我用了,你怎麼辦?這是大娘給你準備的,你快拿回去。”

    馬橋道:“嗨,我趴在這兒呢,你擔心個啥?再說,我家裡兄弟多,真要有事……,也沒事!一會兒,我找個更隱秘的地方去,往那兒一趴睡大覺,那刺客來也罷,不來也罷,我是說啥也不起來,更不會蠢到大喊大叫的,能有啥事兒?”

    馬橋系好褲腰帶,往樹叢裡一鑽,不放心地探出頭來囑咐道:“你別太死心眼兒,能偷懶就偷懶,哪怕是叫管事抓住,他頂多也就罵你一頓,還能怎麼樣?犯不著拿命去拼。”

    “噯!我知道了!”

    楊帆雖說用不著這鍋底盔甲,但是心裡還是暖烘烘的,他當著馬橋的面,把兩片鐵鍋塞到衣服裡,這才告辭離去。

    其實帶著這麼兩樣東西,身手必然大受影響,所以離開馬橋的視線之後,他轉悠到上次遇見雪蓮小姐的地方,前後看看沒人,就把鐵鍋片取出來,塞到了楊家小姐雪蓮藏蟈蟈的地方。

    “你,在這幹什麼呢?”

    楊帆把鐵鍋片踢進草叢,剛要系好腰帶,不遠處便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楊帆心中暗自一驚,這人竟能瞞過他的耳朵,好輕的步伐。

    楊帆緩緩轉過身,只見一個猿臂長軀,圓領長衫的人,頭戴飄巾襆頭,肋下佩一口千牛刀,手中緊握刀柄,佇立之勢沉穩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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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正站在小徑上看著他,身旁是一棵梨樹,黃澄澄的梨子壓彎了樹枝,似乎就要搭到他的肩上,

    “千牛備身沈家輝!”

    楊帆一眼就認出了他!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4 11:12
第七十二章 一池血  


    楊帆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哦!我……我看這兒沒人,方便方便!”

    楊帆擺出一副很難為情的樣子。

    有茅房不去,看看四下無人,就在人家的花園裡方便,被人撞見,當然不好意思,楊帆的態度無懈可擊。坊間市井兒不知規矩,隨處解手習以為常,他的舉動同樣不算離譜。

    沈家輝厭惡地皺了皺眉,冷冷地瞥他一眼,沉聲道:“警醒著些,一連三日那刺客沒有來,恐怕今夜就會出現,如果你能有所發現,要及時示警,一旦抓到他,必有重賞!”

    沈家輝的眼睛有點紅,這幾天他都沒有好好睡過,一連幾天憋足了勁第七十二章 一池血等著尋那刺客廝殺,結果連人影兒都沒看見,他現在實已有些疲憊不堪了,如果不是一股為兄弟復仇的勁頭兒支撐著他,早就倒頭大睡了。

    “是是是,將爺放心,您沒看我這一直轉悠呢麼,小的可不敢偷懶。”

    沈家輝“嗯”了一聲,轉身剛要離去,楊帆忽然訝呼道:“咦?那是什麼?”

    “什麼?”

    沈家輝霍然回頭,刀嗆啷出鞘,刀吟聲未歇,他已躍現在楊帆身畔,身手果然極為敏捷。

    楊帆手指草叢,一臉驚疑地道:“將爺,您看那兒,那是什麼?”

    沈家輝縱目望去,疑惑地道:“哪兒?發現什麼……嗯!”

    一語未了,沈家輝便覺丹田巨痛,想都沒想,他就提肘向楊帆撞去,而楊帆一擊得手,立即飄身離開,沈家輝這一撞,幾乎是挨著楊帆的衣襟,送他飄飛到兩丈開外。

    沈家輝低頭一看,小腹鮮血汩汩,已然染紅了衣袍,沒有發現的時候,他身上還有些力氣,一看到自己身上的創口,頓時覺得渾身的氣力都第七十二章 一池血沒有了。他霍然抬頭,狠狠地看向楊帆。

    楊帆肋下有一口佩刀,刀依舊佩在那兒,不知何時,他手中已經握了一柄短刃,刃口殷紅的鮮血正一滴滴灑落。

    沈家輝曾經盤問過楊郎中手下那兩個與刺客交過手的部曲,也同那兩個人印證過武功,結果自然是完勝。所以他認為,既然那兩個人能跟刺客打得難解難分,那名刺客的武功就不會太高明。

    如此一來,他一直搞不明白,在他兄弟四人中,刀法最沉穩、最淩厲,武功最高明的劉奎到底是怎麼坐在那兒不動,就被人一刀斬下頭顱的。

    現在他知道了,知道的同時,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也走到盡頭了,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把刺客的身份張揚出去,叫他的兄弟們知道,免得他們再步了自己的後塵。

    “刺客是……”

    沈家輝長吸一口氣,連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嘶聲高呼起來。

    可他剛一張嘴,就發現那個遠在兩丈之外,好象站在燈下靜候晚歸主人似的小子,已然鬼魅般出現在他的面前。沈家輝一向以自己的身法輕靈而自傲,現在他才發現,這人比他更快,比他要快得多。

    “刺!”

    人躍現面前。

    “客!”

    短刀收,橫刀出,刀揚起,光暈如輪。

    “是!”

    “噗!”地一聲,人頭飛起。

    那人頭飛起的刹那,楊帆心頭好像被滾油燙了一下似的,說不出的痛,痛中又帶著一種難言的快意。他依稀又看到了阿姊那牝鹿般奔跑在山野間的身影,看到了那高高飛起的一腔血、一顆頭。

    “誰在喊,什麼……事……事……事……快來人呐”

    不悅怒叱的聲音迅速變成了驚恐的綿羊音,從一個應聲趕到的刑部公人口中響起。

    楊帆早已脫兔般遁走,臨走前還在沈家輝小腹傷口又搠了一刀,讓那創口稀爛,再難分辨具體是什麼銳器所傷,當他竄進草叢的時候,還沒忘記捎上那兩片鐵鍋底。

    平素對楊家宅院裡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閣認真的瞭解和記載,這時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楊帆兔起鶻落、形如魅影,頃刻間就走得不知去向。

    當後宅裡沸反盈天的時候,楊帆已在他表演過狗刨的那片池水中把刀洗淨,插回了腰間,池水微微漾起一抹紅,隨即就被整片池水消融了,淡淡的再也看不出那是血的痕跡。

    流不盡的仇人血,殺不完的仇人頭。

    早晚有一天,他會把這一池水,染成一片紅!

    ※※※※※※※※※※※※※※※※※※※※※※

    “刺客到底是誰,為什麼他能如此準確地找到我的人,予以剪除?”

    楊明笙的臥房內,蔡東成怒不可遏地質問道。

    蔡東成久在行伍,從一名小卒,一步步殺到中郎將的高位上,如今位元高權重,不怒自威,偶一發作,那股煞氣,更是令人望而生畏。但是他那副怒氣勃發的樣子卻絲毫影響不到楊明笙,楊明笙已經看不見了,即便能夠看見,他也絲毫不懼。

    蔡東成的一身殺氣,是在軍伍中養成的,是在兩軍陣前浴血廝殺中拼出來的,楊明笙只是一個文官,他甚至沒有親手殺過一個人,但是他喝令一聲“斬!”從而人頭落地的人,幾乎沒有一個是販夫走卒、市井匹夫。

    楊明笙親自判斬的官兒有的是,其中不乏與蔡東成官階相當的官員,甚至官位尤在其上的官員,就連李唐宗室、皇親國戚,他都判過斬刑,監過斬刑,蔡東成如何嚇得倒他?

    楊明笙坐在床上,冷笑連連地道:“這個人既然能夠找到我,可見他下了多大的功夫。此人處心積慮,一定早早就在查我,將我的底細查得清清楚楚。而今,你的人那麼招搖,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堂堂的千牛備身。你在我的府裡大辦喪事,鬧得無人不知,試想,他如何還不知就裡?”

    “沒有道理!沒有道理,完全說不通!”

    蔡東成在房間裡重重地踱著步,每一腳踏下去,地板都為之一沉,發出沉悶的一聲“嗵!”一連折損兩員大將,他心痛,真的是心痛了,這四個人不但是追隨他多年的兄弟,感情深厚,而且也是他掌控左奉宸衛的主要班底,四大心腹。

    心腹不是想培養就培養的,光是一個忠心就不易得。隨隨便便提拔上來一個人,能有追隨他二十年的老部下可靠麼?

    更何況,沒有足夠的能力,如何替他控制掌管著奉宸衛的那些驕兵悍卒?十二千牛備身,不知多少人盯著這些位置呢,一旦出了空缺,又豈是他想提拔,就可以再隨意提拔幾個自己人的。

    他像一隻困獅似的,眼睛都紅了:“就算如此,可他如何能準確地辨識我的人的身份?他們都已穿了便服,那人怎麼可能在府中準確地找到他們,居然沒有枉殺一人?”

    蔡東成霍地站住腳步,扭頭看向楊明笙,略現憬然地道:“不對!你的府上,一定有內奸!”

    楊明笙怒道:“放屁!某治家甚嚴,能在某府上做事當差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其中時間最短的,也已被某使喚了三兩年了,個個忠心耿耿!”

    蔡東成曬然道:“忠心?你居然相信忠心?如果人心可信,當年韶州桃源村一百多口,怎麼會被斬盡殺絕!”

    楊明笙反問道:“你不相信忠心,那麼你認為,劉奎、沈家輝一班人,如果利字當頭,也會出賣你?”

    蔡東成陰沉沉地道:“只要有足夠的好處,為什麼不會出賣我?”

    楊明笙嘿嘿地笑起來:“可惜了劉奎和沈家輝,冤魂不遠呐,如果聽到你這番話,他們一定會很傷心。”

    蔡東成臉色一變,道:“忠心耿耿的人固然有,然而身居上位者,如果把屬下的可靠一味地寄託于他的忠心,絲毫不加防範,那就是最大的愚蠢!”

    楊明笙輕輕點了點頭,贊許地道:“不錯!你這句話我倒是贊成,不過,我還是不相信內奸出自我的手下。府裡不是調來了許多刑部、洛陽府的巡捕公人,還有武侯坊丁麼,如果有人替那刺客通風報信,想必就出自他們之中。”

    蔡東成搖頭道:“不可能!刑部和洛陽府的公人,是案發之後,由上司指派的,事先誰也不知道自己就一定會被派來。而坊丁武侯更不用說,那是因為人手不足,臨時起意才調過來的,調來的人更是坊正和不良帥隨意安排的。

    刺客怎麼可能事先就同他們之中的人牽上線?等他們入駐你的府邸之後,幾乎寸步不離,就算曾經離開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管是威逼利誘,都不大可能讓他們成為刺客的同謀。

    楊郎中,除非你仇家遍天下,讓刑部、洛陽府和這修文坊的不良鋪、坊正,所有人統統聯手想要對付你,才有可能讓他們串通一氣。所以,如果有嫌疑,一定來自於你的府中!”

    蔡東成的分析的確非常合理,楊明笙的信念不禁有些動搖了,他沉默片刻,問道:“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4 11:13
本帖最後由 danchou888 於 2012-11-25 00:18 編輯

第七十三章 兩道籬



    蔡東成微微眯起了眼睛,沉思片刻道:“對那個刺客,我們迄今找不到一點線索,也許這個內奸,就是抓住他的關鍵,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設計,先挖出這個內奸來1,!我打算……”

    蔡東成壓低了嗓音,和楊明笙竊竊私語了一番,楊明笙頷首道:“好!我也想看看,我這府裡頭,到底是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做出背叛本官的事來!”

    他仰起頭,儘管他整個臉上都蒙了一層層的白布,什麼都看不見,但還是習慣性地仰起臉來,“看”著蔡東成道:“關於當年桃源村一案,有人尋仇的事情,要不要跟他說一聲。”

    蔡東成嘿然冷笑道:“當年的事情,咱們做的如此不乾淨,居然留下一條漏網之魚,這事兒一旦讓他曉得,安知不會加罪於你我?如今咱們被這條漏網之魚攪得焦頭爛額,那位主兒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叫他知道了又怎麼樣?

    像他這種高高在上的人物,會把這個人、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可是……都敢殺的!最後,這事還不是要由你我兩人來解決,沒得白白受他一頓訓斥。”

    蔡東成籲了口氣,看看楊明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譏諷道:“我一直很奇怪,你都弄成這副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還活著做什麼?如果你早一點死,對你的仇人和朋友,都是一件好事!”

    蔡東成拂袖而去,走到屏風邊時,突然又站住,扭過頭來,惡毒地道:“甚至對你的家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楊郎中,做人做到你這個份兒上,也算是古往今來、天上地下第一人了1,!真是令人欽佩之至!”

    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楊明笙的雙拳忽地握緊起來,握了許久許久,又緩緩地鬆開,喃喃自語地道:“為什麼……我開始希望那個刺客能成功呢?”

    ※※※※※※※※※※※※※※※※※※※※※※※※※

    當天,蔡東成回了一趟奉宸衛,向上司繼續告假。

    等他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三十名士兵,每個人都攜有弓箭。

    調動軍隊,哪怕只是區區幾個人的調動,都是非同小可的事,絕不可能沒有軍令而私自調遣,以官兵的身份去做巡捕公人的差使更是大忌,軍中一般不會同意,此例一開,軍隊還成其為軍隊麼?

    刑部、大理寺和洛陽府也不願意,出了案子就要調軍隊,那他們豈不成了擺設,說明他們為官無能麼?

    不過,楊郎中府上的這件案子,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一些,先是一個堂堂的刑部司刑郎中被人弄成了殘廢,接著兩個千牛備身在楊家身首異處,據說這件案子連高高在上的天后也知道了。.

    是天后親自過問了此事,奉宸衛才允許蔡東成借調了三十名士兵,並從武庫給他們配發了非出征做戰和演武訓練時不得動用的弓箭。

    據說因為這件事,洛陽府也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可是管著這麼大的一座洛陽城,又實在抽不出更多的公人,所以洛陽尉唐縱親自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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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帶來三十個人,都是從各坊抽調出來的精明能幹的武侯和坊丁。

    唐縱把他帶來的這些人和楊府的家丁護院、以及本坊的武侯坊丁們逐一配對,以舊帶新,共同執行巡邏,以加強楊府的警戒。

    當這些“坊丁、武侯”們被帶到楊府裡時,楊帆看看他們雖然故意錯開隊形,但是腰杆兒依舊挺拔、神色依舊嚴峻的樣子時,楊帆眼中不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們沒有交頭接耳、也沒有擠眉弄眼的嘻笑,果然不愧是“精明能幹的武侯和坊丁”啊1,!

    這時,馬橋邁著一步三顫的不良坊丁步向他顛了過來,興高采烈地道:“一下子增加了這麼多人,咱們就安全多了。”

    楊帆看看馬帆像安了彈簧似的亂顫的腳,再看看那些新來的坊丁、武侯們無一例外的沉穩有力的雙腿,輕輕笑了:“是啊,這一下……真是安全多了。”

    晚間,楊明笙的府邸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武侯坊丁往來不息,人員雖眾,卻始終保持著絕對的安靜,除了腳步移動時的沙沙聲,什麼都聽不見,這派森嚴氣像,簡直就像一座軍營要塞。

    一座五角小亭中,千牛備身黃麒麟坐在石幾上,面前的石案上擺著一壺酒,一隻肥雞。足有五斤重的肥雞已經被他啃掉了大半,面前一堆雞骨頭,全都啃得乾乾淨淨。

    黃麒麟圓圓的身子,身軀雖然比較肥胖,不過卻沒有一絲臃腫遲鈍的感覺。在“銅牆鐵壁”四兄弟中,他年紀最小,排行居末,可是因為比較肥胖的身材,看起來似乎比幾個兄弟年歲還要大一些。

    在他左側坐著上一回單手就把楊帆打下水池的刑部公人王武略,右側則是楊府護院花小錢,楊帆和一個新分來的坊丁倚著亭柱站著,

    黃麒麟“呸”地吐掉一塊雞骨頭,抹一把油漬漬的嘴巴,冷笑道:“這一回,咱們調了軍兵來,我倒要瞧瞧,那個刺客,他能不能快得過弓箭!”

    花小錢自那晚死裡逃生後,一直有些驚恐無狀,聞言不禁擔心地道:“黃備身,那刺客來無影去無蹤,這弓箭能對付得了他麼?”

    黃麒麟“哼”了一聲道:“不用把他吹的那麼神,高手,黃某是見識過的,可是再厲害的高手,身形速度也不可能快得過弓箭,你聽說過哪個所謂的高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能以一敵百了?”

    刑部掌固王武略忍不住問道:“黃備身,既然中郎將請了旨意,從軍中調來勁卒,弓箭也是特批的,何不調些弩來,弩不是比弓威力更大麼?”

    黃麒麟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道:“你不曾在軍中待過,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1,。”

    王武略臉上一紅,拱手道:“正要黃備身賜教。”

    黃麒麟丟下一根雞骨頭,抹抹嘴巴道:“弩比弓射程遠,射得准,殺傷力大,這是不假,不過弩也有不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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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常言說,五箭一弩,就是說,對一個熟練的箭手來說,要射出五箭的功夫,弩手才能發出一箭。

    我們不能調來更多的兵丁,這府中又到處是花草亭閣,只消一矢不中,那刺客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用弩如何捕捉他的身形?再說,這兒不比兩軍陣前,弩比弓笨重、形體也大得多,單兵扛著走來走去的也不方便!”

    黃麒麟又拿起一塊雞肉,說道:“何況,對一等射手來說,弓的殺傷力也未必就不如弩。咱大唐名將薛仁貴當年任鐵勒道行軍大總管的時候,要率軍出征西域,臨行時高宗皇帝賜宴為他餞行。

    席間,高宗皇帝對薛將軍說:“久聞將軍善射,古人善射者,可一箭貫穿七層甲,你今日不妨以五層甲試射一箭給朕瞧瞧。”

    當時我就在校軍場上,站得離點將台最近,聽得清清楚楚。薛將軍聽了旨意,命人取來他的寶弓,只一箭,就把五層皮甲射穿,高宗皇帝見了大驚失色,立即命人去宮裡取來自己的那套明光鐵鎧寶甲給薛將軍換上,生怕薛將軍在戰陣之上受了冷箭。嘿!普通的鎧甲尚且無法擋得利箭,何況這全仗輕身功夫高來高去的飛賊。這軍弓要對付他足夠了,只要他挨上一箭,就休想逃掉。”

    花小錢和刑部公人聽了黃麒麟所言頓時驚歎不已。

    唐初軍制,披甲士兵要占全部士兵的六成,但是限於鋼鐵生產能力和不同戰場環境的需要,再加上強悍弓弩的克制和遼闊戰場上有得是辦法避免與重騎兵正面衝突,耗資巨大、實戰效果不佳的重騎兵已基本退出歷史舞臺,所以當時的甲胄主要是皮甲、木甲、布甲、皂絹甲等,披掛鐵甲的並不是很多1,。

    那柔韌粗厚的皮甲疊起來一刀未必刺得穿,而且它們堆疊起來還會產生緩衝卸力的作用,可唐弓居然一箭就能貫穿五層皮甲,在戰場上其威力可想而知。

    楊帆聽著他們的談話,卻是暗暗冷笑不已。

    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對方的用意了。

    調弓手來,的確有加強楊府防範的目的,希圖利用弓箭殺傷刺客,但是那三十名所謂的坊丁和武侯……

    楊帆看了看他對面那位據說來自崇政坊的坊丁,這位仁兄叫段未峰,老段雙腿併攏,站得仿佛標槍一樣筆直,雙眼平視前方,既便掃視左右時,態度也是非常的警覺,姿態也是非常的嚴肅。

    楊帆不禁暗暗歎息一聲,蔡東成真該找些兵**來,而不該調來這麼多精兵,一個訓練有素的精悍士卒,一舉一動早就養成了習慣,哪有那麼容易冒充武侯坊丁?

    很顯然,劉奎和沈家輝莫名其妙的死亡,已經讓他們產生了懷疑,他們懷疑楊府內就有刺客或者刺客的同黨,所以他們用了一明一暗兩手。明著調進來三十名弓箭手,負責對付刺客,加強威懾作用。

    而暗的一手就是那些冒充武侯坊丁的兵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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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刺客就在府中,或者刺客有同黨在府中,另外三十名扮成武侯坊丁的士兵就負責把他揪出來。

    楊帆暗暗提高了警覺,不能按部就班一點點地來了,必須得速戰速決。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5 00:17
第七十四章 三岔口

   
    楊帆思索著,目光投注在前方一片樹叢上,這裡隱藏著一個弓箭手,這是楊帆看到的,問題是,對方既然已經開始懷疑刺客或刺客有同黨就在楊府之中,並且加強了內部人員之間的互相監督,那麼弓箭手的配備,是否會叫他們全然知曉?

     
  楊家宅院雖大,但是以弓箭的獵殺範圍,三十個人不需要過於分散,一個地方至少安排兩名弓箭手。黃麒麟高挑燈燭,在這裡喝酒吃肉,分明是以他自己為餌。那麼,這個位置甚至可能有第三名弓箭手?

     
  楊帆思索已定,向對面的段未峰笑了笑,小聲道:“段兄,小弟去方便一下。”

     
  “等等,我也去!”

     
  標槍似的站在那兒,一臉不苟言笑的段未峰一見忙也追上來,可是楊帆並未趕向茅廁,而是繞到亭左一叢花木後面。這小亭三面環有草木,一面是一條碎石小徑,他就大模大樣的走向其中一面,開始寬袍解帶。

     
  花小錢回頭瞧見,訓斥道:“你幹什麼呢?”

     
  楊帆回頭道:“小的方便一下。”

     
  花小錢大怒道:“當這兒是你家菜園子呢?不知道茅房在哪?這兒也是能方便的?”

     
  楊帆被他一頓訓斥,訕訕地系了褲子,灰溜溜地走開了。

     
  花小錢扭頭對黃麒麟道:“府裡頭壓根就不該用這些人的,都是一群沒用的廢物,一些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什麼規矩都不懂。”

     
  黃麒麟微笑道:“多雙眼睛、多雙耳目總是好的,除非那刺客會隱身術,否則這些人多少總會有些用處。”

     
  楊帆向茅房走去,那個叫段未峰的“坊丁”快步跟上來,楊帆扭頭笑道:“段兄也要方便一下麼?”

     
  段未峰依舊一臉的不苟言笑:“還是互相照應一下吧,那刺客說不定隨時會來。”

     
  進了茅房,楊帆佯裝解手,飛快地思忖著,方才他走向的花木叢中並沒有藏人,他看到的那名弓箭手就藏在小亭的右側,那裡視線寬廣,可以照應到三個方向,如果有第二個弓箭手,既然沒有藏在左邊,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藏在小亭後面的花叢裡。

     
  而這個方向已經不能再做一次試探了,現在他們已經對內部的人起了疑心,如果採用對耗的方式也不妥當,萬一他們把武侯和坊丁都趕出去,或者把楊明笙送往別處,勢必會給自己增加更大的困難。

     
  唯今之計,只能速戰速決。可速戰速決,能不能挖出他們幕後的真正主使呢?一步步地施壓,才會讓幕後元兇更容易主動現身呐……“”

     
  楊帆心中取捨不下,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天愛奴對他說過的話:“遇事當三思而後行,有些事情,不是刀劍就能解決的,多動腦子,說不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楊帆輕輕歎了口氣,眼下的事情,豈是動動腦子就能解決的?

     
  要引蛇出洞……

     
  引蛇出動……

     
  楊帆心中暗暗下了決定,留下楊明笙一條線就夠了,先把蔡東成一行人解決掉,只剩下楊明笙一個人,他勢必會主動向他的幕後主使求救,又或者……

     
  正想著,外邊傳來段未峰不耐煩的聲音:“楊帆,你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

     
  楊帆笑嘻嘻地走出去,摸著肚子道:“段兄不方便一下嗎?”

     
  段未峰強忍厭惡地瞥了他一眼,轉身就走,楊帆笑嘻嘻地跟在他背後,目光卻落在段未峰的佩刀上,刀在段末峰的腰間擺來擺去,那是與自己的刀一模一樣的一口制式鋼刀。

     
  兩個人回到小亭的時候,黃麒麟眼前已只剩下一堆雞骨頭,他打著飽嗝站起來,說道:“某也去方便一下。”

     
  花小錢和刑部公人王武略同時站起身來道:“我等與備身同去。”

     
  “好機會!”

     
  楊帆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眼前幾人站位的變化雖只是一刹那,卻足以讓他把握。楊帆忽然驚“哎!”一聲,一掌便削在段未峰的後腦,同時縱身向前撲去。

     
  段未峰應聲便倒,黃麒麟抬頭,看見楊帆一掌砍昏了段未峰,訝異之色剛剛一閃,又見他縱身向自己撲來,不由為之大驚,馬上便伸手拔刀。

     
  他剛剛抽出刀來,楊帆已平掠而至,手中刀用盡全力,搠穿了黃麒麟的胸腹,手腕一抖,用力一絞,五指便如斜揮琵琶,斬向王武略的咽喉。

     
  速戰速決!

     
  如果失敗,楊帆也不怕就此暴露了身份,他這個坊丁的身份,本來就是為了探察仇人下落才選擇的,既然敵蹤已明,也就無所謂了。當然,如果繼續有這個身份為掩護,對他有極大的幫助,如非得已,他還是不願暴露的。

     
  王武略應聲便倒,與此同時,黃麒麟回刀反撩,左肘後撞,側身外翻,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閃電。黃麒麟雖然肥胖,身子卻異常靈活,輾轉騰挪,連攻帶守,片刻功夫就換了好幾個身形。

     
  但是當他退到石欄邊站定身子,氣力就已耗盡,他的肚子被一刀攮進去,又斜挑著劃出來,破了好大一個口子,腸子拖曳在地,也不知拖曳了多遠,暗影下看不清流出的鮮血,可他知道那正汩汩流出的淡黑色的東西,就是他的鮮血。

     
  “嗖!”

     
  一支利箭射出,是從亭後花叢中射出的,這裡果然埋伏有弓手,這弓手的反應果然夠快,然而就在小亭中方寸之地,楊帆的身形一直在動,平掠刺殺黃麒麟,一手撐石台,單掌擊碎王武略的咽喉,側身翻滾而出,兔起鶻落,一氣呵成。

     
  而小亭中,黃麒麟正倚欄站著,王武略與花小錢也站著,等於是在三個可能埋伏有弓箭手的方向都有一座肉屏風,弓手的反應不可謂不快,而且抓住了幾人站立間的縫隙,迅速射了一箭,可是要想射中楊帆,實也不易。

     
  楊帆舉手投足間殺了黃麒麟、王武略,猱身闖進花叢,花叢中一聲慘叫,楊帆又一頭撞進了另一邊花叢,緊接著又是一聲慘叫,弓箭手被人近了身,就只有任人屠宰的份兒。

     
  花小錢木雞般站在那兒,渾身冰冷,牙齒打戰,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也實在是太快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刺客就在府中,而且就在自己身邊,就是那個看起來很樸實、也很老實的楊帆。

     
  “快……”

     
  花小錢只喊了一個字,“來”字還沒出口,他的眼睛就突出了眼眶,此時,楊帆正自花叢後站起,手中拿著一張大弓。

     
  這時一支白樺弓,制式唐弓,弓身木質及裝飾用的樺皮都非常好,弓在未完全伸直的狀態下,長度為一米六十多,幾近一米七,比楊帆的身體也矮不了太多。

     
  弓弦正在顫動,顫動的速度極快,肉眼幾乎看不見,亭中燈光的照耀,只能讓人隱約看出弓弦的位置有一團光暈。

     
  花小錢緩緩低下頭,就看見自己的心臟位置插著一支箭,可摜五層甲的利箭,深深地插進了他的心臟,三棱箭翼鉤住了他的心臟,六個血槽把他心臟泵壓出的強勁有力的血液,從傷口向外激射。

     
  花小錢茫然抬起頭,眼神渙散,他的嘴角抽搐了一步,雙膝一軟,就坐回石凳。楊帆快步閃過來,摘下他肋下的刀,又把自己的血刀,塞到他的手中。

     
  花小錢坐著,雙眼中隱隱有一層光澤在動,但那是被燈光反映出來的,如此你自己看,會看到他的眸中已全無生機。

     
  人聲四起,叱喝不絕,一個個身影從四面八方向這裡飛奔過來,楊帆立即倒掠回去,僕倒在段未峰身旁。幾乎與此同時,第一撥人便沖到了。

     
  他們看到,亭下掛著的氣死風燈在風中輕輕地搖曳著,黃麒麟仰面摔在圍欄上,一半身子倒在欄杆外面,腰部以下軟軟地懸在欄內,肚腹處一片血肉模糊,王武略側臥在地,一動不動。

     
  花小錢怔怔地坐在石案前,仿佛已經嚇傻了,對所有圍過來的人都視而不見,但是仔細再看他的心口,便叫人倒抽一口冷氣,一支利箭深深貫入了他的身體,他的身子微微前傾,之所以不倒,竟是因為那枝箭抵在了石案上。

     
  眾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敢說話,燈籠、火把,靜靜地燃燒著,偶爾傳出“劈啪”的聲音。及時趕到的眾人當中,地位當然以千牛備身吳少東最高。

     
  吳少東尖頜隆額,雙頰微陷,看著精瘦,但是一雙斜飛入鬢的劍眉,看著甚有英氣。他緩緩走向黃麒麟,伸手想扶,終於還是收回了手,長吸一口氣,霍然轉身,厲聲問:“方才,誰先趕到的?”
酷爺 發表於 2012-11-25 10:23
第七十五章 四面風

  馬橋旁邊的一個「坊丁」應聲跨出來,肩不搖,身不動,一副標準的軍姿,只是現在誰也沒有太注意。

  「吳備身,是我們先趕到的。」

  「你說,看到了什麼!」

  「這……,當時我們剛從花叢後面轉出來,馬橋是走在我的前面的,所以……」

  那個「坊丁」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卑職看到的,就是……您所看到的。」

  吳少東又看向馬橋,目光如箭。

  馬橋臉色蒼白如紙,像風中的落葉一般瑟瑟發抖,似乎現場的血腥已經把他嚇壞了,以至於他還沒有從驚憾中清醒過來,他看著吳少東,眼中焦距卻一片茫然,似乎根本視而不見。

  吳少東斥道:「膽小如鼠的東西,說!」

  「啊!」

  馬橋驚得一顫,語無倫次地道:「我不知道,小的什麼都沒看到,不是,小的看到了,其實沒有看到……」

  吳少東大怒,一個箭步躥到他面前,伸手揪住他衣領,把他提得雙腳腳尖都踮了起來,厲聲咆哮道:「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馬橋徹底清醒過來,他縮著脖子,眼神遊移飄忽著,瑟瑟縮縮,像一隻鵪鶉似的顫聲道:「小的……好像看到……看到一個黑影向那邊樹叢裡一閃就不見了,然後就看見亭子裡的人全都死了,小的……小的也不知自己是花了眼,還是真的有看到……」

  吳少東盯了他半晌,恨恨地放開手,這時有人上前探了探地上昏迷的兩個人,大聲叫道:「吳備身,他們兩個還活著,只是暈迷了。」

  吳少東把手一揮,沉聲喝道:「救醒他們!」

  ……

  堂上明亮如晝,蒙著一臉白布的楊明笙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左右坐著蔡東成和吳少東,楊帆和段未峰站在他們面前。

  蔡東成和顏悅色地道:「不要怕,你們說一說當時的情形。」

  楊帆似乎從不曾經歷過這樣的大場面,所以顯得有些惶恐,他緊張地扣著指甲,道:「將軍,小的什麼都沒有看見,我當時就覺得腦後生風,接著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等我再醒過來時……就……就在這兒了。」

  蔡東成沒有說話,目光又轉向段未峰,段未峰臉上一紅,頗為尷尬地道:「標下也是一樣,當時只聽到他一聲驚呼,身子就向前栽來,然後我的後腦也挨了一下狠的,就……昏倒了,等標下醒來時……」

  段未峰面孔漲紅,蔡東成的臉色卻黑下來,他緩緩地站起來,負著手在堂上沉重地踱著步子,踱了好久,才煩躁地擺了擺手,便有人把段未峰和楊帆帶了下去。

  「少東!」

  吳少東應聲而起,抱拳道:「卑職在!」

  蔡東成沉吟道:「從現在起,你片刻不要離開我的左右。」

  吳少東知道郎將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心中一暖,立即應道:「卑職遵命!」

  蔡東成霍地看向楊明笙,目中隱藏著熊熊怒火,恨聲道:「楊郎中,為了你,某可是已經折了三員大將!」

  楊明笙怪異的一笑,陰惻惻地道:「這與我有何相干?蔡郎將,當年的事,你我都有份的。」

  蔡東成拂袖而去,咒罵聲遠遠傳來:「這種廢物,還活著有什麼意思!」

  楊明笙聽見了,他慢慢仰起臉,兩個黑洞洞的鼻孔好像在空中嗅著什麼似的,沙啞地道:「誰說我活著沒有樂趣?我想知道他是誰!我想知道,到底是你們能殺得了他,還是他能殺得了你,我一定會知道的,一定會知道……」

  ※※※※※※※※※※※※※※※※※※※※※※

  蔡成東出了楊明笙的臥房,對吳少東道:「咱們被人這般牽著鼻子走,終非良策。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明日一早,就把咱們的人全都撤回去。」

  吳少東道:「郎將,兄弟們的仇,不報了?」

  蔡東成道:「當然要報,不過,不是在這裡,是在咱們的地盤。」

  他冷冷地瞟了一眼楊明笙的臥房,冷笑道:「那刺客既已知道我也是他的仇人,他會放過我麼?是我大意了,小瞧了他,才中了魔障一般,只想著以楊明笙為餌,孰不知,我也是那刺客必欲得之的目標,如此一來,我何必留在這裡。我倒要看看,軍營重地,他還敢不敢來!」

  楊郎中府上的氣氛空前緊張起來,四面風聲,八方鶴唳。

  前兩次,刺客只殺重要人物,普通的武侯坊丁們雖然忐忑卻還不是特別的害怕,但是這一次刺客大開殺戒了,死的不只是軍中將領,還有刑部的公人、楊家的護院,一時間人人自危。

  沒有人知道凶手是誰,不知道身份、不知道來歷,不知道動機,來無蹤去無影,於戒備森嚴的楊府中如入無人之地,這份本事,簡直是匪夷所思了。於是,大家看向吳少東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對,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不過,至少今晚大家能踏實一些,因為今晚已經死過人,那刺客就像一口不見血不回鞘的神劍,今夜已經飽飲了鮮血,想必也該歸鞘歇息了。

  但是,劍並未歸鞘!

  楊帆和段未峰被人一擊致昏,雖不致死,卻也頭痛欲裂,今夜的巡弋任務只能交由另兩人負責,他們回去歇息了。

  段未峰等一批新來的所謂坊丁因為晚到,另行安置了住處。馬橋陪著楊帆回到柴房,給他喝了些水,看著他歇下,便繼續巡邏去了。

  四更天,楊帆的酣聲忽然停止,悄悄地坐起來。

  他一直以來的習慣,的確是得手即走,另尋良機。但是這一回,他必須得提前了。

  楊明笙已經懷疑到內部可能有人與那刺客有勾結,他的處境日益艱難,同時,一再刺殺成功,使得防範更加嚴密,再想偷襲得手已然不易,對方如果再變更住處,將更加困難,此時動手,一則是打個出其不意,二來也是為形勢所迫。

  門口有樹,樹上有巢,巢中有衣。青衣短打、青色頭套,短刀短劍,抓地虎靴,都用油布包得好好的,當楊帆把它們一一換好,再把那張驅儺鬼面戴到臉上,整個人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一回,他要正面作戰!

  楊帆伏在鬥角飛簷上,就像雕塑在那兒的一隻闢邪脊獸。

  他在飛簷上伏了已將近一個時辰。

  點點燈光,幢幢人影,雖然今夜刺客已經來過,依照常理,今夜已然平安無事,可是在誘敵無效,收縮防禦之後,防衛還是明顯變的更嚴格了。

  這本就在楊帆意料之中,他原也沒打算依舊能出其不意地斬殺敵人,今夜他本就要大開殺戒。楊帆緩緩抽出短劍,星光滿天,倒映在劍刃上,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楊帆作勢欲撲,兩個舉著火把的巡弋坊丁突然從牆角轉了出來,楊帆又伏下了,因為那兩人當中有一個是馬橋。

  幸好他們沒在原地多逗留,很快就走開了,楊帆知道馬橋還有一個時辰才會交班休息,而他轉悠一圈,至少也要三柱香時間。

  楊帆靜靜地等候著,當他估摸著馬橋已經走遠的時候,又有兩個巡邏的人從壁角轉出來,楊帆雙腿一彈,飄然落地。

  流哨是兩個人,原地還有兩個固定哨,草叢中有兩個弓箭手,弓箭手固然潛藏隱蔽,可是楊帆在簷上已潛伏了一個時辰,他們怎麼可能做到始終一動不動。所以每一個人的方位楊帆都已了然於胸。

  楊帆要對付的首先是弓箭手,對他威脅最大的無疑是這兩個人,箭矢之快,又是在夜間,他並沒有把握能避得開。

  兩個巡弋的人堪堪走來,楊帆倏然落地,從兩個巡弋坊丁中間一掠而過,彷彿一道黑色的陰影,徑直撲向一名隱在草木叢中的弓手。

  弓箭手被刺客貼近,就只能任人宰割,楊帆一刻不停,利劍一揮,隨即一腳,將那弓箭手的身體狠狠砸向另一處藏有弓箭手的角落,然後和身撲去,此時,他掠身而過的兩名巡夜人才撫著咽喉頹然倒地。

  「刺客來了!」

  兩個站在門口的明哨大叫,拔刀出鞘的剎那,楊帆已結果了第二個弓箭手,向他們縱身撲去。

  「好賊,還敢再來,看你今遭往哪兒跑!」

  吳少東本是和衣睡下的,聞聲立即出現在門口,一見一身青衣短打、面蒙青色頭套的楊帆,不由雙目赤紅,拔刀就衝了上來。

  刀風呼嘯,吳少東聲到人到,掌中一口刀剎那間一連劈出十幾刀,楊帆身遭周圍好像旋起了一道道光暈,吳少東的攻勢可謂悍猛異常。

  楊帆在兩名侍衛和一個千牛備身的聯手合擊之下仍然遊刃有餘,短劍如電,一名侍衛打著旋兒狂叫著摔跌出去。楊帆縱身撲近,短劍在另一名侍衛刀上一點,身形一矮一彈,靴筒中的刀已握在掌中,自下斜上,刺向吳少東的咽喉。

  「殺!」

  斜刺裡突然亮起一片刀光,楊帆這一劍雖能要了吳少東的命,自己的手臂勢必也要被斬下來,楊帆及時收刀,旋身避讓,身形倒縱間,反握劍柄一刺,另一個侍衛哀嚎一聲,仰面摔出,氣絕身亡。

  楊帆雙足剛一落地,兩口刀便罡風呼嘯、同時劈來。

  中郎將蔡東成到了,與千牛備身吳少東,合戰楊帆。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6 00:14
第七十六章 以血還血


    梆子聲、鑼鼓聲響作一片,隱藏在楊府各處的遊哨暗哨們紛紛向這裡聚集過來,弓箭手張弓搭箭,緊緊地瞄著走馬燈般戰作一團的三個人,卻不敢發射。

    三個人走形換位元元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們的眼力根本跟不上,這一箭射出去,指不定會射到誰的身上。

    蔡東成和吳少東和楊帆甫一交手,就發覺這個人的武功很高明。

    一寸短,一寸險,楊帆手中都是短刀短劍,緊緊纏住他們,招呼的盡是身上要害,他們也想退開,讓弓箭手把楊帆射成刺蝟,然而楊帆纏鬥極緊,他們根本脫不了身,現在只要一退,就會被楊帆趁隙刺中,他們只能不斷地變換身形,不斷地揮刀猛擊。

    表面上看來,兩口橫刀呼嘯縱橫,似乎已經把刺客完全籠罩在他們的攻擊之下,而實際上他們卻是有苦自家知,有心脫困,無力脫身罷了。

    而圍上來的侍衛們卻看不出此中的門道,他們都以為兩位將軍已經占了上風,是以只是緊緊地把住四下的門戶,防止這刺客逃走。

    楊帆與兩人越纏越緊,身形在霍霍的刀光下漸漸萎縮,似乎馬上就要被兩口鋒利的千牛刀切得粉碎,突然楊帆一聲長笑,矮下去的身形乍然暴起,手中的短劍突然爆出比蔡東成手中的千牛刀更加燦爛絢麗的光芒。

    他一刀緊似一刀,每進一步,根本叫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刺了多少刀,而蔡東成則在疾退,每退一步,手中刀都舞如光輪,拼命抵擋著楊帆的瘋狂反撲,在他們後面,吳少東搖晃了一下身子,猛地插刀於地,這才撐住了身子。

    一口短劍正插在他心口位置,直沒至柄,楊帆在關鍵時刻脫手將手中的短劍飛了出去,直接貫進了他的心臟,切斷了他的心脈。短兵器的防不勝防就在此處,楊帆很清楚,吳少東已命不久矣,所以才放膽集中全力,要拿下蔡東成。

    四下裡虎視眈眈,箭鋒所向,他也不敢稍有怠慢,只要蔡東成脫離戰團,他就危險了。情勢急轉直下,所有的人都緊張起來,所有的弓手都拉開了弓弦,箭簇前指,隨著二人急轉的身形移動,卻遲遲不敢射出這一箭。

    “韶州血案,一百四十七條人命!狗賊,納命來!”

    激鬥中,楊帆突然舌綻春雷,厲聲吼出了這句話!所有人都在猜測他的來意,所有人都在猜測刺客的目的,今日,他公開一戰,也公開了自己出現於此的原因,他是為桃源小村所有父老,為他的爹娘、為他的阿姊,討還一個公道!

    “來”字出口,楊帆突然倒縱出去,人影乍分,蔡東成依舊揮刀、疾退,一連退了三步,方才喘息站定,燈籠火把照耀下,傳出一片片驚呼聲,蔡東成身上到處都是血跡,汩汩鮮血殷殷流出,瞬間就把他的袍子染成了一件血袍,也不知道他在這刹那間已被楊帆刺了多少劍。

    楊帆的身影卻在滾身疾退,一直退到了挺刀僵立的吳少東身邊,吳少東已氣絕身亡,但是僵硬的身軀依舊拄著鋼刀不倒,楊帆兔起鶻落地閃到他身邊,一把搶過了他的千牛刀,吳少東的屍身失去支撐,向前僕倒。

    楊帆掌中刀白光一閃,一顆人頭便被斬落在地。

    不遠處,蔡東成兩眼無神地看著這一切,無力地舉了舉刀,便鬆開了手掌,掌中刀應聲落地,他的身體也慢慢地向後仰去。

    楊帆手一揚,掌中幻化出一道光輪,呼嘯著卷向蔡東成,與此同時,他的身影疾退,退向蔡東成和吳少東閃身出來的那間房子。

    只見一道淡青色的人影掠過臺階、掠過門扉,倏然閃到了房中去。人影進屋,兩扇門扉立即砰然合攏,幾枝適時射到的利箭篤篤地釘在門板上,上好的楠木大門被射穿。

    “呼!”

    旋轉如輪的刀輪從將傾未倒的蔡東成頸間掠過,將他的頭斬了下來。這刺客殺了人還不算,竟然還冒著被利箭射中的危險,執意要斬下對方的人頭,哪怕對方已死,也定要殘戮其屍,這是怎樣的忿念?

    仔細想來,似乎奉宸衛的一位郎將、四位千牛備身,竟然沒有一個不是身首異處,五個人,五顆頭,奉宸衛的這幾位將軍只是來為他們郎中助拳擒賊的,怎麼竟招來這刺客如此之大的冤恨?

    所有的人都拿著兵器,舉著火把站在那兒,望著地上的兩具無頭屍體,心頭一陣陣的發寒。

    他們正驚慌失措的當口,滾滾濃煙伴著火光從房中冒了出來,刺客縱火燒屋了。緊接著,一處處火頭起來,到處都是火光沖天,整個楊府在這一天的晚上,燦爛了洛陽城的夜空。

    整個楊府亂成了一鍋粥,救人的、逃命的、搶救財物的……

    哭嚎聲、咆哮聲、叫駡聲……

    坊丁、武侯、官兵、刑部公差、洛陽府公人、楊家的家將奴僕,這些人各有統領,互不相屬,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頓時沒頭蒼蠅般亂作一團,在各自上官的指揮下胡亂地應付著眼前的局面。

    刺客居然還沒有走,他左一閃,右一閃,不停地縱火,把整個楊府鬧得天翻地覆。官兵在他背後窮追不捨,可他時隱時現,在楊家這樣的環境裡如魚得水,弓箭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完全失去了作用。

    似乎在斬殺了要殺的人之後,那刺客大願得償,只想搗亂,雖在追兵逼迫之下,不能對楊家造成比較大的損害,他也不走,而是到處放火、傷人,被他刺傷的公人坊丁和官兵不下數十人,以至於到最後除了那些紅了眼的官兵,其他人只要一看見那刺客出現,就會一哄而散,根本不敢應戰。

    “救命啊……”

    “救火啊……”

    “快把裡面值錢的東西搶出來……”

    “抓刺客!”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中,楊帆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他的肩頭受了傷,一隻手緊緊地捂住肩頭,身上只穿一身小衣,披頭散髮,無比狼狽。

    因為執意要斬下吳少東和蔡東成的人頭,楊帆的動作還是慢了那麼一刹,在他閃身避進房間的刹那,一枝利箭穿過將掩的門縫,射中了他的肩頭。為了避免被人看出箭傷,他乾脆往自己的傷口上又刺了一刀,此前持刀傷人,正是為了這一目的。

    前邊一處房舍火勢洶洶,劉管事抓著一個人,就吼叫著趕緊救火,剛找人幫他裹好傷口的楊帆也被抓了壯丁,不知他從哪兒折了一段樹枝來,拼命地撲打了幾下,便趁人不備繞到火頭的另一邊,趁人不注意,閃進了一處尚未起火的房舍。

    片刻功夫,楊帆穿後窗而出,房中火苗已起。沒多久,楊帆又出現在另一處火場,一盆水潑向熊熊燃燒的數丈高火炬,然後拎著木盆再往回跑,在往水池去的路上殺死了兩個落單的士兵。

    一會兒,偏院的廚房也起了火,緊接著,楊明笙的寢居前一桶菜油摔在地上,變成了熊熊烈火。

    “哎喲,怎麼了,怎麼了?”

    楊帆正倉惶亂竄,迎面跟一個人撞做一堆,一起摔倒在地。那人慌裡慌張地爬起來,正是楊明笙的小書僮木釘兒。

    楊明笙現在讀不得書,也辦理不了公事,連茶都喝不得了,脾氣變得越來越怪異,所以木釘兒這幾天不用侍候他,他的宿處也借給了一位刑部巡檢,自己搬到前宅去住了,這時剛剛跑到後宅。

    木釘兒帶著哭音兒道:“刺客放火啦!殺了好多人,快救火,快救阿郎!阿郎的住處起火了”

    “快啊,快救阿郎出來!”

    劉管事一臉煙薰火燎地出現在楊明笙的寢室門口,帶著哭音兒喊道:“快著些,救阿郎出來啊!”

    這時的房舍多是木制,本來就容易起火,楊帆又在地上潑了一桶菜油,那火就更猛了,大火熊熊,封住了門窗,隔著三四丈遠,就得遠熱浪撲面,炙得面皮生疼,誰敢上前?

    劉管事舉手向天,大吼道:“快救阿郎出來!十萬錢,賞十萬錢呐!”

    錢這東西,有命掙也得有命花才成,那刺客到處殺人,現在就連楊府許多下人都東躲**,自尋生路去了,身邊幾個家人假惺惺地潑一盆水,撲兩下火還成,叫他們沖進火宅救人,誰肯?大家只當沒聽到。

    “一百萬錢!誰救阿郎出來,賞一百萬錢!”

    劉管事急瘋了心,混亂中也找不到夫人,乾脆就當了這個家,拿出了一百萬錢的重賞。

    火光熊熊中,楊帆挺身而出:“我去!”

    四下的家丁僕役侍婢們一起看向他,只“見”他站在錢眼裡,頭頂著“開”,腳踏著“元”,左手撐著“通”,右手扶著“寶”,一向靦腆、羞澀的少年形象,突然變得異常高大起來。

    劉管事激動地道:“好好好,你快救阿郎出來,我絕不食言!”

    楊帆搶過一床棉被,旁邊幾個家僕馬上抬來幾桶水潑在棉被上,楊帆把浸了水的棉被一裹,飛奔幾步,一頭撲進火堆……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6 13:38
第七十七章 火中祭

房間裡的火其實不是太大,外間房裡絹制的坐屏已經被高溫氣浪燎著了,但是傢俱器物依舊無恙,此刻的房間,就像花果山的水簾洞,外邊一片水幕,內裡卻是別有洞天。

    楊明笙摸索著走到房間門口,儘管他的臉裹在厚厚的繃帶裡面,但是手腳受到的烘烤、呼吸吞入的熱浪,依舊使他清楚地意識到,房子裡起了大火,楊明笙忍不住大叫起來:“來人呐!快來人呐!”

    他曾經覺得已生無可戀,可是當死神真的走到他面前時,他還是感到了由衷的恐懼。

    “郎中大人不必著急,火要燒過來,還要一陣子呢。”

    他的耳畔忽然響起一個蒼老中帶著些沙啞的聲音,這個聲音楊明笙實在是太熟悉了,他這些日子也不知做過多少噩夢,夢裡都有這個聲音。楊明笙驚得一跳,差點兒一跤摔倒,但是被一雙手臂穩穩地扶住了。

    房間裡熱浪滾滾,楊明笙卻徹骨生寒,他永遠也忘不了這個人,就是這個人,用沸水殘忍地燙瞎了他的雙眼,燙壞了他面容,毀去了他的前程和希望,現在,他又聽到了這個聲音,楊明笙的身子劇烈地發著抖,突然嘶聲問道:“蔡東成呢?”

    “死了。”

    “吳少東呢?”

    “也死了。”

    那人輕輕地笑:“此外,還死了一些人,現在,你這幢宅子正在著火,等到天亮的時候,你的府邸就會變成一片白地。”

    楊明笙嘶聲大叫起來:“惡魔,你這個惡魔!”

    “稍安勿躁,楊郎中,我們的時間可不多。”

    耳畔的聲音很溫柔:“這場火其實一點都不大,燒掉的也不過就是你楊家的一幢宅子,對整個洛陽城來說,甚至對整個修文坊來說,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不會影響到別人家,甚至對你自己的親人和家人,都沒有多少影響。”

    外堂已經開始燃燒起來,門窗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就象過年的爆竹一樣。

    楊帆道:“你們夫妻兩個並不和睦,我聽說,連你的女兒都不是你親生的。(請使用本站的拼音功能變數名稱訪問我們.零點看書)”

    楊帆貼近他的耳朵,小聲道:“那個小丫頭,我見過她,長得很漂亮。那眉眼五官,跟你確實一點都不像,郎中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她的確不是你的女兒,難怪你這麼不喜歡她。”

    楊明笙氣得渾身都發起抖來,眼眶處一處處的痛楚,應該是傷口繃裂了:“你給我滾開,滾開!”

    楊帆悠然道:“你死了,你的娘子可以改嫁,說不定就可以嫁給她真正喜歡的意中人,而你替人家養了這麼多年的好女兒,也會找到她的親生父親,她們都可以生活的更好,至少比在你身邊時快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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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家人奴僕,也可以收拾收拾,另投他人了。

    還有你這個宅院,等它燒成一片白地以後,你的娘子或許會把這塊地賣給他人,搬去與她的情人雙宿雙棲,又或者她會在這裡重新蓋一幢豪宅,畢竟,她的娘家雖然無權,卻很有錢的。他們可以在這裡蓋一處寢居,在你的屍骨上面,架起她的婚床。”

    楊明笙的身體在發抖,楊帆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在他的心裡,楊帆所說的每一句話,無疑都有很大的可能會變為現實,正因如此,那種憤怒和悲傷,遠比他上的痛苦更叫他難以忍受。

    可他現在已不是威權極重,手掌生殺大權的刑部司刑郎中,熊熊大火中,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瞎子,刺客隨時可以把他像一隻螞蟻般輾死。

    他在發抖,抖得像風中的一片落葉,楊帆的聲音漸漸冷下來,就像一陣蕭瑟的秋風,從他身上刮過:“而我呢?楊郎中,您放的那一把火,燒的卻是我的天,燒掉了我所擁有的一切!

    那天,是我從樹上摔下來,在家養了三個月後第一次出門。那天,我娘正在家裡給我熬骨頭湯,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還得繼續補養,我爹正在削一根戒尺,因為我不肯好好讀書,上一根教訓我的時候把戒尺打折了……

    那天,秀秀姊正在陽光下繡嫁衣,裘伯伯和方伯伯正在樹蔭裡下著棋,那是一棵槐樹還是榆樹我已經不記得了,實在是太久了……,那一天,鄰居家的三喜子正在野地裡放羊,我被一隻大白鵝追著,姐姐背著我逃上山……”

    楊帆眼裡漸漸蓄滿了晶瑩的淚水,他看著已站立不穩的楊明笙,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卻像映著一塊冰似的寒冷:“你一聲令下,我的親人全都死了,我的朋友、鄰居也都死了,那座村莊被冠以瘟疫之名,從此成為棄地,現在成了一片荒地。你害死了我全家人,我卻只找你一人尋仇,禍不及你妻女,你比我要幸運多了,你說是不是,楊郎中!

    “你……你不是一個老人!”

    楊明笙聽著他的話,突然回過神來。

    楊帆靜靜地道:“對,我不老,那年我才九歲,拜你所賜,從那一年起,我就成了一個孤兒!”

    他的聲音不再蒼老,恢復了清朗的少年人嗓音。

    楊明笙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他已經知道自己絕無生路,對方不會放過他,又何必再害怕?他畢竟不是一個普通人,這時靈識漸漸清明起來,回想著當初的一切,他已談不上再恨,畢竟對方有足夠的理由來找他復仇。

    雖然如果他有一線可能,他依舊不會放過置對方于死地的機會,但這本身與仇恨無關,可他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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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機會也是絕不可能的了,他現在只剩下一個疑惑:這個人為什麼還要冒險闖進房來見他?

    “楊郎中,你的性命,就到今天為止了,我來見你,是想問清楚,到底是誰,讓你們千里迢迢趕到韶州殺人,幕後主使是誰,目的是什麼?”

    楊明笙發出一聲怪異的冷笑,嘲弄地反問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告訴你?”

    楊帆道:“因為,蔡東成幾個人都死了,你馬上也要死。如果你不告訴我,很可能我就永遠都查不出韶州血案的真相。”

    楊明笙冷笑道:“那又怎麼樣?難道韶州血案不能平冤昭雪,我就死不瞑目?”

    楊帆冷靜地道:“那樣一來,我就找不到真凶,我找不到真凶,就無法繼續查下去,我無法繼續查下去,那麼……對我而言,固然是一個遺憾,但是我就不會有任何危險,我可以買房置業、娶妻生子,好好地生活一輩子,而你背後的真正主使,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直到壽終正寢,我想,這些,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這些話聽著有些饒嘴,但是楊明笙聽懂了,所以他沉默起來。

    楊明笙沉默了很久,火已越燒越近,連楊帆都有了窒息感和灼痛感。時不時的,會有一塊燃料的木料從房上砸下來,火星子就撲到他們面前,這幢房子已經快塌了。

    楊帆裹起了被子,說道:“本來我想給你一個痛快,現在,你在火中慢慢地燃燒吧,火焰吞噬你的時,記得好好想一想,曾經有過多少無辜的人,就是這樣死在你的手下。”

    楊帆想要縱身奔出屋子,楊明笙突然叫道:“等一等!”

    楊帆站住腳步,楊明笙尖聲道:“苗神客、丘神績!”

    楊帆閃到他身邊,抬腳一踢,用一張方幾,撞飛了掉下來的一根木梁,漫天火星中,追問道:“苗神客、丘神績?他們為什麼要屠滅那個山莊?”

    丘神績的名字他是聽說過的,但是苗神客卻不曾耳聞。

    楊明笙瘋狂地笑了起來,笑聲聽著有些像是在哭:“我怎麼知道!哈哈哈,權貴眼中,我楊某人也不過就是個鞍前馬後的無名小卒,叫我做事,就得做事,我怎麼知道為什麼?哈哈哈哈,我也想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楊帆從火堆裡沖出去的時候,身後的房子搖晃了幾下,轟然塌了下去,火焰隨即大熾,烘得人一連退出十多步去,才能站得穩腳根。

    楊帆身上的衣服燎壞了多處,頭髮眉毛都燒焦了,劉管事一把扶住他,急問道:“我們阿郎呢?”

    楊帆搖搖頭,道:“火太大了,小的……沒有摸到郎中,後來實在是捱不住,就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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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天邊一抹魚肚白,漫天飛舞的火焰當中,則天門上的鐘聲敲響了。

    滿城鐘聲,掩住了楊明笙府上的哭喊聲……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7 10:29
第七十八章 姜神醫駕到!


    “你呀,楊郎中府上有那麼多的軍士和公差,什麼時候輪到你去逞能了,偏偏你要衝進去救人,瞧你傷的,這要是落個殘疾可怎麼是好……”

    江旭寧坐在榻邊,一勁兒地埋怨,她娘和馬橋站在一旁,話都讓江旭寧一個人說盡了,連他們都插不上嘴。.

    面片兒是個未出嫁的大姑娘,而楊帆是個單身的小夥子,所以江旭甯平時不到楊帆家裡來,這一次聽說楊帆在郎中府上受了傷,情急之下,才拖了老娘趕來探望。

    楊帆靦腆地道:“甯姐,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傷是闖進楊郎中臥房救人之前就已經傷了的,那刺在府中到處亂竄,放火行兇,我正在屋裡睡覺,聽到府中吵嚷,迷迷糊糊跑出去,迎頭就挨了一刀,虧我跑得快。只是可恨,那劉管事一開始明明喊給一百萬錢的,要不我哪能沖進火場玩命……”

    劉管事當時情急之下,喊的是賞一百萬錢,不過人既然沒救出來,這懸賞自然就理由很充份地縮水了,最後只給了他一萬錢。

    江旭寧在他額頭點了一指,嬌嗔道:“你呀,要是你沖進去,把臉燒傷了怎麼辦?燒得跟個醜八怪似的,那時候你哭都哭不出來了,真是要錢不要命!氣得我真想不管你來著,這是我娘一早就給你熬上的雞湯,快趁熱喝了吧。”

    她扶著楊帆坐起來,江母從瓦罐裡倒了一碗雞湯,楊帆接過來剛喝了幾口,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忙抬頭問道:“甯姐,這雞湯哪來的?你……把家裡那只老母雞殺了?”

    江旭寧點了點頭,楊帆惋惜道:“唉!那只老母雞很能下蛋的,怎麼就殺了,怪可惜的!”

    江旭甯白了他一眼道:“不然你哪有雞湯喝?一隻老母雞比你的性命還金貴麼?”

    江母在一旁道:“是啊!小帆,你就別跟我們氣了。雖然你跟我們家非親非故的,可就跟一家人一樣親,上一次,甯兒那婚事,虧得你幫忙,要不然,她這輩子都沒好日子過了。大娘就這麼一個女兒,若是眼睜睜看著她跳進火坑,死了都閉不上眼。”

    她撫摸著楊帆的頭髮,和藹地道:“大娘沒有兒子,拿你當親兒子一樣看的。還有馬橋……”

    江母抬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馬橋,馬橋自打進屋就沒怎麼說話,偶爾偷偷看向楊帆的目光裡,會隱隱帶著一絲怪異的味道,只是因為面片兒一進屋就對楊帆數落個沒完,楊帆無暇他顧,也沒看出他的怪異來。

    江母道:“馬橋是我從小看著長起來的,跟甯兒也是極要好的朋友。大娘歲數大了,以後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是街坊鄰的住著,彼此要相互照應呀。”

    楊帆道:“大娘放心,我跟甯姐還有橋哥兒,雖非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可這份情意卻不是假的,我們會相互扶持、相互照應的。以後,我們不管誰富貴發達、不管誰窮困潦倒,這份情意都永遠不會變。甯姐,橋哥兒,你們說是不是?”

    馬橋聽到楊帆這番話,眼中埋藏的一層疑慮像清晨的霧霾一樣被驅散了,他重重地點一頭,道:“對!不管咱們今後變成什麼樣兒,始終是好朋友、好兄弟!”

    說著,就涎起臉,對江母道:“小帆喝湯,我來吃肉吧,反正這肉味兒都燉出去了,柴得很,不吃可惜了的。”

    江母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呀,就知道吃!喏,拿去,把肉撈出來。唉,瞧這屋子裡亂的,大娘和甯兒幫著拾掇一下。這男人呐,家裡頭要是沒個女人照應著……”

    說到這兒,江母忽地想起楊帆的准新娘子剛跟人跑了,不由自悔失言,趕緊悶頭幹活,不再言語。這時候,外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這裡是楊帆的家麼?”

    話音未落,門就已經被推開了,一個女人邁步走了進來。

    馬橋抬頭一看,不悅地道:“哎!這位大娘好沒道理,怎麼不經主人允許就撞進來了。”

    那女人一聽,臉頓時就拉長了,朝他翻了個白眼道:“什麼大娘,誰是大娘?老娘還是位姑娘!”

    這位還是姑娘的大娘大概有三十三四歲年紀,身材有些豐腴,模樣還挺耐看的,細皮嫩肉,只是薄唇微勾,杏眼微挑,怎麼看都有一種跋扈之氣。她穿著一身青衣,從髮式上看,也確實是未婚的姑娘打扮。

    這位青衣姑娘看看一旁的江母和江旭寧,瞪起眼道:“不是說楊帆獨身一人,沒有親人家眷嗎?你們是誰?”

    江母不知這女人是何來路,便解釋道:“哦,我們是小帆的鄰,小帆受了傷,我們過來幫忙照顧一下,這位姑娘是?”

    這時楊帆也把湯碗放到了一邊,看著這位自稱姑娘的大嬸,有些疑惑地問道:“我就是楊帆,姑娘是哪位?”

    那位青衣姑娘繞過江母,看見楊帆坐在榻上,登時唇角一抿,眉梢一順,換了一副開心的模樣,那聲音都透著一股子膩人的甜:“這位就是楊家二郎了吧?啊!還好還好,雖然頭髮燎壞了,可是卻沒灼傷了皮膚。哎喲,這是傷著哪兒了?不要緊吧……”

    姑娘一面說,然就動手動腳地想要替他檢查起來。楊帆莫名其妙,連忙躲開這位自來熟的大嬸,問道:“姑娘是什麼人?”

    青衣姑娘笑道:“奴家名叫彩雲,我家主人聽說二郎受了傷,特意讓奴家帶了醫士來給二郎瞧瞧。”

    唐朝時候,做醫生的被稱為大夫、醫師,到了五代末,北方仍稱大夫、醫師,南方則開始稱為郎中,到了宋代就被稱為醫生了。這個時代,做醫生的稱為大夫、醫師就沒有錯,但是能被稱為醫士的,則必定是在醫道上有所建樹的人,不說是杏林國手吧,也得是響噹噹的一方人物,對方竟然請了一位醫士來,足見對他的重視。

    楊帆一愣,訝然道:“不知姑娘的主人是哪一位,素昧平生的,何以延請名醫,為在下療傷呢?”

    彩雲雙眸一飛,笑靨如花地道:“我家主人是楊郎中家族裡的一位遠房長輩,二郎冒險入火救人,雖然不曾救得郎中出來,可是此等行為我楊家還是感念在心的,那劉管事只以一萬錢相酬,家主人聽說之後很是不悅。

    楊郎中雖然不在了,可楊家還在,如此薄情寡義之舉豈能出自我楊家之手?因此上,我家主人才延請名醫,叫奴家領來,先為二郎診治一番,家主人正忙於為郎中處理後事呢,等喪事辦妥還會親自登門致謝的。”

    彩雲說罷,就像一隻喜鵲似的飛出去,站在門口喜孜孜地叫:“姜醫士,快請進來。”

    楊帆和馬橋面面相覷,江旭寧在一旁歡喜地道:“難得,這楊家的遠房長輩倒是個明事理懂人情的,要是他們楊家對小帆不聞不問的,還真要叫人戳脊樑骨,以後怎麼在修文坊裡住下去?”

    楊帆暗暗一蹙眉,心中總覺得那個叫彩雲的婢子所言有些不盡不實,楊家的一位遠房長輩,如此愛惜楊家名聲,為了不致叫人說他楊家寡情薄義,就主動延請名醫上門為他診治?他這麼做就不怕楊家不痛快?”

    “難道有人對我起了疑心,尋個藉口查我的傷口?”楊帆暗暗戒備起來。

    院門兒外面停著一輛馬車,隨著彩雲姑娘的一聲喊,從車上走下一個圓領大袖的青袍老者,頭戴湖絲襆頭,頜下一縷長髯,風度翩翩,儀度不凡,緊接著又從車中走下一個小廝,挎著一口藥匣,在兩個青衣小帽的家丁陪伴下走進來。

    那老醫士乃是洛陽城裡有名的醫生,姓姜名業淳,在杏林中很有些名望,綽號就叫“妙手回春”。只是這位郎中唯利是圖,如果你沒有錢,就算你馬上要暴死在他家門口,而他只要伸一根小指就能救你的命,他也是絕不出手的,因此醫德有虧,所以聲譽一向不大好。

    不過,這位姜醫士一身醫術確實極高明,平素一向出入的都是豪門大宅,如今鑽進這麼低矮的小屋,姜大醫士很是有些不情願,他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用手帕掩了口,睥睨著房中眾人。

    楊帆暗暗提著小心,說道:“有勞先生了,在下只是中了一刀,受了些小小的外傷,如今已經敷了藥,無需再診治的。彩雲姑娘,還請回復貴主人,就說足下好意,楊某心領了。”

    楊帆話音剛落,姜大醫士便拈著手帕向他一指,叱喝道:“無知小兒,是你懂還是我懂?!小小外傷?無知!無知之極!磕碰扭挫、跌僕撞擊、乃至蟲蟻咬傷,燙傷、燒傷、凍傷等,無分大小,皆可致命,豈可等閒視之?”

    楊帆被罵的一愣,忍不住說道:“姜醫士,在下只是中了刀傷,不是跌打扭傷,也不是蟲蟻咬傷,更不是燙傷凍傷啊。”

    姜醫士吹鬍子瞪眼,又道:“無知小兒,是你懂還是我懂?老夫這麼說,是告訴你,一個不慎,小恙便成大疾,輕則瘀血腫痛、筋傷骨折,出血化膿,重則損傷內臟,昏迷抽搐、經久不愈,甚而變成痙症破傷風不治而亡!況利器創傷乎?”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7 10:31
第七十九章 妙手回春強探春

    屋裡幾個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江母,平素磕了碰了刮道口子從來都不當一回事的,如今被姜醫師這麼一說,好象楊帆得了絕症馬上就死似的,一個個都駭得變了臉色。

    姜大醫師滔滔不絕地道:“再說燒燙傷,火毒入體,輕者損傷肌膚,創面紅腫熱痛,炙起火泡,重者肌膚燒成……”

    楊帆趕緊打斷他的話道:“姜醫士,在下沒有燙傷,只是被火燎了一下,眉毛頭發燒得捲曲了而已。”

    姜醫師眼睛一瞪,又大喝道:“無知小兒,是你懂還是我懂?這燒燙傷有明有暗,明傷燒在表面,熱毒外泄,肌膚潰爛,若是暗傷,熱毒內侵,中傷臟腑,輕者火熱內攻,體液滲出,煩躁不安、發熱口幹、尿少尿閉,重者亡陰亡陽,而致死亡。”

    江母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趕緊對楊帆道:“小帆,你可不要執拗,姜醫士可是咱洛陽城裡的七大名醫之一,姜大醫士的話總歸是不會錯的,你快叫姜醫士給你好好看看吧。”說完她又小聲道:“反正不是咱花錢。”

    姜醫士把大袖一抖,露出兩隻手來,朝身後一背,朗聲說道:“揚戈,準備診治!”

    他那小徒弟答應一聲,放下藥匣便往外趕人:“出去,都出去,我師傅要準備診治了。”

    江旭寧詫異地道:“我們只在一旁看著,並不說話,就不用出去了吧。”

    揚戈如他師傅一般,把眼一瞪,老氣橫秋地道:“糊塗!病患乃是男子,身上有傷,若要診治,難免寬衣解帶,你一個女子,如何方便待在房中?”

    江旭寧一聽也是道理,便與母親退了出去。

    馬橋說道:“我是男人,不用出去了吧?”

    揚戈又把眼睛一瞪,斥道:“糊塗!家師醫術,一向秘不外傳,我們怎知你懂不懂醫術,會不會偷學?難道不該避一避嫌疑麼?”

    馬橋聽了,狼狽而出。莫$特 moudel

    那彩雲姑娘也退出去,把房門一關,屋裡便只剩下楊帆、姜醫士師徒和那兩個青衣小帽的豪門家奴了。

    楊帆冷眼旁觀,隱隱覺得,這位元姜醫士此來目的絕非如他所說,心中暗暗起了戒備,面上卻仍是一副任由擺佈的模樣,倒要看看他們究竟要玩什麼花樣。

    姜醫士走到楊帆身邊,俯身看了看他,點頭道:“嗯!頭髮燎掉了幾綹,眉毛也有些烤糊了,不過這沒有關係,將養些時日,也就長出來了。實在不濟,老夫還可以調治幾服藥物,內服外敷,保證毛髮濃亮如初。”

    楊帆乾笑道:“姜醫士,頭髮就算燎光了,也不至於有性命之憂吧?您是不是……應該先給我看看傷勢?”

    “哦!對,對!你傷在哪裡?”

    楊帆指了指左肩道:“在下左肩中了一刀,好在不是要害,我感覺,活動起來並不太受影響,想是不曾傷了筋骨。”

    姜醫士松了口氣道:“只是傷在肩上?那就好,那就好!解開來瞧瞧。”

    那小徒弟上前給楊帆解開肩頭纏綁的繃帶,楊帆也不言語,只是任由他們擺佈,待傷口露出,姜醫士俯身仔細看了半晌,點頭道:“嗯!不錯,雖然傷口較大,卻不曾傷筋動骨,將養些時日也就好了。”

    他又嗅了嗅楊帆肩頭所敷的藥物味道,一臉不屑地道:“這也叫金瘡藥麼?至少缺了四種關鍵的藥物,傷口痊癒的必然較慢,如果換藥不及時,難免還會化膿腐爛,及便痊癒,也要留下一個大大的疤痕,不美、不美,殊為不美。莫@特!文$學 www.moudel.com

    姜醫士仰起頭來,鼻孔朝天地道:“徒兒,刮去他傷口所敷藥物,給他換上為師自配的上等金瘡藥。”

    揚戈答應一聲,便打開了藥匣,取出一盒如玉白瓷的藥膏,打開蓋,一股濃郁的藥香頓時撲面而來。楊帆任他刮藥敷藥,並不拒絕。雖然他懷疑對方為他診病的用心,卻不懷疑對方藥物的真假。

    如果對方在傷處看出什麼破綻,大可敷衍一番,轉身便走,調來大批官兵包圍這裡,不可能事先準備做了手腳的藥物拿他,官府畢竟是官府,不是下五門的飛賊。再說,如果真是官府要拿他,直接把他抓進大獄再查他是否冤枉才是最可能的手段。

    藥物敷好,患處頓時傳來陣陣清涼,痛楚感覺頓時大減,看來這姜醫士雖然醫德不好,為人狷狂傲慢,但是確實有傲的本錢。待藥物敷好,換了上好的白疊布細細包紮完畢,姜醫士又道:“來,解去他的衣衫,老夫再細細檢查一下別處。”

    揚戈答應一聲,便給楊帆寬了上衣,姜醫士眼睛一亮,打量著楊帆兩塊結實的胸肌,和腹部壘壘板塊似的腹肌,嘖嘖贊道:“好!看不出,你相貌清秀,外表清瘦,身子竟是這般結實,嗯,不錯,相當不錯!”

    看他那副別具意味的笑容,就像一個老鴇子突然低價買入了一個自賣自身的絕代佳人,看得楊帆有種毛骨怵然的感覺。姜醫士笑吟吟地又道:“來來來,你們兩個也上去幫忙,解開他的下衣,讓老夫檢查一下。”

    楊帆大驚失色道:“姜醫士,我的下體並沒有受傷啊。”

    姜醫士撚著鬍鬚,慢條斯理地道:“這就是老夫方才所說的火毒的問題了。若是火毒內侵,不能外解,則損傷經脈,致經絡淤閉。女子屬陰,火毒攻心,則反映在臉面上,紅腫熱痛或有瘀斑。男子屬陽,火毒攻心,則現其表像於,是故,要查下體。”

    楊帆可不是個沒讀過的普通百姓,會被他這套玄之又玄的醫病理論輕易唬住。他不但讀過,而且所習的功夫也不是普通的拳腳,而是極上乘的武功,上乘武功與經絡筋脈等醫學知識有相通之處,一個高明的武術高手,至少是半個郎中。

    可是楊帆不好反抗,只好拿出他最拿手的扮相來,一臉靦腆,拉緊腰帶執意不從,姜醫士不耐煩了,把眼一瞪,怒道:“病不諱醫,有病不要緊,諱疾忌醫才是大錯,你是男子,老夫也是男子,怕甚麼!給我摁住他,好好地查!”

    肅立一旁的兩個家丁一聽,一擁而上,將楊帆摁在榻上,揚戈撲上去,“唰”地一下掀開被子,又“唰”地一下,麻利地扯下了楊帆的犢鼻褲,“妙手回春”姜老爺子便惡狠狠地撲了上去……

    ※

    ※※※※※※※※※※※※※※※※※※※※※※※※※※

    房間裡的診治似乎時間並不太長,但是診治過程似乎挺複雜,江旭甯和馬橋候在門口,只聽見一會兒姜醫士大呼:“病不諱醫,你掙扎甚麼?”

    一會聽見揚戈大喊:“你不要亂動,小心碰裂傷口,剛敷了藥的。”

    “按住,按住,把他按住!”

    “不錯,哈哈,不錯!”

    江旭甯和馬橋面面相覷,一臉的莫名其妙。江旭寧不知就裡,也想不到別處,只以為楊帆的傷勢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麼簡單,心下很是擔憂。

    馬橋卻不免想得多了:“病不諱醫。他肩頭中了一刀,有什麼需要避諱醫師的?莫非是……,哎呀!那天愛奴然跟人跑了,不會就是因為……”

    馬橋正越想越歪,房門突然大開,姜大醫士拍著手,從房間裡施施然地走了出來。

    江旭寧趕緊問道:“不知小帆傷情如何?”

    姜大醫士傲然自得地道:“他的傷固然不輕,不過有老夫的回春妙手,再重的傷也不要緊,老夫已給他留下了傷藥,白匣外敷,黑匣內服,每日服用一次、換敷一次,好好靜養,十天半月的功夫,就會生肌痊癒了。”

    姜大醫士撚著鬍鬚想了想,又道:“嗯,回頭老夫再著小徒把調理頭髮的首烏膏也送來,每日一服,叫他按時吃下。”

    “首烏膏?”

    江旭寧一愣,實在是想不出這位神醫聖手怎麼會從那麼嚴重的傷勢問題上突然轉移到頭髮眉毛的問題上來,楊帆是個大男人,又不是女孩子,用得著這麼在乎頭髮眉毛麼……

    姜醫士也不等她再問,便大搖大擺地往院門外走去,他的徒弟緊隨其後,兩個家丁紮撒著手最後出來,彩雲姑娘站在門口沖裡面說了一句改日再來探望的話,便急急跟在姜醫士後面走了出去。

    上了車,彩雲迫不及待地問道:“姜醫士,怎麼樣?”

    薑業淳搖頭晃腦地道:“其形也,如杵。其色也,嫣紅。頭大如菇,莖幹挺拔,觀其形,察其色,隱如龜伏,勃如怒蛙,體魄健壯,腎水充足,實乃大妙之物也。”

    彩雲姑娘聽得雲山霧罩,瞪著眼睛問道:“那到底好還是不好?”

    薑業淳道:“形態雄偉,本錢十足,於婦人而言,自然是一件絕佳的器物!”

    彩雲姑娘這回聽懂了,笑遂顏開地道:“這就成了,公主一定甚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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