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我的老婆是軍閥 作者:錄事參軍 (連載中)

WesLitt 2012-12-25 13:53: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 26525
WesLitt 發表於 2012-12-25 15:39
第一卷 鷹犬展翅? 第二十章 韓字營當家

  第二天的談判同樣在欽差行轅的宴客廳,只不過在宴客廳中間擺了一條長長的檀木桌,葉昭、吳健彰坐一邊,三國領事坐另一邊,卻是顯得更正規些。

  因為有欽差葉昭總理關務,許乃釗樂得清閒,這本就不是什麼好差事,能不沾就不沾,是以他雖為撫院,卻藉口剿除小刀會餘黨做了甩手掌櫃。

  談判還未開始,阿禮國就瞪著灰濛濛的眼珠子問葉昭:“欽使大人,貴國被俘虜的軍官軍人如何處置?”

  葉昭早就料到他會有這麼一說,笑道:“我們還是先談正事吧?”

  阿禮國氣得鼓鼓的,但對這個國度的官員真是沒有辦法,只能諷刺的道:“在鄙國國民眼裏,人的生命才是最寶貴的。我極為欽佩貴國被俘虜的軍官,他很勇敢,我現在更為他的命運遺憾。”

  其實葉昭又豈和許乃釗一般渾不將自己治下軍官當一回事?雖說葉昭對大清軍官的命運不怎麼放在心上,但畢竟是同洋夷作戰被俘,總不能讓人做個孤魂野鬼。只是談判就是這樣,你若表現的極為看重這個俘虜,反而對方會漫天要價,你表現的不在乎,再考慮你大清官員的歷史記錄,考慮到這個國度的價值觀,對方還真就不能把這重要的籌碼當籌碼了。

  葉昭首先拋出了昨晚阿禮國遣人送來的幾份文件,其實就是各國商人籌備成立工部局的計劃書。

  這個工部局大體上職能相當於一個自治政府,在前世也確實成為租界的管理機構,國中之國。如果按照它的職能,大概叫市政委員會或者市政廳更恰當些,只不過畢竟是在他國土地上,名義上為租界,並不是美洲或者非洲的殖民地,堂而皇之的成立一個類似市政府的機構未免於理不合,是以才有了工部局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稱呼。

  在前世,洋商們成立工部局卻根本未同大清中央政府打招呼,只不過成立之後才照會了地方官員。

  而現時,不管出於哪種考慮,洋商們的計劃書送到了大清欽差案頭,卻是令葉昭微覺驚詫。

  不過憑空得了一個籌碼,葉昭又豈會輕輕放過,用手敲打著厚厚的文件蹙眉道:“各位領事大人,租界租界,何為租界?乃是租給各國之土地,我也知道西方各國僑民有著極強烈的自治精神,也尊重各國僑民對社區的權利訴求,但我看工部局這個章程,實在有越俎代庖之嫌,有凌駕我地方政府管理之嫌。”

  阿禮國一滯,他知道對方一定會反對,本來就準備在對方反對後用一通民間自治的道理含糊過去,誰知道卻被葉昭搶先說了,倒令他無言以對。

  葉昭就將那些章程推到了一旁,一副完全沒商量的架勢,又道:“我大清天軍兵臨之處,宵小授首,現已攻破上海城,如我所言,海關恢復舊務,並將對各國逃稅商人課以重罰!”

  葉昭是極有底氣的,獅子大張嘴唄,新泥城之戰已經告訴你們,上海租界是沒有絕對力量對抗大清國的,就算你想調艦隊開戰,那得經過多少時日?書信往來,加之你那個上議院下議院的爭吵,總之不是眼前的事兒,何況你英法兩國還在土耳其和老毛子打的不亦樂乎,現在又哪裏能騰出手來教訓我這個狂妄的欽差?

  阿禮國臉色鐵青,昨日就知道了小刀會眾棄城突圍,上海縣城已經被清軍攻克,關稅權談判中最要緊的籌碼突然間就不翼而飛。

  葉昭又道:“當然,本官並不是不講人情,十日之內補足稅款者概不追究,若過了十天期限,就莫怪本官嚴苛了!”

  吳健彰恭恭敬敬坐在一旁,只管捧著青瓷茶碗出神,聽著小公爺和洋人唇槍舌劍,那是一句話也不說的,只是越聽小公爺的言語,心下越是忐忑,這,這要是激怒了洋人,可沒法收場啊。

  見氣氛僵硬,一副紳士派頭的美國領事艾棠微笑插言,話卻極有分量:“欽差大人,貴國如果想收到十足的稅款,沒有我們的協助很難辦到,相信欽差大人是很清楚這一點的,還希望欽差大人平心靜氣,我們共同研討出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章程。”

  葉昭端起了茶杯喝茶,大家的目光全看在他臉上,各人心思不同,但都在揣摩這位欽差大人心裏到底是什麼章程,又有什麼底線。

  終於,葉昭放下了茶杯,笑著道:“你們希望介入關稅事務,我能理解,但若成立什麼三國委員會,由貴幾國來衡定我大清海關稅率,實在令人無法接受,如果談判的基礎就為此,那不談也罷。”

  其實昨晚阿禮國等幾位領事以及十幾位頗有分量的商人也合議過此事,上海城已經被清軍收復,憑藉小刀會要挾大清國的籌碼不復存在,若再執意同大清國爭奪關務管理權,似乎頗有些異想天開。何況來自大清國京師的那位欽差,好像對諸國之事清楚著呢,可不那麼好糊弄。其實在前世,因為小刀會佔領上海縣城而臨時拼湊的三國委員會又何嘗想到最終會真的能掌控上海海關?

  是以昨晚連夜合議下,三國領事和商人代表又草擬了一個新章程,這時阿禮國就拿了出來,遞給了旁邊的書辦,又由書辦恭恭敬敬送到葉昭面前。

  葉昭翻看幾眼,無非換了個名目,但仍要求江海關司稅由英美法三國代表和大清官員共同擔任,“江海關事務,各國與大清政府話語權均等”,葉昭心中就是一曬,這又怎麼談得上均等啊?換言之,不與各國協商海關事務就無法辦理,這與三國委員會並沒有質的不同,不過大清面子上好看而已。

  葉昭就將章程放在了一旁,笑道:“容我等商議後再回覆諸國領事。”

  三國領事欣然同意,雖然上海縣城被攻克了,但租界內的江海關衙門可是在他們手裏,還是有最後的籌碼討價還價的。

  這時葉昭擺了擺手,兩旁的通譯就退了下去,葉昭微笑對阿禮國道:“對於諸國僑民準備在租界成立工部局一事,並不在我的權責之內,只能給閣下提供私人見解以供參考,我認為吧,僑民自治,首要之務自然是取得地方政府的同意。”自是暗示阿禮國,你去糊弄地方官就得了,要我明明白白表態同意你成立工部局,就算了吧。

  阿禮國開始不解,繼而恍然,隨之臉上終於有了笑意,說道:“欽差大人高見。”

  葉昭又笑道:“聽聞昨日商團在租界抓到幾名不法之徒,不知可否遣送地方,嚴懲以儆效尤。”給了顆糖,自然要拿回幾粒棗子。

  阿禮國側頭和艾棠商議了幾句,都覺得這個國家草菅人命之至,扣著幾個俘虜實在不知如何處置,昨晚多次拷打那位軍官,可那條硬漢卻是吭都不吭一聲,更別說承認自己的身份了,一直關著這麼個小角色也沒什麼助益,倒不如送給這位欽差拿個人情。

  商議已畢,阿禮國對葉昭微笑點頭。

  ……

  送走幾國領事,在花廳葉昭留下了吳健彰敘話……

  在吳健彰閱過阿禮國拿出的新條款後,葉昭問了幾句關於海關事務的問題,吳健彰卻只是異常恭敬的道:“一切聽小公爺訓示。”

  葉昭最後就火了,一瞪眼睛:“道台大人以為我年少好欺麼?那我明日就回話,答應了洋人的章程,回京只說是你的主意!”

  吳健彰嚇了一跳,本來就坐得不是很安穩,聽了葉昭之言屁股就好像著了火,噌一下站起來,“卑職,卑職不敢。”

  “那你給我出個主意,怎麼回京堵住那幫人的嘴。”葉昭雖然心中已有計議,但若論上欺下瞞,吳健彰這類個中老手怕是更為圓滑,倒要聽聽他怎麼說。

  聽葉昭這麼講,吳健彰一顆心嗖的就放回了肚子,小公爺這分明就拿自己當自己人了,頓時渾身骨頭就覺得輕了幾兩,沈吟了片刻,吳健彰道:“洋人橫蠻,小公爺也以橫蠻對之,我觀新章程洋人實則以大大讓步,小公爺不妨答應下來,回京的摺子上,只說因江海關衙門位於租界之內,雇洋人雇員效命而已。當然,這章程還是要撫院大人簽押的,撫院大人新晉軍功,在這上面擔些干係也是應該的。”

  葉昭頗有些瞠目結舌,“雇傭洋人雇員”,這也行?這些官員推脫干係的花招也實在匪夷所思了,再想想也就釋然,實在因現今信息不通,虛報天災的封疆大吏尚且大有人在,又何況這小小的花招?

  葉昭琢磨了一會兒,微笑端起了茶杯,說道:“道普老哥多來我這兒走動才是。”喊起了他的字,那更是當他自己人了。

  吳健彰臉上馬上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情,啪的甩馬蹄袖一個千打了下來,“卑職遵命,卑職惶恐。”

  葉昭笑道:“得,您也甭跟我客氣了,起來吧。”

  “卑職告退。”吳健彰恭恭敬敬的倒著身退出了花廳。

  葉昭又在花廳翻看了一會兒洋人的新章程,正準備再找老夫子商議的時候,一名戈什哈急步進廳,打千稟道:“爺,洋鬼子把人送來了。”跟在葉昭身邊,別的沒學會,倒學會了喊洋人“洋鬼子”。

  葉昭微微點頭,說道:“帶進來吧!”

  低頭將章程收起,就聽噔噔噔腳步聲響,一抬頭,葉昭吃了一驚,呵!好一條大漢!

  就見花廳外走進一虎背熊腰的漢子,肌肉虯結,就好像黑塔一般,雖然他蓬頭垢面,臉有傷痕,卻掩不住那股子好似會沖天而起的彪悍之氣。

  “卑職河鎮營把總韓進春見過大人!”大漢推金山倒玉柱就跪了下去,一臉羞慚,在這個時代,被敵酋俘虜帶來的恥辱怕是一輩子都難以洗刷。

  見他雄姿,葉昭倒有了幾分喜歡,笑道:“起來吧,委屈韓將軍了!”

  “卑職不敢,卑職有負朝廷聖恩,請大人治罪!”大漢嗓門洪鍾一般,卻清朗響亮,顯然不是那種真正的粗人,又道:“大人稱卑職將軍,卑職實在不敢當!”

  葉昭就笑,說道:“失手被擒,非戰之罪,韓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明兒個咱再贏回來就是。”

  “是!是!”大漢雖然口中稱是,但臉上的悲憤羞慚卻不能稍減。

  “你知道我是誰吧?”葉昭品口茶,慢條斯理的問。

  “卑職知道,大人乃是京城來的欽差!”大漢還是這麼直挺挺跪著。

  葉昭點點頭,說道:“知道就好,和鎮營你也甭回了,也回不去了。趕明兒我給撫院寫封信,算是要你來幫我辦差吧?你可願意?”實在這大漢也無處可去,怕是已經上了許乃釗擬定的陣亡名冊了。

  大漢不是粗人,自然明白葉昭的意思,嘭嘭嘭就給葉昭磕了幾個頭,“謝大人抬舉!小的只有捨命辦差!”

  葉昭就笑,溫言道:“起來吧,我這兒啊,也沒那些個血淋淋的差事。”

  大漢這才慢慢起身。

  葉昭打量著他,又問道:“韓老弟台甫怎麼稱呼,甚麼出身啊?”

  大漢連說不敢,又恭謹的道:“小人草字萬生,道光爺三十年武進士。”

  葉昭自不知道這個名字在歷史上威震江南,乃是剿滅太平軍的綠營第一悍將,是以全無感覺,只是聽說他是武進士出身,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年了,對於武科出身還是頗覺得新鮮。

  “瑞四兒,瑞四兒”葉昭喊了兩嗓子,聲音也不算大,但馬上,廳外就竄進來一隻瘦猴兒,瑞四兒打千請安:“爺,瑞四兒候著呢!”

  葉昭指了指大漢,說道:“帶韓將軍去沐浴更衣,好生休養幾日,再把老夫子喊來。”

  “喳!”瑞四兒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韓爺,請吧!”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4-10-11 20:14 編輯

WesLitt 發表於 2012-12-25 15:50
第一卷 鷹犬展翅? 第二十一章 小沖突第二十一章

  

  剛剛進花廳見到坐在葉昭身側的蘇紅娘時,老夫子險些沒認出來,以爲哪來的俊俏小生呢,也太俊俏太妖媚了吧?可不是,俏麗的黑色洋裝,還戴了頂禮帽,英氣勃勃中說不出的明豔動人。

  待等認出了是小王爺唯一的妾侍,老夫子可就眼觀鼻鼻觀心再不敢多看一眼了,話說回來,要老夫子的兒媳婦打扮成男人,而且還是鬼佬男人,老夫子說不定把兒子腿打瘸了再叫兒子休了她。

  可在小王爺這兒,不知道怎麽的,好像少奶奶怎麽打扮都令人覺得理所當然,感覺不出半分逾越之處。

  葉昭寫了封信,准備派親兵趕回京城報平安,可不是,出來多長時間了?親王福晉不知道多惦記自己呢。

  此外就是寫給京城的折子,卻是要老夫子參詳一番,葉昭這二十年也算不學無術了,對于這種古句連篇的折子實在不知道如何著手。

  蘇紅娘一直憋著笑,看著老夫子幾乎是手把手的教葉昭落筆。

  “老夫子,算了算了,你來寫吧。”葉昭握著毛筆實在覺得遭罪,賭氣就撩了挑子。

  老夫子撫須微笑,雖然說起來不敬,但對葉昭,他卻總有一種對小輩的疼愛之情,概因這位小爺從來不擺架子吧。

  “爺,爺,不好了!”瑞四突然氣急敗壞的跑了進來,他在葉昭面前,可從來沒有這般不成體統的時候。

  “韓進春他,韓進春他跑去海關衙門了!”瑞四臉色有些蒼白,也怪他多嘴,和韓進春唠叨了幾句洋人占著海關衙門,裏面的賬冊拿不出,爺心焦著呢。誰知道韓進春卻是二話不說,奪了戈什哈的腰刀就沖了出去。

  葉昭蹙眉道:“他去那兒作甚?”

  瑞四兒撲通就跪下了,噼裏啪啦掌自己的嘴:“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都怪奴才多嘴,說爺爲了海關的事兒煩,他就說拼了這條命也要幫爺把關務賬本搶回來,巴克什和阿爾哈圖也都著了魔,跟他一塊兒去了!”

  巴克什和阿爾哈圖乃是衛護葉昭的戈什哈,從王府帶出來的親兵,均是鑲藍旗有名的勇士,那也是驕傲的很,倒是瑞四,漸漸見識到洋人的厲害,知道這個禍可闖大了。

  瑞四追出去勸說半天,卻終究勸不得他們回頭,只好飛奔回來報信。

  “胡鬧!”葉昭真生氣了,啪一聲拍得桌上筆墨亂濺。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瑞四兒跪在地上,一個勁兒抽自己的嘴巴。

  葉昭也來不及理他,急得團團亂轉,卻一時無計,去清軍大營調兵一來來不及,二來許乃钊怕是不會痛痛快快施援。自己這兒又不是鄭王府,身邊就幾名親兵,瑞四幾名包衣那是見不得刀陣的。

 “好了!起來,去備馬!”現在只有希望自己趕得及,韓進春三人沒遭洋人毒手。而後院中,早就從許乃钊的軍營征用了幾匹軍馬。

  “奴才這就去,這就去。”瑞四慌慌張張跑出去。

  葉昭一轉頭,才發現剛剛還坐在書案旁看自己笑話的蘇紅娘不見了,不由得詫異道:“她呢?”

  老夫子搖搖頭,一臉茫然,剛剛也只顧心急,卻沒注意少奶奶去了哪裏。

  ……

  西洋風格的鐵柵欄門洞開,葉昭雖騎射皆劣,但多少還有些騎術,蹬上高頭大馬,幾名戈什哈也都披挂整齊,一臉肅殺,瑞四等幾名包衣雜役聚在葉昭馬旁,這時節兒自沒人敢惜命,若小主人出什麽差池,只怕他們的親眷都會受到牽連。

  遠方傳來“砰砰砰”的火槍巨響,葉昭一皺眉,揮動缰繩,胯下馬飛奔而出。

  槍聲一起,租界的馬路上就不見了人影,這幾天租界也是亂的很,人心惶惶。

  “哒哒哒”幾匹馬飛奔,瑞四等奴才一溜煙跟在後面,行轅距離海關衙門不遠,拐過一個路口,就見海關衙門的鐵柵欄門前影影綽綽圍著二三十名洋兵,各個占據了射擊位置嘭嘭的向裏面開槍,而這個舊日的海關衙門,卻在二樓窗口伸出了一面虎豹旗,那是清軍標營旗幟。

  葉昭心下一松,雖不知道戰況,但顯見幾人還未遭毒手。

  “停火!停火!”葉昭大聲用英文喊,誰知道靠近這邊街巷的幾名洋兵扭過身,馬上瞄准了火槍,“砰砰砰”震耳欲聾的火藥爆炸聲,葉昭未及反應,已經被一名親兵猛的從馬上撲下來,摔了個七葷八素。

  一陣混亂,幾名親兵動作快捷,很快就護著葉昭鑽進了旁邊小巷,鋼刀出鞘,守在巷口,剛剛撲葉昭下馬的親兵腿上血淋淋一片,也被拽了進來,接著瑞四等奴才大呼小叫的也都跑進了巷子。

  “爺,咱們先回去,這巷子口拐個彎就通行轅。”瑞四見葉昭額頭摔得青了一塊,臉都嚇白了。這些日子租界的巷子,倒是被他摸了個門兒清。

  葉昭知道,自己現在再喊什麽全無用處,再留這裏莫名其妙被抓了俘虜,回頭變成自己大清欽差帶領兵勇武力進攻租界商團,卻真是有理說不清了。也只有回去從長計議,出來時已經派人去清軍大營送信,看許乃钊是什麽算盤吧。

  當下點點頭,“走!”

  瑞四等人這才松了口氣,簇擁著葉昭一路狂奔,等洋槍隊沖進巷子時,早就人影不見。

  ……

  許乃钊的援軍遲遲不到,等了一個時辰,葉昭實在坐不住,心說也只能求蘇紅娘了,有她護衛想來遇到商團散兵遊勇也能對付,現在只有去見霍爾律師,要他斡旋此事。

 若不是必要,葉昭不想令阿禮國等政治人物知曉自己同威爾斯同霍爾的密切關系,想來威爾斯也是同樣的心思吧。而不管威爾斯會不會侵吞自己的專利權,至少暫時兩人之間還算是合夥人。

  可是上了二樓,轉了一圈也未找到蘇紅娘,葉昭正無奈之際,親兵跑來報信,說是英國領事阿禮國到了。

  葉昭心下就咯噔一聲,看來韓進春等人不是遭了毒手就是失手被擒,不然阿禮國也不會找上門來,而現在人家有理有據有節,甚或手裏還有俘虜,可真不知道接下來自己的戲該怎麽唱。

  不過葉昭倒真希望租界商團只是俘虜了幾人,尤其是巴克什和阿爾哈圖二人,對自己何等忠心,若兩人鮮血淋漓的屍體擺在眼前,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發狂。

  一心擔憂,葉昭匆匆來到花廳,誰知道阿禮國臉色好像比他的還難看。

  “景祥大人,我希望你立即命令部下離開海關衙門,釋放我國僑民,不然我將會視大人的行徑爲向我大英帝國宣戰!”見到葉昭,阿禮國就怒氣沖沖的喊了起來。

  葉昭一怔,什麽?離開海關衙門?釋放僑民?敢情這一個多時辰了,洋槍隊不但沒攻進海關衙門,還有人被抓了俘虜?

  阿禮國現在真可說滿腔郁悶,突然有清軍沖入海關衙門懸挂起清軍旗幟,這還可以說迫不及防,畢竟海關衙門只留了兩名衛兵看守。可接下來巡邏的商團馬上發起攻擊,誰知道半路又殺出個莫名其妙不知道來頭的煞星,一身歐洲貴族打扮,等到了跟前突然奪了一名火槍手的步槍,輪著槍托打暈數人也沖進了海關衙門。

  接下來二三十名武裝人員,卻怎麽也攻不進衙門大院,對方不但箭矢精准,還有個極厲害的火槍手,七八名士兵被對方火器所傷,後來幾名武裝人員翻後牆進了院准備偷襲,誰知道全部被活捉成了俘虜,被綁在窗戶前作人質。

  無奈之下,阿禮國只好打消了武力奪取衙門的念頭,帶了十幾名武裝人員直奔欽差行轅,若翻了臉皮,只管將大清欽差抓起來就是。

  阿禮國怒氣沖沖的興師問罪,葉昭莫名其妙占了上風,心情大好,無辜的指了指自己額頭的淤青,說道:“領事大人,我當時可曾在現場大喊停火,卻遭到貴國暴民襲擊,我一個親衛,被貴國暴民傷了性命!這又怎麽說?”葉昭說著話臉就沈了下來,其實救護他的親兵只是腿傷,倒無性命之憂。

  隨即葉昭就話鋒一轉,說道:“算了,不管誰是誰非,總之以和爲貴,我本意只想著人取回海關衙門幾份舊文件參考,或許言語不通才釀成了這場悲劇,在此我個人深表歉意。請領事大人下令撤去圍攻海關衙門的武裝,我保證貴國僑民毫發無損。”

  阿禮國哼了一聲,但還是點了點頭。

WesLitt 發表於 2012-12-25 15:52
第一卷 鷹犬展翅? 第二十二章 數錢數到手軟

  等葉昭見到親兵去傳令停火接回的人眾才恍然大悟,佔領江海關衙門並抗拒洋槍隊進攻達兩個小時,除了韓進春、巴克什和阿爾哈圖,卻還有第四人,正是穿了燕尾服英挺帥氣散發著別樣誘人嫵媚的蘇紅娘。

  院門前噴水泉旁,葉昭看到蘇紅娘就笑:“老婆,可嚇死我了,你沒受傷吧?”

  在這許多人面前蘇紅娘卻不由得臉一熱,更覺得這小鬼渾不知道拉攏人心,怎不先去問你的部下呢?但莫名的,又頗有些被人疼的心甜。

  “我沒事兒。”蘇紅娘淡淡回了句,轉身走向洋樓,自要先回房洗漱。

  韓進春此時驚佩惶恐,實在想不到突然殺出來救助自己等人的竟然是小王爺的夫人,剛才還想呢,誰家小哥這般俊俏,簡直可說妖豔了,而且那身功夫叫一個俊,十個八個大漢根本就到不了她近前,偏偏又拿了把短火槍,其準頭更令韓進春驚駭。西洋火器,若操作得當,原來這般犀利。

  可萬沒想到,這救命恩人竟然是少奶奶,韓進春呆了半晌,猛地跪了下去,大聲道:“卑職該死,卑職累夫人身陷險境,萬死難贖其咎,卑職罪無可恕,請大人治罪!”

  至於巴克什和阿爾哈圖,早就跪著趴在那兒自己掌嘴了,他倆剛剛還真未認出救援三人的大高手竟然是主子的妾侍,平時他倆自不會和蘇紅娘有什麼照面的機會,就算見了,也早就打千問安,又哪敢偷偷瞄上半眼了?

  葉昭此時心情不錯,笑道:“她喜歡舞刀弄槍,倒也怨不得你們。”頓了下,笑容也漸漸淡下來,“不過你們也忒不將我放在眼裏了!在你們眼裏,可還有規矩?”

  韓進春垂下頭,不敢作答,兩名戈什哈就更只顧自己掌嘴了。

  目光掃了一圈,葉昭道:“好了,你們也停了吧,這時節兒是給誰看呢?”說著甩手就進了院。

  巴克什和阿爾哈圖訕訕停了手,臉蛋都已經又紅又腫,三人大眼瞪小眼對望著,只能乖乖跪在院門前等發落。

  半個時辰後,一隊清軍才匆匆趕來,欽差行署處於租界邊緣,商團對這隊清軍倒也沒有阻攔。帶隊的是一名遊擊,姓陳,言道撫院大人和藩台大人昨日晚就去了蘇州,軍營調度繁瑣,是以援軍才來晚了。

  葉昭自不會難為這些卒子,老官油子一向明哲保身,許乃釗就算不馳援也在意料之中,至於是不是去了蘇州倒也不必深究。

  說起來自己也算因禍得福,韓進春幾人莽撞行事,卻無意間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想來阿禮國等人對清軍的實力又要重新估算了。

  ……

  晚飯時分葉昭才要瑞四去傳話要跪著的三人起來吃飯,“日後再犯,雙罪並罰。”

  雜役早就拎著紅檀木的食盒將飯菜送上了二樓餐廳。

  西洋油畫,雪白蕾絲窗簾,長長的餐桌鋪著白綠格的餐布,兩張梅花鏤空椅背的木椅,餐廳內一派西土風情。

  當蘇紅娘見到一盤盤肉和菜涇渭分明的食物,俏臉微有詫異之色,但也沒多說什麼,卻見葉昭笑著將自己慣常坐的那張木椅向後移了一格,說道:“老婆大人請坐。”

  蘇紅娘對“老婆”這個稱謂已經麻木,但葉昭的動作卻令她吃驚不小,蓮步輕擺來到木椅前,卻覺背後一動,椅子碰到了腿彎,卻是葉昭又木椅向前略微推了進來。

  “你幹甚麼呢?”蘇紅娘坐下,詫異的看著葉昭。

  葉昭回到自己位置坐好,笑呵呵道:“男人風度嘛,唉,我都快忘了,遇到你這些天,我才想起來男人該怎麼疼女人。”

  蘇紅娘忍不住好笑:“這叫甚麼風度?”

  葉昭正色道:“疼女人的風度,男人本就該讓著女人。”

  蘇紅娘輕笑道:“兔相公才講究這種風度呢?要我說呀,男人大丈夫就該有男人大丈夫的樣兒,馳騁疆場建功立業,那才是大英雄大豪傑,再不濟在家裏也該有個威嚴吧?整天圍著女人轉,給女人端茶倒水,又是什麼男人了?”

  葉昭心中一曬,也罷,自己算是一輪明月照溝渠了,這個世界的女子思想古怪,就算蘇紅娘這等巾幗,卻也對大男子主義習慣了的。

  “好了,吃飯吧。”不管怎麼說,葉昭未免覺得有些無趣,也沒精神去介紹各種菜式了,只淡淡道:“西餐,洋鬼子的口味,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怎麼,生氣啦?”蘇紅娘笑孜孜看著他。

  “不敢。”葉昭確實有些賭氣,隨即就好笑,也難怪蘇紅娘看不起自己,自己也太孩子氣了。

  “好啦,給你這個,別生氣。”蘇紅娘雖不知道怎麼用刀叉,但將鵝肝削下一片來自然輕而易舉,用亮閃閃的小叉子叉到了葉昭的吃碟裏。

  葉昭哼了一聲道:“這就想贖罪啊?怕是差點勁兒吧?”

  “你還想怎樣?”蘇紅娘好笑的看著他,這個傢伙,說他孩子氣吧,但有些話的見識氣度,能令人深思良久,而和西洋諸國、和那些朝廷大臣打交道,可是老練著呢。可要說他本事吧,偏偏整天沒個正形兒。

  葉昭瞄著蘇紅娘嬌媚含嗔的誘人神態,心臟又跳的厲害起來,順嘴道:“喊聲老公,那我就不生氣了!”

  蘇紅娘啐了他一口,“想得美!”說完就呆住,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像在跟這個傢伙打情罵俏,怎麼這般不知羞恥,又,又如何對的起九泉之下的薛大哥?

  葉昭不知蘇紅娘心裏想什麼,卻是笑著一手持刀一手持叉,說道:“來,我教你怎麼用刀叉,學我這樣拿著用起來才方便。”

  蘇紅娘看了眼葉昭,心下不知道什麼滋味,低下頭,默默去割盤中那黑乎乎的烤肉。自己,自己委實早就對不起薛大哥了,從陰差陽錯和這個傢伙成了掛名夫妻那一天起,自己就背叛了薛大哥。

  或許,自己就是個輕賤的女人吧,不配薛夫人這個名份。可是回到桂西,又如何面對薛大哥的親人?

  “紅娘,你為什麼會想到去救韓進春他們幾個?他們可都是吃的大清國的糧餉。”看得出蘇紅娘心情忽然低落,葉昭也就不再開口老婆閉口老婆了。

  蘇紅娘割著盤子裏的肉,不流露絲毫感情的道:“你幫了我這麼多次,我總要幫你一次。算不了甚麼。”

  葉昭看了她幾眼,委實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變得冷冰冰的,撓了撓頭,只好也低頭去吃自己碟裏半生不熟的牛排。

  ……

  接下來的半個月,葉昭差事辦得順風順水,如果說唯一的遺憾,就是感覺到蘇紅娘一直在躲避自己,就算吃飯時都比自己晚半個時辰進餐廳。

  這十幾天,倒是和各國領事磕磕絆絆的議好了章程,對方又讓了一步,江海關衙門一體事務仍由大清國官員署理,但衙門設顧問三名,分別由英法美三國僑民出任,“凡涉關稅紛爭,均交由江海關監督與各國顧問合同辦理。”

  想來因為“欽差四親兵”佔領海關衙門一事,令各國領事也感到了緊迫感,這次小衝突更完全可以說是商團失利,大清國欽差的四名親兵就將商團三十餘名火槍手壓制的死死的,最後更不得不毫髮無傷的任由人家離開,怎麼說都是鬧了個灰頭土臉。

  各國領事自然擔心這類衝突多了,怕是租界的安全都不得保障。畢竟上海租界並沒有西方諸國正規駐軍保護,而租界之畔,就是旗幟遮天蔽日的清軍大營。

  “欽差四親兵鬧租界”的威風,倒令清軍大營也變得唬人了。

  章程擬定,看似比歷史上爭來了好大的面子,但一個主體國家的海關事務,卻要同各國爭論談判月餘,又豈能稱為勝利?更不要說還要加入不倫不類的所謂顧問之說了。

  不過葉昭可沒有貿貿然就簽押坐實新海關條款,而是同阿禮國等人擬定了個試用條約,就是從今兒起正式向進出上海碼頭的貨物收取關稅,但僅僅為試用期,正式簽約要等自己送入京城的摺子收到准信兒再說。

  在晚清歷史上,同洋人打交道最為危險,同洋人簽約更甚,前腳簽完約送走洋人,後腳說不定你就成為替罪羊被治罪,以平息朝廷強硬派以及民間義憤的反對聲。至於被後世罵為賣國賊的,那就更不知凡幾。

  葉昭不想重蹈這些大人的覆轍,是以同阿禮國等人商議搞了這麼個試用條款,即可以很快開始收取關稅,免得白花花的銀子流走,又有回旋餘地,條約章程我一字不差的發回京裏,你們同意不同意和我沒干係,以後翻舊賬也算不到我頭上。

  阿禮國等人倒理解欽差大人的顧慮,雖然無奈,但也想這事兒早點平息下來,是以答應了葉昭的要求。

  而葉昭這一手顯然比吳健彰那欺上瞞下的手段高明多了,就算江蘇巡撫許乃釗這位撫院大人,也是自愧不如,心說這位小阿哥年紀不大,辦事情卻是滴水不漏,可比咱們老辣多了。以前怎麼就不懂簽約還可以簽草約,還可以有什麼“暫行期”呢?

  而在江蘇大小官員宴請葉昭的酒宴上,許乃釗就不免提及此事,大贊葉昭為“少年國士”,將來必為大清依仗股肱重臣。而大小官員自齊聲附和,諛辭如潮。

  這裏是蘇州留園涵碧山房,招待欽差大人,園林主人自樂得蓬蓽生輝。留園景色極佳,數不盡迷離掩映的漏窗、洞門,湖光山色若隱若現,而從涵碧山房二層觀去,園內美景美不勝收,閣樓旁一汪碧水,山巒林木在池中倒映,正是一水方涵碧,千林已變紅。

  宴桌上菜肴精美,金杯玉盞,一派奢華。

  江蘇大小官員,自巡撫許乃釗起依次而坐,什麼撫院道台府台,什麼藩司臬司縣太爺,三席酒宴總有三四十名官員。

  聽著滿耳的奉承之詞,葉昭只是微笑品酒,雖然不易察覺,但葉昭知道,許乃釗對自己的態度委實和以前又自不同。

  想來曾經在他眼裏肚皮空空的草包阿哥一躍成了或許前途無量的權貴子弟。

  酒宴之後,眾官員紛紛告辭,而葉昭則留宿涵碧山房,待明日再回上海。

  臥房內彌漫著華貴的氣息,畫著黃鶯鳴枝的錦繡屏風後,是垂著絲薄帳幔的錦被高臥,那層層迭迭構造奇巧的木床,就更令後人歎為觀止。

  “爺,您歇著還是出去走走?”瑞四送上清水,等葉昭漱了口又端來水盆毛巾,伺候葉昭洗漱後瑞四就問。

  “歇會兒,這喝點酒啊,身子就乏。”葉昭擦乾手,將毛巾扔給瑞四,又道:“你也別在外面伺候了,去旁邊那屋眯一覺。”

  “是,是,主子真是比奴才的親生爹媽對奴才都好,跟了主子,瑞四兒也成了大福氣的奴才。”瑞四兒一臉的感激涕零,卻被葉昭輕輕在屁股上踢了一腳,笑道:“馬屁精,滾你的蛋吧!”

  這一腳卻是踢得瑞四兒那叫一個舒坦,連聲道:“奴才這就滾,這就滾!”弓著身子倒退了出去。

  ……

  躺在軟綿綿的大床上,清香縈鼻,葉昭就不由得想起了蘇紅娘,眼看這趟差事就辦完了,和她分別的日子也越來越近,自己回京之日,就是與她分手之時吧?

  從此天各一方,可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相見了。

  朦朦朧朧中,葉昭好似聽到外面有人吵鬧,不由得慢慢睜開了眼睛,不是做夢,窗外確實傳來吵鬧聲。

  “瑞四兒,瑞四兒。”葉昭叫了兩聲,這才想起他剛剛要瑞四去歇了,不由得一曬,自己卻是習慣他在身邊了。

  誰知道門咯吱一聲就被推開,瑞四的猴臉從門縫冒出來,“爺,我剛去看了,是一個瘋老婆子,說要告什麼御狀,瘋瘋癲癲的,我叫人趕她走了!”

  葉昭微微點頭,這個瑞四兒,可比誰都機靈。

  見瑞四正要縮回身子,葉昭就招招手:“四兒,進來吧,跟爺說說話。”

  “好嘞!”瑞四兒屁顛屁顛進了屋,掩上門,雖然葉昭醒著,他還是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到了床邊,半跪下身子,免得主子要仰視他。

  “爺,您想跟奴才嘮什麼?要不然奴才給爺唱個小曲兒吧。”瑞四兒一臉的小心翼翼。

  葉昭就笑駡道:“你還會唱曲兒呢,那趕明兒送你去東泰班老楊那兒,出了師再回來。”

  瑞四兒就磕了一個頭,“爺叫奴才幹甚麼,奴才就幹甚麼,爺覺得奴才是旦角的料子,那是爺的恩典,就算爺叫奴才做一輩子戲子,奴才也全聽爺吩咐!”

  葉昭凝視他,淡淡道:“真心的麼?”

  瑞四兒嚇了一跳,偶爾小主子會露出這份神態,令他後脊樑發涼,更令他知道小主子絕不是看上去這般簡單。

  “嘭嘭嘭”瑞四兒連連磕頭,“奴才對主子的忠心,天日可鑒!”

  葉昭坐起了半截身子靠在深檀木床頭,說道:“你起來吧。”

  “是。”瑞四兒也緩緩起身,但還是弓著腰,見葉昭姿勢,又忙拿了軟枕幫葉昭墊在背上。

  “四兒啊,你知道喜歡一個女人是什麼滋味吧?”問完葉昭就搖頭,這不對牛彈琴嗎?可是身邊真是沒一個能說體己話的朋友。

  “爺有心上人了?”瑞四倒是一怔,但見主子模樣,也知道未曾得手,當下就咬牙切齒道:“爺,是誰家丫頭讓您老這麼惦記?您交給奴才,就算是在冊的秀女,奴才也保管給爺弄到手!”竟然有主子惦記不能得手的女人,瑞四兒可就發了狠,這還了得?主子要為女人害相思病,那還要我這奴才幹嘛?

  葉昭哭笑不得,訓斥道:“兩情相悅,發乎於情止乎於禮,少在這兒胡攪!”

  “是,是,爺說得對。”瑞四乾笑著,卻留了心了,定要打聽出主子看上了誰家的丫頭,幫主子把心願了了。

  “爺,您看看今天的進項吧。”瑞四從懷裏掏出一張薄薄的紙箋,上面記下了今天眾官員的孝敬。

  葉昭瞄了一眼,呵,好傢伙,又是一萬多兩,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是許乃釗,兩千兩,其後大小官員名諱官職數目都記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京官都喜歡外放呢,自己這個欽差,不過是個辦海關關務的欽差,還沒怎麼著呢,一萬多兩銀子就到手了,這可比做什麼生意來錢都快。

  當然,葉昭也知道,若不是自己頂了個親王阿哥的名頭,也斷然不會令他們如此破費。

  “收了吧。”葉昭擺了擺手,正想再說什麼,窗外本來沈寂下去的吵鬧聲又響了起來,兵勇訓斥聲也越來越大。

  葉昭微微蹙眉:“去,看看怎麼回事。”

  瑞四兒也來了火氣,心說你們這不給臉不要嗎?許乃釗也是,怎麼選了這麼個破地兒安頓我家主子。答應一聲,就快步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吵鬧聲就平息下來,交給瑞四兒辦的事,那從來是手到擒來。

  估摸著又過了盞茶時間,瑞四兒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外面的吵鬧聲早就不見,見葉昭作勢起身,瑞四忙快走幾步扶葉昭坐起,又道:“主子,那瘋婆子是本園主人的姨娘,死了兒子,吵著和欽差大人告狀,告蘇州府害死她兒子,我把狀子接了,她也就不吵鬧了。還有本園主人姓劉,想給主子磕頭。”

  葉昭擺擺手:“磕頭就免了,今兒這事兒不怪他,你回了他。”又不解的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狀子?”

  瑞四倒是打聽了個明白,說道:“狀子是瘋婆子找別人早寫好的,本園主人並不知情。半年前的事兒了,據說瘋婆子的病時好時壞,今兒聽說府裏住了欽差,不知道怎麼就清醒了,偷溜過來告狀。”

  葉昭就搖搖頭,心說自己這欽差是根本管不到這些事兒的,找自己告狀又有何用?不過終究好奇,說道:“給我看看。”

  瑞四兒從袖子裏摸出狀子,雙手奉上。

  狀子告的是蘇州知府喬松年,說他“貪贓枉法、誣陷良民。”再看下去,葉昭漸漸看明白了,敢情苦主的兒子姓鄭,名金石,是蘇州有名的士紳,並在嘉定一帶組織團練,曾經剿滅響應太平軍的賊眾趙四海一枝,斬賊黨一百三十八名,生擒賊首趙四海,旋即收趙四海為己用,並奏稱趙四海黨“自非積惡,請予寬貸”。

  誰知道今年年初,小刀會起事,趙四海復反,蘇州知府喬松年隨即辦鄭金石了一個潛通匪黨之罪,砍了鄭金石的腦袋。

  葉昭看到最後才知道,怕是私怨所致。雖說聽起來告狀的老婆子其情可憫,但其兒子手上又何嘗不沾滿了鮮血?

  何況,這案子自己卻也插不上手。

  “將狀子還給園主人吧。”葉昭話音剛落,門外傳來親兵的聲音:“爺,蘇州府求見。”

  瑞四兒就嘟囔了一句:“來的倒快。”想也是,雖然本園主人和老婆子是親戚,但斷然不會幫老婆子和蘇州府作對的,出了這等事,還不第一個派人去稟告蘇州府?免得吃老婆子掛落,而事後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銀錢來安撫蘇州府了。

  “請他偏廳敘話。”葉昭下床的工夫兒,瑞四忙跪下去幫主子換鞋,又去打水給主子洗漱。

  喬松年不到四十歲年紀,生得方臉濃眉,倒是忠直人的面相。不過同葉昭敘話時喬松年可不像他表現的那麼平靜。可不是,剿滅了小刀會,喬松年作為蘇州知府那也是要在功勞簿上大大提上一筆的,眼見加官進爵在即,誰知道鬧出這麼一檔子事,這個節骨眼兒上,如果欽差大人回京非議幾句,那好好的前程可就要付諸流水了。

  在同葉昭閒聊時喬松年倒提也未提鄭金石的事兒,卻只是向葉昭請教西方諸國情形,席間許乃釗大讚葉昭“通敵先機”,令江蘇大小官員都知道了這位欽差大人對西方諸國極為瞭解。

  不管喬松年喜不喜歡這話題吧,但他覺得少年權貴,定然喜歡賣弄,投其所好聽他誇誇其談就是。

  誰知道葉昭只簡略說了幾句,就笑道:“喬大人,我這可乏了!”說著就端茶送客。

  喬松年訝然,但自不敢再叨擾,忙躬身道:“下官告退。”

  葉昭回到寢室不一會兒,瑞四兒就諂笑著敲門進來,“爺,喬松年送了五千兩銀子,收不收?若不然奴才給他還回去?”

  葉昭就笑:“還回去幹嘛?他們這在地方的,撈錢有道,貼補貼補咱們也是應該的。”

  “是,是,爺肯收他們的銀子,那是他們的福氣。”瑞四兒又道:“本園主人孝敬兩千兩,奴才也大膽幫爺收了。”

  葉昭微微點頭,笑道:“蘇州這一趟倒是沒白來。”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4-10-11 20:28 編輯

WesLitt 發表於 2012-12-25 16:16
第一卷 鷹犬展翅? 第二十三章 花錢花到手疼

  在等上諭決斷期間,葉昭狂購了一堆西洋物事,以備帶回京城使用,甚至霍爾律師的照相機,也被葉昭折價買了下來。

  在霍爾律師雅致的客廳,喝著濃香的咖啡,葉昭就饒有興趣的同霍爾討論起建一家罐頭廠的可能性。

  這些天的接觸,霍爾對於葉昭已經拜服的五體投地,這位欽差大人知識也未免太淵博了,用中國話說簡直就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

  霍爾在國內是天文愛好者,葉昭就同他談天文,說是太陽系並非銀河系之中心,待觀測效果更佳的天文望遠鏡誕生就可證明他的觀點。

  霍爾大為吃驚,太陽系為銀河系中心為西方天文學界的共識,他又憑什麼言之鑿鑿的推翻這一共識?

  爭辯了幾句,葉昭就笑道:“中國有句俗話,人為萬物之靈,西方自古也有類似的看法,可要知道,茫茫宇宙,本就不是為人類而生,數百年前東西文明都認為萬物星辰圍繞地球而動,百年前又都以為天上星辰以太陽為中心,到了今日,才知道太陽也不過茫茫宇宙中一顆普通星辰,又何必牽強附會一定以為太陽系為銀河系之中心呢?霍爾先生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一席話令霍爾默默點頭,頗覺葉昭此言不假。

  前幾日葉昭又拿出了一份按照他的說法就是“商業策劃書”,卻是借工業火藥廠之勢在美洲大陸建立兵工廠的企劃,策劃書裏詳盡分析了美利堅南北利益集團的尖銳矛盾,並預言南北之間爆發戰爭不可避免,而在美利堅建立兵工廠,可以近水樓臺,大發戰爭財,當然,這卻要等火藥廠能在美利堅紮根以後再說了。

  這份企劃書葉昭要霍爾托人密封帶回英倫給威爾斯參閱。

  而今天呢葉昭談到罐頭廠,更指出食物腐敗是因為微生物所致,而高溫下卻可以殺死這類導致食物腐敗的細菌。

  雖然在歐洲大陸罐頭生產一直採用沸水烹煮而後密封的工藝,但人們只知道這可以使得食物保存更久,其原理卻誰也說不清楚。

  霍爾聽得驚訝連連,心說回國後定要請皇家科學院的生物學家論證。

  企劃書也好,葉昭在霍爾面前誇誇其談也好,目的無非是一個,要威爾斯知道,同自己合作前景是多麼美妙,若不然商人見利忘義,又同英倫遠隔重洋,現今蘇伊士運河未開,一來一回若風向不順,怕要走小一年的時間,怕威爾斯一個念頭上來,就把自己踢到了一邊,自己手裏的兩份所謂授權文件,那和廢紙也沒什麼區別。

  而葉昭同樣知道,自己現時或許能剽竊一些小技術小發明,但若不將其置於歐洲大陸,就永遠無法獲得最大利益,更無法使其為自己將來的發展提供最大助力。將專利權交與威爾斯,實在是一場豪賭而已。贏則前路通暢,就算輸了,自己也不過剽竊他人技術,又有什麼可惜了?權當此路不通,還於人家就是。若這點世情都看不透,卻也枉自重生一場。

  不過現在談論的罐頭廠,葉昭倒確實希望在上海建一家,手裏也有了閒錢,想來建一家小工廠,所費不過萬餘兩銀子。

  葉昭也沒指望罐頭廠會賺什麼錢,雖說提供給上海碼頭來來去去的商船倒也頗有市場,但這一萬兩銀子,若置辦些貨物,在上海和倫敦間走這麼一遭,利潤何等豐厚?誰又會將銀錢投到這種短期內前景不明的投資上?

  葉昭不怎麼懂軍事,但卻也知道罐頭食品裝備軍隊在軍需史上是一個里程碑,對於減輕軍隊輜重對於軍隊補給具有重要的意義。

  是以雖然霍爾律師勸說,葉昭還是笑呵呵的堅持己見,而霍爾律師好像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就開始幫助葉昭分析罐頭廠的可行性,最後卻沮喪的發現不得不隨之配置一家小玻璃廠,以生產盛裝罐頭食品的器皿。

  葉昭倒不在意,就請霍爾律師寫信也好派人回英倫也好,購置在國內採買不到的器械。

  霍爾律師卻微微一笑,說道:“葉先生放心,工廠所需的器械設備倒也不必一定在歐洲大陸置辦,只需從加爾各答購置就是。”

  葉昭微微點頭,可不是,印度孟買第一條鐵路已經通車,而大清帝國卻在二十年後用雪花花的銀子將英商在上海修建的華夏大地上第一條鐵路贖回,爾後鐵路拆毀,路基填平。

  這片土地,又豈是區區一個一切官辦主導的洋務運動就能改變的?

  ……

  咸豐三年十二月二十四,實則已經是1854年1月23日。

  數道上諭終於到了上海,其中“內閣奉上諭”,對許乃釗等官員數月內剿滅小刀會賊黨頗多嘉許,稱“卿等鞠躬盡瘁,晝夜剿辦,得以掃數殲擒,皆卿等力也,覽奏深慰朕懷。”,又稱“賊屢敗勢孤,得策在以剿行撫,正宜乘機迅掃,熟計綢繆。”

  而上諭中對一眾官員盡皆封賞,如許乃釗加兵部右侍郎銜,下部優敘。蘇州府喬松年擢為道員,獎賜花翎,同時授常鎮通海道等等。

  在這道上諭中又提到了江海關交涉事務,稱“海境晝平,蠻夷頓首”,又稱葉昭“事竣勤勞,剿賊提策,少年老成,多解朕憂”,封一等鎮國將軍,回京敘用。

  顯然葉昭軍功加辦夷務之功,連升三級,鎮國將軍爵位一品,但對於宗室子弟,也不是個多麼了不起的封號,繈褓之中封國公封貝子、貝勒的都大有人在,不過鄭親王正在盛年,葉昭又顯然回京後要派下差事,和那些不過靠爵位養著的黃帶子又自不同。

  吳健彰自然也沾了光,以蘇松太道道員兼署江蘇布政使,由道台大人變成了藩台大人。

  回思來到上海之後的一幕幕,葉昭也只能歎息自己鴻運當頭了,原來可是以為這趟差千難萬難,誰知道一次次陰差陽錯令自己佔盡了便宜,先是因為蘇紅娘的關係和小刀會接上頭,又利用蘇紅娘的名頭勸說小刀會放棄了上海縣城,使得泥城之戰完全沒有按照歷史軌跡發展,收復了上海城,更使得自己在同阿禮國等人的談判中不落下風,加之自己審時度勢,按照西方思維來同他們交涉,又有親兵鬧租界等一系列意外,終於使得這趟差事功德圓滿。

  葉昭自嘲自己運氣好到爆,實則一步步又有哪一步不是他精心構想了?或許只有親兵鬧租界算是個意外的插曲吧。

  接到上諭的同時,葉昭也收到了兩封家書,一封是親王寫來的,也沒什麼正事,只是盼愛子早日返京。

  而另一封信就令葉昭吃驚了,卻是剛剛授了戶部左侍郎的肅順寫來的,也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叔叔。要知道以前葉昭可是極少跟他有什麼交集,而肅順這人也委實精明強幹,雖然今世哥哥鄭親王和咸豐帝關係不是那麼融洽,他卻仍然仕途通暢,咸豐帝在位短短三年,他就漸漸冒出了頭。

  不過要說爵位,肅順倒委實不能跟承繼王統的哥哥一脈比,他爵不過輔國將軍,而葉昭小小年紀,卻比他高出了一個品階。

  在寫給葉昭的信中,肅順提到了朝廷可能開禁關外,而肅順這個戶部左侍郎,就是為此得來,若聖意決斷,肅順怕是會總理遷民事宜。

  說起來東北可能提早幾年開禁也因為鄭親王的摺子,就在葉昭離京不久,關外吉林將軍景淳上摺子,稱哈吉灣一帶發現俄人蹤跡。

  在歷史上,因東北實行虛邊政策,東西伯利亞一帶人跡罕至,俄國人對庫頁島一帶的蠶食清政府根本無從得知,更少有人前往庫頁島和黑龍江口。甚至在俄國人完成了實際佔領並派出陸軍中將穆拉維約夫就重新劃定遠東地區的邊界問題與清政府談判時,大清也完全不知道後花園已經被人家佔領了,還以為是討論久懸未決的烏第河邊界問題。

  但現今得到葉昭提前打了個預防針,接到吉林將軍的密報,朝堂上那是定然會有一番激烈的討論,從肅順的信來看,開禁關外的聲音好像得到了咸豐帝的支持,只是如何開禁,何處土地開禁,又如何遷入漢民,如何管理漢民,遷入漢民規模如何?等等諸多頭緒怕是要經過這些個大臣們好好爭辯一番了。

  在信裏,肅順著實誇獎了葉昭幾句,又言道待侄子回京,他這個叔叔定要與葉昭徹夜詳談。

  葉昭知道,自己這個叔叔才具是很有些的,只是太過高傲,政治鬥爭上手腕不多,又和東太后結了怨,使得他命運悲慘,咸豐帝剛去世,就被東太后和恭親王發動政變砍了腦袋。

  而這一世,歷史又會如何發展呢?

  葉昭不知道,也猜不出,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

  聚仙樓的金漆招牌在烈日下熠熠生輝,品著茶,葉昭從雕花的朱紅木窗向外看去,心裏輕輕歎口氣,長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不遠處菜檔成排的菜販,似乎人人都精神不振,神色萎靡,時下的國人面貌,實在同影視作品上所見大為不同。

  這是一家剛剛開業的茶樓二樓閣間,葉昭同蘇老大坐的是紫檀木五足嵌玉圓凳,紅木茶桌上,擺著二龍戲珠花式雕漆的小茶盤,白玉似的官窯燒瓷蓋碗,茶香清雅,一應用具,皆為上品,也難怪這二樓閣間茶價七厘銀了。

  蘇老大臉上蒙了薄薄的紗布,看起來傷口癒合很快。

  上海一行,才令葉昭感覺到人手不足,而回京之時,老夫子怕是要留在上海多待一段時間了,罐頭廠有霍爾一手辦理,管理人員以及技術員都由霍爾想辦法從歐洲大陸或者印度招募,而老夫子卻是需要招募中方工人和學徒,總不能一個簡簡單單的罐頭廠還要一直雇傭洋工。

  而且,葉昭希望能通過這個罐頭廠,成功的向上海的華商推銷出一種理念,那就是西洋科技並沒有想像那麼神秘,不用掌握理論的技術工人也並不難培養。

  開化民智非一朝一夕之事,技術工人的出現會暫時成為某種形式上的啟蒙。

  葉昭也想過辦報,但看了霍爾律師要人從香港帶來的幾份華文報紙,皆為洋商所辦,無非是洋商抨擊港英政府的工具,就好比英商德倫就正通過報紙《中國之友》長篇累牘攻擊香港總督包令,對香港島的供水設施不足發洩不滿。

  而若自己不在上海,怕也很難辦出一份有新意的報紙來養成華商看報的習慣,葉昭只能和霍爾談了談這方面的想法,令他幫自己物色辦報人才,餘事以後再談。

  老夫子留在上海要辦的另一個差事就是在霍爾幫助下辦學,香港和上海的教會學校實則都是啟蒙教育,葉昭則希望在上海辦兩所學校,一所男學,一所女學,中等教育水平,當然,主要還是學習淺顯的科學知識。生源的潛在目標自然是各通商口岸以及香港島中與西洋諸國多有接觸的商人家庭,不然誰又肯送孩子去鬼佬教學的私塾?而這兩所學校,葉昭是準備收費的,當然,能維持學校支出即可,而且收費還會令這些華商覺得這兩所學校門檻很高,能送孩子進去求學自也面上有光。

  師資方面霍爾同教會方談好了,由教會方提供教師,但校方要付給教師一定的薪酬,而且校方要開設課程由牧師傳誦基督教教義,每週一課時。

  看來老夫子要在上海留一段日子了,而葉昭剛剛到手的近兩萬兩銀子的孝敬左手進右手出,全交給了老夫子,等兩樁差事辦妥了,想來也剩不下幾個子兒。

  盤算著這點事,葉昭頗覺上海一行順風順水,自己沒怎麼掏腰包,辦成的事還真不少。

  “葉公子要離開上海了吧?”蘇老大穿洋裝,戴了頂禮帽,現在的他怕就是遇到同鄉,也沒人能認出來。

  葉昭微笑點點頭,說:“初二走吧,總不能在水面上過年,不吉利,再說了,也不好雇船。”

  “那也沒幾天了。”蘇老大掐算了一下日子,明天除夕夜,那就是大後天啟程了。他遲疑了一下,問道:“那,那紅娘她?”

  葉昭強笑道:“紅娘也該回廣西了。”

  蘇老大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幽幽道:“我這個妹子啊,我真希望她跟了你去,從此過平平安安的日子。”殺官造反,終究沒有好下場,蘇老大最恨自己的就是將妹子帶進江湖的血雨腥風中。而遇到葉昭,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別看葉昭好似吊兒郎當的,但蘇老大有個感覺,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能有一個男人收服得了脫韁野馬般的妹妹,那必然就是面前這位葉公子。

  是以不管葉昭什麼身份都好,蘇老大都希望玉成其事,妹妹從此脫離腥風血雨的生涯,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度此一生,“兩臂曾經百餘戰,一槍不落千人後”又有何用?“馳馬呼曹意氣豪,萬千狐鼠紛藏逃”又能怎樣?女孩子,有個如意郎君疼愛才算真的福氣,巾幗豪傑,萬夫不當又如何?不免落個身首異處死於非命的下場。九泉之下,自己又有何面目見自己的老娘?

  但聽到妹妹終究要回廣西,蘇老大失望之色溢於言表,默默的將杯中茶乾了。

  葉昭拍了拍蘇老大的手,道:“紅娘,非池中之物,若一定要她做籠中的金絲雀,她就會蔫了,失去了本有的光華,她也不會開心。等她什麼時候倦了,累了,自然會飛回巢。”

  蘇老大苦笑點頭:“看來公子倒是紅娘的知己,只怕紅娘自己都不知。”

  葉昭微微一笑,掏出懷錶看了眼時間,道:“我下去看看,大哥可再坐上一會兒。”

  ……

  葉昭下得摟來,靠窗桌瑞四、巴克什和阿爾哈圖坐了一桌,見到主子下來,三人忙都站起來迎上。

  大堂二胡滄桑,卻是曾經見過的那老人和幼童,倒仿佛和葉昭有緣,卻又跑到這裏來賣唱了。

  “滾!”突然啪一聲脆響,卻是有桌客人一個嘴巴將討賞的幼童摑了出去,更有人大罵:“唱的什麼東西!敗了爺的興!給我滾!”

  茶樓掌櫃本是體恤一老一少才放他們入內,此時見惹惱了客人,忙站出來打圓場,又連聲催促老少二人離開。

  “慢!”葉昭抬了抬手,笑著招呼老少,“老人家,來,這邊坐。”

  那桌客人有人就要發作,其中一位穿綢掛緞的矮胖子騰的站起來,誰知道還沒等他說話,瑞四卻比他們囂張多了,搶先發作,瞪起三角眼對他們破口大駡:“你們幾個小兔崽子給老子滾出去!跟這兒撒野?爺就看看你們有多能?”

  巴克什和阿爾哈圖也霍地站了起來,他倆虎背熊腰,彪悍迫人,站那兒跟兩個門神似的,觀之就令人心裏打鼓,更滲人的是兩人手在茶桌上的長包袱裏一摸,就一人摸出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雖然出來便裝打扮,但傢伙還是要帶的。

  “爺,幾位爺,您看我面子,看我面子。”掌櫃嚇得臉都白了,但畢竟自家的買賣不能不管,忍著心下驚恐跑過來勸說,又一個勁兒給那桌客人打眼色,顯見是熟客。

 “郝掌櫃,今兒爺兒幾個看你了!”那桌客人有人說著場面話,都悻悻起身,扔了幾個銅板在桌上,就一個個溜出了茶樓。

  葉昭卻全不管他們的紛爭,等老人走近,微笑遞給老人一張十兩的銀票,說道:“老人家,街頭賣唱總不是辦法,還是回家鄉尋個正經營生吧。”

  奓著膽子過來倒茶的小二見了銀票,舌頭半天縮不回去,好傢伙,打賞就是十兩銀子,這出手也太闊綽了。

  老人見了銀票,也一下怔住,回過神急急的拉著幼童要他給葉昭跪下磕頭,“花子,快,謝過恩公。”

  葉昭拉起準備給自己磕頭的幼童,又道:“老人家,坐,快點坐。”回頭招呼夥計上茶。

  老人更是惶恐,心善賞銀的老爺見過不少,卻從來沒出手這般大方的,至於叫自己同桌吃茶,那是破天荒第一遭了,多麼仁慈的老爺,也講究尊卑有別,又哪里會同賣唱的坐一桌敘話?

  老人推辭不就,瑞四兒一瞪眼睛道:“叫你坐就坐!廢什麼話!”

  老人嚇一跳,這才顫顫悠悠的坐下,葉昭看了眼黑泥臉幼童,歎口氣道:“老人家,這孩子才幾歲,跟你東奔西跑終究不是個頭,該當上進求學問才是。”

  老人怔了下,就苦笑道:“老爺,不是我耽誤這孩子前程,她實在是個丫頭。”

  其實葉昭也看出來了,幼童雖然滿臉泥巴,眉目卻美,眉心更有一點紅豔豔的美人痣。

  葉昭就笑道:“女孩子怎麼了?同樣可以求學上進,進不了私塾,可以去教會的學堂嘛!既不要學費,又可以學習西學,我看啊,女兒也當自強!”

  聽著葉昭離經叛道的言語,老人山羊胡都呼哧呼哧的喘,卻又不敢出言反駁恩人,只得是是的胡亂答應著。

  幼童卻是眨巴著眼睛,好奇的看著葉昭,她聽不大懂葉昭的話,卻暗暗記在心裏,這個漂亮的小叔叔比爺爺說的話好像有道理呢。

  葉昭見幼童一直看著自己,笑了笑,拍了拍她的頭,葉昭此時自不知道兩人淵源未了,數年之後,風起雲湧,二人再見面時,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4-10-11 20:35 編輯

WesLitt 發表於 2012-12-25 16:18
第一卷 鷹犬展翅?第二十四章 總把新桃換舊符

  除夕夜,租界內噼裏啪啦的炮仗聲卻突然被不期而至的一場雨雪冰雹打斷,海上吹來的狂風肆虐,將喜慶的氛圍一掃而光。

  霍爾律師的公館內,各個房間都點起了煤油燈,除夕夜燈火通明,也算討個中國人的吉慶。

  書房壁爐裏火光跳動,葉昭同霍爾律師坐在壁爐前,喝著濃香的咖啡聊天,要離開上海了,葉昭自有許多事要同霍爾律師交代。

  叮叮,女傭輕輕推開了房門,恭謹的對葉昭道:「先生,夫人安頓好了。」剛剛她領著蘇紅娘去洗漱,又將蘇紅娘送進了客房。

  葉昭也有些無奈,大過年的卻被困在了霍爾家裏,卻是和蘇紅娘緩和關係的機會都沒了。這段日子蘇紅娘還是在避著葉昭,今天卻是葉昭在餐廳一直等到她露面,她才答應跟葉昭來霍爾家裏,葉昭是想和蘇紅娘吃個熱鬧的年夜飯,而瑞四他們就算被砍了頭,也不敢和主子及夫人坐一桌啊。是以葉昭才帶蘇紅娘來了霍爾律師家裏,誰知道遇到暴風雪,卻是回都回不去了,本來還想找機會和蘇紅娘談談心呢,這樣彆彆扭扭的分離葉昭實在不甘心。

  「我也去洗個澡。」葉昭笑著站起身。

  霍爾點頭,心裏卻豔羨葉昭好福氣。霍爾知道東方的規矩,是以剛剛在餐桌上並沒有多張望一眼,但驚鴻一瞥,卻已經令霍爾大為驚豔,古香古韻的東方美女,委實衝擊男人的神經。

  ……

  葉昭洗了個澡,又在女傭引領下來到一樓客房,擰開門進了客房卻是一怔,乳白色鏡臺前,俏生生站著的麗人可不正是蘇紅娘,屋裏溫暖如春,她也褪了黑皮裘披風,露出那豔美華貴耀人眼目的金絲朝陽五鳳長裙,裙擺處微微露出一抹紅色繡花鞋面,令人怦然心動。

  葉昭開始一怔,隨即恍然,可不是,自己和蘇紅娘在外人眼裏是夫妻,那定然是安排一間客房的,轉頭想要說什麼,女傭卻已經微笑道了聲晚安退了出去,隨手帶上了門。

  隨即葉昭才想起自己穿了棉睡衣棉拖鞋,這也太不雅了,果然,蘇紅娘上下打量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了笑意。

  唉,葉昭心裏歎口氣,總比對自己冷冷淡淡好,卻也只能沒話找話:「愛麗絲是給準備的新被褥吧。」

  「是。」

  客房不大,只有簡單的梳粧檯、茶几以及一張西洋風格的木床,天鵝絨錦被、床單鋪蓋,都是嶄新嶄新的。而且房內梳粧檯上特意按照中國人的習俗點了紅燭。

  葉昭坐在茶几前的圓木凳上,扒弄火盆裏的炭火,房裏倒是暖洋洋的。

  房間裏沉寂了一會兒,葉昭道:「就,就這樣湊合一宿吧,也不好再麻煩人家多收拾一間房。」

  「你後天回京?」蘇紅娘沒理葉昭的話茬。

  「是啊。」葉昭點點頭,頗有些意興闌珊,抬頭看著蘇紅娘,真誠的道:「紅娘,我是拿你當朋友的,就是嘴上不知道怎麼說,老是惹你生氣,以後你要珍重。反清一事,不可意氣,成固可喜;若覺無望,也不必勉強,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日後還有再見之期。」

  蘇紅娘凝視著他,輕輕點頭,隨即輕笑道:「你這麼一說話我倒不習慣了。」

  葉昭笑了笑,倒沒有借機開什麼玩笑。

  蘇紅娘凝視他一會兒,突然問道:「你這麼幫我,不怕我將來殺到北京,砍了你的腦袋嗎?」

  「不怕。」葉昭輕輕搖了搖頭。

  房內又沉默下來,只有火炭偶爾燒響的細微聲音。

  「你就想這麼坐一宿啊?」蘇紅娘指了指床,說道:「你去睡吧。」

  葉昭扒拉著炭火,笑道:「你睡吧,放心,我不會偷瞧你!」

  香風襲人,蘇紅娘蓮足輕移,就奪了葉昭手裏的火鏟,用命令的語氣道:「叫你睡你就睡,你身子弱,可熬不了夜,我習慣了,又有功夫,幾天幾夜不睡都沒關係。」

  葉昭可就有些傷自尊了,仰著脖子反駁道:「你怎麼知道我身子弱,我告訴你,我從小到大就沒生過病!」這倒是實話,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葉昭可真是百病不侵,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迷茫而孤單,曾經穿著單衣在雪地發呆了一夜,第二天卻愣噴嚏都沒打一個。

  見葉昭不服氣的孩子氣模樣,蘇紅娘不覺好笑,不屑的道:「你大少爺嬌生慣養的,能得病倒怪了!」

  葉昭這個鬱悶啊,在自己那個世界,如果一個大美女覺得你身子骨弱,這得是多丟人的一件事?怕是會成為笑話被朋友取笑一輩子的寒磣事兒。

  「弱不弱你不會試試?」葉昭賭氣又搶回了火鏟。

  蘇紅娘自聽不懂後世的這種隱晦話意,輕笑道:「還用試啊?我一個小手指頭都能打倒你!」

  葉昭瞪了她一眼,索性不再理她,偷偷占人便宜也不是男人所為。

  「好了,算我說錯了,你身強力壯,是大丈夫,行了吧?快,上床歇著吧。」蘇紅娘又搶過了火鏟,滑膩的小手微微擦了葉昭的手一下,異樣的舒服。

  葉昭無奈的道:「哪有男人享受女人遭罪的道理?」說到這兒就一滯,怎麼今天吐出的詞兒都這麼曖昧?

  「婆婆媽媽的。」蘇紅娘回身坐到了床上,隨著她輕柔的坐姿裙擺輕輕拉起,露出蔥綠色緞子面襯褲以及一對秀氣的繡花鞋。

  好半晌兩人又都沒有吱聲,窗外的風聲似乎漸漸的小了。

  「噯,你也坐床上來吧,說說話兒。」蘇紅娘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硬邦邦的木椅,葉昭委實坐得屁股有些疼,猶豫了一下,也就起身過去,坐到了蘇紅娘身邊。

  「以後,咱們還有機會見面嗎?」蘇紅娘突然側過臉,凝視葉昭問。

  「應該,應該會有的吧?」葉昭語氣是那麼的不肯定,是啊,他又怎知道今日一別,日後又是怎樣的情形?

  「是啊,或許會有的。」蘇紅娘輕輕歎口氣,沉吟著道:「你有什麼心願可需我幫忙?京城有沒有仇人?又或,江浙一帶可有與你不睦的官員?洋人?」

  顯然是準備殺人報葉昭大恩呢。

  葉昭苦笑:「就知道打打殺殺。」心下卻是一動,偷偷瞄了蘇紅娘一眼,說話第一次結巴起來:「要,要說心願,還,還真,真有一個,就是說出來,你,你別生氣。我,我想摸摸你的手。」又趕緊解釋:「我不是好色,你不知道,我那個世界,要是手都沒拉過?怎麼稱得上男女朋友?我吧,是真拿你當女朋友看的,遇到你怕是我這輩子最值得回憶的事了,可手都沒拉過,這,名不正言不順的,以後,以後想和人炫耀都不知道怎麼說?」說著心中就是一曬,自己可再回不到原來的世界了,就算交過這麼一個牛到爆的巾幗女友,又跟誰炫耀去?

  「你,你說什麼呢!」蘇紅娘俏臉微紅,她根本就沒聽清後面葉昭嘮嘮叨叨的神經話,但瞪了葉昭一會兒,終於慢慢垂下頭,不知道想什麼,過了半晌,慢慢的,慢慢的伸出了塗蔻丹誘人無比的雪白小手,只是這只追魂奪命談笑間取人頭顱令人心驚膽寒的玉手現在卻緊緊握著拳頭,看起來緊張的很。

  葉昭一呆,就屏住了呼吸,手也慢慢伸了過去,兩世為人,葉昭從來沒這麼緊張過,在手伸過去的這一刻,腦子已經一片空白,仿佛僅僅一瞬間,又仿佛過了千萬年。

  終於,那勾魂攝魄的小手被他輕輕握住,那份滑膩香軟,令葉昭的手仿佛突然間毛孔盡開,無數神經跳躍著,那舒服到極點的奇妙滋味平生僅見。

  葉昭嗓子眼發乾,觸覺帶來的奇妙卻又遠遠比不過心理上的滿足感,這可是蘇紅娘啊!「兩臂曾經百餘戰,一槍不落千人後」的蘇紅娘,「馳馬呼曹意氣豪,萬千狐鼠紛藏逃」的蘇紅娘,前世夢境中都見不到的巾幗,此刻卻和自己手拉手,好似女朋友般親密!

  側眼看去,蘇紅娘背對著他,只見錦繡華麗耀目的紅裙輕裹的香肩微微顫動,顯然麗人此時緊張的不行。

  看著那雪白而粉嫩的玉頸,小巧圓潤的耳珠,一縷縷醉人的清香仿佛在從她冰肌玉膚滲出,直衝人腦海最深處。

  葉昭顫抖著,胳膊好像不聽指揮,更沒了知覺,慢慢的伸過去,扳住了麗人的香肩,輕輕向自己懷裏攬來。

  能感覺到,麗人那柔軟的嬌軀仿佛猛地僵硬,好似抗拒的挺了挺,接著,就好像無奈而委屈的慢慢靠在了葉昭胸口。

  葉昭低頭看去,只能見到麗人如花般嬌媚、透著一抹丹酡的、白玉似的半邊俏臉,雙眸緊緊閉著,嬌豔欲滴的紅唇不安的微微顫動,要多緊張就有多緊張,而她香軟的身子卻無力的靠在自己身上,隔著薄薄的紗,卻能感覺到她的身子都在顫抖,呼吸急促,紅裙中酥胸仿佛也在隨輕喘微顫,不經意輕輕碰觸到了葉昭的身體,麗人嬌軀一顫,驚呼「啊」,一聲如同仙音的要命輕吟,葉昭腦袋嗡的一聲,身子仿佛要爆裂開來,猛地就將她壓在了身下。

  常年的禁欲壓抑生活,令現在的葉昭宛如突然間變成了一隻野獸,雙手亂撕亂扯,渾不知道怎麼解開的那從未被男人碰過的絲絛,不知道怎麼扯開的那令人銷魂的紅色羅裳,更不知道他伸手去拽那紅彤彤的肚兜,而在他的撕扯中,麗人紅裙散亂,雪白酥胸半露,誘人胴體若隱若現,誘人情景,卻令葉昭更為瘋狂。

  一滴清淚終於從蘇紅娘緊閉的雙眸中滑落,而葉昭也猛地一怔,仿佛被雷擊了一般,猛地清醒過來,我,我這是在作甚麼?

  「對,對不起。」葉昭結結巴巴的,想從這弱若無骨令人血脈賁張的絕妙胴體上翻下去,但壓在麗人身上,其軟如綿,那天生的媚骨仿佛就是要男人置身其上享受那骨軟筋酥的絕妙滋味,葉昭的身體好似不聽他的指揮,卻是動也不動。

  「別走」柔軟的聲音微不可聞,蘇紅娘自不知道現在葉昭處境,仿佛怕葉昭跑掉,蕩人心魄的玉腿輕輕勾住了葉昭腿彎,卻不知道她的舉動會令男人怎樣的瘋狂,葉昭就覺腦袋火熱,鼻子熱流湧動,仿佛隨時會狂噴鼻血,又仿佛腦袋會在這一刻爆裂,他再顧不得其他,猛地壓了下去……

  「啊」那一刻,蘇紅娘突然失聲痛哭,痛,從來沒有過鑽心的痛,而心裏,更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是難受的厲害,委屈的厲害。只想放聲大哭,將所有的委屈哭出去。

  那緊裹的感覺令葉昭欲仙欲死,只覺得以前簡直白活了,原來男女歡愛竟然能令人舒服到如在雲端飄蕩,他很想用力衝刺,但看著緊閉雙目咬著紅唇痛哭的蘇紅娘,葉昭心中憐愛無以復加,輕輕俯下頭去,吻著蘇紅娘臉上的淚痕,輕聲道:「紅娘,不難受,放心,以後我會好好憐你愛你,讓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聽著葉昭溫柔話語,蘇紅娘的眼淚卻流的越發快了,葉昭正不知如何是好,胳膊卻猛然一痛,被蘇紅娘用力咬住,「你,你要記住今天的話。」蘇紅娘緊閉雙眸,看也不敢看葉昭,聲音更是嬌弱無力,又哪裏是在葉昭面前一副大姐姐面孔的蘇紅娘了?

  葉昭心下大樂,再忍不住……

  ……

  厚厚的窗簾上有一處亮斑,顯然已經日上三竿。

  葉昭緩緩睜開了眼睛,懷裏軟玉溫香,軟綿綿的嬌軀令人發狂,葉昭的心騰一下又熱了起來。懷中蘇紅娘滿臉淚痕,秀眉緊蹙,好似還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昨晚葉昭折騰到魚肚泛白,蘇紅娘也不知道昏厥過去幾次,而葉昭胳膊上,被咬得全是牙印,不是葉昭不憐香惜玉,實在是蘇紅娘體格奇異,仿佛碰一碰都會痛的哭天搶地,若不是緊緊咬著錦被,怕是樓上霍爾都能聽到。

  看著兀自熟睡的蘇紅娘,葉昭就好笑,看你還自稱功夫好?還敢小覷我?卻不知道誰哭了一晚上,從今而後看來乾坤才不會顛倒了吧?知道什麼是大男人了吧?還當我孩子看嗎?

  要說昨晚開始時葉昭也嚇了一跳,動一動蘇紅娘就好像痛得天昏地暗的,葉昭雖然憋了二十年的欲火,但也實在不忍,本想放過她。但可能是見到葉昭沮喪,蘇紅娘不得不貼在葉昭耳邊極小聲的說出了真實感覺:「疼的厲害,可是也,也……」舒服二字雖然最後也沒說出口,但意思葉昭自然懂了,馬上雄風大振,而蘇紅娘那痛極又舒服極的媚態就更令葉昭瘋狂,簡直想化在她身上。聽著巾幗豪傑在自己身下痛得大呼小叫,而又知道她是極舒服的,卻偏偏痛得眼淚直淌好似隨時會死過去一般,可憐的就好像被強暴的小女人,那種絕妙感受簡直令人舒服到髮指。

  以前可真是白活了,葉昭回想起昨晚的銷魂蝕骨,不由得感慨。

  輕輕將麗人推開,幫她蓋好被子,葉昭下床從地上揀起睡袍披上,開門走了出去,走廊裏寂靜無聲,沿走廊來到正廳,還是不見有人,而在正廳的長桌上豎著一張紙箋,葉昭走過去一看,卻是霍爾的筆跡,「葉先生,我和僕人拜會史密斯牧師,晚上九點前回來。」

  早晨時分葉昭倒是聽到女傭敲客房門說準備了早餐,但沒理她,可能霍爾和女傭感覺到了這二位如膠似漆,這才躲了出去。

  葉昭笑了笑,就準備回去叫醒蘇紅娘,轉頭間,從窗戶看出去,卻見大院鐵柵欄門旁,瑞四兒正靠著門墩候著呢,怕是一大早就到了,不過不敢驚擾了主子。

  葉昭快步回房,推門進屋,才發現屋內清香縈人,昨晚在屋裏時間長了,卻是不覺。

  走到床頭掀開被子準備喊蘇紅娘起身,卻猛的呆住,卻見錦臥中的麗人,羅衫半解,雪白胴體若隱若現,一條雪白柔美長腿上還搭著蔥綠綢子襯褲,一隻小腳上著雪白羅襪,另一隻蓮足那精緻誘人的紅色繡花鞋還蹬著呢,卻是昨晚自己狂顛,根本未褪盡麗人衣衫。

  再看此時蘇紅娘誘人媚態,簡直比制服誘惑還要制服誘惑。

  葉昭口乾舌燥,罵著自己沒定力,卻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除下蘇紅娘腳上的繡花鞋,又顫抖著,慢慢褪去她腳上羅襪,柔媚沒有一絲瑕疵的雪白小腳漸漸呈現在葉昭面前,盈盈一握,潔白如玉,點著十點鮮豔的梅花紅,充滿了妖異的魔力。

  葉昭咽了口口水,正待伸手去感受那份妖異,卻聽「呀」一聲驚叫,雪白小腳猛的縮了回去,「你幹甚麼?」蘇紅娘快速的用被子將自己的身子遮住,俏臉通紅。

  「看老婆的腳怎麼啦?」葉昭嬉皮笑臉的說。

  「無賴!」蘇紅娘白了葉昭一眼,媚態橫生。

  葉昭嘿嘿笑道:「以後你可就真正是葉家媳婦了,不得對相公無禮。」

  蘇紅娘可能現在才想起了昨晚的事,想起被這個小鬼壓在身上自己痛哭求饒的一幕幕,俏臉越來越紅,這,以後在他面前可抬不起頭來了。

  葉昭卻是一笑,說道:「我先出去,你穿衣服吧。」

  葉昭拎了自己的袍褂衣褲出了屋,在走廊裏換好,盤算著,一會兒卻是要瑞四兒買個丫頭了,這裏的被褥自不能留下,要全數搬到自己的公館裏,那丫頭就留在公館裏就是,紅娘來上海,也有人伺候。

  欽差行轅已經被葉昭用銀子買下,成了不折不扣的葉公館。上海地位將會越來越重要,怕是以後也免不得來上海,買一幢宅子是免不了的。

  想著,葉昭就開門去叫瑞四。

  ……

  坐在葉公館餐廳吃早(午)餐的時候,蘇紅娘想來已經回自己房裏換好了衣服,紅裙罩體,千嬌百媚。

  葉昭靜下心仔細想了想昨晚的事,卻是猜得出紅娘絕不是要和自己雙宿雙棲,而是臨別之際為了報恩才將身子給了自己,本來一腔喜悅現時卻未免惆悵起來。

  蘇紅娘默默的幫葉昭夾菜去骨。

  葉昭輕輕歎口氣,說道:「現在也是為了報恩嗎?」突然意識到蘇紅娘可能並不是喜歡自己,葉昭未免無趣,若真如此,昨晚自己的行為也太無恥。

  蘇紅娘詫異的看了葉昭一眼,說道:「算是吧。」感覺得出,這傢伙好像有火氣,也不知道誰惹了他,好好的發什麼火?

  葉昭就不吱聲,卻將蘇紅娘夾來的菜都扒拉到吃碟旁邊,碰也不碰。

  蘇紅娘盯著他,實在不知道這傢伙怎麼又突然賭氣,唉,攤上這麼一個相公,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冤孽。

  「你什麼時候回廣西?」葉昭突然問。

  蘇紅娘好像有些明白他為什麼生氣了,低頭想了一會兒,終於道:「若是,若是你定要紅娘跟你走,紅娘就跟你走。」

  「啊?」葉昭這下是真的吃驚了,心情一霎間就一百八十度轉彎,可見到蘇紅娘神態,葉昭狂喜的心又慢慢冷靜下來,是啊,現在可以叫蘇紅娘跟自己回京師,可是,她心裏終究會有放不下的事,會惦記桂西的那些人,到了京城,她會真的開心嗎?

  葉昭凝視蘇紅娘,認真的道:「我不會強迫你的,不過紅娘,咱說好了,你在廣西不許和人拼命,要作統帥,真正的統帥,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不過葉昭也知道,蘇紅娘畢竟只是一枝叛軍的首領,想不上戰場,那基本沒可能。是以最後又加了句:「總之不許單槍匹馬的胡來。」

  蘇紅娘輕輕點頭,說道:「紅娘記住了。」

  葉昭又是一怔,感覺一夜之間,蘇紅娘對自己的態度大為不同,倒頗有點言聽計從的感覺。

  「老婆,以後可要正八兒經喊我老公了,咱倆是真正的夫妻了不是?來,喊一聲我聽聽。」葉昭心癢癢,倒真想聽聽從這位巾幗嘴裏喊出的老公是什麼感覺。

  「不喊。」蘇紅娘低著頭,好像覺得自己「理虧」,也不看葉昭,總之就是使小性子,不想喊葉昭老公。

  葉昭哈哈大笑,心情那叫一個舒暢。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4-10-11 20:47 編輯

WesLitt 發表於 2012-12-25 16:21
第一卷 鷹犬展翅?第二十五章 太小了

  海風輕撫,碧水藍天,飛燕船緩緩升起巨大的帆布,慢慢駛離上海港。

  站在甲板上,眺望漸漸變成黑點的上海城,葉昭輕輕歎口氣。在昨晚幾國領事為他送行的跳舞會前,蘇紅娘就留書離開了上海,恰好蘇老大聯繫了一艘船,可將火器運至香港島,再從香港島遣送粵東桂西等地。

  其實如果按照這個世界的標準,自己真可以說是文也不成武也不就的草包紈絝,蘇紅娘委身給自己可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委屈,不過好在這個世界不流行離婚,以蘇紅娘的性格,終究會跟定了自己吧。

  在靠近船舷的位置,親兵巴克什正寶貝似的擦拭手中的轉輪手槍,親眼見識到西洋火器的犀利,巴克什等親兵對於葉昭給他們配置的短火槍可就欣喜若狂了,更巴不得早日回府炫耀一番。

  葉昭微微一笑,自己現在,至少在改變著身邊人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吧。

  ……

  鄭親王府張燈結綵,船到直沽(天津)後,葉昭已經先遣人回府送信,而親王福晉望眼欲穿,掐算著日子也就今天了。

  惠園曲徑通幽,奇石森列,樓臺掩映、花木扶疏,坐在涼亭中品茶聊天,旁有瀑布一條,高丈餘,其聲琅然尤妙。

  福晉抱著葉昭哭的泣不成聲,令葉昭頗為尷尬,本來出去這一趟,感覺自己變了,不是以前混吃等死的紈絝了,可這一回京,得,在爹娘眼裏自己還是個小風小浪都經歷不得的溫室花苗。

  “洋佬沒難為你吧?我聽說呀,那還鬧小刀會打仗,你還去了?嚇死娘了。”福晉眼睛紅紅的,用錦繡手帕抹淚,她生得雍容華貴,看起來也不過三十許人。

  “沒事,額娘,我這不沒事嗎?我這趟差事啊,辦的好著呢,皇上還下旨誇我了呢。”葉昭急忙開解福晉。

  親王卻是笑呵呵的道:“是啊,這一轉眼呀,就成家立室了,你說你哭個什麼勁兒,可不了了你心願嗎?”

  葉昭不解的問:“成家立室?”

  親王就笑著捏了捏葉昭的肩:“小子,你得爭氣,我和額娘可就等著你早點給我們生個大胖孫子。”

  提起親事福晉也破涕為笑,“你還不知道吧?皇上已經把惠征家那丫頭指給你了,既然是你看上眼的,王爺又打聽好了,那丫頭乳名叫蓉兒,趕年十四了,長得俊,性子也好,她姐姐是貴人,家裏也清白,祖上出過大學士,嫁進咱王府也不算委屈了你,我看這門婚事挺好。”

  葉昭雖然早就知道婚事是自己做不得主的,但事到臨頭心裏還是有些歎息,但也只能點點頭說道:“是,阿瑪額娘放心,孩兒懂的。”這婚事是自己先提起的,而在冊秀女未參加選秀就特恩許給人家,這卻也只有鄭親王府等榮貴之極的府邸才能擁有的殊榮了。

  “大婚的日子選了下月初三,這半年就這麼一個好日子。”親王又笑呵呵的說。

  葉昭這下是真的撓頭了,這才剩幾天了?要知道,雖說這個蓉兒說起來是趕年十四歲,但這是虛歲,實際上就是個剛剛十二周歲的小丫頭,十二歲?在自己前世的世界好像還在上小學,五六年級的樣子。

  不過撓頭歸撓頭,現時就是這般,你總不能說人家年紀小吧,既然婚期都有了,那就是大定了,自己除了接受也沒什麼好做的。

  回到雛鳳樓,葉昭要瑞四兒和幾個奴才將從上海買來的洋玩意都搬來擺好,思及要和一個十二歲的幼女成親,真是哭笑不得。

  “奴才恭喜主子大婚!”偏偏瑞四兒還哪壺不開提哪壺,挨了葉昭輕輕一腳。

  蘇紅娘沒有回京城,瑞四兒等自然不敢問,就是心裏,怕也不敢犯什麼嘀咕的。

  ……

  西四牌樓增盛樓二樓雅間,達春擺酒為葉昭洗塵,雕龍紫檀木圓桌上,熱葷涼拼擺了滿滿的一桌。

  房內只有他二人,葉昭第一件事就問起了他離京前那檔子事,誰知道達春好像全忘了,端著酒杯,迷茫的道:“衡州團練的親戚,誰啊?”

  葉昭無奈搖頭,舉起酒杯:“喝酒吧。”

  “哥哥,你這要成親吧,我心裏還挺不是滋味的。”

  葉昭就嚇一跳,瞪著達春道:“什麼意思?”

  達春幽幽歎口氣:“這人啊,成了親,也就沒什麼奔頭了,一天天數日子,膝下有了小兔崽子,就得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他們身上,咱們呢,也就老了,起皺了,不靈光了。”

  葉昭笑駡道:“你小子什麼時候學的多愁善感了?這可不像你了。”說著就拍了拍達春肩頭,笑道:“別整天就惦記這些,你才多大,怎麼就不靈光了?”

  誰知道葉昭拍到達春肩膀的時候,達春突然一咧嘴,吸了口氣,胳膊也條件反射般向後縮了縮。

  “怎麼回事?”葉昭詫異的道。

  “沒事沒事。”達春打著哈哈,拎過酒壺幫葉昭斟酒。

  可他剛剛疼的呲牙咧嘴的模樣可瞞不過葉昭,葉昭蹙眉道:“老六,你拿我當外人是吧?那好,我這就走。”

  說著葉昭就站起身,達春忙攔住他,賠笑道:“哥哥,這話你是抽我嘴巴,坐,你坐。”

  葉昭旋即坐下,正色道:“說說吧,怎麼回事。”

  達春乾笑兩聲,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前幾天和桂老三那幫人鬧翻了,架不住他們人多,吃了虧,這事兒不用哥哥您管,這場子我六子要自己找回來。”

  桂老三?葉昭眉頭就蹙了起來,桂榮也算黃帶子中響噹噹的人物了,是雍正朝十三爺怡親王胤祥一枝,是本朝怡親王載垣的侄子,而桂榮在孩童時就因父親離世而早早降爵襲了固山貝子。

  “桂貝子威風越來越大了。”葉昭抿了口酒,就有些氣悶,任誰都知道達春和自己簡直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打了達春就等於打你鄭王府阿哥的臉。當然,葉昭也知道,大家同樣混吃等死,誰也不會認為你這個鄭王府阿哥就比誰高一頭了,何況宗室子弟之間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的多有人在,桂榮可不見得是故意找自己的茬。

  “哥哥,有個人,不知道您想不想見?”達春挨了打,自然臉上無光,趕緊岔開話題。“這人吧,和我一起當差,人機靈,嘮起來,原來是哥哥的親戚。”

  葉昭就一怔:“親戚?什麼親戚?”

  達春笑道:“是嫂夫人的遠親,他叔叔和嫂夫人的先翁是堂兄弟。”

  嫂夫人?葉昭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敢情達春是指那個即將嫁給自己的十二歲的小丫頭,頗有些無奈。搖了搖頭,說道:“就不見了吧。”

  在這個世界,借攀親戚打秋風的人太多了,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的好。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4-10-11 20:52 編輯

WesLitt 發表於 2012-12-25 16:22
第一卷 鷹犬展翅?第二十六章 窮親戚

  花廳佈局雅致,格調不俗。

  品嘗著青瓷杯裏的極品雀舌,葉昭不由得讚了一聲:“好茶。”

  坐在桌案另一側的是一位國字臉濃眉大眼的中年人,他就是肅順,晚清史書上少不得要提及的人物。

  對於這位叔叔,葉昭並不瞭解,而破天荒第一遭和他單獨坐在花廳內,葉昭心裏第一次湧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和歷史的碰撞開始了。

  是啊,以前瞭解的史書上,肅順實在是符號化的人物,而現在就坐在自己身邊,微笑著和自己談天說地,不由得不令葉昭感慨萬千。

  “韓進春,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兒。”葉昭介紹韓進春時,肅順笑呵呵插了一嘴。

  葉昭也是沒辦法,東北開禁在即,自己卻擱於大婚,何況就算大婚之後,怕也去不得關外,只有推舉老夫子、韓進春等去關外組練民團,現在老夫子尚在上海,唯有請面前這位叔叔抬舉韓進春了。

  “道光爺三十年的武進士,戰陣嫺熟,足可獨當一面。”葉昭只能替韓進春吹噓,現在的韓進春,也只能稱得上一個勇字,但在關外即將同羅刹人連番的小衝突中,勇之一字卻大有用處。

  肅順微笑撫須,他雖是宗室,卻從來瞧不起自己等滿人,常說“咱們旗人混蛋多,懂得什麼?”“滿人糊塗不通,不能為國家出力,惟知要錢耳!”,他是滿洲宗室中為數不多的真正看重漢大臣的權貴,對於保舉漢人也往往樂此不彼。而他自己也按照漢人習慣自己取了雨亭為字。

  肅順又笑呵呵的問:“依你之言,羅刹人和英格蘭法蘭西二國在西方鏖戰,還要再打上一兩年?”

  葉昭點點頭:“英法兩國軍器犀利,火槍炮艦在當今世界可稱第一,羅刹人戰敗是遲早的事兒,到時怕是必然將目光投向我關外茫茫無主之地啊!在東方,它急需一處出海口。”

  肅順皺眉道:“出海口?”

  葉昭道:“對於西方諸國來說,現今是海洋時代,軍艦橫行的時代,羅刹人如果在我關外覓得出海口修為碼頭,則其軍艦就可直抵朝鮮、日本等邦,更可威懾我京師重地。這就是現下出海口的功用了。”

  肅順皺著眉,微微點頭,說道:“本以為洋人與我大清相隔千山萬水,可聽你這麼一說,洋人們卻離咱們家門口兒越來越近了?”

  葉昭道:“西方船輪技術越發先進,過些年怕是會在阿拉伯一地修建一條大運河,則東西貫通,洋人若來我朝,到時怕只需月餘。”

  肅順臉色變得更為難看,茶也不喝了,只是怔怔出神。

  葉昭又道:“洋人有講理的,也有不講理的,可說到底,貿易貿易,他是想從咱大清賺銀子,賺不到銀子他就想法子定章程,定能叫他賺銀子的章程,咱們打又打不過,真可說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看了眼肅順,葉昭又道:“為今之計,只有師夷長技以制夷,而師夷,卻不能簡簡單單買他的槍炮武器,工業商業卻也需學習人家之經驗,鼓勵民間行商辦實業。”

  “你這話可說過了!”肅順終於回過神,擺了擺手,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葉昭也知道,制度不改,洋務圖強之類的主張挽救不了大清,但若早一日有了變革的聲音,世人就會更早的睜眼看世界,這個世界也就會更早的發生變化。

  葉昭也知道,現在同肅順說這些沒被疾言厲色的訓斥已經算不錯了,他也根本不會拿自己說的主張當回事,但總算給他心裏留了點影子,那今天講的這些話就算沒白說。

  ……

  有瑞四兒帶路,葉昭來到了西四牌樓劈柴胡同蓉兒她家。

  這是一間不怎麼起眼的四合院,灰瓦青牆,院裏有兩架紫藤蘿,吐出些兒嫩嫩的綠。

  瑞四先遞了帖子,佟佳氏和大兒子照祥早就迎了出來,卻是都沒料到大婚前準姑爺會登門,畢竟姑爺家的顯赫可不是咱閒散旗人可比的,杏貞進了宮又怎麼樣?又有幾家外戚能指望的上宮裏的貴人了?而蓉兒這門親事,那才真的是那拉家鴻運當頭了,嫁給了鄭親王家的阿哥,將來一準兒就是親王府的嫡福晉,這得是多大的福分啊?聽說是小阿哥看上了咱家蓉兒,這可怎麼話兒說的,蓉兒這孩子還真有福氣。

  佟佳氏上下打量著葉昭,臉上笑意越來越濃,顯然對葉昭極滿意。

  照祥呢,早就聽說過葉昭,可他一個閒散旗人,別說葉昭了,就隨便一個黃帶子他都巴結不上。這時節兒見到葉昭,照祥不免可著勁兒的迎奉,倒把葉昭搞得小小吃了一驚,畢竟,這一家兒可是出了個將來統治中國半個世紀的女人,看著一家子對自己的親熱勁兒,葉昭差點以為自己記錯了歷史,他家進了宮的蘭貴人並不是歷史上那位西太后呢。

  不過現時蘭貴人一家確實生活比較窘迫,十年前祖父牽涉進戶部虧空,其實本是祖上的案子,但道光明令,凡是去世的,由其子孫代為賠款。是以蘭貴人祖父鈴鐺入獄並被判賠付萬餘兩白銀,東拆西借,蘭貴人與其父惠征才算將銀子補足,將祖父搭救出來,爾後惠征官運漸通,卻又在去年被以攜帶餉銀、印信逃避江蘇鎮江之罪革職,病逝於鎮江府。

  所以現在鄭親王府這門親家的日子委實比較拮据,卻也令葉昭莫可奈何,卻不想現時慈禧太后成了自己家的窮親戚。

  進了正廳小婢奉上茶,佟佳氏問了幾句家常閒話,葉昭一一作答。

  照祥抓耳撓腮,想來覺得自己插不上話,憋了好半天,突然有了主意,笑著對葉昭道:“景哥兒,要不要帶您去看看蓉兒的陪嫁,裏面好些宮裏賞下的寶貝,都是宮裏我那妹妹操辦的,這事兒啊,她可操心了。”

  葉昭一怔,佟佳氏可就一個勁兒瞪照祥了,自是怪他亂說話。

  葉昭就笑,說:“不看了吧。”成婚前一日,這些陪嫁才會按規矩送入鄭親王府,陳於廳堂,以示女家陪嫁之豐厚。

  而蘭貴人,看來卻是對這樁婚事極為上心,就怕自己妹妹進了鄭王府被人看輕被人欺負吧。

  畢竟現在的她,不過剛剛被皇上寵倖,在**裏貴人更僅僅高於常在和答應,現在她又哪裏會知道數年之後她的境遇?只怕每天在宮裏都小心翼翼就怕得罪了誰呢。

  “照祥大哥,以後咱要多親近了。”葉昭笑呵呵看著照祥說。

  照祥可就等這話呢,連連點頭,道:“那是,小王爺,以後有用的上照祥的,只管開聲,照祥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有把子力氣。”

  又閒聊了幾句,葉昭這才笑著起身告辭,而瑞四兒不失時機的給老太太送上了一個綢布包的小方盒子,裏面有一疊銀票,總計一千兩。

  看著那小方盒兒,照祥偷偷咽了口口水,就算計不知道姑爺帶來了多少銀錢,鄭親王府阿哥,出手闊綽是出了名的,對親家想來更不例外。

  老太太和照祥送葉昭出廳,就在葉昭腳步剛要邁出大廳門檻兒之際,他突然回頭做了個呲牙咧嘴的怪相。

  而在大廳內側偏門的布簾後,葉昭能感覺到,有人在偷偷瞧自己,回頭作怪臉之際,果然,輕輕掀起一線的門簾後,亮晶晶的漂亮眼睛嗖的不見。

  葉昭憋著一肚子的笑,回身和老太太照祥告辭,而旁人自沒注意到葉昭的小動作。

  其實葉昭早就猜得出,偷偷看自己的定是那小丫頭,對於和她的這門親事,要說葉昭也沒什麼想法,只是覺得好玩而已,結婚後那是自然不會碰她的,可想到要和這麼一個小丫頭成為法律認可的夫妻,葉昭實在覺得無可奈何。而今天來到岳母家裏,突然感覺到那小丫頭在偷偷看自己,葉昭又好氣又好笑,小毛丫頭你能懂幾個問題?還學著偷偷瞧人了。

  是以葉昭才突然做了個怪相嚇她,而回去的一路上,葉昭卻是越想越好笑,實在忍不住哈哈的笑出了聲,瑞四兒只是翻白眼,也不知道主子受了什麼刺激。

  葉昭自然不會知道,在門簾之旁,一個粉雕玉琢可愛至極的小女孩兒,被他的怪臉嚇的捂著胸口喘了半天氣,更開始有些發愁,自己的相公好像沒什麼正形兒。

  如果葉昭知道不僅僅是蘇紅娘,就是一個小丫頭片子都認為他沒正形,可不知道會不會氣得七竅生煙。

  其實也怨不得蓉兒這麼想,蓉兒從小家教極嚴,她性格溫婉、賢良淑德,年紀不大,卻懂事的很,一言一行都講究個端莊大方,誰知道未來夫君做鬼臉嚇自己,將蓉兒嚇得心怦怦亂跳好久,更兀自發愁,夫君性子輕浮,一點兒也不像姐姐說的那麼本事。

  ……

  葉昭本希望回京後被委到關外統領旗軍,私下也跟親王透露過,但現下看起來,這個希望卻是越發渺茫,現在被委了個散秩大臣的閑差,可不知道大婚後又會委以何用?

  這婚期卻是眨眼即到,還沒等葉昭將各類事體捋出個頭緒,後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

  當天中午葉昭醉了個一塌糊塗,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府,朦朦朧朧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睜開眼睛時頭疼欲裂,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爺,您醒啦。”瑞四的聲音,眼前景象也漸漸清晰起來,這應該是瑞四兒家,土炕的木桌上,火盆炭火正旺。

  而自己身下躺的,身上蓋的,都是嶄新的被褥,大紅錦緞,看手工圖案應該是新婚時的嫁妝,難道是瑞四兒成親時的妝奩?

  葉昭沒怎麼到過下人的居所,但也知道府裏包衣雜役都住西前院,而瑞四前陣子被自己開恩賞了個小院子,算是府裏第一等的人物了。

  “爺,奴才伺候您喝粥。”葉昭這才注意到瑞四身後,有一名妖豔女子,穿著碧綠的翠煙衫,鳳眼含春媚意蕩溢,倒頗有一番勾魂的風情。

  女子也不避諱,坐在炕頭輕輕將葉昭的頭扶到了她腿上,用白玉小勺舀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喂葉昭吃粥。

  葉昭開始酒意尚在,可喝了兩口粥猛的清醒過來,急忙掙扎坐起,說道:“不用了,我自己來。”

  嬌豔女子笑吟吟扶葉昭起身,又道:“奴才蓮姑,瑞四兒家裏的。”

  葉昭猜也猜得出她是瑞四的老婆,不由得更有些尷尬,就算瑞四兒覺得他女人伺候自己理所當然,甚至被自己睡了怕都不會蹦出半個不字。但只要是男人?心裏難道就真的坦蕩蕩沒有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葉昭接過粥碗,小口的喝著,而見到蓮姑挑布簾出了屋,葉昭就道:“四兒啊,以後不要再叫你女人來伺候我了。”

  瑞四兒嚇了一跳,臉上明顯緊張起來,小心翼翼的問:“爺,她,她剛剛得罪您了?她哪做的不對?您告訴奴才,奴才回頭罵她!”

  葉昭氣得瞪了他一眼,說道:“看你這點出息,自己的女人伺候別的男人你就這麼舒坦?”

  瑞四兒倒好像沒想過這個問題,迷茫的道:“奴才們伺候主子是應該的。”

  葉昭也懶得說他,擺擺手,說:“算了,我該走了。”

  “是,是,奴才送主子回屋。”瑞四兒忙伺候葉昭起身披大氅,卻記得不再叫他媳婦兒來搗亂了。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4-10-11 21:04 編輯

WesLitt 發表於 2012-12-25 16:24
第一卷 鷹犬展翅? 第二十七章 說書人

  

  “這正是桃園結義薄雲天,偃月青龍刀刃寒。一騎絕塵走千裏,五關斬將震坤乾。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說書人一拍案木,茶樓裏喝彩聲不覺,這段書講的正是關公過五關斬六將的故事。

  坐在靠窗的桌,葉昭也微笑輕輕鼓掌,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自然覺得娛樂貧乏,尤其是沒有電腦可用,令人極不習慣,但時間長了才發現,這百多年前的娛樂實在有其獨特的韻味,卻不是高科技帶來的樂趣可比。

  這裏是天橋的一處茶樓,天橋一帶也是現時京城“下等人”活躍的場所,內城權貴是不屑于來這一片兒的,但葉昭從小起,就喜歡來天橋聽評書看雜耍。

  只不過換了身不顯眼的青袍馬褂而已,手上那翠綠的扳指自也都收了起來,此刻的葉昭,搖著折扇,倒跟天橋一帶討生活的平民沒什麽不同。

  明日就是大婚之日,葉昭不由得又從懷裏掏出了照片來看,那是他和蘇紅娘的合影,只是這個年代的成像技術實在不敢恭維,蘇紅娘還好,豔麗無匹,而自己,面目麻木沒有一絲表情,活脫脫一個僵屍,可不知道放在後世會不會被人罵死。要說自己,可怎麽也有幾分小帥吧?

  或許因爲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年,這個世界的習俗也漸漸影響到了他,比如和蓉兒成親,葉昭雖然每次思及都覺得對不起蘇紅娘,但一來蓉兒年幼,自己斷不會和她有男女之事,也不會有感情糾葛;再一個自己身份特異,成親一事實由不得自己性子;三一個這個世界娶妻納妾本就平常,雖然葉昭覺得自己這樣想有些無恥,可每次想到在這個世界可以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就不由得怦然心動。

  不過想想當著蘇紅娘的面和其他女子親熱的場面?葉昭後脖頸就有些發涼,左擁右抱還是算了吧,不要被那小丫頭一刀砍了腦袋。

  “爺!”一個白白淨淨的清秀年輕人在旁邊打千問安,他身上袍子補丁摞補丁,不過洗得倒也幹淨。

  正是剛剛在台上講評書的說書人麻三,至于本來名姓,卻無人得知。

  “坐!”葉昭做了個手勢,明天就成親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來天橋聽書,若不然以後就帶蓉兒那小丫頭來玩?

  “夥計,給麻三哥上碗爛肉面,加料!”葉昭用扇子敲了敲桌子,那邊跑堂馬上大聲吆喝:“一碗爛肉面!加料!”所謂加料,自然是多加些肥瘦肉。

  “麻三謝了!”麻三感激涕零,又打了個千,這位葉公子對他一直頗爲照顧,可惜葉公子交代的事他卻幫不上什麽忙。

  果然,葉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問道:“那事兒行得通麽?”
    
       麻三立時鬧了個大紅臉,突然就覺得這事兒自己辦得挺不仗義,現下可沒資格吃葉公子請的面。

  葉昭見麻三神情,就知道了答案,笑道:“我估計也難,那就這麽著吧。”從上海回來之後,葉昭就找到了麻三,卻是希望麻三用評書的形式來講一講國外形勢,甚至葉昭自己寫了幾萬字的評書,講述大清男子在海外奇遇,當然,就免不得介紹西方諸國現時的科技水平了,雖然這種種科技在國人眼裏可能更近乎于魔術。

  麻三忸怩著道:“爺的段子,我給幾位行家看了,他們都說爺這種神怪評書……”說到這兒不往下說了,想來那些行家給批駁的一無是處。

  葉昭微微一笑,恰好這時夥計端了熱騰騰的肉絲面上來,葉昭就笑道:“先吃面吧。”

  “麻三沒辦好爺交代下的差事,麻三不敢吃。”

  葉昭用扇子敲敲他的頭,“叫你吃就吃你的,不差這碗面錢!你看我像這麽小氣的人麽?”

  麻三嘿嘿一笑,隨即就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加料的爛肉面要大錢十五個,他平時又哪裏舍得吃了?

  葉昭現在想想,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不過一時興起的念頭而已。

  “不過爺,說真的,您給麻三看的段子是真事兒?洋人就真這麽不懂教化?男男女女的摟一起跳舞?”麻三扒拉著面條,卻又忍不住問葉昭,嘴裏滿是鄙夷,臉上卻有分明有絲神往,對于長這麽大還沒碰過女人手的這個年輕人,顯然洋人的習俗令他頗感興趣。

  見麻三這個落魄秀才也僅僅是對洋人比較“荒誕”“不知羞恥”的人際交往問長問短,渾沒有注意自己本想宣揚的內容,葉昭就更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失敗了。

  “吃你的面吧!”葉昭懶得理他,自顧端起茶杯飲茶。

  麻三風卷殘雲般將碗裏的面一掃而空,更咕咚咕咚將湯底喝光,抹了把嘴,回頭見到葉昭風清雲淡品茶的樣兒,心下就一動,隨即拍胸脯道:“爺,我倒有個主意,您要真想麻三說您的段子啊,也行,可有一條,麻三得有口飯吃!”

  葉昭就笑,說道:“敢情你也知道沒聽衆,那我要你說這段子作甚麽?圖你清淨啊!”

  麻三腼腆的笑,不敢吱聲。

  “不過嘛,說說看吧,咱就當一樂兒,試試?”葉昭笑呵呵看著麻三。

  “行,試試就試試!”麻三痛快的答應,然後如他所想,一張十兩的銀票就到了面前,麻三喉嚨發幹,馬上緊緊將銀票抓在了手裏。

  “這是半個月的定,說得好,另外還有賞。”聽到葉昭的話麻三自然又是一番感恩戴德表忠心。

  葉昭輕搖折扇,只是微笑。

  葉昭自不會將這民間評彈之所當作介紹西方世界的陣地,但能發出些聲音,不管大衆作何想,早些兒傳傳西方的事兒總不是壞事。
WesLitt 發表於 2012-12-25 16:46
第二十八章 老公您好

  不管葉昭多麼無奈,成親的日子總是要到的,這一天,幾乎整個西四牌樓都被紅綢包裹起來,看熱鬧的人群擠滿了各條街道,很多人其實根本就不知道今天為什麼這麼熱鬧,但也一窩蜂的湧上了街,何況聽說現下四處都搭起了戲臺,從明天開始要連唱七天大戲,西四這塊兒,可好久沒這麼熱鬧了。

  葉昭昏頭脹腦的將親娘迎娶回府,又在正殿明晃晃的紅燭下和鳳冠霞帔的新娘子拜父母天地,在禮倌兒指引下麻木的進行著一樁樁儀式。

  而本以為小丫頭多半會哭鬧呢,誰知道“新娘子”卻是一板一眼落落大方,一見便知道演練了可不知多少次。

  雛鳳樓西暖閣,四壁塗紅,喜燭高照。閣北,有紅彤彤的喜床、寶座,南窗下有一鋪火炕,炕上置桌,放有精巧奢華的酒具。

  好不容易進了洞房,葉昭只覺得渾身骨頭都散了架,在火炕上一躺,就再不想起來。

  幾乎朦朦朧朧都要睡去了,忽聽到奴婢輕輕敲門,卻是來送“湯圓、子孫餃子”了,葉昭只好忍著心下煩悶去開了門,在奴婢丫鬟的吉祥話裏還得一臉微笑,等丫鬟們將湯圓餃子擺好退了出去。葉昭才注意到坐在火炕炕桌另一旁的新娘子,小丫頭到現在一聲未吱,倒真是好耐性。

  葉昭勉強想起了自己該做什麼,尋了半天,才從茶几下尋出被自己扔到一邊的玉如意,走過去將“新娘子”的蓋頭挑了下來。

  葉昭倒是呆了下,紅彤彤的霞帔襯得小丫頭可愛的一塌糊塗,真個是眉目如畫、明眸皓齒,漂亮的就仿佛年畫裏的小仙女。

  這要是自己妹妹,可不知道得多疼她。葉昭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卻見小丫頭死死的閉著眼睛,又覺好笑,說道:“自己玩吧,想幹嘛就幹嘛。”說著話就自顧躺回了火炕自己一側,想眯一小覺。

  房內沒有一絲聲音。

  “還,還沒喝交杯酒呢。”過了好一會兒,小丫頭實在忍不住“提醒相公”,稚聲稚氣的聲音,本來偷偷睜開的漂亮大眼睛見到葉昭忽然抬起了頭,又急忙緊緊閉上。

  “不喝了吧,就是個形式。”葉昭懶得動,隨口說著。

  “哦。”小丫頭答應著,卻多少有那麼些可憐巴巴委委屈屈的腔調,可不是,嫁進門來,自然相公最大,相公說不喝交杯酒,那就不喝好了,可是,可是從來沒聽說過進洞房後不飲交杯酒的,那得多不吉利啊?

  葉昭眯著眼,眼見這十二歲的小丫頭卻偏要一副端莊穩重之態,實在覺得好笑,忽然就起身,道,“你想不想喝交杯酒?”

  小丫頭打破腦袋也想不到“夫君”有這麼一問,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樣,咱倆打賭啊,下棋,你贏了咱就喝交杯酒,輸了就不喝了。”估計全大清國也就葉昭能有這麼混賬的提議。

  實在是葉昭覺得這小妹妹太過端莊,突然就想變著法把小丫頭變成“小丫頭”,人多大年紀,就該有多大年紀的樣子,不是嗎?十二歲,吵吵鬧鬧瘋玩才對嘛!

  “那,那好吧。”蓉兒眼淚實則都在眼眶裏打轉,沒聽說過誰家相公這麼刻薄的,可嫁進門來,相公為天,也只能由著他性子來。

  “蓉兒,蓉兒棋下得不好,師傅說蓉兒勤加練習才能達到國手之境。”蓉兒還得趕緊坦白,免得一會兒露怯,既然相公要下棋,想來棋藝是極精的。

  葉昭卻是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這小丫頭片子,聽話茬圍棋相當不軟啊,什麼?國手之境?可不帶這麼唬人的!

  幸好,本就不是想與你較量圍棋,不然輸給你個小毛丫頭,那不鬱悶死?

  葉昭用力拍手,閣門輕輕被推開,外面是吉祥如意兩名俏丫頭,絳青侍女打扮,鶯鶯燕燕、嬌俏可人,一名是蓉兒陪嫁帶來的,一名是葉昭從府裏選的,又給兩人改名,一為吉祥、一為如意。

  “去,把我的富貴棋拿來!”

  吉祥不明所以,如意卻是飛快答應一聲,拉了吉祥一把,飛也似的去了。

  不一會兒,一張彩色千奇百怪的棋盤就擺在了火炕炕桌上,有骰子、有造型可愛的小陶人,又有硬紙板做的銀票。

  這是葉昭在上海時鼓搗出來的,大清版大富翁,本來只是做出來準備自己解悶時玩的,現在卻是拿出來難為這位小棋聖。

  葉昭給蓉兒講解著規則,一邊說著話一邊和蓉兒試著走了幾步叫她體會這些規則,換她人怕早聽得頭脹目眩了,蓉兒卻只管一一默記,相公“多才多藝”,又有耐心教授於她,她自然不想辜負相公的好意。

  “懂了麼?”試著走了一會兒後,葉昭問。

  蓉兒皺著小眉頭苦苦思索了一陣,就點了點小腦袋。

  “那就開始了,三局兩勝,我贏了,交杯酒就不喝了,我輸了,咱就喝。”葉昭說著可能被天打雷劈的混帳話,混不當回事。

  蓉兒苦著臉,輕輕點了點頭,心下卻給自己鼓勁兒,富翁棋看起來也不甚難,如果自己能連贏兩局,第三局輸給他就是。

  大富翁這個遊戲確實不難,可有時候骰子的運氣成分實在大,葉昭運氣就相當不錯,直下兩局,每一局都不用一刻鐘,就將蓉兒贏得精光。

  可這兩局贏下來又實在沒什麼喜悅之情,蓉兒這小丫頭太個性了,那真是榮辱不驚,贏亦何喜?輸亦何悲?別說尖叫賴棋之類的舉動了,輸的底掉兒,漂亮的大眼睛都沒眨一下。

  不過葉昭感覺的到,連輸兩局,小丫頭好似有些失落,琢磨了下,葉昭就一笑,說道:“我贏了,那咱也把交杯酒喝了,老祖宗的規矩,不能忘!”

  “恩。”小丫頭點頭,言簡意賅。

  和小丫頭的小胳膊挽著喝交杯酒的時候,看著小傢伙近在咫尺的漂亮大眼睛,葉昭未免有絲尷尬,這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嘛,雖然才十二歲,可比自己那個世界十二歲的小丫頭懂事多了吧?

  “好了,交杯酒也喝了,你去睡吧,明天還得早起請安什麼的,這幾天就操勞,你睡炕上還是睡床?”葉昭問。

  “床。”小丫頭自然恪守規矩,要去睡那設計精巧層層疊疊的木床,葉昭其實也挺喜歡這個時代的床,手工太考究了,講究的是“繁縟多致,堅固鼎立,富麗堂皇”,其奢華繁瑣,令人目不暇接。葉昭甚至認為,滲透著風雅古韻的木床甚至可以歸結為木製雕刻藝術品了。

  看著小丫頭在那一板一眼的將華麗的錦被抖開,好像鋪了一層什麼東西,然後就又慢慢將那雙蝴蝶刺繡的漂亮旗鞋脫了,接著極快的躺到了床上,用錦被緊緊裹住了自己。

  葉昭忍俊不住,險些笑出聲,開始她一舉一動倒真可以說典雅大方頗有大家風範,可最後飛快用棉被裹著自己的可愛動作還是暴露了她的真實年齡。

  再見到小丫頭好像掀開了錦被一條縫偷偷看自己,葉昭就更覺得好玩。坐起身,葉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淺酌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紅燭火光跳了一下,聽窗外,好像隱隱傳來了三更天的梆子響。

  轉頭間,卻不經意的發現,小傢伙從被子裏露出秀氣可愛的俏臉,在看著自己。

  葉昭隱隱猜到,出嫁前小傢伙想來是會受一些啟蒙教育的,雖然懵懵懂懂,但如果一夜不理她,通過她母親的啟蒙說辭,怕對於她就是很嚴重的一件事了。

  葉昭知道自己沒辦法跟她解釋,但也不想小傢伙心靈上受到什麼傷害,會誤以為自己不喜歡她或者不屑於碰她什麼的。

  想了想葉昭就指著桌上的棋盤笑道:“再來兩盤?”

  “好!”小傢伙馬上骨碌爬起身,又穿上漂亮的鞋子,剛剛跑過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忙收斂忘形之態邁起蓮步,可見到葉昭眼裏的笑意,幾乎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可不是,在家的時候,什麼時候這麼失儀過?

  和相公相處不過個把時辰,怎麼好像腦子就亂亂的,不經意就出錯呢。可是那富貴棋,真的,真的好好玩。

  葉昭本想說:“以後想跑就跑好了。”可見到小傢伙神態,知道這句話說出來怕是她會哇的哭出聲,也就不再逗她,只是笑道:“今天咱們挑燈夜戰,好不好?”

  小傢伙坐上了炕,也不敢吱聲,說好吧好像玩物喪志,說不好又是忤逆相公,是以只是默默分配銀票和瓷人。葉昭又笑道:“我就要一千兩,剩下全是你的。”

  難得遇到能和自己玩遊戲的,葉昭倒也來了興致,更叫吉祥如意送來小菜點心,就咋咋呼呼和“新婚夫人”玩起了大富翁。

  蓉兒卻是極矜持,屋裏只能聽到葉昭大呼小叫的聲音,玩得興起,葉昭更順手將幾根黃橙橙的點心塞進蓉兒嘴裏,笑道:“怎麼就不吃零食呢?我自己研究的炸薯條,你嘗嘗。玩遊戲嘛,當然要吃吃喝喝玩的才盡興。”

  蓉兒蹙了蹙小眉頭,將薯條放了回去,可見相公做手勢要她吃,就極優雅的用蘭花指撚了一根慢慢送進嘴裏。

  中間竟然輸給了蓉兒兩盤,葉昭興致更濃,不知不覺多飲了兩杯,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沉沉睡去……

  ……

  睜開眼睛葉昭微覺頭疼,看窗簾好似剛剛天明。

  恩?葉昭動了下,卻覺身子轉動頗為費勁,低頭看去,自己是睡在火炕上,蓋著一床紅緞子錦被,葉昭就順手掀開了棉被,卻猛地被嚇了一跳,卻見一個可愛的小身子正八爪魚般抱著自己,可不正是蓉兒,和自己一樣和衣而臥,還是穿著那紅色霞帔,只是可能睡覺時踢掉了羅襪,兩隻雪白的可愛小腳丫纏在自己足踝上。

  葉昭哭笑不得,心知被子想來也是她抱來的了,輕輕向旁邊推了推,誰知道小傢伙翻個身,轉頭又纏上來,抱得葉昭死死的,嘴裏呢喃著:“額娘……我再睡一會兒……”

  葉昭無奈,只有任她抱著,仰身子盯著天花板盤算自己的事兒。

  大概過了盞茶時間,吉祥在外面輕輕敲門,“小姐,小姐,要給王爺福晉請安了。”

  葉昭只裝聽不到,還閉上了眼睛,吉祥又叫了幾聲,蓉兒突然就坐了起來,然後就躡手躡腳的下床去外間開了門在吉祥伺候下洗漱。

  等她再回到內屋喊醒葉昭時,已經換了一襲粉紅刺繡蝴蝶穿花圖案的旗袍,卻更顯得漂亮可人兒。

  “相公,天亮了。”見葉昭睜開眼睛,蓉兒又恢復了那不慌不忙的神氣,卻是一絲不露怯,好似剛剛貪睡的不是她,被人叫醒的更不是她一樣。

  這個小機靈鬼,葉昭又好笑又好氣,卻也只能起身更衣,蓉兒蹲下身子幫他穿鞋,葉昭就將她拎了起來,說:“我自己來。”又道:“以後啊,別喊我相公。”昨天已經告訴蓉兒不許喊自己“爺”,可今天聽著相公也挺彆扭的。

  被葉昭抓著後脖領拽起來,小傢伙顯然有些氣憤,這哪裏是相公對妻子的態度了,小傢伙也感覺到了,分明把自己當小孩子了。

  “就喊,就喊大哥吧,要不就喊哥哥。”葉昭一邊穿鞋,一邊思索著說。

  “不!”第一次,小傢伙忤逆了相公的意思,倒令葉昭一呆,訝然的看過去。

  蓉兒咬著嘴唇,卻是毫不屈服,說道:“既然相公不喜歡循規蹈矩,蓉兒聽說民間恩愛夫妻,互相之間稱老婆稱老公,蓉兒就喊您老公。”

  葉昭差點一個跟頭摔那兒,老公?要說相公、官人等等稱謂雖然彆扭尚能接受的話,可被個小不點整天叫“老公”,那可就遭罪了,畢竟前世,男女情侶新婚夫妻之間,最常用的稱呼就是這個“老公”了,這個小不點喊自己一次老公,怕自己都會感覺罪孽更深一分呢!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4-10-11 21:17 編輯

WesLitt 發表於 2012-12-25 16:48
第一卷 鷹犬展翅? 第二十九章 桂貝子

  駿馬一聲長嘶,馬車緩緩停在前門大街會友鏢局門前,葉昭跳下馬車,心裏就有些冒火,桂老三是叫自己好看是吧,自己大婚第二天,就約達春打群架動刀子,敢情是想叫自己紅事上再見那麼一點紅是吧?

  會友鏢局當家的宋彥超早就候著呢,飛奔上來給葉昭請安,他心下這個無奈啊,驍騎營和前鋒營的爺們兒群毆,偏偏來到他會友鏢局,說是他會友鏢局那場子寬敞,他宋爺又是當初神機營老七王爺金口許的“神拳”,打架動刀子的事兒,有宋爺在,那就一個光明磊落。

  可一個是桂貝子,一個達六爺,都是黃帶子裏慣會耍橫的主兒,這要出了事,誰擔待得起啊。

  跟在宋彥超身後,葉昭穿堂過室,就來到後院的演武場,青石磚的地面,確實鋪的一個敞亮,可現在,卻鬧哄哄的好像菜市場,四五十號人都是精壯小夥子,沒穿官服,一個個盤著辮子神氣十足,有幾個將辮子咬在嘴裏,手裏拎著明晃晃的傢伙,看起來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阿哥,怎麼驚動您了!您看這話說的,今兒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您說您跑這兒一會兒血絲呼啦的幹嘛來啊您!”正指著桂榮鼻子駡街的達春突然見到葉昭在宋彥超陪同下進了演武場,忙跑了過來,又跟跟在葉昭身後的巴克什和阿爾哈圖點了點頭。

  葉昭就瞪起了眼睛:“你小子還知道我大喜的日子啊?怎麼就不能消停消停?”

  那邊桂榮呵呵的笑起來:“要不怎麼說景哥兒呢,就是仗義!達六兒,你交的好朋友。”他是個白胖子,看起來走兩步都會累的喘氣。

  葉昭斜眼瞥著他,哼了一聲,對達春道:“你小子也是,沒那根公雞翎子就少給我裝老鷹,要真打,你去城外,來人家鏢局幹嘛?這不為難人宋爺嗎?”

  宋彥超忙賠笑:“不礙事,不礙事,我全明白,全明白。”

  達春見葉昭真動了火,不敢還嘴,嘴裏嘟囔“桂老三約咱來的,誰知道選了這麼個屁地方。”

  桂榮臉色陣紅陣白,知道葉昭拿話砢他呢,臉沈了下來,轉著手裏的鋼球,一步步走到葉昭面前,瞥著葉昭道:“怎麼?景兒哥的意思是咱們奔城外?”

  葉昭好似才看到他這個人,就笑起來,拱手道:“原來是桂貝子,我說呢,滿北京城打聽打聽,誰有這麼大面子,能約前鋒營的爺們來助拳。”說著話臉就沈了下來,對滿院的人喊道:“不想吃官司的,都給我滾!”

  大夥全滯住,大眼瞪小眼,這位景哥兒可不是閒散宗室,那是剛剛從外面辦了差回來的,侍衛營的散秩大臣,這要公事公辦,八旗兵鬥毆,罪名兒可不輕。

  有幾個就偷偷的向月門那邊挪動腳步。

  桂榮卻翻了個白眼兒,不屑的道:“景哥兒,少拿你那套官威唬人,今兒告訴你,在這兒!咱沒有貝子,沒有王爺,也沒有你那個閑差!今兒就是要告訴你,在北京城,你景哥兒鳥都不是,鳥都不是!”說著就在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液。

  本來想開溜的都停下了腳步,既然桂貝子擔著,那怕什麼?咱不能成了孬種。

  葉昭微微蹙起眉頭,看了桂榮一眼,道:“怎麼?桂貝子今兒是要見見血?那成,春兒,桂貝子看得起,你就跟桂貝子親近親近。”

  桂榮卻是下意識的就退了幾步,要他跟達春單挑,他還真不敢,也不是對手。

  宋彥超眼見話越說越僵,心裏這個急啊,可他又不敢插話,這堆主兒都什麼人?都是整天閑著沒事就怕沒人來招惹他呢,一個個都吃飽了撐的慣會找事兒的主兒,這時節自己插句嘴,一句話說的不中聽,得罪了裏面誰,自己這鏢局也就不用幹了。

  “景哥兒,爺今天就叫你見血!”躲到前鋒營幾名兵勇之後的桂榮覺得大沒面子,氣急敗壞的喊著,“都給我上!打殘了打廢了我桂三兜著!”

  一場亂戰眼看就要開始,忽然“嘭”一聲巨響,巴克什手裏多了一把火銃,就在眾人一滯之際,阿爾哈圖手裏的火銃砰砰砰砰連開六槍,對面假山上花盆被打得稀巴爛。

  沒人敢往上衝了,都看著巴克什和阿爾哈圖手裏的傢伙發呆。

  “老子這把十連響,我看你們有幾顆腦袋?接著紮刺兒啊!”巴克什面粗心細,說大話眼睛都不眨的。

  前鋒營的小夥子們臉上都變了色,哪來的火器?也太滲人了!

  “景哥兒,你不是個爺們!靠洋人的玩意兒嚇唬北京城的爺們,你不是東西!”桂榮白胖白胖的,腦子卻轉得快。

  葉昭笑了笑,淡淡道:“要真唬你?剛才就不走空了,直接朝你腦袋這麼一下!”說著話葉昭做了個對準他瞄準的姿勢,嚇得桂榮又連退了幾步。

  葉昭哼了一聲道:“是北京城的爺們,那就跟洋人幹去,跟長毛幹去,自己人幹自己人,落幾塊疤算你能耐?要我說,熊透了!”

  “都散了,該幹嘛幹嘛去!”葉昭目光緩緩在眾人臉上掃過,沒人敢跟他對視,不管驍騎營的還是前鋒營的,一個個垂頭喪氣向外走。

  桂榮見勢不妙,也想拔腳開溜,卻愕然發現兩個鐵塔似的漢子攔在他面前。

  “景哥兒,你什麼意思?”桂榮色厲內荏的沖葉昭喊。

  葉昭笑笑,說道:“咱沒下次,懂嗎?今兒也不欺負你!過幾天在長春樓給老六擺酒認錯!”

  眼見這架勢不答應非但出不去,怕是還要挨一頓狠的,桂榮只好恨恨的點頭。

  葉昭就笑,擺擺手要巴克什和阿爾哈圖放行,卻是突然發現自己做紈絝也做的越發得心應手了。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4-10-11 21: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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