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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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354
qwe0505 發表於 2014-9-18 23:36
第一一一二章  神鴉七將,詭天烏
  
  
  蘇景深深提了一口氣,身體繃直,可眼中亂竄的光芒還是洩露了心緒,神鴉七將是想當就能當的?別人他不知道,可至少曉得陽崩巴前輩,金烏殺將,主戰掌鬥,那是何等了不起的神物,蘇景望成莫及。
  
  白癜風老漢一哂:「心虛什麼,想到陽崩巴了?自覺相差太遠?」
  
  蘇景一驚:「您識得陽崩巴前輩?您又怎知我……」
  
  白癜風老漢再哂,擺擺手打斷了蘇景的話:「你得了陽崩巴的傳承,但你想要晉升殺將…嘿,不說希望渺茫,至少也還早得很。現在用不著去想『殺將』了,神鴉七將之中,殺將不過一介莽夫,當初咱們可都管陽崩巴喚作巴蠻子,他還不是笑嘻嘻地聽著。」
  
  金烏相親,人家自己兄弟間的綽號玩笑,蘇景可不敢胡亂插口點評,白癜風老漢繼續道:「雖是人身修持天資稍遜,但勝在機緣牽身,將來的成就不會差。受我衣缽,得我點化,即刻列位神鴉七將,如何。」
  
  說到此,老漢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但實話還是要說與你聽的,我對你是不滿意的,可惜我沒時間了,我尋不得合適傳人了。」
  
  其他姑且不論,只說前輩金烏的衣缽,能得一份傳承就是天大造化了,求之不得,何況還能封入七將,更何況這份傳承已是瀕死金烏的最後心願。
  
  從白馬鎮的候補捕快一路走來,修行至今『坑不了再打』、『好大喜功』、『熱衷排場』都未改變,可蘇景早已沉澱了心境,再不是那個飛揚浮躁的小子了,鄭重應道:「晚輩惶恐。得前輩厚賜傳承衣缽。但前輩也說小子資質淺陋,今日接下前輩傳承,絕不敢妄自為尊,還請您再示下合適傳人當如何尋找,將來若能尋得。晚輩願再替前輩轉承衣缽。」
  
  願意接下對方傳承,以後遇到真正合適的金烏,蘇景就再把傳承『轉交』出去,至少不會讓眼前這位神鴉大將斷了傳承,但這蘇景也承認、也明白得很,這是自己的莫大福緣。
  
  白癜風老漢開開心心地笑著:「神鴉七將。以知為尊。我生來就有一枚『心底眼』,本來是想修心入極去做一位『神鴉知將』的……」說到此,稍頓,知道蘇景肯定得插口。
  
  果然,蘇景瞪大眼睛:「本來想?您不是神鴉知將?」
  
  不是神鴉知將,好端端地剛才又提什麼『神鴉七將以知為尊』。以前蘇景一陣一陣覺得陽三郎不著調,但只道那是『身世可憐心理扭曲』所致,在蘇景想像中金烏威嚴絕非玩笑事,哪成想金烏本來就是個不靠譜的性子。
  
  白癜風老漢一聲笑,眼中傲色顯現:「以知為尊,也不見得多了不起,金烏七將之中。你我這一脈才是真正可怕的所在,哪隻金烏見我面不變色、哪頭神鴉見我不趕緊讓路遠遠飛遁!」跟著他把話題轉回:「我本來是想做知將的,奈何,我的身骨特殊,雖有心底真目卻也沒辦法做成知將……我名:金白銀。」
  
  說話間,白癜風老漢雙肩晃晃,身形陡然暴漲開去,從垂垂將死的老頭子化作金烏本相。
  
  身形磅礴豐翎健翅,仙天之驕、天陽之主的三足神鴉!
  
  神武威風自不必說,但這頭金烏的顏色……烏如其名。它不是金色的,通體銀白閃亮,他是一頭銀色金烏。
  
  金烏金烏,顧名思義,通體鎏金、淺透火焰驕紅。銀色金烏……若非對方是前輩,須得認真尊敬,否則蘇景真想問問他:銀色金烏,是不是應該叫銀烏?
  
  金白銀聲音不停:「你出身的凡間,當有烏鴉吧。烏鴉為黑色,可知偶爾會有那麼一兩隻,從出生就是白色。」
  
  這事蘇景聽烏鴉衛說起過,天下烏鴉一般黑,但極其個別的會有白烏鴉,不知道怎麼回事,爹娘爺奶祖宗八代都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同一窩中幾個兄弟姐妹也都是黑炭頭,偏偏就有那麼一頭白烏鴉。
  
  萬萬中難見其一,但確實是有的,白烏鴉。
  
  「黑烏鴉中偶爾會誕生白烏鴉。」金白銀擺動著翅膀,在小光明頂火海中游了幾下,很快累得氣喘吁吁:「一樣道理了,金色天烏中,偶爾也會生出一頭銀鴉,我就是。黑烏鴉群中,白鴉會被視作不祥之物,金烏亦然,銀色天烏大不吉利啊,我就是。」
  
  「不吉利,同伴見我就躲開,我這樣的天烏就算有心底真目,也沒人敢請我去做『知將』,生怕我一做法占卜,求出來的全是倒楣簽;再說光有心眼天賦不成,還須得前輩指點、修煉才能將心目煉好,哪頭金烏前輩可都不會來教導不祥銀烏,更毋論收徒,所以我做不成『知將』了。」
  
  金白銀撇了撇嘴角,但沒什麼憤恨:「做不成知將就算了,就算白不拉幾的,我也是正經天烏,真要被別族欺負了,大金烏一定殺它們全家,反正就是大夥也拿我當自己人,可又儘量躲著我。再就是同族也沒人會欺負我,都怕我對它們喊:你可要倒楣……」
  
  提起少年時光,金白銀笑得挺開心的,那時候他挺孤單的,同族夥伴敬而遠之;可他也挺逍遙的,特立獨行雖非本意,可學會了接受之後也就得到了享受:「再後來二父找到了我。」
  
  「二父?」其實不難解,但蘇景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二姨夫。
  
  「就是亞父、乾爹。」金白銀給了個解釋:「二父名喚金很白,他可比我還白,不過羽色銀亮之處,比我稍遜半成。二父位列神鴉七將,我受他老人家衣缽,也成了神鴉七將中人。如今你接我傳承,也就是拜奉我為二父了。苦命孩子,莫太激動了,雖為『二』但也是父,從今起你就有爹了。」
  
  金白銀活了不知多少年,本就是長輩,可這個『二父』和他剛才那番話聽起來又實在彆扭,蘇景也不知該如何應他,乾脆直接問道:「您……咱們這一脈,是七將中哪一將?」
  
  轟隆巨響,火海蕩漾、巨大神鴉金白銀振翅飛天,銀色神物高懸九天,其威橫掃靈州其容神無邊其聲仿佛天雷轟蕩:「凡間仙天金烏至尊,至尊之尊,燥、風、真、知、生、殺、詭七將平齊浩瀚宇宙!我之所在,神鴉七將;我之極位,七將中詭!神鴉詭將、詭天烏!」
  
  詭將,不在前面金烏天生的六門大本領中,泛指一切『旁門左道』,只要煉到極致亦可封將。
  
  果然,一聲烈烈長啼之後,金白銀再度振聲,昂然豪邁:「詭之道,千萬道無盡道,我之詭:命之極,大限詭!蘇景孩兒,記得牢靠了,你我為神鴉詭將之中……收屍匠!」
  
  神鴉詭將、收屍匠。
  
  生平第一次,蘇景真正體會茶樓裡說書先生說的『那人聞聽此言,頓覺心頭翻湧咽喉腥甜、一口鮮血噴將出來』的感覺。
  
  收屍匠。
  
  回想金白銀之前所言,『你我這一脈才是真正可怕的所在,哪隻金烏見我面不變色、哪頭神鴉見我不趕緊讓路遠遁』,真是不騙人,可哪裡是威風,分明是晦氣啊。
  
  就在此刻,高懸天際的金白銀忽又將口一張,一道赤紅光芒自它口中射出,直直打向蘇景眉心。
  
  前輩金烏蓄力一擊,蘇景根本不存躲避機會,先是覺得眉心一燙,繼而腦海中轟一聲暴鳴,身體直挺挺後仰摔去。但『奇襲』影響只在瞬間,還不等真正摔倒蘇景便已恢復如常,微一用力身體又重新站直。
  
  才剛站穩,金白銀就落回火海,但不是他自己飛下來的:油盡燈枯、垂垂將死,跳上天大喊幾句後便告脫力,一頭栽了下來。
  
  蘇景還弄不清金白銀種入自己眉心的是什麼,但至少能確定對方無惡意,急忙飛起接住了前輩,將他輕輕放入火海中。
  
  躺回在陽火大海中,金白銀恢復了些精神,也不等蘇景再問什麼就直接向下說道:「我二父與我一樣,二父的二父也和二父一樣,二父二父的二父……總之向上排,咱們這一脈,統統都是天生的銀白天烏,在同族眼中為不吉之物,正好來做這個收屍匠。」
  
  「神鴉七將,全都講究個『修入巔極』,唯獨咱們這一脈不用,只要傳承了衣缽,就能列位『神鴉詭、收屍匠』。嘿,便宜咱們了!現下你明白了,我真正想要尋找的衣缽傳人是銀白天烏,奈何我運氣不好,一輩子飛東飛西都沒能找到,不成想臨死之際你來了。」
  
  「不是銀白神鴉,是人修天烏,其實也勉強湊合了。你是熾烈天驕,能被金烏認可為同族,可說到底也只是『認可』,不會把你當外人,可也不會和你有太多親近,就像…就像我們這些銀白天烏的地位一樣。所以臨死前把位子傳給你,我勉強對自己交代得過去。剛才你問我,如何得知你傳承了陽崩巴的本領?陽崩巴的屍就是我收的,我是收屍匠嘞。」
  
  「為陽崩巴收屍時候,我見過他留下的執念天陽,但我沒動它,我為詭將,不稀得他殺將的傳承。陽崩巴的傳承,我沒動結果落在了你手裡,我要動了你就啥也得不著,所以之前我說『我是你恩公』這句話沒錯吧……神色恁地古怪,後悔受我傳承了?」
  
  蘇景搖搖頭:「不是,晚輩不明白,天烏為神物,當永生無盡才對,您……怎會死?您曾遭遇強敵?」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9-19 21:32
第一一一三章  靈物之心,銀烏情懷
  
  
  「咱們責任重大,要為殘陽和身死同族收屍,咱們要是死了,滿天金烏可都沒人收屍,是以收屍匠輕易不要打架,肩頭的擔子太重,不好隨便撒潑。我這一輩子就打過十九場架,和我交手的盡被斬草除根,沒有仇人的。我將死只因……我殺的金烏有些多。」金白銀一笑,自嘲,悲涼,難過:「聽我從頭說起吧。」
  
  不知多少年前了,金白銀被『二父』尋到,收入門牆,成了新一任神鴉詭、收屍匠。
  
  收屍匠無需天封就能直接列位『神鴉七將』中,這是所有金烏都認可的,畢竟髒活累活得有個人來幹,不過收屍匠也要有自己的修煉的,且與『知將』一樣重在修心,修得心感,才能更方便地發現哪裡會有殘滅死陽。
  
  金白銀本就有心底慧目,所以他是最近幾十代趕屍匠中最出色的。
  
  查探到哪裡的太陽將死,收屍匠就會趕去,將死掉的太陽帶入這片化外巨大世界,每一輪太陽都曾是金烏的心血所在,即便太陽沒有生命,金烏也是它們當做孩兒來看待的,所以盡可能的、將殘陽收攏一起妥善安葬。
  
  「太陽啊,雖無智慧卻有靈性,也有活萬生暖人間的功德,收屍匠把它們帶回來以後,不直接扔掉地上,而是施法將它們掛在天穹上,太陽喜歡這樣…它們喜歡懸在天際,直到最後一點靈性泯滅,才會真正墜落下來,你來時看到了。」
  
  懸掛滿天的殘陽,都已經『死』掉可仍有一線靈性存在,所以還在勉強掛著,當其靈性徹底泯滅後就摔入大地。歸入真正的『金輪冢』,先是泥沼灘、而後赤沙地,最後完全融入泥土。
  
  除了收攏殘陽、帶它們回到金輪冢,收屍匠還有一樁更要緊的職責:為同族金烏收屍。
  
  金烏神物。長生不滅。但會在與外族的爭鬥中隕落,也有修煉走火入魔自損性命的情形。而金烏彼此相親卻少有群居的,這就全靠趕屍匠動用心修尋找了,一旦感受死意、查探到同族損喪,趕屍匠就會立刻趕去追尋同伴屍身。
  
  神鴉一身是寶。屍身若被外族得去,從翎羽身骨到血肉五內都會被遭受祭煉,收屍匠的職責就是不讓這種事情發生。金白銀說他此生只打過十九場架,原因皆是他晚到半步,同族屍身被別家仙壇撿走了,它便會殺上門搶屍。
  
  搶回屍身不算完,還要滿門抄斬的。
  
  「這片化外世界。既是金輪冢,也是天烏墓,西邊那些山,一山一墳塋。每座大山下都葬著一頭金烏,陽崩巴也在其中。活著時候煉了一輩子太陽,又熱又亮風風光光,死後就求個安寧、安寧吧,所以西方有咱們收屍匠的法術籠罩著,永遠的寂靜長夜,讓他們好好睡著、再不受驚動。」
  
  金烏遭遇重創一樣會死,可有時候也會陷入一種古怪境地:死了、無救,但身中仍有一段無根智慧存留。
  
  智慧無根,就算一萬個『生將』圍攏再加滿天神佛都來施救,這頭金烏也無法轉活回來;但無根智慧也是智慧,它殘留身體中離不開散不去,只能永陷沉淪受極端痛苦煎熬,唯一讓它解脫的辦法就只有:再殺一次,將它真正殺死、徹底殺死。來做這件事的,也是收屍匠。
  
  「金烏為神物,一般來說只要不自己嘬就不會死,但這不絕對,是神物也是靈物,如果太過傷心的話……傷心而亡,在金烏族中不是笑話,在咱們收屍匠中更是…算是個詛咒吧,十個收屍匠,倒有九個半都是傷心而亡。」
  
  因何傷心?物傷其類。為同族收屍本就是悲傷事情了,偶爾還要將已經死去的同族再殺一次,這份心底的折磨也只有收屍匠自己明白。
  
  聚沙成塔,再小的病灶也怕積累,心病更如是,傷心積累、靈物之心會漸漸枯萎,終有一日油盡燈枯。
  
  銀天烏、收屍匠,被同族視為不祥物,卻窮其一生為同族收屍,明知自己最後的下場是心枯而亡但無怨無悔。
  
  「做收屍匠好像有點缺心眼似的,其實也不是這麼說了,金色的討厭咱們這些銀色的,可也是真正心疼咱們的。討厭是為心底忌憚,扭轉不來、他們自己也沒得辦法,不過有外人欺負咱們銀色的試試?但有金烏知道銀鴉受氣,必縱天火舞金陽,搗爛那些妖邪的老巢!」
  
  金白銀笑了下,挺開心的。他小時候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如金白銀所說,金烏其實也是些矛盾的家伙……這座化境是自古傳承下來的,一代又一代的收屍匠轉手接替,蘇景來時候外面那輪驕陽則是金白銀所煉。銀色的天烏也是天烏,總得有自己的太陽。
  
  金白銀有自己的太陽,不過他並未鑄就輝煌神殿,他覺得自己是個收屍匠,收屍匠又住什麼宮殿,所以他把自己的『神殿』鑄成了一件簡陋土屋。
  
  平時金白銀很少住在屋子裡,要麼在外面尋屍、收屍,要麼在這片化境中待著、照看著那些已經死了但仍有最後靈性存在的滿天殘陽。
  
  金烏之間彼此親近,哪頭金烏飛累了,看到前面有個太陽,無論主人在不在家都可以直接住進去,金白銀的太陽也是一樣,偶爾會有路過金烏進來歇歇腳。
  
  可他的驕陽中沒有神殿,未免太簡慢,金白銀又精通『心術』,是以他施法制幻,造出一座幻殿,恢弘壯麗、綿延萬里。
  
  不是普通『幻』,真正金烏住進來,住一萬年、無論打滾睡覺,都不會察覺自己住在幻殿中,會以為這裡是一座大好神殿。即便在金烏族內,有資格看透金白銀幻法的也不存幾隻。
  
  耗精力費法力制造這樣一樁只能以『盛大』來形容的幻殿法術,只是為了讓路過同族住得舒服些,多簡單的原因。而且有同族入住,金白銀都不會露面,免得讓人家掃興。
  
  但蘇景來時,金白銀已入瀕死境地,再難維持自己的幻殿,所以蘇景才會『真識神殿、目中土屋』。
  
  那扇木門也是差不多的道理,木門上有進入墳塋化境的穿行法陣,不過法陣輕易不會發動,如果金白銀健康時候,隨便蘇景開門關門幾百年也進不到化境中來,可金白銀維持不住自己的法術了,蘇景一碰到門就『掉了下來』。
  
  收屍久了,傷懷救了,烏心層層枯萎,金白銀不止維持不住自己的法術,也免不了的精氣外泄,他是心枯而亡,流露外面的氣意自然是悲涼、哀傷的……
  
  「化境中的景色你見過了,古往今來、收屍匠全部『成就』都在於此。不可能是所有、總會金烏死後無法尋回、有些金輪崩碎再無痕跡,不過咱們收屍匠自己估計,喪滅的金烏和驕陽,總有七八成被我們收回來了,安放於此。即為詭天烏、收屍匠,總要盡極所能,盡可能、盡可能把它們帶回來,讓它們安寧長眠。」
  
  收屍匠收屍,讓所有金烏與天陽都能得其所終、安詳安寧,但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做到真正圓滿,會有探尋不到的同族屍身,便如中土人間的陽三郎。
  
  蘇景以前從未想到過的,收屍匠也有他們的情懷,便如眼前這頭銀白色天烏面上的微微笑。
  
  被視作不祥,可他仍是金烏中的一員;妄自尊大,哪頭體色純正的金烏敢不怕我,是無奈還是自嘲;自居土屋又凝造幻殿,是自卑還是自豪……是什麼都好,將死金白銀笑得平靜安詳。
  
  蘇景猶豫著,開口問道:「前輩傳我衣缽真的放心嗎?」
  
  外人怎麼看不要緊,收屍匠自己將自己的活計看得很重、很重要,既是重要差事,隨隨便便就交給初見面的小子,尤其還不是金烏本族,蘇景不覺得金白銀會放心。
  
  金白銀卻笑了:「我信的不是你啊,是你已經修入心髓神根的陽火。金烏不信陽火還能信什麼。」
  
  「孩兒不會辜負二父信任。」蘇景整肅衣衫,真正行禮了。於此一刻蘇景心中並沒思索太多,他的想法很簡單,金烏為他所親,金白銀為他所敬,那就擔下來這副擔子吧……其實蘇景本就是個簡單的人,有了親、敬兩字在便足夠了。
  
  「每次出發都是辦喪事,若運氣不好屍身提前被人撿了去,還得大打出手,收屍匠是個辛苦差事,對了,你怕打架不?」金白銀忽然有點擔心,雖談不到『頻繁』但收屍肯定免不了打架,尤其敢把金烏屍首撿走的仙家,基本都是些兇橫膽大之輩。收屍匠可絕不能怕打架。
  
  能不能打是小事,現在不能打無妨,將來把陽火修煉好了本領自然了得;可若天性孱弱不愛、不敢打架,可做不好這個收屍匠。
  
  金烏個個都喜愛爭鬥,如果蘇景是真正金烏,金白銀也不會多次一問,可蘇景是個人。
  
  蘇景想了下應道:「我飛升至今差不多六個甲子,東道、西佛、滿天星、西南朝、無漏淵,一個不差都得罪過來了。」
  
  金白銀愣了下,先是『嘎』一聲笑,繼而又『嘿』一聲嘆,之前的擔心不再,可新的擔心又來:「太愛打架也不好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21:38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9-19 21:33
第一一一四章  收屍匠再見
  
  
  金白銀囉裡囉嗦地又勸蘇景,收屍匠責任重大、少惹是非之類,但不管怎麼說,愛打架總勝過怕打架,很快金白銀又轉回了話題:「收屍匠辛苦,不過這個活並非全無好處,咱們金烏族內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謝謝收屍匠。」
  
  勉勉強強蘇景現在也算是頭金烏,是以對神鴉習俗、規矩多有好奇,饒有興趣:「怎麼說?」
  
  「看情形了,有些金烏打算去做危險事情,估計自己此行兇多吉少,會先想辦法找到我們,為我們做些事情,之後再離開去做自己的冒險,就算死了也不必擔心什麼,他已經為收屍匠做過事了,收屍匠就一定會為他收屍。」
  
  「有些金烏意外遭遇強敵,打過一場後垂垂將死,死前他會將自己的一件好寶貝含入口中,這件口中寶物就是對收屍匠的謝意,待我趕到時,憑著收屍匠信物可讓烏屍開口吐出寶物。」
  
  「還有些金烏死得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既來不及找我也沒能含寶入口,這也無妨,收屍匠可從他的寶囊中任取一件寶物,什麼都行,這是所有金烏都認可的事情。但只能拿一樣,至於其他寶物,除非他留有遺言提前安排否則都要做隨葬的。」
  
  「其實不管有沒有好處,該收的屍總是要收的。但金烏們願意在生前為咱們做些事或者死後留件寶貝,這是他們的謝意,這份好處我們也拿得心安理得。」
  
  金烏都是了不起的傢伙,能被他們看中、收藏的東西必是了不起的寶物。隨便拿出一件都有神奇之用,基本上收屍匠每收一屍就能得一寶,如此算來收屍匠也都是大財主了。
  
  蘇景笑了笑,不因財帛迷眼,只為『情趣』感人有沒有報酬,收屍匠該收屍就收屍;但『另一邊』,盡量做點事情或留下件東西,做一份感謝。
  
  這不是公平交易,只是彼此的致敬。
  
  蘇景喜歡這樣的感覺,尤其在仙界遊蕩了幾百年、見慣了仙人面目後。想不到居然一群三隻腳的烏鴉中找回了一些感動。
  
  「咱們這行當的開山祖師爺名喚金不黑。相傳他老人家一點也不黑,特別的白啊……」別家兇獸、上神、大威德者死前,或是靜謐從容安然而逝,或是回味畢生張狂豪邁。可金白銀是烏鴉啊。將死時候只有無盡囉嗦:「不管金皮銀皮。只要是金烏就喜歡煉太陽,煉出一個驚天動地嚇死神佛的好太陽,是為我輩所盼!不過太陽這東西不太爭氣。怎麼煉也都那個樣子,沒什麼大區別。」
  
  「再說回千古金烏收屍第一匠,祖師爺爺金不黑,他老人家曾立下宏志大願:收屍匠的太陽特別亮……歷代前輩都這麼傳的,他是不是真發願了,也沒誰親耳聽到,反正大概就是這麼個由頭,師祖爺爺把收屍得來的好處都埋在了西北天一處名喚『不安』的靈州。」
  
  「不是隨隨便便的埋了、藏了,不安州內被師祖爺爺種了『神髓天根』且施以千千火時刻祭煉不休,他老人家把寶貝埋在不安州其實就是『施肥』了,不是有那麼句話麼,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
  
  「金不黑用寶物去養天根,盼著有朝一日神根中能升出一枚完美驕陽…聚萬天真靈、匯眾寶精華、再合以神火祭煉,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靠譜。可是你想啊,收屍匠的下場不外『心枯而亡』這四個字,好寶貝也治不了我輩的傷心,我們收屍得來再好的寶貝,又有什麼用處呢?」
  
  「是以每一代收屍匠收屍所得寶物,全都會送去西北天、不安州,件件埋葬其中充當肥料,去滋養祖師爺爺的種下的靈根和法術。一來呢,這些寶貝本就取自金烏,金烏就喜歡煉日,咱把他們給咱的謝禮送去煉日,心裡會覺安慰;二來,萬一金不黑爺爺當年蒙對了,真要結出一枚完美太陽,那可是咱們神鴉詭、收屍匠一脈大大的揚眉吐氣,說咱不吉利?哪個吉利的有咱這麼好的太陽!」
  
  聽到這裡蘇景心中一動:「西北?前陣有靈寶兩次傳透秀色,將出世,這件寶物也在西北……」
  
  不等說完金白銀就搖了搖頭:「前後兩次秀色我都領略到了,與不安州無關,不用擔心。我倒有些失望,可惜不是啊:靈寶出世必當引出大大爭鬥,但若是不安州的好太陽,除了咱們收屍匠誰也指揮不動、收服不了!你想,猛鬼妖怪和尚老道圍著圈子打打打,打到最後才發現寶貝一出世就直接飛來咱們手裡,他們連根毛都收不來,哈哈、哈哈哈!」
  
  金白銀嘎嘎大笑起來,但笑聲過後他不忘告知蘇景:「得來寶物送去不安州不是規矩,無需教條死守,將來你收屍,得來的寶物就是你的,想如何處理就如何處理,不是一定要去不安州埋掉的。其實二父和我說過,二父的二父也和二父說過,二父二父的二父也和……代代都有說,祖師爺設法不安州、後代都去埋寶,多半是師祖爺爺想出來為咱們解心疼的法子,這法子逆轉不了『心枯而亡』的大勢,但也真能緩解、開解些我輩心中鬱鬱。」
  
  平心而論,對『心枯而亡』這種說法,蘇景能懂卻不是十分理解,畢竟不同族類。凡人體魄縱是修成仙神,也永遠不會有靈物那種細膩心觸。
  
  金白銀的力氣漸漸虛弱下去,躺在火海中喘息了一陣再開口:「最後三件事情,一是我剛剛種入你身內的,詭金烏收屍匠的望死眼,能助你探知金烏或者天陽淪喪時散出的死意。『望死眼』是寶物也是真修神通,頗有神奇之處,效用因人而異,具體的將來你自己慢慢體會吧。第二件事,我那太陽給你了,還有這些零碎。」
  
  說著,金白銀張口吐出些玉簡、陣圖,有關為金烏收屍的規矩、尋屍所需修心修感的法門等等,得了這些東西,只要是頭金烏都能做好收屍匠的差事,蘇景也不例外。
  
  金白銀巨翅擺動,按住了蘇景的左手,片刻後蘇景只覺手心一燙,又被種下了一枚火紅玉玦,這是詭天烏收屍匠的信物;
  
  之後金白銀又把自己的一根長長劍翎煉入蘇景身內,胸口處留下一道烏羽紋,這也是信物,金白銀自己那輪太陽認可蘇景的信物。
  
  傳望死眼為第一事;其他有關傳承為第二事。
  
  「最後一件事,上面最近隕落的金烏稍多了些,否則我也不會這麼快就靈心枯萎了……我沒機會查了,你現在還有點嫩,也別太冒失,過陣子修為強些了,多留意上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對勁,但願不是吧,總歸小心些沒壞處。」
  
  上面。
  
  上面就是上面,不存其他深意,宇宙無限,不止東南西北,還有無限高遠和無盡深邃,修煉有成的大金烏喜歡待在高處。
  
  事情大概交代清楚,金白銀把頭顱沉入火海,過片刻重新扶起,長吐一口氣:「泡在火裡可真舒服。你已經是收屍匠了。」
  
  待蘇景點點頭,金白銀笑:「收屍匠你好。」
  
  蘇景也笑,同樣對金白銀道:「收屍匠你好。」
  
  金白銀巨大身軀不動,印堂處忽然靈光一閃,一隻普通烏鴉大小的銀色天烏自其眉心飛出,落足蘇景肩膀。
  
  真身仍在火海,蘇景肩膀上的銀色天烏是金白銀的神識一道。銀色小烏在蘇景耳邊笑道:「走走走,我帶你去看看墓園、去看看我那輪太陽。」
  
  蘇景暫離小光明頂,重返巨大浩渺的猩紅天地化境,有銀色小烏指點,剛剛被種在蘇景手心的火玉不止是身份信物,內中也有靈法行轉,隨蘇景心思,他可在這浩瀚世界中任意行移,從西至東從南至北,穿跨世界彈指成行,免去了奔波之苦。
  
  西方為神鴉安息地,其他地方皆為金輪塚,埋金烏掛殘陽都有專門法術,仍是憑著手中信玉施展起來全無難度可言。
  
  大概看過墓園,銀色小烏又帶著蘇景去了金銀白煉化的驕陽。蘇景看得到,肩膀上的銀色小烏身形越來越淺淡了,但他不多問、不多說。
  
  金白銀雖是『白皮』,可他仍是真正的大金烏,甚至比著大多數大金烏都要更強大得多,一是因他天資了得;二來收屍匠聽起來可笑,卻貨真價實地列位於神鴉七將之中,自有秘法傳承,或許不如其他六門神將那麼『入其極』,但也遠非普通金烏可比。
  
  他的太陽熊熊且熾烈,真要拿來做金輪轟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奈何蘇景根本『掄』不起來它,這和驕陽是否認主關係不大,主要是金白銀的太陽上還牽扯著『墓園』的穿遁法陣。
  
  不同於普通穿梭法門,墓園化境的穿遁法術牢不可破、自虛入實,不可查卻已經真正在,掄這枚太陽會連著墓園一起掄起來,而墓園最最重要的是『安寧』,即便收屍匠也不可驚動逝去前輩,這是收屍匠的天條戒律。
  
  銀色小烏帶著蘇景轉了轉自己的大太陽,說說法術也免不了地穿插著無關廢話和好笑、不好笑的笑話,金白銀是得意的,但銀色小烏的身形卻越來越淺淡。過不多久,它就幾近透明。
  
  就快散去了,銀色小烏無力飛翔了,從肩膀跳進蘇景手中,仍是笑:「收屍匠再見。」
  
  蘇景也點頭,認真:「收屍匠再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21:41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9-20 19:26
第一一一五章  謝謝
  
  
  小小的銀色金烏散去了,再無痕跡。它是金白銀的一道神識,當它散去上一代神鴉詭、收屍匠命火熄滅,就此遠逝。
  
  每個人都有自己最後的心願,金白銀一輩子收屍,也見過不少必死無疑卻還未死的金烏……曾經的威風不再,曾經的燦爛消散,即便神物,當死亡降臨時候也會變得那麼無助、那麼渺小、那麼讓人心酸心疼。
  
  金白銀不想別人見到這個過程,他可是一輩子威風八面、所過之處其他金烏趕忙收聲、遠遠避讓的神鴉詭、收屍匠!
  
  蘇景明白,所以最後時候他和銀色小烏退出了小光明頂。至於銀色小烏給他交代的那些法術、事情,金白銀留下的玉簡裡其實都有記載的。
  
  新的收屍匠收的第一具屍,一定是老收屍匠。蘇景返回小光明頂。
  
  金白銀已死,二尺不到的屍身,銀色的三足神鴉:金白銀早已修成了如意身,既可翅展萬丈,也可化身細雀,無論多大或者多小都是他的真身。
  
  他的真身如意,所以他把自己的屍身定在了二尺。小一些好收拾,金白銀也是收屍匠,他儘量不給收屍匠添麻煩。
  
  蘇景神情肅穆,依著玉簡中的指點,先做金烏敬奉亡者之禮,之後取扶桑葉一片,小心去包裹金白銀的屍身。但他的手觸碰烏屍時候,眉頭微微一皺……很輕,輕若鴻毛。
  
  金烏一族,即便喪滅一身修持也不會立刻散去。會留駐於屍身之內,所以它們的屍體會沉重但也會有靈性,將來這份靈性會化作永久守身禁法以保遺體永遠安寧,可金白銀的屍身靈性不在、畢生修元不在。
  
  這個時候金白銀翅下一根長翎漂落,蘇景伸手接住,翎毛上歪歪斜斜地寫了兩個字:謝謝。
  
  謝謝蘇景,謝謝收屍匠。
  
  蘇景微一愣,還不等他明白發生何事,小光明頂火海突然轟蕩,強烈光芒直衝雲霄、妖嬈烈焰翻卷八方。那火燒得越來越熾烈越來越兇悍。只在三兩個呼吸間,原本赤紅顏色的火海已然燒灼變作燦燦銀白!
  
  白熾焰、賁烈火,以今時蘇景修為決絕煉化不出的天火神色。
  
  謝謝收屍匠。
  
  謝在何處。
  
  謝在離世前的散功,金白銀將自己的修元融入了小光明頂火海。
  
  他是收屍匠。他知道規矩。他要謝謝收屍匠。
  
  蘇景心中感覺絕非感謝、激動那麼簡單。這情緒來得複雜萬分,他自己也說不出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一絲不苟地收殮前輩屍身。將他葬入了化境墓園中的西方黑山。
  
  其間蘇景動用阿骨王袍,想要追查金白銀的魂魄下落,但一無所獲,金白銀身神一統,心枯即為靈滅,他的神魄徹底消亡了。
  
  其實金烏入葬並沒太多講究,安穩安詳就是最好了,可蘇景在安葬金白銀後,自己卻覺不解心疼,又依著中土習俗,墳前靜坐、為前輩守靈四十九日,這才離開了墓園化境。
  
  如今墓園與大天地唯一的連接僅在金白銀遺留驕陽,蘇景先回到驕陽,試著發動了一次望死眼,並未察覺到同族死意,這讓他心裡鬆了口氣。
  
  驕陽中另有一道穿遁法陣,直連西北天不安州,蘇景發動陣法過去看了看,意外發現不安州居然有仙家駐道,幾個散仙,本事大概能和蘇景初飛仙時候遇到的九合真人大戰七天七夜。
  
  不安州只是個不起眼的小靈州,內中神奇只有神鴉詭、收屍匠知道,且種靈根、埋珍寶的地方有高深陣法與幻法守護,外人無從察覺,所以收屍匠是不禁散仙來駐道的,有人駐道反倒是個很好的掩護。
  
  以蘇景的本領,幾個散仙根本發現不了他,蘇景去看過種根葬寶的陣法,什麼都沒能探出來。
  
  因為本就沒太多希望,所以也不存什麼失望,由得那幾位散仙駐道,蘇景再動法陣悄然返回驕陽。其後,驕陽中一住整整五十年。
  
  小光明頂得巨力融匯,變得不夠穩當,非得蘇景做專心煉化不可,而金白銀留下的驕陽與其真修本元同出一脈,在這裡為小光明頂收煉前輩元力事半功倍。
  
  這五十年中,西北寶物第三次傳出了秀色,仙家高人追蹤下來,寶物所在範圍又縮小了些,且大概能斷定,靈寶出世之日只差百年,這與又一棧溫樹林給蘇景做過『全套』後的批言穩穩相扣。
  
  待蘇景駕馭小光明頂再次啟程的時候,發現西北仙天中多出了一樣『東西』。
  
  殺機。
  
  上仙大宗或明或暗對外亮出他們的態度:志在必得。奈何即便佛祖也休想隻手遮天,你說勢在必得我還說擋我者死呢,頂尖幾座大仙壇誰都不買誰的賬。小門小戶或者散仙則信奉『靈寶無主有緣者得之』,要不要真正參與爭鬥且不必去想,來這裡轉轉、碰一碰運氣總不會錯的。
  
  就算沒碰到運氣,至少也能開個眼界吧。
  
  群仙蜂擁西北天。
  
  這不奇怪,四百年前小小一座玲瓏壇招親,照樣引來了『狂蜂浪蝶』無數,何況這次將現世是件驚天動地的寶貝,來到西北天的仙家,仿佛過江之卿,多到沒法子數了。
  
  既然來了,多多少少都對寶物存了覬覦之心,神仙不貪心?不貪心的一般當不了神仙啊。
  
  人多了,寶物卻只有一件,不知不覺裡這西北天中就藏下了層層殺機,只是相距寶物出世還有整整一百年,這個時候大家都隱忍著,維持著表面上的一團和氣,現在沒誰會動手。
  
  殺機已在,只是尚未真正暴發開來。
  
  『殺機』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甚至連氣意都算不上。以蘇景原來的修為無以察覺,可這次才一飛出來,識海中就有靈思成形:到處殺機潛藏……蘇景自己也覺得挺神奇的,想來是金白銀為他種下的望死眼的效用吧。
  
  對此蘇景笑笑作罷,正日子還沒到,他也老老實實的,駕馭著自己的小光明頂繼續遊蕩,把自己那聲『不聽,你猜我是誰』一家仙壇挨著一家仙壇地喊下去。
  
  行途之中蘇景遇到過不少『仇人』,佛家弟子。西南朝妖兵、無漏淵陰兵等等。但相遇之後無驚也無險:小光明頂暫止前行,為對方讓出道路。對方也不來多做盤問,頂多用遣過幾道靈識打量一下便告作罷。
  
  沒人認出小光明頂……只因得前輩饋贈、收煉了金白銀畢生修為後的小光明頂已經模樣大改!
  
  最初時候,九合靈州為一片青青世界。碧綠昂然;被蘇景占下、祭煉。青青世界化作烈焰天州。熾烈火海何其醒目;如今,靈州再得歸真變,從外表看上去只是一塊黑乎乎的星石。甚至還有些簡陋寒酸,任誰一看都曉得:此間主人混得可不怎樣。
  
  認不出小光明頂,真有外人來打招呼也是烈小二出面,蘇景的日子過得安寧平靜;烏龜州那邊也還平安,這就虧得星火不動老尊了,烏龜仙是星滿天第六主的貼身巴下,西南朝追查蝕海等人的下落,一時半會追不到星滿天中人身上去。
  
  此外又一棧有消息傳來,星滿天第六星君最近在閉關,星火不動老尊清除身內效忠咒法,六星君立時便能查知,但想來一個巴下叛逃,對六星君這等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來說不算什麼大事,並未專門出關處理此事,星滿天也沒有緝拿老尊的命令傳出……至少在原來主人出關前,烏龜州的遊蕩還是安全的。
  
  時間晃晃,轉眼又是一甲子過去,西北仙界流言滿天飛:相傳,西天佛祖派遣駕前十七位大菩薩與七百真羅漢,攜佛祖欽賜重寶,趕赴西北;相傳,西南朝十大聖出關,其中四人正在來西北的途中,精銳妖兵三十萬隨行護駕,軍中隨便一個小卒子都是上品金仙;相傳,西北地主無漏淵已備下十九座無歸陣,十九無歸陣又可並和為一道大滅絕劫數,必要時候必將掃滅一方;相傳,星滿天中三位星君正在北方蓄勢,徵兆天星三千三百枚,彙聚一道星河蓄勢待發,正正指向北方……
  
  流言越來越嚇人,蘇景簡直懷疑自家的『神鴉燥』來西北幹活了。還好又一棧兢兢業業,有關西北天群仙彙聚的消息,總會及時傳給烈小二,再由烈小二轉告蘇景,大人物的確有,且還不少,可是和流言中傳的人物對不上,至於幾十萬妖兵幾千顆星星的說法,純粹是笑話了。仙天中數得上的勢力如今都有了動靜,不過有一家例外:東方道。
  
  這就要分做兩頭來說了,又一棧本身在東方就沒什麼耳目,探查不利,或許是人家已經動作,又一棧沒能探知。
  
  又一棧的消息不便宜,蘇景貨真價實用寶貝換。
  
  偶爾蘇景也會顯身,和些往來身邊、好脾氣的劍仙聊上一陣,純粹是行途寂寞,聊天解悶而已,不過彼此間的話題並不豐富,不外是快要出世的靈寶和有關大勢力大動作的留言,一般聊到這裡的時候,蘇景都會擺手笑道:「流言蜚語而已,不可盡信,不過我三年前我曾親眼所見,十七頭大金烏結伴飛過,向著西北深處去了,不知和靈寶有沒有關係。」
  
  說著,他還煞有其事地取出一根金烏翎,壓低聲音:「不知是我合了金烏大仙的眼緣還是碰巧、造化,那隊金烏飛過的時候,一枚神翎落了下來。」
  
  不久之後流言多了一條,三足神鴉重兵臨境,也要來奪寶。
  
  再和別位劍仙聊天的時候,蘇景又說自己遇到閻羅神君駕前冥王了,這次沒有信物了,總不能亮出王袍告訴對方『我就是』,但效果居然還不錯,『閻羅神君有靈,出世靈寶歸他老人家所有』的消息漸漸傳開;待到蘇景再說他碰到大群黑色巨靈神的時候,就沒什麼效果了,墨巨靈不出名,沒人願意傳他們。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21:45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9-20 19:27
第一一一六章  一缸鮮血
  
  
  西方遊蕩,堅持不信謠、猛傳謠同時,蘇景還意外發現烈小二的本命法寶居然是針,修持的神通就是針線活,蘇景請他幫忙繡一面大旗。
  
  烈挺好的,點點頭痛快答應,且還不收酬勞,縫針刺繡本來就是小二哥的修行。
  
  這天前行中,前方有仙壇映入靈識,蘇景一望便知,前方的仙壇籠罩於秘法之下,隱匿起了行蹤,若是普通仙家來看、來探,前方是只是空蕩蕩的宇宙,但對方的匿形法術瞞不過蘇景。
  
  西北天不太平,施法匿形求個平安無事再正常不過。蘇景振翅飛出小光明頂,孤身上前,並不太靠近以免對方誤會,遙遙開口,還是那一句:不聽,你猜我是誰。
  
  喊完,蘇景忽然笑了,前方仙壇中人當會狐疑吧:這個長翅膀的究竟看沒看見我們?若沒看見,他的確是對著咱們喊話;若看見了,他喊得有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可笑容才在面上綻放,蘇景忽然揚眉,雙目中精光陡現:前方仙壇,有瑰麗光芒層層綻爍開來!對方正撤去護界、隱形的法術。
  
  以己度人,若自己施法隱藏了仙壇,忽然來個人遠遠喊些不相干的事情,蘇景是一定不會去理會的。聽了喊叫、撤去護篆,那便是有所知、將會有回應!
  
  興奮還是緊張?蘇景自己也分不清楚,眼睛亮得嚇人,身體則有些僵硬,他不敢稍動。生怕自己一動對方會逃跑似的……
  
  視線中七彩仙芒閃爍,蘇景不自覺咬緊了牙,短短兩個呼吸功夫卻讓他感覺無比漫長,當光芒散去、前方仙壇顯現真形,一片姹紫嫣紅的靈州。
  
  不見有人出來……下一刻,靈州輕輕一震,突然爆碎化歸齏粉!
  
  甚至都沒有一絲力道外泄,就在全無徵兆中,那座靈州爆徹底粉碎,從姹紫嫣紅的一片靈秀小世界變成了大大的一團的煙塵。
  
  蘇景沒見到外力侵襲、也沒察覺靈州內部有什麼力量動盪。炸碎前絕無異樣。
  
  地方毀了。人卻無恙,煙塵中近百仙女面色蒼白、呆呆懸浮著,很快為首一個中年仙女目透凶光瞪向蘇景:「妖人爾敢!我紅果坪與你有何冤仇!」
  
  言罷張口噴起一道精光,向著蘇景打來。一個動手個個動手。洞天裡的烈小二放下了手中的針線。也在皺眉責怪蘇景:「蘇老爺怎了。您挺和氣的一個人啊。為啥問都不問就直接毀了那座靈州?這裡名喚紅果坪,是一座仙女州,內中即為主事仙女都在興高採的牌子裡掛名。雖說她們的生意不多,但也算咱們又一棧的財神奶奶不是。」
  
  「不是我。」蘇景搖搖頭,立刻飛回自己的小光明頂,同時提神戒備。紅果坪毀滅的太古怪,說不定是什麼邪魔作祟,可別也給小光明頂來這麼一下子。
  
  於蘇景戒備中,小光明頂呼嘯而起,穿透一眾仙子圍攻,向著西北方向飛去,仙子們攔不住也追不上,只有頹然放棄,但她們收手後又忽然發現:大首領不見了……
  
  小光明頂上,蘇景先向剛抓來的紅果坪仙女說明白不是自己動手,對方倒是個明白人,開始的確有誤會,但見到蘇景抓自己如此輕鬆,自能明白他要想殺滅全場不是難事,真要是他炸碎紅果坪,他也犯不著不承認。
  
  隨即蘇景問起靈州炸碎情形,仙女自己還迷惘著,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突然護篆遭遇重壓先行崩碎,跟著靈州顫抖頃刻毀滅,內中仙家全不知發生了什麼,正好外面來了個長翅膀的大喊『不聽你猜我是誰』。
  
  她們都不是不聽,她們都猜他是兇手。
  
  適逢其會,誤會難免,澄清了也就是了,此事和蘇景沒什麼相干,犯不著去追查,更犯不著為難紅果坪仙子,蘇景放人、駕馭著小光明頂繼續前行。不料,兩個時辰之後前方又出現了一片靈州。
  
  靈州不稀奇,被炸成齏粉、化作一團大大煙塵的靈州就不多見了。
  
  幾十個穿紅掛粉的白面男子正漂浮在四周,看著煙塵發呆……烈小二驚奇不已:「這是、這是也炸碎了?和紅果坪一樣?」驚奇之後就是盡職盡責:「雲羅宮中雲羅仙,雲羅仙家舞翩翩。啟稟蘇老爺,這裡是雲羅…這裡本來是雲羅州,內中仙家精擅舞藝。哦對了,雲羅州比著紅果坪小上一半。」
  
  一群白面仙圍攏的煙塵,比著紅果坪炸碎後的煙塵可要大出了許多,但也淡薄不少。蘇景上前一問,果然雲羅州也在兩個時辰前炸碎成粉,不過最近這一代仙天無風,靈州炸碎後煙塵緩緩彌漫,並未立刻消散。
  
  相鄰不遠的兩座靈州都崩了,而且都崩得莫名其妙……又何止兩座靈州。這一代算是個『熱鬧』地方,相隔不遠就會有一座仙壇坐落,一天之中蘇景接連路過九座靈州,無一例外盡數崩碎。
  
  崩碎情形、崩碎時間都和紅果坪一樣。這案子蘇景自忖破不了,且仙天是亂個亂糟糟的世界,他不去多管閒事。不過駕馭著小光明頂從一群又一群靈州崩毀的仙家身邊路過,蘇景稍稍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臭顯擺似的。
  
  可到了第二天,再向前,途中所見靈州都是一團團快要散去的塵煙,蘇景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倒抽冷氣,收起小光明頂,換做烏羽雙翼急急向前掠去!
  
  得了金白銀饋贈,小光明頂自形變入意變,蘇景心意轉轉它便遁化寸半金光,隨便收在哪裡都成。
  
  雙翅聚攏風雷,向前疾馳去,如此匆忙不外一個緣由:不安州也在附近!
  
  所謂『附近』要看怎麼算,其實距離還是挺遠的,不過宇宙浩瀚,拔個高度來看也是能當成『附近』的。不安州中藏有歷代神鴉詭趕屍匠的心血、心願,可別也被這莫名之災毀去。
  
  烈小二也傳訊回又一棧,諸多小仙壇無端被毀,事情透著蹊蹺,查一查沒壞處。
  
  沒日沒夜,風火急行,越向不安州飛去蘇景心裡就越不踏實,沿途所過所見靈州盡數消失不見,無處安身的仙家難計其數。邊飛邊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煉就一道十萬山妖兵的那種『歸旗符』,這麼飛實在太費勁,將來收屍也大不方便。
  
  若有歸巢咒,心念一動返回大驕陽,再從穿遁法陣去往不安州,豈不省時省力。
  
  好一陣全力飛馳,直到他趕到不安州,始終高懸的一顆心才落回原位:不安州安好!但蘇景才踏實了片刻,又忍不住攥起拳頭去敲自己的腦門,心中念叨著:可別是那樣……
  
  蘇景沒有立刻潛入不安州,見其安好後又在它四周轉了轉,越轉心裡越涼,不安州附近、星盤上有記載的靈州,盡數爆碎不再!蘇景大概能想到要出事了,不敢再耽誤時間,可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妥帖辦法,抹一把臉歎一口氣後又變得神采奕奕,隱遁身形潛入不安州。
  
  又再一天,又一棧的消息傳來是:這片地方,方圓三百紮內,所有靈州崩碎……『方圓』何以計?以不安州為心。
  
  不安州周圍三百紮,仙壇、靈州,有一家算一家、一家未留下,無論實力深淺無論內中仙家修為幾何。只毀地,不傷人。
  
  炸碎的仙壇裡,還有一座西北鬼無漏淵的哨壇。此外又一棧還專門提到:被摧毀的只有仙壇,三百紮內凡間世界和太陽、凡星皆無恙……如果金白銀還活著,他會嘎嘎大笑還是痛哭失聲?
  
  再明白不過啊,師祖爺爺金不黑設下的法術是真的,不單單是為了給後代『解心疼』。
  
  八方靈州無端被毀,說玄就玄,說簡單也簡單:不安州內重器不願於別家仙州共居一處,它橫它霸道,它不許那些靈州距離自己太近……至少此事可以證明,不安州內真的有『東西』,或許它還沒真正成形,但它已經發威了。
  
  可時機不對,大不對。
  
  西北天,靈寶將出世,八方仙神彙聚而來,以期提前找到寶物線索;這個時候,三百紮地方所有仙壇崩碎,唯獨正中間不安州無恙。
  
  何異在萬鯊彙聚的海中潑下的一缸鮮血。不安州的『好太陽』冒充即將出世的靈寶,冒充得簡直太成功了。
  
  緩緩吐出一口悶氣,事情未落定前蘇景盼著沒事,可真要出了事那也沒什麼可說,他是神鴉詭收屍匠,收屍匠的東西不是誰都能碰的,收屍匠更不是誰能惹的。蘇景去問烈小二:「這次還能再請到幫手嗎?」
  
  雇傭打手的生意本是烈小二負責的,但這回他不敢貿然答應,而是傳訊回客棧去問東家,很快又了回訊:難,幾乎沒可能。
  
  打手受人雇傭,本就是為了錢財,這次不安州顯現異常,任誰都會誤會那件將出世的靈寶就在不安州,且還沒得解釋,守護不安州這種差事找不來人做。
  
  結果並不意外,蘇景笑了笑,思索不久後又問烈小二:「或者,能不能請又一棧出面,幫我澄清下不安州的事情?」
  
  烈小二不廢話,立刻傳訊回客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22:07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9-21 19:17
第一一一七章  別惹收屍匠
  
  
  金白銀離世前說的明白,將來不安州真要出來一枚太陽,只能是神鴉詭、收屍匠的,別宗仙家本領再深神通再大也得不著一根毛;
  
  金烏一脈,雖強大兇狠但他們不爭於世,他們沒有敵人,至少以蘇景所知,除了墨巨靈外不存什麼仙家專門針對金烏;
  
  好太陽於別人無用,於金烏重要,大家又不存利害衝突、不存金烏強大了誰家就要倒楣這種可能,哪又何必來壞了這群兇狠烏鴉的好事。
  
  這件事情如果能解釋清楚,可免去一場殺戮。
  
  很快又一棧傳訊回來,烈小二對蘇景歎了口氣:「這件事咱們做不來,真正靈寶幾次秀色穿透仙天,是大不凡之物,那東西出世後說不定能主掌大脈沉浮,能扭轉巔頂仙壇興衰,如今來這西北的群仙與紅了眼睛的惡狼無異,莫說咱們又一棧只是個買賣家,就算佛祖道尊真正發話,說『不安州的異象與真正靈寶無關』,最多也就能約束佛、道本宗弟子,管不了旁人的。」
  
  「澄清不會有人信,更要命的是,就算人家肯給一個面子,聽了咱們的解釋,咱們也得開放靈州,允許對方過來用真識相探於寶物,這樣他們才能確定不安州內蘊藏的東西只於金烏有用、才會打消爭奪的念頭。可是莫說別宗仙魔,就是您這頭神鴉詭將也都探不到內中的『好太陽』啊。」
  
  人家來了,真識一探。模糊一片完全看不出是個什麼東西,但不安州鬧出的動靜實實在在摧毀周圍無數靈州。想鑒寶只能毀陣破土、挖開看看,陣法一破神陽必毀,神鴉詭收屍匠世世代代的心血、期盼就此落空。
  
  烈小二稍作停頓,又對蘇景說道:「不安州大亂在即,東家的意思是……請蘇老爺三思,這件事強撐不來的。」
  
  藏在西北天深處的真正靈寶也好,不安州內孕育的好太陽也罷,上上珍寶在出世前都是最最脆弱、最最危險的時候。早些年,寶物深藏、不露痕跡無人可知;晚些年。寶物氣候大成。難以摧毀。唯獨將出世但未出世之時,異象已經顯露、可能被查到端倪,但寶物自身尚未徹底成形,自保護力有限得很。這個節骨眼上若有人來奪寶。不外三種可能:
  
  其一。來者實力強大。霸佔靈州守護寶物,不許別人再靠近,這對寶物是最好結局。能夠長到完整火候圓滿出世;其二,實力不夠,知道自己占不住靈州敵不過再來的奪寶者,那就不理寶物尚未長成,提前挖掘,這就要看運氣了,或許能得到生長一半的寶物,雖未圓滿但也是了不起的東西,或者寶物本性暴躁,未等長好就被挖出、它直接爆碎了也說不定。不安州的好太陽必是後者。第三種情形,更乾脆、狠心賊,自己得不著也不讓別人有機會得去,直接毀滅了寶物了事!
  
  無論哪種情形,都如又一棧東家所言:此間大亂將至。
  
  又是一陣思索,蘇景開始做事了:遣散。
  
  讓烈小二、燕無妄走人。
  
  燕無妄正在蘇景風身相助下精煉寶珠,渾不知外間事情,先被喚醒,又再三言兩語聽過事情經過後,燕無妄皺起了眉頭:「神鴉詭、收屍匠……蘇鏘鏘,我知道你修金烏的,也知道修行到了一定火候,會有些歸屬感覺,可說到底你是中土之人,既沒有第三隻腳也不是什麼烏鴉,若一切平安你願意收屍也無所謂,可性命攸關,你真把自己當金烏?修火燒壞了腦子嗎?」
  
  「也沒那麼誇張,我沒把自己當神鴉。」蘇景語速慢,不是特別莊重但也不輕鬆:「可是…我確實承惠於金烏,我也真的敬佩金白銀,他的衣缽傳給了我,他想守護的我置之不理……離山有戒訓的,沒法對自己交代。順其自然吧,做好眼前事。」
  
  哧一聲,燕無妄笑:「你啊,傻逼。」
  
  蘇景不愛聽,擺手:「滾,滾滾滾,不安州沒你什麼事。」
  
  「不安州沒我事,你就有我事。」燕無妄活動著肩膀:「堂堂朔月天尊,當年不棄萬聖玄天道主,如今不棄傻逼朋友。我跟你說,我都羡慕你,能認識我這樣的熱心腸。」
  
  以前沒覺得燕無妄這麼貧,蘇景失笑,隨即仔細打量了下他:「你也是?」
  
  「是什麼?」燕無妄一時不解。
  
  蘇景多講禮貌,不說髒話只笑呵呵的。
  
  燕無妄不笨,很快想到了自己也是什麼,同樣笑了起來:「你不說我沒覺得,你說了我就覺得……我也是!」
  
  烈小二剛正跟又一棧傳訊,沒太留意他倆再說啥,此刻問燕無妄:「你也是啥?」
  
  燕無妄不理烈小二,問蘇景:「守護不安州,你可有什麼打算?」
  
  「打算談不上,只能說試試看。對了,此間還有幾個散仙,也算無辜,你把他們趕走吧。」說完,蘇景盤膝坐地,五心向天比閉目入定。
  
  ……
  
  不安州,十一仙。
  
  十一位仙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正修行得帶勁,忽覺一股森森煞氣轟湧而來,群仙大驚,急忙列陣戒備,很快,他們就看見一個白衣大胖子顯身。
  
  今日又逢滿月。
  
  本地仙驚訝得很,不安州是有護篆守護的,這個大胖子是怎麼進來的?為首一位仙家沉聲開口:「不安州修者,從不惹是生非,從不妄自為尊,自問不曾惹過別位仙家也不曾落下什麼仇怨,閣下為何而來,還請示下。」
  
  「為何而來?」大胖子仿佛聽到了有趣笑話,霍然大笑:「西北朝,無漏淵!整片西北天都是咱們鬼家地盤,看不順眼你們這些傢夥。來趕你們走,算不算道理?」
  
  說話之間,大胖子頭頂詭光燦燦,一頂扭曲金冠顯現,惡獸、九枚獠牙、含寶珠,九齒含珠冠!
  
  落足西北,十一位散仙自然曉得無漏淵的名頭,自然認得九齒含珠冠,自然知道帶這頂帽子的猛鬼就是九齒含珠王,無漏淵三十三大毀滅王之一!
  
  「拜見前輩。小仙告退。」沒廢話。十一位散仙立刻飛天遁去。
  
  ……
  
  「咱們金烏族中,七將為尊!燥風真知生殺詭,修持無不入其極,能夠列位七將。個個都是大德威者。佛祖怎地、道尊如何、西南朝十一天聖、星滿天諸大星君、無漏淵那些鬼王。在咱們神鴉七將眼中:小狗蛋兒!」
  
  小金烏圍坐一圈。居中一頭大金烏口水橫飛,吹擂自家神將。
  
  小金烏個個雙眼放光、滿目崇敬。神鴉七將於普通金烏來說,無異劍仙於中土凡人。
  
  一頭小金烏問道:「陽火火阿達。神鴉七將真的都那麼了不起?」
  
  問的是廢話,小金烏有此一問其實也是附和著吹擂本族。
  
  大金烏陽火火一笑:「這是自然!」四字說完,陽火火忽然想起了什麼,語氣一變:「不過也有個例外,七將中的神鴉詭中,有個收屍匠,他們都是好樣的,真正值得敬佩,不對,不止敬佩,簡直應該膜拜,但是……他們位列神將並非天封,成色上嘛,比起其他幾門神將,削微地差了那麼一點點……」
  
  正說到這裡,陽火火忽覺心頭一震,脫口怒叱:「我……草!」
  
  小烏鴉們都駭了一跳,紛紛問道:「阿達,怎麼了怎麼了?」
  
  「咱們族裡有句話,你們還小,當是沒聽說過,現下阿達就告訴你們:別惹收屍匠!」陽火火的雙目流火:「咱家的收屍匠,可能讓人給惹了!你們都給我老實待著。」話音落處,陽火火振翅飛起。
  
  下一刻陽火百道,自陽火火身上飛射而出,那是金烏同族劍的聯訊靈訊,跟著陽火火猛抬頭,放聲一聲吼喝:「嘎!」大叫之中身體化作一蓬巨碩烈焰、火光衝天起!
  
  待到火光散盡,三足金烏陽火火身形消失不見。
  
  ……
  
  死了的病麒麟,肚皮朝天。
  
  黑髮垂腰、纖細苗條的女人,坐在死麒麟的肚皮上,雙腳懸空、正晃蕩。女子低垂頭,長髮垂下遮掩了她的臉龐,她正看著手上一顆砰砰跳動的心臟,皺著眉頭低聲喃喃,不知說些什麼。
  
  女人對面,百丈外,身形百丈的巨漢。
  
  百丈身材,比著普通人是大出太多了,但在仙天中實在算不得太高大。可這個大漢的威風只可仰視!或者說此人氣勢與身形全無關係,哪怕他只是個三寸丁,一樣也是要被仰視的。
  
  大漢開口:「十一哥雖暫時找不到,但他人肯定沒事,三姐不用太擔心了。」
  
  「三姐?」窈窕女子抬頭,跟著身形一閃……
  
  「三哥、三哥!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再揪我頭髮打,我錯了,我錯了啊!」百丈大漢被個纖弱女子揪著頭髮打,不敢還手不住口地討饒,場面蔚為壯觀。
  
  剛還只能被仰視的大漢,在苗條女子手上哪還有半點威風。
  
  「十三,你曉得,咱家十三位兄弟之中我是最講道理的。按理說你年紀最小我不該打你,可你喊錯不是一次兩次了,我有我的忌諱,你可別因為我疼你就欺負我!」
  
  纖弱的女孩子居然眼淚汪汪,若非她還揪著大漢的頭髮猛踹,簡直分不清誰才是挨打的那個:「我知道當初你跟在我身邊,心裡可能管我喊姐喊慣了,但是我最煩什麼你也不是不曉得,何況你早都生靈開智立位封王,稱呼不改不成!你要實在喊不慣三哥,乾脆就叫我名字阿伊。」
  
  十三都快被打哭了:「哥,我改。」
  
  只能被稱作三哥,不許別人喚她三姐的黑髮女子鬆開了大漢的頭髮,正想說什麼忽又皺起了眉頭:「你怎麼還掉頭髮了?」說著,從手指縫中撚起一根頭髮,兩丈長的頭髮。
  
  大漢呲牙:「你努得太使勁了唄。」他的頭髮迥異常人,就是來一條龍。把他的髮梢綁在龍爪上讓那它隨便飛、玩命飛,且看它能不能逃得走。
  
  三哥卻搖搖頭,她掐著力道打得,能把十三打得哇哇怪叫但不會打掉他一根頭髮絲,因為閻羅神君說過:我駕前王駕,就算掉一根頭髮,也是一場血染天河的大禍。
  
  十三王掉了一根頭髮,不是三王打的。
  
  把頭髮交還給十三,三哥道:「肯定是有什麼事情,你的頭髮你自己查去。到我值守陣法時候了。走了。」話音落。人影微晃,窈窕女子消失不見。
  
  十三王拿著自己掉落的頭髮,左看右看……冥王的頭髮不會輕易掉落,既然不是三姐弄的。那肯定會有些玄虛的。十三王喃喃幾字冥咒。隨後把頭髮向天一扔。兩丈長髮化青煙。煙霞凝長劍,劍鋒指向仙天西北。
  
  十三王低低一字:「去!」
  
  煙霞長劍陡向前電射去,十三王目中玄光閃爍。緊盯煙霞長劍離去方向,身軀卻巋然不動全沒有追隨的意思,過得片刻待長劍徹底消失視線,十三王再一字:「破!」
  
  吼喝同時揚起大手在身前一劃,身前虛無星空硬是被他撕開一道灰色口子,旋即百丈身軀一閃,鑽入虛天破痕。
  
  一息過後,虛天傷痕痊癒,星空再無異樣,十三王不知去向。
  
  ……
  
  不安州上,蘇景緩緩張開眼睛,神情狐疑,心裡想著: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剛剛入神、定念,全副精力都用來催動自己的阿骨王袍和趕屍匠玉,並非行法運功,他是想催化出幾道靈犀,憑著身上這兩件寶物試著向自己人求助。
  
  沒見過面的自己人。
  
  以前蘇景可沒這個本事,但得望死眼傳承,這道持心寶物、神通,讓他心咒念力增強不少,如今可以勉強試一試了,至於管用不管用他自己也不曉得。
  
  「你怎麼沒走?」蘇景有些意外,望向還留在不安州的烈小二。
  
  烈小二神情凝重:「小人與二東家同生死,共進退,我意已決,您老無需再勸。」
  
  「說實話。」
  
  「東家想看你這一架怎麼打,他老人家來不及親自趕來,就命小的在旁邊看著,怎麼打的、打了誰了,全都靈訊傳遞,東家在又一棧裡等著聽,過過乾癮……」
  
  蘇景啼笑皆非:「不怕你會被殃及嗎?」
  
  「嘿,趕來不安州的各路仙佛都是衝著寶物來的,沒人會真正在意小的。」說著話烈小二忽然忙活了起來,先是一塊功德佛牌掛在胸前,跟著一頂平安冥冠帶上腦袋,一條如意妖絹帶紮於腰際,最後又給自己換了雙星天安然靴。
  
  玉牌、帽子、腰帶再加靴子,西天、西北鬼、西南妖、北方星四家『免罪』信物,穿戴在身可保四家大勢力都不來主動對付烈小二。
  
  所謂『免罪』,也不過是個面子,烈小二如果只從一旁老實看戲就不會有事,可他參與人家的事情全無餘地,便如之前,他要想憑著腰帶去干涉十萬山攻打智慧天,立刻就會惹來妖兵反噬。
  
  今天也是一樣,他要是敢參與奪寶,那幾樣信物絕護不住他。
  
  蘇景搖頭道:「又一棧的家底果然了不起,小二哥出門都會帶這麼多零碎……你寫的字?」
  
  剛才蘇景入定,不知身邊發生何事,現在才看到不安州天外,龍飛鳳舞一行大篆,每個字都有百里方圓:此地無寶,真的沒有。
  
  烈小二笑得開開心心:「我這點本事,幫蘇老爺打架肯定是不成了,所以趁著您入定的空子,在天外寫下這八個字,把真相告訴大夥……也算小人為您盡一份力,萬一要能勸走兩個呢?至少也能省下您些口水解釋。」
  
  烈小二要真這麼笨他也當不了又一棧的小夥計,這行字純粹少年心思,用來開玩笑的。蘇景真就笑了,他居然還挺喜歡這八個字:「烈小哥,有件事仍要麻煩你們又一棧。」
  
  「您說,小的聽您吩咐。」
  
  「煩請東家把消息散去吧,不安州異象顯現,三百紮內所有靈州崩碎。」
  
  攔不住、沒得解釋,又一棧愛莫能助。
  
  但要傳散真實消息,又一棧舉手之勞。烈小二聞言吃驚:「蘇老爺,您、您這是還嫌不亂啊。」
  
  蘇景點點頭。反正也要亂了,反正後面的局勢他根本控制不了,那乾脆就來場真正大亂,乾脆誰也別想控制局面!
  
  不遠處燕無妄哈哈一笑:「亂得好!越亂就越好!能和神鴉詭收屍匠一起接下這場大亂,不算運氣可也算我的福氣!」說話間手中精光一閃,一杆小小的冥法旗被他插在地面。
  
  冥旗迎風、冥旗暴漲!須臾間便從三寸長短扶搖衝天,旗杆直直戳破蒼穹,幽綠色旗面千里展闊,飄搖星空,是威風也是霸道,是張狂更是瘋癲,燕無妄豎戰旗,要與蘇景並肩迎抗所有來不安州奪寶仙佛!
  
  「你幹啥,你幹啥。」蘇景一下子就急了,忙不迭上前把燕無妄的旗子給拔了。
  
  燕無妄瞪蘇景:「揚威啊!」
  
  「能隱身還揚什麼威。」蘇景招手把燕無妄收回劍獄,跟著望向烈小二:「我將隱匿地下去,你呢,跟著我還是留在上面。」
  
  烈小二猶豫了下答道:「我就留在這裡。」
  
  一直以來烈都不曾真正出手過,但蘇景曉得他的本領卻不淺薄,又有諸多大宗信物護身,只要他自己不妄動,性命不會有太大問題。時間無多,蘇景不再做無用寒暄,身形奇快在地面上來回踱步……此刻他所在百里方圓山谷,正是收屍匠祖師爺爺金不黑種養『神髓天根』陣法所在。
  
  不到盞茶功夫,蘇景選中了地方,心咒轉轉身形化煙,鑽入地下去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22:21 編輯

megga 發表於 2014-9-22 22:12
第一一一八章  天外亂戰
  
  
  佈陣百里聽著不算小,可相比陣法『種養完美驕陽』的本意,百里規模又實在不值一提。
  
  這百里陣中,真正用來『種』神根以結天陽的地方,其實只才十餘丈方圓,其他陣法設計都是為了『養』:埋寶入內、陣術穿貫,將諸般寶器真靈匯入陣心、滋養神根。
  
  選地藏身不是瞎蒙的,蘇景藏入地方是百里大陣一處陣位,埋寶添肥的位置之一。」
  
  如此有兩個好處,一是前輩佈陣奧妙重重,集種、養、護於一陣中,現下蘇景人在陣位之一,隨時可添力馳援於陣中護篆。或者乾脆融身合法在護篆中,這是蘇景能想到的抵禦外力強破、維護寶物安全最穩妥的法子;
  
  另則,人藏陣內、靈氣勾連行布,整座陣法都成了蘇景的掩護,比著他在陣外施展隱身法藏匿得更隱秘,更不易察覺。
  
  才藏身妥當,蘇景忽覺周身微冷,似是有些看不到的觸手輕輕探到了自己的體膚,這感覺不怎麼樣,但蘇景不驚。他又不是挖坑藏身,他是施法入陣,陣心靈根當然會有反應:當他是來施肥的。
  
  『施肥』有講究,不是直接把寶貝埋進去再念個咒就算完事的,須得收屍匠親自入陣、以自己的金烏真火為媒將肥料寶貝引入陣法之內,這個過程可長可短,隨收屍匠的心思控制,不過引導的時間長些肥料的寶物會被靈根更好吸收。
  
  依著金白銀的傳承,蘇景從囊中取出自己的一樣寶物。靜心行法餵養靈根,很快又想起一件事,分出兩段心神傳訊天外去,之後真正踏實了下來,至於外面的事情……他已經著過急了,現在全然放鬆下來,不著急,讓他們先鬧吧。
  
  短短兩個時辰過後,一道青色雲駕自東方疾馳而來,在蘇景之後、第一隊得知異象趕來尋寶的仙家到了!
  
  雲駕散開。十餘寬袍大袖的男子顯身。神情間興奮有之、戒備有之。他們是第一撥,可他們自己不知道自己是第一,尤其看過不安州外『此地無寶、真的沒有』八個字陣,十幾位仙家的神情愈發古怪了。
  
  動真識探四周、探靈州。為首仙家不敢耽擱太久也不理會八字提示。沉聲道:「林、果兩位侄兒留在這裡。戒備天外,一有來人立刻傳訊於我,餘者隨本座入靈州啟寶!」
  
  眾人齊齊答應著。正待行動不料一道赤紅旋風突然從斜刺裡躍出,赤風狂旋狠狠擊中前者的青色雲駕。
  
  兩下裡轟然碰撞,青色雲駕不夠結實但另有妙法,被赤風撞中先是轟然崩碎,跟著散碎掉的青雲頃刻又化作片片青葉,十餘位寬袍仙家指揮著百多青葉,上下翻飛結布成陣將赤色旋風團團圍住,隨即一聲叱喝響亮,片片青葉彷如破天利刃,呼嘯飛射斬入旋風中。
  
  赤色旋風也有詭變,當青葉攻來,旋風於嗡的一聲怪響中化作萬萬赤血金頭星目蜂,密密麻麻遮蔽一方的劇毒蜂雲反攻青葉。
  
  就在此時,遠天出突然一道黑黃相間的長練席捲而來,幅寬三尺的長練來到戰團前,陡的暴漲開來,什麼赤蜂、青葉,統統被長練卷起,內中仙魔奮力掙扎可又哪有還有逃生餘地。
  
  長鏈卷住敵人後又如電縮回,最後……長鏈沒入一頭巨蛙口中。
  
  哪裡是什麼『長鏈』,分明是怪物巨蛙的舌。巨蛙一口吞沒全場,口中『咕』一聲大叫,奮力向著不安州躍來。但它才一起躍,一隻巨大獸掌從天而降,正正拍在大蛙頭頂。
  
  嘭一聲悶響,一口就把兩夥仙家輕鬆吞掉的巨蛙,在滅頂獸掌下全無抵擋之力,直接被踩爆拍碎。
  
  「什麼東西,也配覬覦寶物!」
  
  獸掌落、大獸身形全部顯現,頭上頂了角、周身五彩斑斕的一頭兇悍熊羆,熊羆只是坐騎而已,背鞍上一個背生毒瘤的大漢端坐,正冷笑。
  
  一人一熊不過首騎,其後還跟了百餘駕兇悍妖兵,為首的駕熊怪漢傳令:「兒郎們,與我戒衛四周,但有敢靠近者,不必多問直接……」話說到此,沒了。
  
  毒瘤巨漢死了……一道流光閃爍,一支長箭自下而上,從熊羆肚皮鑽入、從騎士頭頂鑽出,洞穿了身體也射爆了神魄。毒瘤大漢屍體栽倒。他身後隊伍大亂,但流光暗箭偷襲不休,呼吸功夫又是三十餘箭射來,例無虛發,一箭之下必有一頭妖仙栽倒。
  
  以此刻情形相論,怕是用不到一會這些妖怪就得死絕,可三十幾箭過後,偷襲結束了……笑容嫵媚的紅衣女子閃現身形,她的裙帶長長、仿佛蛇子似的自顧翻卷,裙帶末端正纏住一個身長八臂白髮老者。
  
  八臂老漢面色烏青舌頭吐得老長,已被裙帶剿殺丟了性命,他的八隻手中,有四隻都拿著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紅衣女子吃吃笑著,裙帶微一震甩掉了八臂老漢的屍身,跟著裙帶又做搖擺,化血色長虹襲向前方妖兵。
  
  妖兵都是小角色,紅衣女子不會在它們身上耽誤工夫,放出裙帶去殺人的時候自己轉身飛向不安州。才動身,她身邊忽又人影閃爍,小小的人影,猴子似的怪物,五個。
  
  五個怪物來得毫無徵兆,顯身一瞬就分別抓住了紅衣女子的四肢和頭髮,下一刻暴現,一個女子變成了五塊殘屍,被五頭猴兒怪活活撕碎。
  
  幾乎就是紅女仙血漿濺起時候,天空中金鐵驚鳴響起,三百離離仙鉤彙聚長蛇,從高處天空席捲而下,一頭猴兒怪躲避不及慘死當堂,另外四頭怪物分作四個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逃竄去,但東方一條大蛇撲來,西方滾滾黃沙卷揚,南方紫色烈火妖嬈,北方洪水浩浩,皆為殺劫重法,猴兒怪盡被剿殺。
  
  那些神通在殺滅猴兒後不存片刻停留,彼此間也剿殺一起,本就不是一夥人,都為奪寶而來。
  
  這五道大神通才相鬥不久,忽然一枚枚顏色各異的靈訊光芒開始穿梭於戰陣之間,顯然場中彼此亂鬥的幾家正在商量什麼事情,很快,靈訊不再穿梭,不安州前惡戰未止,鬥得反倒更激烈了。
  
  可是半盞茶工夫過後,本正激烈纏鬥的五道大神通,鉤、蛇、沙、火、水突然掉轉矛頭,不再彼此糾纏,而是齊齊向著東南方向打去!
  
  東南虛空,空無一物,但當連串神通轟襲,滾滾氣浪暴散開來,一道本來隱匿了形跡正悄然靠近的暗金雲駕被打出真形。
  
  那五道神通全力施展以求摧毀暗金雲駕。
  
  看得出,暗金雲駕比起前面五家中的任一家都要強大許多,可要以一敵五就凶多吉少了。暗金雲駕中的仙家本是打算,趁著前面五家仙人爭鬥時候悄悄靠近、忽施偷襲將他們一網打盡,未料提前洩露了形跡,戰場中的五路仙家暫結聯盟,反把暗金雲駕給算計了。
  
  便如五豹搏殘虎,五路仙家占得先機又偷襲成功,一擁而上很快將暗金雲駕徹底打爆,內中仙人盡被剿滅。下一刻五道大神通又複纏鬥一起,戰團中又有靈訊飛來飛去,有人提議這樣打下去也不是辦法,來奪寶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五方在此拼死拼活,到頭來只會便宜了別人。
  
  或許是剛剛合力狙殺強敵,讓激鬥中的五方仙家彼此間多出一點點信任,靈訊幾閃後五道神通同時開始收斂力道,不久後收手罷鬥。
  
  此刻不安州外又有十餘夥仙家趕到,只是後來者實力遠遜於前面五家,不敢奢望能將前者殺滅,只求趁著五方混戰時能偷偷潛入不安州去,可這些後來者又何嘗不是相互掣肘,不許別人比著自己更早進入靈州,三三兩兩各自打得熱鬧。
  
  五方仙家罷鬥,時間緊迫、隨時又會有強勁對手降臨,他們沒工夫去理會那些小角色,五大首領並肩前行,直接向著不安州衝起,他們的手下繼續持陣行法,維持著鉤、蛇等陣,護衛首領四周。
  
  仙家疾飛風馳電掣,呼吸片刻,他們只差三百里就要從天外衝入不安州了,可就是這最後三百里,突然波光粼粼水色蕩漾,一條漂亮天河就在毫無徵兆裡成形,大河寬百里、收尾相銜結做圓環,將不安州穩穩當當圍攏中正。
  
  五路正欲闖州的仙家直接陷入天河中,本來平緩安詳的河,一旦有人陷落便顯現猙獰,霎時裡濁浪滔天激流轟湧,五路仙家奮力掙扎,奈何技不如人逃生無門,沉浮片刻就被天河法術剿殺。
  
  五路仙家慘死同時,天河中一條白皮巨鱷桀桀大笑著,竄出河面撲向不安州。行布天河阻擋來人,自己先去探尋寶物,他的好算計。可是才告撲出河面,就聽身後有人怪笑:「等你這惡畜顯身多時了。」
  
  呼喝聲中三個強壯大漢從遠處疾馳來,三個壯漢都雙手持巨斧,衝到天河前,三人掄圓臂膀、六隻巨斧上下翻飛,他們竟用斧頭去砍河水。而那條天河也這就在他們的瘋砍中丈丈開裂、層層崩碎。
  
  白皮怪鱷大驚,這天河是他的本命法術,若被破去自己會受傷不輕,到時候戰力大打折扣,就算入靈州搶到了寶物也逃不出這三個老對頭的追殺,當下大鱷怒吼一聲,又掉頭衝回天河,人法合一,河中水法威力暴漲,與三個巨漢纏鬥一團……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22:22 編輯

megga 發表於 2014-9-22 22:13
第一一一九章  善長仁翁
  
  
  不安州,百里升陽陣下,蘇景端坐、閉目。
  
  蘇景身內小乾坤,天烏劍獄內,蘇景風身和燕無妄並肩坐著,兩人面前一盞金風大鏡,將天外戰局顯影得一清二楚。
  
  天外戰況混亂,處處法術轟動、處處寶物呼嘯,蘇景和燕無妄簡直分不清究竟是誰和誰在打,每一路仙家的敵人似乎都是所有人……人人都想從亂找機會衝入靈州,可是一旦有人找到了他眼的機會,立刻就會被群起而攻,死得淒慘無比。
  
  開始的時候燕無妄看得還挺開心,但時間稍長漸漸無聊起來,對身邊蘇景道:「打不了多久了。」
  
  分身和蘇景是一回事,不過是修為到了一定火候後、大修為者顯現出的另一種存在方式,聞言點了點頭——隨時間推移,趕到靈州外的仙家越來越多,但肯直接施法參與惡戰的人卻越來越少,絕大多數都是催起一道護駕法術,遠遠止住雲駕冷眼觀戰。
  
  不是後來者不貪心,只因時機變了,時勢變了:
  
  『第一時間』趕到的仙家,眼見不安州戒衛空虛、身邊競爭者寥寥無幾,他們覺得自己有機會,當然削尖腦袋也要衝入靈州,彼此廝殺寸步不讓;
  
  後面陸陸續續再趕來的仙家,眼見前方打成一團,其不乏有名氣有能為的仙家,能夠成功穿透戰團進入靈州的機會實在渺茫,哪會在傻乎乎地直接衝過去打。
  
  駐足觀戰的越來越多,從寥寥三五家很快增至幾十家,過不多久看打架的比打架的人還多,再等一陣冷眼觀戰的仙家數量就遠遠超出了不安州周圍戰團,真正成了『圍觀』。
  
  幾群惡犬彼此撕咬。打得鮮血淋漓,只怕沒人能夠制止;可若周圍漸漸圍攏了大群狸貓、蒼鷹、野狼、獅虎豺豹甚至妖怪山魈,惡狗自己就會覺得越打越沒力氣了。
  
  還打個什麼,這不成了耍猴戲麼,就算打贏了。外面密密麻麻圍攏的仙魔也不會容自己太太平平地進入靈州。
  
  能比別的仙家早到一陣,本來是福氣、是機緣才對,可怎麼就變成了笑話……
  
  「烈小哥,此人是誰?」劍獄的蘇景伸手對著金風法鏡一劃,鏡一群觀戰仙家的投影被蘇景『裁』了下來,送上地面請烈小二查看。
  
  混跡群仙一個老頭。在他身後跟了三個人,個個都是玄色長袍,看不出什麼新鮮地方,至少燕無妄看不出來。
  
  烈小二仔細辨認片刻,隨即雙眉一挑,應道:「無漏淵的白眼藏珍王。三十三大王之一,他身後的那三個分別喚作亡池、空挽、雙屏,是三位小猙獰王,好傢夥,大人物已經到了!若非蘇老爺法眼如炬,小的都沒察覺到他們。」
  
  烈小二背靠一塊黑石,正仰頭望天。憑他的神目觀望天外情形。他的眼力不錯,但還比不得蘇景的金烏目。
  
  燕無妄聽說來人身份,先是微微疑惑,無漏淵一位大毀滅王、三位小猙獰王足以鎮壓全場直入靈州了,為何還要混跡人群不露聲色。不過當年的朔月天尊不是白當的,轉眼燕無妄就想通了關鍵地方:不露聲色必是有所忌憚,天外群仙當還有兇悍上仙在。
  
  果然,蘇景揮手不停,接連三四群人影被他『裁下』送上地面請烈小二辨認。
  
  一個是久負盛名但也久未出世的獨行老怪,不修佛但著羅漢袍。老怪喜歡『羅漢』這個名頭,沒道理可講,他就是覺得『羅漢』二字好聽,自名盛鴻羅漢。披僧袍剃光頭,眉目慈悲笑容和善。其實是個真正心狠手辣的老魔頭,後來不知怎地惹到了西南朝,被第七天聖掃蕩巢穴殺光門徒,老怪僥倖逃生從此銷聲匿跡。
  
  跟著烈小二又翻了翻自己隨身攜帶的玉簡,很快笑道:「盛鴻老怪被西南朝追得無處藏身,最後投奔了星滿天,做了一位大星君的巴下,身後也算有大勢力撐腰了。難怪他又敢顯身。此事機密,外人不知道,要打聽本來得花錢的,我白跟您說不打緊,您可別告訴東家。」
  
  另外三家也都是大有來頭的,不如東道西佛無漏淵那樣巔頂聲名,但也身屬了不起的大仙壇,他們所在宗門都能和天魔宗相提並論。
  
  狠辣角色不少,無漏淵白眼藏珍王和三個小猙獰王雖強,只憑自己實力卻還鎮不住那他們,何況周圍還有數不清的別宗仙家,所以暫作隱忍等待後援。
  
  都是高人,蘇景能發現他們的形跡,他們彼此也知對方的存在,但又都假裝不知,不用問,存下的心思都和白眼藏珍王一樣:靜觀其變,以待後援。
  
  「怎麼換人了?」燕無妄側目,望向身邊蘇景。
  
  蘇景還是蘇景,但換成了另一個——風身撤去,換成了一道神識投映。
  
  蘇景回答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熱鬧,不盡興。」
  
  風火兩分身、十七迦樓羅此刻已從蘇景身內散出,各帶一件寶物,分別入主陣其他『施肥陣位』。這又把燕無妄給看糊塗了:「你要餵養靈根?我說,你能不能實在點。真當靈根好糊弄?」
  
  前輩金不黑種下的靈根是用什麼來滋養的?歷代神鴉詭收屍匠的寶物。
  
  收屍匠的寶物從何而來?一頭又一頭大金烏隕落前,留給收屍匠的好東西。
  
  那些寶物無一不是奇秀真玩,樣樣靈秀異常珍貴稀少,絕非普通的法寶、靈器可比。
  
  蘇景也算是有身家,可他手上真正了不起的寶貝只有冥王袍、大聖玦等寥寥幾樣,其餘寶物遠遠比不得前任收屍匠們送來的『肥料』。
  
  此刻蘇景將分身、惡人散開,一人持一寶去餵養靈根,那些寶物成色普普通通,實在沒多大意思。
  
  蘇景搖頭:「要緊的不是寶物滋養,是得遣散大家入陣、你坐穩當了。」
  
  說著,天烏劍獄突然搖晃起來。
  
  劍獄是小乾坤的一部分,它搖晃是因為小乾坤在搖晃;小乾坤又是蘇景身體的一部分,小乾坤搖盪是因為蘇景在搖晃。
  
  不止蘇景一人晃,所有進入陣位,持寶物去滋養靈根的分身、惡人都在搖晃:人端坐,座下如生根,但下盤坐穩同時,上身又再奮力晃動著。
  
  不是受迫於勢被動晃身,蘇景和一群同伴在主動晃。
  
  ……
  
  天外,亂戰依舊,圍觀者眾。
  
  忽然一位白髮蒼蒼的駕鶴老者從觀戰眾人飛出,老漢長相和藹,面上掛了笑容,對前方混亂戰團喊道:「諸位仙家、諸位道友,暫且收了火氣,聽老朽嘮叨幾句可好?」
  
  老漢來得如此醒目,無需蘇景指點,不安州上烈小二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當即傳音地下,語氣不屑:「十二仙翁,哪裡都少不了他。」
  
  奮力晃蘇景不忘搭腔:「十二仙翁?」
  
  「就是這個老漢,名喚十二仙翁,」烈小二手指天外,點向剛剛駕鶴出隊、開口說話的那個老者:「此人法號追天時而改、一個月變一次稱呼,什麼七月流火仙、八月桂花仙、月奇跡仙……一年裡總會有十二個名字,是以喚作十二仙翁。」
  
  「此人修為不差,大概比得無漏淵小猙獰王的本領,但他真正本錢是交遊廣闊、人緣好人脈廣,平日裡與人為善誰家有事他都熱心幫忙,落下個善長仁翁的好名聲,許多仙壇都會買他的面。」
  
  說到這裡烈小二的聲音鄙夷起來:「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咱們又一棧的耳目,老賊表面仁善,其實心地歹毒,不知多少無名仙家,只當他是好人結果被他暗算,屍骨煉丹血髓入藥,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這次他站出來說話,少不得又是假惺惺的良善。」
  
  烈小二說話時候,天外十二仙翁也含笑揚聲:「靈寶本無主,有德者得之……這話說得沒錯,可老朽卻不以為然,大道萬千各不相同,德為道之顏色,道道不同,『德』這個字也就沒了個真正標準,誰敢說自己的德就比著別家的德更真更純。所以老朽覺得,還是『靈寶無主,有緣者得之』來得更恰當些。」
  
  「緣之一字,無根無由亦無定,來時毫無徵兆,去時卻如電光一閃,若未能及時把握,再怎麼追悔可都沒用了,」十二仙翁笑呵呵地繼續道:「前面混戰的仙長,老朽說句逆耳之言:靈寶之緣…諸位怕是已經錯過了啊,再這麼打下去,輕則損修耗元重則魂飛魄散,那緣分已經失落不見,大家還這麼打死打活,何苦來哉。」
  
  『十二仙翁』言道理亂戰場內人人明白,沒能在最開始時候衝入靈州探寶,現在的爭鬥已然全無意義,他們早都不想打了,奈何混戰亂勢早成,諸般神通、殺劫交織縱橫,哪怕只為自保也不能停止施法,短時間裡想要抽身而去根本不可能。
  
  十二仙翁聲音不停:「只是諸位仙家身處戰局之,想要立刻抽身並非易事,但老朽有個法,或能開解這亂戰局面,只是須得諸位真正信我才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22:27 編輯

megga 發表於 2014-9-23 22:51
第一一二零章  真好,大善人
  
  
  十二仙翁在仙家中聲名極佳,且他的本領堪比小猙獰王,也算稱霸一方了,在普通仙魔眼中已是了不起的大能為者,聽得他站出來提議,陷於亂戰的仙家個個歡喜,紛紛開口,『多謝十二仙翁』、『請仙翁施法』『今日仙翁相救之恩來日必報』之類呼喊此起彼伏。
  
  十二仙翁半晌前就在無意中看到、認出了盛鴻老怪和無漏淵來人,他曉得寶物大概沒自己什麼事情了,但若能開解亂戰、掙下一份美名和大把人緣,無疑也是個好收穫。老頭子手撚長鬚、揚起頭哈哈一笑,座下蒼鶴化作一團青青雲團,跟著一道道青煙長索,仿佛觸手般從雲團中伸展開去,向著前方戰場緩緩延伸:「大家萬勿怪我囉嗦,一定要信任老朽,此法為我全力施展,待會若有一人不聽我號令,非但戰團無法開解,老朽也會身遭重創啊。」
  
  此言一出,混戰中的仙家對他更是感激,紛紛應是同時當然也少不了些感激、誇讚之詞。不止亂戰中人,就是圍攏外層的觀戰群仙中,也大都覺得十二仙翁心地柔善是個真正好人。
  
  沽名釣譽其實也不是件容易事,十二仙翁面色鄭重起來,心咒急轉催促著上千道青煙長索,緩而又緩探入前方戰團:「諸位請聽仔細,待會老朽會……」
  
  話說到此,前方不安州忽然急急顫抖起來。諾大靈州於彈指間晃了七晃。跟著一聲古怪長啼自靈州中傳出,響徹四面八方!
  
  而古怪長啼未落,忽有瑰麗光芒從不安州暴散開來,旋即一道七彩寶華衝天起。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比著什麼手段都好用,刹那人人停手不安州前亂戰休止。而不安州深處飛出的寶光如閃電疾馳,飛出靈州後,那道光芒不偏不倚正正落入十二仙翁手中。
  
  西北天靈寶秀色幾次傳出;不安州猛做暴發,周邊靈州盡被摧毀;靈州剛做急震、暴發古怪長吟、跟著仙光暴發,飛出了一件飽蘊神芒的東西……這是什麼?
  
  這是靈寶出世啊!
  
  靈寶出世,破土飛天,最後落在了十二仙翁的手裡。
  
  做夢都夢不到的事情,十二仙翁一時間愣住了,手中沉甸甸、暖洋洋的,確是是有東西……突然周圍『轟』一聲大響爆起。
  
  驚呼、怒叱、法術行轉、風雷轟蕩、寶物呼嘯,諸般聲音彙聚一起、衝起的巨大暴鳴之音。數不清多少仙魔,四面八方衝殺過來!
  
  這個時候十二仙翁甚至還沒來得及仔細看一看,落進自己手中的寶貝究竟是什麼東西……
  
  若之前不安州發威、將三百紮內所有靈州統統震碎,是將一缸鮮血倒入萬鯊灣中;那此刻靈寶出世,乾脆就是直接投油肥膏厚的好肉入海了。
  
  不安州天外本正漸漸平緩安寧下來的局面,頃刻又複混亂、遠勝之前混亂的大亂!
  
  剛剛還在心裡念叨著『十二仙翁果然是善長仁翁,仙天中能有這樣一位前輩算得大家福氣』的眾多仙家,此刻個個施展重法惡劫,殺人奪寶!
  
  ……
  
  不安州內燕無妄和烈小二同時大吃一驚,寶貝飛出去地太快,他倆也沒看清究竟是何物,燕無妄身遁煞風就要向外衝,萬幸蘇景反應夠快,及時把他攔了下來。
  
  這時候衝出去奪寶,憑著燕無妄現在的修持,基本和送死是一回事。他要向外衝倒不是本性多孟浪,一是最近收煉九齒含珠王的冥珠,進境頗快修元暴漲,可也在心裡積攢下了厚重戾氣,燕無妄改作猛鬼修持是,戾氣於他無害,只是會讓性情變得兇狠殘暴些,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只能靠時間化解;
  
  另則,他真把蘇景的事情放在心上。眼見蘇景打算用性命守護的寶物,居然自己飛出天外去了,燕無妄坐不住了,他欠蘇景一條人命,隨時準備還的。
  
  燕無妄不算好人,燕無妄出身中土。
  
  地面下,燕無妄被攔住,地面上烈小二也著急了,他不敢出去,只能咚咚跺腳,傳音蘇景:「蘇老爺,這個……這個可怎麼辦!」
  
  蘇景用一串開心笑聲回答他:「沒事,看熱鬧。」
  
  這樣的態度讓烈小二愣了愣。
  
  大家相處的時間不短了,蘇景做事風格烈小二心裡大概有數,琢磨片刻隱隱約約覺得事有蹊蹺,烈小二又對蘇景道:「蘇老爺,這熱鬧看得不踏實,您老知道,我身上有東家的嚴命,此間發生什麼事情我都得立刻傳報他老人家,您……受累給我交給底?」
  
  「我以前你給講過『捧桃匣』嗎?」
  
  捧桃匣是寶貝,蘇景胡亂起的名字……
  
  
  天外惡戰再次暴發,規模浩大!可是莫說那些正逞兇縱法的普通仙魔,就是『有緣得之』、將寶物捧在手中的十二仙翁都沒能看清楚這件寶物到底是什麼,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且那件寶物被重重仙光包裹,濃濃厚厚的仙光一大團,本就不易看清。
  
  諾大戰場中,就只有白眼藏珍王、盛鴻羅漢等有數幾位目力特別精強的高人才能看出那寶物的本來模樣:好漂亮的一隻寶匣。
  
  黃金匣,四壁古樸花紋篆刻,隱約可查花紋間有靈精氣意徐徐流轉,匣子左右兩臂側上各自雕刻了一隻怪手:左手五指蛇蚓鰍鱔鰻五長,右手五指為『蜈蠍蜂蜘蟾』五毒。
  
  此匣真名早已無可追究,但匣子的上一任主人給它取了個新名字:左纏仙右蟄佛拿到手裡栽跟頭匣……
  
  不安州,名副其實,果然大大不安,此刻這片靈州周圍就只有一個字可堪形容:亂!
  
  不安州,名不副實,單就這靈州本身而言,再『安』不過了,此州穩定,蘇景能篤定,就算自己的力氣再大十倍,休想將不安州搬走。莫說搬動運走,就是想要它晃一晃都難。
  
  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安州並不算太大,規模比著小光明頂強些有限。以蘇景現在的力氣,真要暴發十成,這等靈州能一下子被他扔出去老遠。
  
  不安州沉重,遠超它應該有的分量,會如此只因此地被神鴉前輩佈陣、養寶。不過蘇景要想讓這靈州搖晃幾下也不是全無辦法:入陣既可。
  
  一個人主陣、只主持一個陣位晃不起來,但再加上兩分身、十七惡人都入陣,同時入主二十一陣位,大家再一起晃,大陣就能搖晃幾下了,大陣動了,靈州也就能震動片刻。
  
  當靈寶出世的時候,所在靈州不跟著跳動幾下,有點說不過去。
  
  更要緊的,蘇景遣同伴入主二十一陣位,以寶物餵養靈根,雖談不上入主此陣,但多人占下多個陣位,至少能與陣法有個『交流』,如此一來蘇景便可從陣中採一道神根光華。靈寶出世直飛天外,要是不包裹著些仙光奇芒,有點說不過去。
  
  除了光華,蘇景還『求請』神根做一次靈寶元吼。
  
  採得寶華包裹於黃金匣,靈州震顫幾次,靈寶元吼都有了,蘇景本還琢磨著要將『出世靈寶』扔給誰——十二仙翁出來沽名釣譽了。
  
  真好,大善人。
  
  寶華仙芒不止絢麗迷人,且這光芒中還藏了一份蠱惑妙法,最是動人無比,而天外諸多仙家就是奪寶而來,寶物顯現一刻,大群人心智動搖不想不顧就衝上來奪寶。
  
  但定力深厚者更多,州外群仙中倒有六七成不受仙光寶芒蠱惑,他們本不急著動手的,但『十二仙翁』的修為很不錯,且身內帶有遁逸靈咒,當寶物到手、群仙攻殺而至時候,他已反應過來,急催遁咒陡然消失!
  
  消失了、要跑、可還是未能逃掉,場中有人遠勝於他。就在十二仙翁逃遁一刻,一位六翅巨妖減小道『走不得』,胸口先一脹再猛塌陷,張口向著東北方向猛噴出赤沙一道。
  
  旋即只聽慘叫聲響起,十二仙翁遁咒被破,摔出虛空重現於大世界,只這一下子十二仙翁就受創不輕,可在摔出後他左手打神金鞭右手鎖魂銀鈴,寶物已經不在手中。
  
  四面八方仙魔蜂擁而上,法術與殺劫鋪滿視線,十二仙翁本領雖高但也抵敵不住,未能堅持片刻就被一道劍光攔腰斬斷,當他身體割裂時候寶芒再仙,他剛剛吞入腹中的寶貝又掉落出來。
  
  好個十二仙翁,遭致命重創情知自己絕活不了了,咬牙拼起最後一點力氣,揮舞金鞭向著寶物狠狠打去!
  
  未能得逞,另個上仙能者及時出手,一枚金鐵骷髏珠打出,直接將十二仙翁抹殺成一片血霧。
  
  十二仙翁慘死,寶物仍在。可十二仙翁的一逃、一打,也給包括白眼藏珍王、盛鴻羅漢在內的所有不想立刻動手的仙魔都提了個醒:焉知下一個搶到寶物之人沒有厲害逃遁法咒、焉知下一個搶到寶物之人沒有同歸於盡與寶俱亡的兇悍自毀法術!局勢已然不受控制,最最穩妥的辦法莫過搶得寶物在手。
  
  尤其大毀滅王、大星君巴下那幾個凶魔,他們是真正的兇猛人物,但也是『先遣隊』、前線尖兵,若自己在場時寶物旁落,回去後必遭主公嚴懲,不能再等,非得出手不可!
  
  這樁差事不容有失。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22:30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9-23 22:52
第一一二一章  臣就是一球啊
  
  
  幾乎同個時候,一個又一個上位能者開口吼喝。
  
  「西北冥、無漏淵白眼藏珍王在此,哪個敢在爭搶寶物,本王保你死無葬身之地!」
  
  「北天疆、星滿天大星君聖旨在此,此寶歸入星滿天,下位小仙退散!」
  
  「真龍堂廷九吟山人在此,誰與本座相爭,不妨站出來。」
  
  「滾滾滾,天驕古澗九祭旗做事,都與我滾!」
  
  大壇上仙紛紛叱吒出聲,他們的名頭太過駭人,正蜂擁而上的群仙心中一驚,前衝的勢頭微滯。而大毀滅王等人不止出聲、更出手!可無漏淵嚇不住星滿天,另外真龍堂廷、天驕古澗是與天魔壇平起平坐的大宗,自忖若奪了這件寶物後,自家仙壇又何懼什麼西北鬼北星怪,橫下心全力出手,必要爭得此寶在手。
  
  一群大高手彼此掣肘,其他仙魔眼看著有機會,可無漏淵、星滿天等大仙壇無數年頭積累下的威名絕非玩笑,早在千萬年前就已然變成普通仙家的本能恐懼,是以一時之間沒什麼人敢妄動。
  
  就在此刻,突然一聲大吼響起:「仙天無極宇宙無限,本座倒要看看,誰能一手遮天!」
  
  這聲吼喝同時,又有另個人縱聲大笑:「靈寶無主有緣得之,大仙壇天天吃肉卻容不得別人喝湯,我若得此寶物,必讓西天換妖旗!」
  
  上一聲吼喝中,一條鐵灰大蛇伸展萬丈,催動滾滾妖雲遮蔽一方,急急衝向寶物!下一聲大笑裡,一條銀色巨龍身軀翻騰,搖頭擺尾護衛鐵灰大蛇身邊。
  
  烏龜州大聖殺到!
  
  靈州內陣眼中,燕無妄面色古怪:「蝕海大聖言之鏘鏘,真正好說辭!但裘平安……他扯西天作甚,和尚不是還沒來麼。」
  
  「就是和尚沒來才拿西天說事,直接罵無漏淵或者星滿天,惹來他們拼命豈不糟糕。」還是蘇景對大都督更瞭解些,說話時周身法元行轉,自己人來攪局了,他們做的真正危險事情,蘇景不敢有絲毫大意,隨時準備衝出去援手。
  
  不止蘇景自己全神貫注,被他隱匿在遠處的百里驕陽也閃爍出幾線微光、蓄勢以待!
  
  必讓西天換妖旗,何等狂妄言辭,真有不怕那些大勢力的,可這話也是真正有道理!這麼多年,西北天靈寶一次次將秀色傳透宇宙,任誰都曉得此寶非同凡響,可主大脈沉浮之物,只要搶到手中還有什麼忌憚!再退一步,又如那條大蛇所說,宇宙何其浩渺廣大,奪寶後找個地方一藏,就算上位仙壇勢力龐大,想要找人也不是件容易事。
  
  凡事怕起哄,尤其群情激奮時候,只缺個帶頭的……凡間如此,仙天亦如是。
  
  頃刻大亂再起,洪蛇大聖與銀色巨龍來勢洶洶,但還未等衝到寶物跟前就給打翻了、打跑了,跑得飛快。
  
  蘇景長長鬆了口氣,同伴脫離險境,裘平安名字起的好,平安無事;蝕海大聖受了點小傷但不礙事,完全可忽略不計。話說回來,他倆能及時逃命,本領使然、運氣使然,更重要的還是心境緣由,志不在奪寶、故能在陷入亂戰前及時抽身。
  
  若他們真是來奪寶的,再向前衝去百丈,那時想要再逃命就只能求閻羅王保佑了。
  
  天外再亂,仙魔亂舞,奮不顧身爭搶那一團寶光包裹下的漂亮匣子。蝕海帶著大都督溜之大吉。這些年裡蝕海沒閒著,埋頭苦思鑽研遁法,又將九龍天甲添抓住的那些十萬山妖兵抓出幾個,反復試煉觀探,終於被他創出了一道『大歸旗咒』。
  
  畢竟時間短暫,蝕海創出的咒只能用在妖精身上,且還得是水行身基的妖怪。
  
  名喚大歸旗咒,其實效用比著人家西南朝的歸旗咒差遠了,正經歸旗咒無懼宇宙遙遠,只消動咒既可回巢;大歸旗咒名字裡有個『大』,其實一點也不大,三萬里限,離開老巢超過三萬里就無旗可歸。
  
  烏龜州被藏在了一萬八千里外,大歸旗咒好使,蝕海、裘平安返回烏龜州。
  
  和智慧天一樣,烏龜州也號稱一百一十五大聖,但比翼雙鴉跟在蘇景身邊,浪浪大聖追著相柳不知幹什麼去了,現在就只剩蝕海、裘婆婆、裘平安、黑風煞和十六,小陰褫把自己的龍屍吐出來湊數,勉強一隻手數不過來,還別是六指的。寥寥幾位妖仙匯合,並未多待直接入傳輸法陣,去往小光明頂。
  
  小光明頂在蘇景的袖子裡,大家匯聚一起,真要有事彼此照應方便。
  
  形變意變,小光明頂從外面看只是短短寸芒,入內卻依舊是靈境乾坤。可才一踏入小光明頂,蝕海大聖當即愣住:火海上、天空下,一隻小貓趴在魚形狀的雲彩上,正百無聊賴、來回扒拉著一隻毛毛球。
  
  西南朝,小當家,上上無極盡妙顏尊貴天聖上上貍。
  
  以前蘇景和上上貍打過交道,有關事情他都曾告知蝕海,是以蝕海一眼就認出了上上貍,可他不曉得蘇景居然把這個大對頭收在小光明頂。
  
  冤枉蘇景了,雖然小光明頂得他本命祭煉,雖然這靈州被他收在袖中,可蘇景也不曉得,這隻小花貓什麼時候跑了進來!
  
  大聖玦之故,蝕海等妖與蘇景有靈犀相連,蝕海這邊一見到上上貍,蘇景也就得了消息。
  
  霎時之間,蘇景真就覺得頭皮都在發麻,怎麼可能,這貓想幹什麼,這貓怎麼這麼大的本領!
  
  這貓就是這麼大的本領,她曾一個人打西南朝十天聖,無數年前。
  
  身影急急晃動,蘇景入須彌,遁入小光明頂。
  
  上上貍的眼睛很亮,正看著蝕海,見蘇景來了,貓兒眼睛更亮,又去打量蘇景。
  
  毛毛球變作了三尺妖官,他替自家老奶奶打理朝政,認得蝕海模樣,已經告訴上上貍了。上上貍聲音喜滋滋的:「都說智慧天和小光明頂勢不兩立,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啊,你們可真聰明。」
  
  球妖官滿目蕭殺,沉聲喝道:「蝕海,上上天聖在此,若識相、自刎謝罪吧,或能求得天聖慈悲,留你個全屍!」
  
  蝕海到底是老牌大聖,深諳趨吉避兇之道不假,可若避無可避時候他的心思也寬得很,最初驚詫過後很快放鬆下來,一對蛇目瞇起,根本不去理會球妖官,望著上上貍陰森道:「十一天聖傳令,活捉蝕海可奉十二天聖,擊殺蝕海賞魚三條?」
  
  上上貍卻眨眼睛:「什麼跟什麼啊。」
  
  球趕忙從一旁提醒:「確是您老下的命令。」
  
  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又不是釣魚抓鳥,這等政令小事上上貍早都忘了,又問球:「當真?」
  
  球妖官認真點頭:「當真。」
  
  「你一說,我也覺得好像有這麼回事。球,抓他,我封你十二天聖。」說著貓呲牙了:「你要把他打死了,就是和我搶魚吃,自己看著辦。」
  
  球動都不動:「臣請奏!」
  
  「奏。」
  
  「蝕海大聖為人正直心底仁厚,法力不淺心智也有可取之處,實為人才。以前雖與我西南朝有過小小齟齬,但那事非他所願,而是宵小之輩在三、七二聖面前擺弄是非,蝕海大聖實為無辜。他是無心與我朝為敵的。」球妖官面色鄭重,語氣懇切:「故,臣請奏,盼聖上收回成命,放蝕海一條生路,此事可顯現陛下仁厚之心、愛才之德,當為佳話永傳仙天!」
  
  蘇景、蝕海都懵了,這個彎轉得太急,他倆有點跟不上。
  
  「你打不過蝕海啊?」還是上上貍瞭解自家妖官。球合掌、躬身,不動聲色:「聖上明鑒,臣就是一球啊。」
  
  言罷、稍頓,球妖官的聲音忽然變得慷慨激昂:「滾來滾去,臣萬死不辭!」
  
  言外之意……打打殺殺,你可別找我。
  
  若是別家臣子這樣對君王說話,只怕立刻被毀砍掉那顆圓滾滾的腦袋,上上貍卻覺得自家臣子說的真有道理:「回去以後賞你個妖姬。」一邊說著,小花貓伸著懶腰開始站起來。
  
  蛇目中寒光閃爍,但蝕海面上並未顯現太多戒備或者憤怒,直接道:「我投降……你什麼時候奉我做十二天聖?」
  
  這次輪到上上貍和球妖官愣住了,蝕海大聖這個彎子轉得比著球妖官還大。
  
  活捉蝕海,奉做西南朝十二天聖!蝕海投降、自己活捉了自己。這事怎麼算。
  
  該怎麼算上上貍沒去想,她心裡想的是好多年沒遇到過這麼厚臉皮的妖精了。蘇景明知自己面子不夠,但蝕海有事他不能不管。當年中土幽冥褫衍海,如非蝕海捨身自爆摧毀大無常屍煞,蘇景根本活不到今天。
  
  蘇景這個人記仇更記恩,踏上一步橫在蝕海身前,想說什麼但到底未出聲……又哪有什麼可說的,道理二字在這仙界有另個名字:笑話!
  
  無話可說,若上上貍非要擊殺蝕海,蘇景拼命就是了。不過口中雖無言,身上衣袍卻有了些變化,平時穿慣的青色劍袍褪去,黑色蟒袍悄然顯現。
  
  蘇景更袍,冥王升位!
  
  顯現身份,閻羅神君的威名擺在那裡,蘇景盼著能讓上上貍有所忌憚,果然小花貓皺了眉頭。
  
  只皺一下,眉頭便告舒展,貓兒的眸子又變回好奇:「你打架前先換衣裳?這是什麼奇怪習俗。」
  
  上上貍,除了吃喝打扮玩耍外宇宙無大事。不學無術的貓,她連冥王袍都不認得。所幸身邊還跟了個球妖官,乍見蘇景王袍妖官面色陡變,急忙出聲提醒:「老奶奶當心,這個蘇景穿得是冥王袍,他、他是閻羅神君駕前冥王!」
  
  話音落,上上貍目中精光暴現,語氣驚嘆:「呀,閻羅神君手下的衣服可真漂亮!」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22: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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